又是一個大霧天!
越南的雨季很快就要來臨,隨着空氣越來越‘潮’溼,就算前幾天沒有下雨早晨也往往是一片濃霧。霧汽在灰白的天空下密密層層、或散或聚。整個世界都像是被籠罩在一層薄紗之中一片朦朧,又像是一個大蒸籠剛揭了蓋翻騰繚繞。
這場霧,與其說是霧還不如說是雨。我帶着戰士們在街道上還沒走多遠臉上就已是溼漉漉的了。再加上天‘色’還未全亮,所以能看到的地方不過就只有十幾米遠。
這對我們來說卻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畢竟現在要進攻的是我們。我從吳營長那裡瞭解到,奇窮河大橋現在雖說已經在我這的控制之下,但越軍的爲了攔阻我軍的增援部隊,經常派炮兵觀察員遠距離監視奇窮河大橋,一旦發現我軍有部隊過橋,便會朝橋上打來一排密集的炮彈。
我可不想還沒到達諒山南區就在越軍的炮火之下死傷大半了,這濃霧正好幫了我們的大忙。
我們的前進序列是五連、六連、坦克營另四連的一個排。四連的這個排是做爲配合坦克部隊作戰的部隊,他們裝備大量的火箭筒、無後座力炮、迫擊炮和爆破筒、炸‘藥’包等,他們的任務除了引導坦克朝正確的方向前進爲坦克提供必要的掩護外,在必要的時候還要協助我軍坦克炸燬敵人的坦克和攔在路上了的碉堡。
四連的另外兩個排則做爲預備隊隨時準備應對突發狀況。
我們在佈滿了霧汽的街道里左拐右拐……當然,這是在嚮導的帶領之下才完成的,這要是讓我來帶路,只怕還沒兩下就不知道哪裡是哪裡了。
沒過一會兒就來到了奇窮河大橋,看着那幾個熟悉的高地和到處都是坦克殘骸的橋頭堡陣地,我和戰士們不由感慨萬分。幾天前,整整有兩百多名戰士在這裡獻出了生命。一想到這,戰士們心裡都會有種感覺……我們現在踩着的每一腳、邁出去的每一步,好像都有戰友的鮮血和犧牲。
這使我們情不自禁的放緩了腳步,默默地看着這一片我們曾經戰鬥併爲之流過血的地方。
“後面的跟上!”我朝身後的戰士喊了一聲,其實是在提醒戰士們不要過度恤懷戰友而走神耽誤了正事。現在不是我們傷感、不是我們懷念戰友的時候。
大橋在霧汽中若隱若現,曾經被我們炸斷的地方這時已經讓工兵同志給修好了。據吳長輝說,當我們撤下去休整128師接防後,與河對面的越軍展開了異常慘烈的大橋爭奪戰。我軍想要修橋過河,越軍爲了把我們攔在橋對面就集中阻攔,雙方你爭我搶,最終還是因爲我軍炮兵部隊佔了上風而順利的把橋修好強渡。
這場戰鬥的‘激’烈程度可以從凹凸不平的橋面上可以看得出來,那一個個小坑無疑是炮彈打的,密密麻麻的像珊瑚一樣的小點……那就不用說了,當然是子彈的傑作。
邁着沉甸甸的腳步一路朝前貓腰小跑,兩百多米長的大橋很快就走到了盡頭。守在橋頭的戰士早就得到了消息,互相對過口令後就在橋頭迎接我們,一個穿着幹部服的戰士帶着戰士們熱情的與我們這支部隊握手、擁抱是說些鼓勵的話。
戰場就是這樣,生死同舟的關係早就讓我們拋棄了所有的隔閡。我們之間雖說不認識,甚至在大霧裡急匆匆的走過都沒來得急看清楚,但互相之間卻像是相‘交’了幾十年的兄弟在告別一般。
部隊一跨過大橋進入南區,氣氛頓時就緊張起來。戰士們根本就無需我的命令,就舉着槍互相掩護着前進,速度也跟着越來越慢。
南區的房屋明顯比北區要密集而且繁華,因爲在街道兩旁時不時可以看到幾間被打爛的招牌、霓虹燈之類的玩意,街道上偶爾還會有幾輛被打爛的老式轎車、自行車、還有別具越南風味的三輪車……
往前走了十幾分鍾,嚮導朝我們招了招手就停下了腳步。
嚮導姓林,是128師的一位排長,他因爲直接參加過大橋強渡戰和南區的戰鬥,所以對南區的地形比較熟悉。
林排長對我們打了個手勢示意我們蹲下,然後小聲對我說道:“就是這條街,不知道叫什麼名字。越鬼子爲了不讓我們分辯,故意把街牌全都拆除了!我們就自個給這條街取了個名,叫‘鬼子街’!”
