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我所料,半個多小時後老班長就押着那兩個逃兵回來了,看到了他們回來了我也不由鬆了一口氣。想起自己不服從上級命令就被在冰天雪地裡凍了一個多小時,這回要是他們找不回來,還說不清會受到什麼樣的處分了。
“他娘滴!”見到那兩個低着頭被帶回來的逃兵,虎子二話沒說一個箭步就衝了上去,我一個翻身站起來就要攔他卻還是慢了一步。
虎子飛起兩腳就把那兩名逃兵踢翻在地,然後揮起拳頭就是一頓暴打,嘴裡還喊着:“讓你做逃兵,讓你做逃兵,甭種,盡給俺丟人!”
“虎子!虎子!”
衆人連忙上去七手八腳地把虎子拉了開來,
“知道咱們連爲啥就剩下這麼點人嗎?”虎子對他們大聲吼道:“知道咱連爲啥要補上你們這一百個甭種嗎?因爲咱連幹上了幾千個美國佬,咱們幹上美國佬的飛機、大炮,一百多個同志都在那山頭上躺着呢!他們到犧牲了都沒喊一聲疼更沒有一個人要跑,可你們呢?這仗還沒打你們就開始跑了!咱英雄連的臉都讓你們丟光了,你們對得起咱連犧牲的那些同志不?”
說到了最後他一個鐵錚錚的漢子竟然流下了眼淚,老兵默默地站着不知道說什麼,新兵們則個個臉上都有了愧意。
“連長!”那兩名逃兵眼淚汪汪地說道:“咱們不是想做逃兵,咱是想到後頭找碗米飯吃!”
“新兵同志們!”我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有的是種田的,有的是做木工的,有的還是學生,但不管以前是做什麼,現在你們都是一樣,都是一個兵!”
“知道啥叫兵麼?”我想起了戰役中的點點滴滴,沉重地說道:“兵,就是幾天沒睡一覺也不喊一聲累;兵,就是挨餓受凍也不喊一聲苦;兵,就是腳被炸斷了自個用剌刀割下;兵哪!就是明知道前面是死路也要往前衝……”
“連長!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
“連長!我們不會再逃了,再逃就是龜兒子!”
兩個逃兵眼神裡有一種祈求,也有一種之前沒有的堅定。再看其它新兵,個個都把拳頭握得緊緊的,整個精神面貌似乎都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了。我不由有些意外地看了他們一眼,再看看還在生氣虎子,暗道沒想到虎子這麼一鬧,倒還給新兵們做了一次思想工作,這樣的一堂思想政治課,只怕比趙指導員的效果還要好得多了。
其後新兵們的表現果然有了很大的進步,雖說伙食越來越少,訓練越來越艱苦,但他們再也沒有喊一聲苦叫一聲累過,以至於第三天晚上我就帶着他們爬到平原裡挖坑道。
我是想讓新兵們去體會下真實戰場的氣氛,這對他們很快就要上戰場會有好處。對此趙指導員還跟我爭論了一段時間,他的理由是挖坑道事關咱全團的安危,只要稍弄出點聲響或是哪個戰士不守紀律讓敵人發現,那整個團的作戰計劃都會被打亂了。
最後還是在那些新兵們立下軍令狀寫下了血書,才最終得到了趙指導員和上級的同意。
新兵們倒也很爭氣,在坑道里也真能做到默不作聲,很有秩序的輪番苦幹,不過就算這樣還是出現了一次狀況。
坑道挖了十個,因爲要藏得下一個團一千多人的兵力,每個坑道都要容納一百多人,所以坑道內也不算狹窄。新兵們的任務就是挖坑道,然後不斷地把新土運走。我安排他們一個班挖坑道,一個班休息,另一個班運新土,輪番上陣。
這時正輪到休息的戰士上去挖坑道,也許是因爲剛休息完精力充沛,戰士們掄起鐵鍬來特別有勁。突然砰的一聲,一名戰士的鐵鍬撞上了一塊石頭。緊接着地面上也傳來一聲爆炸,洞頂的碎土唰唰唰地往下落。
戰士們都驚呆了,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顯然是剛纔那名戰士用力過猛,鐵鍬撞上石頭的振動觸發了地面上的一顆地雷。
我在心裡喊了一聲要糟,撒腿就往洞口跑,還沒跑到洞口敵人的照明彈就一顆顆地打了上來,洞外霎時就被照得像白天一樣亮堂堂的。
完了完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其實洞外的新兵如果趴着不動的話,在照明彈下敵人也很難發現身上披着、連運土的婁子都蓋着白布的他們。但那些新兵哪有見過這樣的陣勢,只要稍有幾個沉不住氣害怕了亂跑,很快就會被敵人發現。
不過讓我意外的是,過了好一會兒外面也沒有半點聲響,沒有槍聲,也沒有炮聲,一直到照明彈失去了光亮,四周再次陷入了黑暗和寂靜。
感情那些僞軍以爲是什麼小動物觸發了一個雷吧!但是那些新兵呢?莫非他們是被這些照明彈給嚇呆了麼?
“連長!”這時虎子從外頭爬了進來。
“什麼情況?”我迫不及待地問着。
“沒事!”虎子苦笑一聲搖頭道:“可把俺嚇的,就擔心那些新兵沉不住氣壞了大傢伙的事,不過這些新兵蛋子個個都是好樣的,一個都沒跑!就是有兩個尿在褲檔裡了……”
哄的一聲,坑道里的戰士一聽這話全都笑開了,不過因爲擔心敵人聽見所以也沒敢大聲。
“虎子!”趙指導員忍着笑說道:“跟你們排的新兵說一聲,他們幹得不錯,把那兩個尿在褲檔裡的戰士帶回隱蔽點,給找兩條褲子換上,要不這天寒地凍的可要凍壞了。”
黑暗中一名新兵用濃重的川音說道:“凍着了就不會生娃兒嘍!”
坑道內再次響起了一片吃吃的笑聲。
新兵啊新兵,我意識到他們已漸漸融入到志願軍戰士中,不過要成爲一名戰士還需要一個過程,他們需要經歷真正的戰場,他們需要在戰場上與敵人拼殺,就是不知道打了幾場仗後,他們還能剩下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