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首長!”工兵幹部顯然沒有多少作戰經驗,因爲我看到他竟然向副師長敬了一個禮,然後直挺挺的報告道:“上級給我們的命令是四點整炸橋,如果不炸貽誤戰機的話……”
說着工兵幹部就從上衣兜裡掏出了命令交給副師長,說道:“這是上級給我們的命令!”
“工兵同志啊!”副師長一邊看着手中的命令,一邊皺着眉頭說道:“你們可不可以遲點炸橋,雖然你們有命令,但我們也不能再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在橋的那頭回不來啊……”
副師長說到最後聲音都有些哽咽起來,而且口氣似乎都是在企求那名工兵幹部。一個師長竟然低聲下氣的求一名工兵,這樣的事在戰場上還真是不多見。
工兵幹部遲疑了下,看了看其它的工兵戰士,嘀嘀咕咕的小聲跟他們說了幾句話,接着又爲難的跟副師長說道:“首長,我們也不想把步兵老大哥留在橋的那邊,可是……關於這個命令上級交待得很清楚了,這座鋼架橋是越軍追擊我軍的必經之路,越軍很有可能會派出特工隊穿插佔領,這也是我們急着炸橋的原因……這萬一讓越軍把這橋給佔領了,那後果將不堪設想啊!”
聽了工兵連長的話副師長也愣住了,做爲一名批揮官的他當然也知道這其中的厲害。不由後悔莫及的跺了跺腳說道:“唉!早知道我就該帶一支部隊上來,你看看我……一聽到你們要炸橋就跳上車一個人趕來了……”
“同志!同志……”情急之下副師找搶上來就把我們給攔住了,臉上帶着哀求的神色說道:“能不能……留下來幫個忙?”
我望了李志福一眼,再望了望身後的戰士們,戰士們不由全都沉默了。
他們都知道副師長要我們留下來做什麼,也都知道我們可以不必理會,畢竟這時代我軍的幹部從司令到排長的軍裝全都是一樣的,咱們就裝作不知道他是個副師長就成了。
但我卻覺得如果任事情這樣發展下去的話,要麼就是大橋被炸友軍的部隊過不來,要麼就很有可能是鋼架橋被越軍特工佔領!
這兩種可能都是不是我能接受的,於是我就對戰對戰士們說道:“同志們!我們知道你們很想就這麼回到我們的祖國回到自己的家鄉去。但是我們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戰友在橋那邊永遠都回不了自己的祖國。當然,這次不是我們必須完成了的任務,所以……同志們願意留下的就留下,不願意留下的可以跟着其它部隊回國!”
“營長,我就下命令吧!咱們不能見死不救!”
“就是!營長不走咱們也不走!”
“營長要我們怎麼幹,我們就怎麼幹!”
……
戰士們根本就沒有多想,就一個個表達了自己的意願。這更是讓我感到有愧於這些戰士,他們這麼信任我,而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將他們推到了風尖浪口。
“謝謝!謝謝……”副師長這時也知道我們願意留下,於是忙不迭的握住了我的手,接着再轉向戰士們握着手道:“謝謝同志們!謝謝同志們……”
“你們一共有幾輛車?”我問着副師長:“會不會知道最後一輛是什麼車?”
“一共有……”
副師長看了身後的警衛員一下,警衛員就接嘴說道:“大慨有三十幾輛車!”接着就沒有下文了。
我不由皺了皺眉頭,心知他們對自己的這支部隊也不是很清楚,於是也就不再多問。
看了看地形,還好!鋼架橋大慨只有二十多米,橋對面就是一段公路和四百多米的開闊地,如果有越軍特工在對面出現的話,我們一眼就能發現他們。這也使得我們根本就不需要到橋對面去構築陣地。
但我也想到這其中的兩個難處,一個是我們必須掩護工兵部隊成功的炸掉這座橋,關於這點我還是很有把握的,畢竟炸藥都已經安裝好了,我營的兩百多人現在可不是吃素的。
另一個是我們必須等到副師長所說的車隊來臨,如果他們遲遲不來或者是路上出了什麼狀況的話,那我們也許只能空等……
所以我扭頭又問了副師長一聲:“你們跟汽車部隊有沒有聯繫?”
“有!”副師長點了點頭,隨後又爲難的回答道:“不過我來得匆忙,通訊兵沒跟上來……”
這時我就有些受不了了,身爲一名指揮官……怎麼能這也不帶那也不帶的,甚至連通訊兵都沒帶!但一想工兵只差那麼一點就把橋給炸了,副師長稍遲一點的話也許還真來不及,於是也就沒再多說什麼,朝戰士們一揮手,下令道:“沿河佈防,注意對面一切可疑目標!”
“是!”戰士們應了聲就解下工兵鍬開始挖掘單人掩體。
之所以構築單人掩體而不是挖戰壕的原因,是挖戰壕至少要二十幾分鍾,那時說不準車隊都已經來了。而且我也是用這種方式告訴副師長,我們最多隻能在這裡守二十分鐘,再久一點的話……那就對不起了,我也只能爲自己的戰士考慮……
助人爲樂的確是一種好品德,但卻要有一個底線。
不過我很快就發現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爲十分鐘後南面就隱隱傳來了汽車的轟鳴聲,接着就看到一排汽車在公路上緩緩朝我們開來。
“是你的車隊嗎?”我問着旁邊的副師長。
“是!沒錯!”副師長舉起望遠鏡望了望,如釋重負的說了聲:“總算來了!”