“鬼子街!”聞言我不由莞爾,這個名字倒取得形像,我突然有點想知道他們給其它街取什麼名字了。
“沿着這條街往前走兩百多米就是公安局!”林排長接着說道:“昨天我們在這裡遭到埋伏,犧牲了幾十個同志,還被炸燬了一輛坦克……就在那!”
順着林排長的手勢望去,前方兩百多米遠處的霧氣中果然隱約的出現了一處坦克殘骸,已經被燒得漆黑分辯不出是什麼坦克,但看大小應該是59中。
“你們要小心點!”林排長看了看我身後的人,‘交’待道:“我們衝了好幾次都沒有衝過去,越鬼子在公安局裡至少有一個連的部隊,彈‘藥’充足,輕重武器都有,而且個個都是老手……”
“放心吧!”我拍了拍林排長的肩膀說道:“你就等着看好戲好了!”
正說着身後傳來了一陣隆隆的馬達聲,吳營長的坦克帶着四連的戰士上來了。
“準備戰鬥!”我一聲令下,戰士們就從坦克上取下早已準備好的大錘,“咣咣”幾下就砸開了街邊的民房的大‘門’,接着五連在左六連在右,各自排着隊揹着彈‘藥’魚貫而入。
林排長看着不由愣了,湊了上來問道:“你們不是要進攻嗎?進屋幹嘛?”
李志福一邊帶着戰士們熟練的將手電筒綁在了步槍的槍管上,一邊朝他揚了揚頭:“怎麼樣?想不想看看我們是怎麼打鬼子的?”
林排長有些不服氣的笑了笑:“我也是打鬼子過來的人,還用得着看你們打……”
但他說是這麼說,卻沒有半點離開的樣子,顯然是想看看我們到底有什麼本事。
“五連準備完畢!”
“六連準備完畢!”
“‘射’擊小組就位!”
……
對講機裡傳來了各部隊接二連三的彙報,我滿意的點了點頭,戰士們的準備時間已經比訓練時快得多了。而且他們現在表現出來的默契,也讓我有了一種如臂指使的感覺,這無疑是一種很大的進步。
舉起手來看看手錶,眼看着指針一步步的跳到六點十分整,就下令道:“行動!”
“轟轟……”首先開打的自然是街道上的坦克部隊,這條街道雖說不是很寬,但卻足夠讓三輛坦克並排前進。吳營長的三架59中在第一時間就搶了上來朝前方的街道開了炮,接着就是一片密集的重機槍的吼叫聲……
當然,在這種大霧的情況下,躲在坦克裡頭的坦克手根本就看不到目標,他們那一陣火炮和機槍其實都是‘亂’打一陣,其真正的目的,實際上是爲了隱蓋兩側步兵敲牆打‘洞’的聲音。更重要的是它們還可以吸引越軍的注意力,但越軍將目光全都盯在街道中央的坦克上時,卻沒料到我軍步兵已經在他們沒有察覺的情況下前進了。
見時機成熟,我朝戰士們一揮手,早就在牆邊做好準備的幾名戰士立時就掄起了大錘……這時候的民房都是磚頭加沙漿砌起來的,哪裡會禁得起戰士們這樣敲。只聽“嘭嘭”幾聲悶響,幾錘下去牆面上就多了一個一人大小的‘洞’。
兩名戰士二話不說,拉燃了手榴彈往‘洞’裡一丟……隨着“轟轟”幾聲過後,戰士們就打亮了綁在槍管上的手電筒舉起槍朝‘洞’裡鑽了進去。
“哦!”這時林排長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臉上的不服氣很快就轉變爲欽佩。
“一切正常!”
