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回 基昌迎親拜門受叮囑 柴榮抗辯脫罪贏官司(下)
“回稟老爺,他說的雖是實情,但小人晚上並不會燒着火爐煮茶,也不會在前邊煮飯燒菜啊!”張南說道。
“張幹,你前去勘察火場,可發現有人爲縱火痕跡?”白老爺又發問道。
“回稟老爺,小的前往火場勘察,現場殘垣斷壁,爛磚碎瓦,灰土遍地,一片狼藉,經仔細勘察,並未發現有人爲縱火之痕跡。”還是方纔出來稟告勘察情狀的掾吏再次稟告道。
“傳城南打更的張五豐上堂!”白老爺說道。
“傳張五豐上堂!”兩邊列班的衙役傳呼道,同時兩個衙役下堂去,不一會就帶一人來到堂上。
“啪!堂下跪着的誰,速速報上姓名來!”白老爺打一下驚堂木,然後喝問道。
“啓稟老爺,小人張五豐,乃聊城城南更夫。”張五豐回答道。
“張五豐,本官問你話,你得如實回稟,休得虛妄,知道嗎?”白老爺先對張五豐說道。
“知道了,老爺!”張五豐回答道。
“本月初七日夜間,你打更鼓有沒有路過春柳巷?如若路過,有沒有發覺有形跡可疑之人?”白老爺問道。
“回稟老爺,小人一向在城南打更鼓。夜間一鼓時,一般人家早已歸家晚膳而後安寢,行人稀有,有的就是那些茶館酒肆吃喝後歸家之茶酒食客;二鼓時,則已是夜深人靜,極少會遇到行人;至於三鼓之後,則萬籟俱寂,絕少有遇到行人的,要有遇到的,則要不是巡夜的軍牢,要不就是乞丐、流民之類無家可歸者。小人每晚打更則必會路過春柳巷,由南而北,一路打更報時過去。”張五豐答道,“至於本月初七有否遇到過行人,小人倒記不得,但小人可以肯定這段時間夜間打更都未曾遇到過什麼形跡可疑之人。”
“好,你下去吧!”白老爺說道。
張五豐於是磕個頭,說聲“謝老爺”,然後就退下堂去。
“傳瑞榮坊設計師及畫師張鉉!”白老爺又說道。
“傳瑞榮坊設計師及畫師張鉉!”兩邊的衙役於是便跟着齊聲傳呼,而後兩個衙役下去,不多久,便將張鉉帶上堂來。
“帶上堂來者何人?從實報來!”白老爺喝問道。
“回稟老爺,小人張鉉,乃聊城縣畫師,教書作畫爲生,兼做築造房屋等設計畫圖。”張鉉答道。
“瑞榮築造工坊是否請你設計瑞榮坊集市並畫圖?”白老爺喝問道。
“是,老爺,瑞榮坊正是小人設計並畫圖。”張鉉說道。
“將設計圖紙呈上來!”白老爺喝令道。
“回稟老爺,設計完畢,設計圖紙已經畫好交與瑞榮築造工坊掌櫃柴榮,不在小人處!”張鉉說道。
“被告柴榮,本官命你即時將圖紙呈上來!”白老爺喝令道。
“回稟老爺,圖紙在瑞榮築造工坊裡,小人即着人去取來!”柴榮回稟道。
於是,柴榮吩咐在一旁旁聽的夥計回去取圖紙,好在瑞榮築造工坊離縣衙門不遠,不多久便取來了。
柴榮將圖紙呈遞上去,書吏接過後放到白老爺案桌上。白老爺展開仔細看了一會,然後對張南說道:
“張南你看看,這圖紙上設計的房屋有沒有將你家鋪子地塊包括在內。”
書記小吏將圖紙拿來給張南看,張南展開,經過一番仔細的審看,說道:
“沒錯,這設計圖紙將小人雜貨鋪地塊包括在內!原來他們早就圖謀將小人雜貨鋪收買過去,然後營建他們的屋宇,可見他們就是縱火燒燬小人鋪房的元兇!”