“有情況……”這時對講機裡突然傳來李水波的聲音:“八點鐘方向!可疑目標!”
順着李水波指示的方向望去,果然就見左側的一片樹林裡跑出一隊幾十人的“解放軍”朝車隊跑去。
於是我很快就明白李水波把他們定爲“可疑目標”的原因了——首先,如果是我軍部隊的話,在全軍大撤退的時候他們應該是從公路上出現,而不是從樹林中鑽出來。其次,對於一支正在撤退的軍隊,他們不往橋上跑而是朝車隊跑就很讓人費解。
也許,這也可以解釋爲他們是想搭順風車,但我卻覺得……他們更像是想混在車隊裡與我軍戰士一起過橋。到了那時,我們就會因爲敵我雙方的戰士摻雜在一起而投鼠忌器了。
但這一切畢竟都是我的猜測,我們無法確定那隊步兵的真正身份……
“營長!”李志福也發現了這個狀況,他看着越來越近的兩支隊伍不由着急的問道:“怎麼辦?打還是不打?”
打?還是不打?
做爲一名指揮官必須要用最快的迅速做出判斷,即使這個判斷事後被證明是錯的,那也比猶豫了之後做出一個錯誤的判斷要好!
於是我當即朝對講機下令道:“全體都有!不許開槍等候命令!”
說着我舉起步槍就朝那隊“解放軍”一連串地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幾發子彈飛射而出,在那一瞬間彈匣裡的十發子彈全都打在奔跑的“解放軍”的腳下……
我這是在賭,賭的就是這隊“解放軍”的心理素質。
如果他們是越軍特工的話,那麼很有可能就會因爲這幾槍就以爲我已經識破他們。當然,假若越軍特工素質足夠好的話,他們會不爲所動,甚至會用中國話向我們表明身份。但我相信並不是很一名越軍特工的素質都有這麼好……
果然不出我所料,其中兩名“解放軍”擡起手中的ak47就朝汽車“嘩嘩”地打出了一排子彈……於是所有人都確認了,他們的確是越軍特工。
“打!”隨着我一聲令下,戰士們就朝那隊“解放軍”扣動了扳機。
槍聲很快就響成了一片,我營兩百多名戰士在河岸一字排開,那子彈就像暴雨似的密不透風堆了過去,雖說ak47在三百米外就很難精確打中目標了,但是它的彈雨卻是在一千米外還有很強的殺傷力,所以只一分鐘的時間就將那些“解放軍”給盡數打倒在地。
當然,這其中也有些是趴倒在地上尋找機會逃走的,但我手下還有十幾名射擊小組成員呢!他們手中的狙擊槍可不是吃素的,隨着一聲聲清脆而又幹淨利落的槍響,僅存下來十幾名越軍特工也倒在了我軍的槍下。
見此在我旁邊的副師長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問道:“同志!你這支部隊戰鬥力很強啊!敵人足足離我們四百多米,你們還能一槍一個……”
我輕輕一笑,心道才只是四百多米而已,這個距離對於ak47或是56半來說也許很難精確命中,但對svd狙擊步槍來說卻是小菜一碟。
這陣槍聲過後,那隊汽車像是受了驚嚇一般的加快速度往鋼架橋上開,但這時樹林裡突然竄出了許多越軍,他們有的分成兩部份,一隊朝鋼橋衝來,另一陣朝公路撲去,高射機槍和迫擊炮炮彈也往橋上直飛……
戰士們根本就用不着我命令,調轉槍口又朝剛竄出來的越軍的打去。應該說越軍的總人數不會比我們少,他們輸就輸在剛從樹林裡鑽出來火力沒能及時展開,所以衝在前頭越軍一下就倒下了十幾個,其餘的嚇得或是趴倒在地上或是撤回了樹林裡。
於是越軍只能這麼眼睜睜地看着汽車一輛接着一輛的開過鋼架橋開進我軍陣地。當最後一輛汽車過橋後,我當即朝對講機叫道:“四連、六連撤退,五連掩護!”
“是!”戰士們應了聲,一部份人抓起武器就隨着車隊撤退。
之所以讓四、六連先撤退的原因,是我注意到那鋼架橋旁成堆成堆的炸藥。不知道那些工兵是跟鋼架橋有仇還是擔心這橋太堅固了炸不掉,那炸藥少說也有七、八百公斤……這麼多的炸藥一炸開,只怕波及的距離絕不止幾百米。而我們至少也要往後跑個兩百米才能拐進山坳。如果到點燃了導火索後全營一起撤退,只怕全都要堵在公路那頭沒法動。那時我們就算沒有死在越軍的槍下,只怕也要被自己的炸藥給炸死了。
看着四、六連已經成功的撤了回去,我這才朝工兵幹部大吼一聲:“點火!”