……
對講機裡就傳來了戰士們的報告聲,這就是在告訴我那間民房裡沒有敵人。
用同樣的方式接連打通了幾間民房,我們全都一絲不苟的對這些民房逐一檢查。打通一間民房後,首先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將民房上上下下的搜個徹底。如果樓層比較高有合適的位置,還會佈置‘射’擊小組成員在樓上掩護。他們的任務是利用狙擊步槍的遠‘射’程掩護其它部隊前進和觀察越軍的反應。
當然,這其中也包括我自己。
但過了好一會兒也沒有發現越鬼子有什麼動靜,除了在其中一間房裡發現了幾具高度腐敗的屍體外全都沒有活人,公安局裡的越軍也沒有任何反應。越軍顯然是想等我們走近了再開打,如果是在平時,兩百多米的距離已經足夠近了,但在濃霧之下卻似乎還不夠。
只是越軍不知道的是,當他們繃緊了神經盯着我軍坦克時,我軍兩個連隊實際上已經趕在坦克的前面悄悄向他們靠近了……
“一組報告,一組報告!”這時對講機裡傳來了李水‘波’的聲音:“在五連前方發現反坦克武器。重複……發現反坦克武器,是火箭筒!”
這就是‘射’擊小組搶佔制高點的好處,在街對面的‘射’擊小組憑着神槍手的敏銳和svd瞄準鏡的放大倍數,可以先一步發現敵情併爲我們示警。同樣的道理,我們也可以發現街對面的的敵情並向六連示警。
收到這個消息後,我當即下令:“坦克放慢速度,五連注意,前面有敵情!”
“是!”各單位應了聲迅速按着我的命令做出了反應。
李志福連敲了幾間民房都撲了個空,這會兒一聽說前面有敵情就來勁了,朝戰士們打了個手勢馬上就有十幾個人就位。
接着大錘一揮就衝了進去……
“砰砰……”幾聲槍響傳來,戰鬥纔剛開始就結束了。
不一夫兒對講機裡就傳來了李志福的聲音:“目標清除,有兩名敵人,打死一個活捉一個!”
“活捉?”聞言我不由愣了下,五連出手向來都比其它連隊更重,在這種情況下還會活捉?
當然帶着疑‘惑’鑽過‘門’‘洞’看到那名“俘虜”的時候,很快就明白了——那不過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瘦瘦乾乾的,個子還沒槍高。眼裡迸出一各與年齡不相稱的憤恨和殺氣,稚嫩的左臉一片青腫,嘴角上還掛着一道血絲,照想是在剛纔的戰鬥中讓戰士們給打的。
再看看他身上還揹着兩枚火箭彈,我很快就明白了——他是一名火箭筒副‘射’手。越軍兵力不足人手有限,然而武器彈‘藥’卻因爲有蘇聯的無償供給及以往的積壓,所以相對富足。爲了充分利用這些資源抵抗我軍,他們常常會讓百姓參與充當副‘射’手。比如機槍副‘射’手,無後座力炮、火箭筒副‘射’手等。但他們與其說是副‘射’手,還不如說是背彈‘藥’的更合適……
這個小男孩顯然就是他們中的一個。
“他媽的!這小兔嵬子!”這時李志福衝上來一腳就將他踢倒在地。
“李志福!”我出聲制止了李志福的過‘激’舉動,同時心裡也在奇怪,李志福平時也不是那麼殘暴的人,這會兒怎麼打起小孩也這麼狠了。
“營長!”李志福舉起纏着繃帶的左手憤恨指着那小男孩憤恨地說道:“我爲了這小子好救了他一命,你瞧?沒想到這傢伙狗咬呂‘洞’賓,把我手指都咬掉一根……你說這越鬼子咋個個都長良心的,早知道就該一槍崩了他!”
