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們是度蜜月的情侶哦。祈福了嗎?”
“什麼?”阿美說度蜜月什麼的我都沒去聽,本來就是假的,不過她說的祈福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問你們祈福了沒有?”
“聽到了,可是去哪兒祈福啊。”童翹真是愛演,小夫妻祈福,我們兩個既然不是真的小夫妻又何必打破沙鍋問到底呢。
“來來來,跟我來跟我來……”
阿美把我們帶到一個人羣更加密集的篝火堆裡面,經阿美這麼一指引,我恍然發覺這個地方真的很多篝火,一堆堆的,那這兒的人,我不由得心中一個大大的感嘆號,這個露天晚會的人真多!
阿美跟一個也是導遊摸樣的女孩嘰裡咕嚕的附在耳邊說了一通,那女孩臉上的皮膚和我們身邊日常看到的漢人大不相同,我估計她不是漢族的。阿美說完,她十分熱情的邀請我們坐到她們的隊伍中,我和童翹怪有些尷尬,不願意。
阿美說:“怕什麼,我也在這陪着你們的。”
“那好。”童翹笑吟吟的挽着阿美於是坐下來。
我自然也不會尷尬了,剛坐下,七八隻碗伸到了我的面前。
篝火十分旺盛,儘管我們都離得很遠。但是在火光中我看見阿美笑得像一朵綻開的小紅花,她望着我:“來度蜜月的新郎,喝吧,喝完這些酒,你和新娘會幸福一輩子呢……”
她這話說得十分肉麻,我和童翹?暈倒,要是她知道了真相不知作何感想。
“慕豐,快喝哦。”這個死童翹,她簡直是唯恐天下不亂了。
看我還在猶豫,阿美豪氣的接過一碗:“哎呀,這酒度數一點不高,而且十分清涼呢,很奇特的酒,看!”她咕嚕一聲把一碗燒酒倒進自己口中,我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喝哦……”童翹嘻嘻笑着跟着那些呼呼喝喝的人一起鼓掌,我真是服了她了。
然後我開始喝,這些酒哪裡像阿美說得那麼輕巧啊,度數雖然很低,但是起碼有啤酒的度數高,不過她說的那種入喉的清涼一點不假,不但清涼,還帶着一種淡淡的清甜,一點不苦,這真是奇了怪了。
我一邊喝一邊想:阿美不是說了麼——這些人敬的酒只要我喝了,我和我的愛人就會一輩子很幸福,大約是這樣,對吧,一輩子,恩,幸福。我恍惚覺得自己漸漸酒醉了呢,我想念星平市守着我們回去的童曼,童曼,我在心底淺淺的喊叫:要是你這會兒在這可真是好呢。
跌跌撞撞的被童翹扶着回到住處,我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倒頭就呼呼大
睡,不過我人還是清醒的,因爲我知道喊,我對童翹喊:“你待會兒洗澡,我先洗,我先洗……”
童翹用枕頭砸我一下:“醉成這樣,洗澡?!睡覺吧,我的姐夫大人!”
然後我感覺燈被關了,接着是稀里嘩啦的水聲。
我大喊:“童翹你別走!”
童翹在洗浴室噼裡啪啦的說:“別喊啦,我不會逃走的!”
她用了一個“逃”字,讓我的酒醒了大半,我掙扎着起來:“什麼,你說什麼,逃!”
她不再搭理我了,回答我的是連綿不斷的水衝撞在身體上發出的聲音。
我無力的再次倒在牀上,明明很要睡了,但是就是不願意閉上眼睛,終於等到童翹洗好澡出來,躺在身邊的另外一張牀上,我說:“你洗好了,別走!”
“姐夫,你還沒睡着呢。”
“怕你逃。”
我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是童翹在整理竹蓆,我們睡的這牀上面都鋪了竹蓆,今天剛剛開 房進來的時候她就抖了一遍。傍晚的時候她坐在牀上吃東西,估計是掉了零食的碎屑在上面,現在又在清理了。這種悉悉索索的聲音一會兒就靜下去了,然後就在我感覺童翹也睡了,突然她輕輕的說了一句話,在這靜謐的夜,我迷迷糊糊中聽見了這句話:
“睡吧姐夫,我不逃!”