工兵幹部點了點頭,一把就拉燃了兩根導火索……我猜他們要佈置兩根導火索的原因,是擔心萬一哪根導火索出了問題沒能引爆炸藥,從這方向來說,這些工兵還是挺細心的。
一見點燃了導火索,我也不敢怠慢,朝對講機大聲命令道:“撤退!”
工兵部隊慌慌張張的爬上了早已發動的汽車和吉普車一溜煙的就沿着公路開去。副師長也算有良心,並沒有先我們而去,而且空有吉普車不坐跟着我們一塊跑步。
不過這時的戰士們哪裡還會顧得上那些,全都使出吃奶的勁往後方跑,剛等我們一窩蜂的衝進了山坳,就只聽身後“轟”的一聲震天動地的巨響,那座關係到撤軍大局的鋼橋就在烈火中被炸成了粉碎,那些帶着火焰的鋼橋碎片在我們頭頂和山坳的邊緣到處亂飛,最遠的足有上千米……
這時也不知道是誰報的座標,我軍的炮兵再次發威了,隨着天空一陣陣呼嘯聲,炮彈成片成片的往河對面堆去,再次炸得一片驚天動地。好不容易纔等到爆炸聲停了下來,戰士們這才緩了一口氣從地上站起身。
“同志!真是太感謝你們了!”我剛從地上站起來,副師長就緊緊地握住我的手說道:“今天如果不是你們,我部的那支車隊只怕就要永遠留在異國他鄉了!”
“應該的!應該的!”我回答道。
“同志!來吧!”隨後副師長指了指停在前方不遠的汽車說道:“坐我們的汽車吧!讓我們送你們一程……”
掃了身旁滿面歡喜的戰士們一眼,我點了點頭。
“喔!”戰士們歡呼一聲就朝汽車跑去,在這歸心似箭的時刻,戰士們只想着快一點回到自己的祖國,所以有車坐的話哪還有不高興的道理。
那些在汽車裡的戰士也知道是我們救了他們命,所以當然不會拒絕,個個都十分熱情的將戰士們拉了上去,甚至還十分主動的將自己的座位讓給了我軍戰士。
在副師長的力邀之下,我坐上了他的吉普車,隨着馬達一聲轟響,汽車就像一條長龍似的一輛接着一輛的往北開。留在最後的當然是工兵部隊,他們一邊撤退一邊逐個引爆早就埋藏在公路路基上的炸藥。我隔遠了往後一望,整條公路都變成一節一節的,就像是一條在案板上被剁開的死蛇……
怪不得越軍回來的時候會對一片廢墟目瞪口呆,見此我不由暗自搖頭,試想我軍就連公路都能做到一百多米爆破一次,那我就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東西能給越軍留下的。
“小同志!”副師長給我遞上了一根菸,熱情的爲我點燃了之後就打開了話匣子。“你們是哪支部隊的啊?怎麼會這麼遲才撤退?”
“哦!”我吐了一口煙霧應道:“我們是213師639團的,因爲在諒山找不到自己的部隊,所以耽擱了一點時間……”
“什麼?你們是639團的?”副師長朝我望來,說道:“那你們知不知道崔偉這個人?”
“我就是!”我不禁有些奇怪了,副師長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你就是……你就是崔偉,你們是639團二營?”副師長滿臉吃驚的望着我。
“對!”我點了點頭:“我們就是二營!”
副師長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還有這麼巧的事,在這都能碰上你們!”
接着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副師長就朝汽車上的戰士大叫道:“同志們!你們不是一直嚷着想見見639團二營的戰士,想見見崔偉嗎?坐在我身邊的就是崔偉,坐在你們身邊的就是二營的戰士啊!”
“哄!”的一陣,整個車隊立時就鬧騰起來了,往前看去每節車廂的人都在熱情的握手,有的還不斷地探出身來朝我敬禮。
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望向副師長,只見他呵呵笑道:“崔營長不要見怪,我們部隊是剛剛昨天才開進戰場擔任掩護部隊撤退任務的,以前一直都在邊境駐守着擔任預備隊!”
“哦!”我點了點頭,剛纔我就在奇怪這支部隊的戰士軍裝都那麼幹淨完整,受傷的戰士也很少,原來還是沒打過仗剛上來的。
“崔營長!”副師長笑了笑就源源不斷地說道:“你的事蹟在後方可是傳遍了,報紙也登了廣播也上了,說剛開打的時候你還是個小兵,這才十幾天就憑着一身的功勞當上了營長,這又是救坦克部隊又是勇守大橋的……許多戰士都不信,想要親眼見見你這個傳奇人物,有的還想跟你一比高低。沒想到這頭一回見面,還是在讓你們給救下來的……不知道這羣眼高手低的傢伙會有什麼感想!”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無奈的笑了笑,沒想到自己在後方還有這麼大的名氣。
隨即猛然又想到在現代時我曾經看過這樣的一個資料——我軍在撤退時有一支擔任掩護任務的部隊被越軍截斷後路遭受到慘重的傷亡。
不會就是這支部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