我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招了招手讓兩名戰士把那小孩帶走,接着冷聲下令道:“繼續戰鬥!不抓俘虜……”
“是!”戰士們應了聲就繼續朝前方揮起了錘子。
這時突然槍聲、爆炸聲大起,我很快就意識到越軍開始反擊了。靠近窗口微微探出頭去往外一望,果然就見越軍方向打來密密麻麻的一片子彈和火箭彈。那些‘亂’飛的子彈只打得附近的民房“乒乒乓乓”的‘亂’響。整個世界就像是地震了似的,玻璃碎和各種各樣的招牌、窗戶稀里嘩啦的往下砸……
不過這些槍彈很難對我軍的59中坦克構成威脅,一個是因爲霧大能見度差,另一個則是因爲火箭筒很難直接擊穿59中的正面裝甲。
“坦克!發現敵人坦克。重複,發現敵人坦克……”這時對講機裡又傳來了李水‘波’的聲音,他的位置正對着街道的拐角,所以能先一步發現敵情。
過了一會兒,李水‘波’又接着報告道:“一共有五輛,型號t54……”
一場大戰很快就要開始了,不過這也正合我意。因爲只有當敵人在正面打得一片魂‘亂’的時候,纔不會注意到自己的側面牆體已經讓我們給打穿了……
於是我當即朝對講機裡下令道:“坦克營做好接敵準備!五連、六連,加快速度前進!”
“是!”隨着幾聲乾脆的迴應,戰士們很快就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轟轟……”隨着一陣爆響,街道上的坦克戰很快就打響了,霎時機槍聲和爆炸聲就一陣緊過一陣。
只是不管外面槍來彈往的打得多‘激’烈,在民房內的我們就自顧自的一間間的往前敲。這些民房大多都沒有越軍,有幾間會埋伏些越軍,不過人數最多隻有十幾個,而且無一例外的都是靠窗埋伏。
這也可以理解,我軍部隊是沿着街道進攻的嘛!他們不靠窗埋伏還能怎麼埋伏。所以我們要做的……實際上就只是在牆上打一個‘洞’,然後突然出現在他們的身後打上一梭子……
隨着越軍的槍聲和炮聲越來越近,戰士們手上的動作也跟着越來越謹慎,因爲這時就連傻瓜都知道,我們就快要接近越軍的公安局了。可以想像,公安局裡的敵人可不像這一路上這幾個蝦兵蟹將這麼好對付。
“一組報告!一組報告!”對講機裡傳來李水‘波’的聲音:“五連前面就是越軍防線了,小心應付!重複,前面就是公安局!前面就是公安局!”
“前面就是公安局!”我朝李志福下令道:“做好開三個口的準備,等候我的命令!”
“是!”戰士們應了聲,就自發的分成三批選擇了三個位置做好了準備。
“動手!”隨着我一聲令下,戰士們把鐵錘往牆上一掄就多出了三個大‘洞’。幾乎就在‘洞’被砸開的同時,四、五枚手榴彈哧溜的一下就帶着白煙往‘洞’口拋了進去。
“轟轟……”隔壁傳來一片爆響和慘叫,‘洞’口也猛地衝出了一片帶着血腥煙塵,戰士們二話不說端着武器就從‘洞’口裡衝了進去。
幾乎與此同時,在街道右邊的六連也朝敵人發起了進攻,槍聲和爆炸聲很快就響成了一片,越軍的火力在這一刻很明顯的弱了下來,我軍坦克乘着這個機會就在步兵的掩護下發起了衝鋒。
我在警衛員的保護下端着步槍鑽過‘門’‘洞’一看,不由吃了一驚……首先進入我視線的是一箱箱疊在一起的武器和彈‘藥’,堆得就跟小山似的。這哪裡是什麼公安局嘛,簡直就是個彈‘藥’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