對於困極的我,這是最好的安眠曲了,我了無牽掛、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天色大亮,我掏出手機:天,八點半了。
“童翹!”我大喊一聲。糟糕,她竟然不見了,我趕緊打她的電話,沒有人接。我在房間裡踱來踱去,踱來踱去。
先漱口吧,衝到衛生間,我扭開水龍頭恍然發現鏡子中的異樣。
我的脖子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掛了一顆深紅色的吊墜。被一根黑色的細麻繩吊着,下面是一隻玉製的蜻蜓雕刻——玉蜻蜓!我的大腦轟然作響,這就是玉蜻蜓?怎麼到了我脖子上呢?
我把衛生間的門輕輕關上。仔細的開始打量這杯童翹視爲珍寶的玉蜻蜓。
整個吊墜十分小巧,大約只有四五釐米長,四五釐米寬,於是,它看上去像一個正正方方的大盤扣子。也就是說這玉蜻蜓的身子不長,兩對張開的翅膀也不像我們日常生活中看到的蜻蜓那樣飄逸的伸展開,而是圓圓短短的,每一片翅膀上面都均勻佈滿了繁複的花紋——這花紋?不就是那陸大爺的面具上的花紋嗎。似銅錢又不似銅錢,多特別的花紋啊,我絕不會記錯。何況那面具還在我的包裡,不過此刻我儼然沒有必
要去比對。
我把玉蜻蜓塞進衣服下面,我只是穿了一件單薄的T恤。畢竟這是夏天,沒有穿更多的了,但是把這東西放在口袋裡我覺得一點兒也不保險,這可是救命的東西,只要把它還給於巖風,那麼不但救了童翹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童曼也沒事了。
出發之前,童曼說過,只要帶回玉蜻蜓就行,或者是把童翹帶回去,可是把童翹帶回去不就是把玉蜻蜓帶回去嗎。歸根結底還是把玉蜻蜓帶回去,對不對?對的!是這樣!我很快回答了自己。
於是我不再猶豫。
胡亂的漱完口,我深呼吸一口氣,強忍住喜悅的心情。離開之前朝鏡子中望了望自己的臉:街上的人應該看不出來我狂喜的內心吧。
確信一切無恙,我最後一次走到這間房的窗口,推開,清晨不比傍晚,熱鬧不少,不過現在我不在乎,我無心品鑑。熱鬧是他們的,我只消做自己的事就行了。
我看了看,房間裡的東西都在,我們兩個的行李就是一個在碼頭臨時買的小包,裡面沒有任何值錢物品,就是兩條毛巾,幾個塑料袋,牙刷之類,但是我決定不扔掉,揹着,一如我走近這家旅店的時候一樣。
我不動聲色的走到櫃檯,退房,出門,伸手攔住一輛動力三輪車,坐上去,然後用和我平常說話一樣的語調對開車的師傅說:去碼頭。
我甚至沒有心思去看一眼這輛車的師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這些都跟我無關我只需離開,回去,馬上。帶着我胸前藏在衣服下掉在脖子上的玉蜻蜓。我恍然感慨這幾天是值得的,我胸膛起伏不定,一種極度濃稠的成就感在我的身體中亂竄,我跟它鬥智鬥勇,不能讓它展現在我的眉毛、眼睛、鼻子還有嘴巴上。
“十五塊。”這時候我看清楚了,開車的是一個十 六七歲的小男孩,他見我比他魁梧,又一板正經,臉色嚴肅。他一隻腳墊地,一隻腳踩在車上,故意裝出一副他也很難說話的表情,事先報出價錢。
“好。走吧!”我豪氣的彷彿昨夜發了大財。
“好咧。”騎車的小哥大約也看出來我絕對不會訛詐他,歡快的發動車子,鑽進了熙攘的人羣。我回頭望望自己昨天晚上酒醉的這間旅館,旅館的門前還是一如既往的人頭攢動,也許,就好像這旅館中間空落落的天井,夜幕離去後一如我無處安放的心,終於有了一點充實的喧囂。
這種廉價的動力車外面遊人如織,有時候我看着那些陌生的人影甚而覺得這裡面不時能望見熟悉的面孔哩。不過定睛看了才知道這是令人幻滅的臆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