張南如獲至寶,就將圖紙作爲柴榮縱火的證據。
“對此圖紙,柴榮,你可有何話說?”白老爺問柴榮道。
“回稟老爺,方纔小人已經稟告過,小人已經開始建造瑞榮坊,已將張南的雜貨鋪地塊排除在建造房舍之外,這點老爺派出到火場勘察的幹員張幹大人也已經證實了。我瑞榮築造工坊雖然原來計劃將這一片地塊都統一規劃,築造成整齊美觀的瑞榮坊集市,期望成爲聊城一個新的熱鬧街市,甚至不惜給張南開出比旁邊地塊行市價高出很多的價錢。但是,這張南不識大體,貪得無厭,以爲瑞榮築造工坊非要收買他的雜貨鋪不可,便想無端要價,形同訛詐。如今瑞榮坊已經開建,將其地塊區隔開,可能導致以後營建好的瑞榮坊不夠整齊劃一,美中不足,這既是瑞榮坊的不幸,也是聊城縣的不幸!”柴榮稟告道。
“張鉉,你作爲瑞榮坊的設計師,柴榮修改設計進行建造,有否跟你商量過?”白老爺又問張鉉道。
“回稟老爺,沒有。”張鉉只好如實答道。
“柴榮,本官問你,你不按原來的設計進行建造,不需要跟設計師商量修改嗎?”白老爺問柴榮道。
“回稟老爺,不需要。”柴榮倒是直截了當地回答道,然後就解釋說道,“瑞榮築造工坊延請張鉉畫師爲工坊的築造工程做設計,都是按次支付酬勞。張師傅將設計做好,畫出圖紙交給工坊,工坊覺得可以了,張師傅的活兒就完成了。工坊按設計的簡繁易難程度以及所花費時日和圖紙多少等,給張師傅酬勞。往後,張師傅最多到工地上看看,築造的跟設計有什麼偏差,不需要再做什麼。如工坊再要請張師傅修改設計,修改圖紙或者從新畫圖,那就得另外支付張師傅酬勞,否則工坊也不好平白麻煩張師傅。再說,小人從事築造行當二十多年,瑞榮築造工坊開張也已十多年,承接營造的大大小小工程活計無數,包括本縣城內的賢官橋、陶令橋、鹽倉、酒庫,還有堂邑縣的縣衙宅院以及三清道觀和福緣寺的殿宇修繕,聊城縣城裡馬家宅院等等大工程,經驗極爲豐富,在築造中對設計做必要的修改,完全是得心應手,原也不必再麻煩設計師。”
其實柴榮在說設計及圖紙的同時,列數那麼多“瑞榮”築造的工程,不過也是想借此提醒白老爺,瑞榮築造工坊對聊城縣的貢獻。
“張鉉,柴榮所言可是實情?”白老爺只好又問張鉉道。
“回稟老爺,柴榮所言是實情。”張鉉答道,“小人雖自瑞榮築造工坊開張之日起,便跟隨着爲瑞榮做設計並畫圖,但一直就不是瑞榮築造工坊的夥計,都是按次領取酬勞。平日小人自做自己的教書先生,有空之餘寫字畫畫,‘瑞榮’有工程活計時幫其設計畫圖,從未到瑞榮築造工坊打卯上工。至於築造中對原來設計和圖紙的小修小改,乃是常有之事,他們都能自行解決,不必再找小人商議的。”
“好,你下去吧!”白老爺對張鉉說道。
“謝老爺!”張鉉磕個頭,便下堂出去了。
“張南,柴榮去找你商議買賣鋪房事宜之時,有沒有逼迫威脅之言語?”白老爺便又問張南道。
“這——這——這倒不曾有。”張南說道。
“自從柴榮來找你賣鋪房之後,有沒有什麼人到你鋪子裡搗亂,讓你不好做買賣?”白老爺又繼續問道。
“這——這——這也沒有。”張南又回答道。
“你有沒有聽到過什麼風聲與傳言,說有人要逼迫你遷出鋪房,否則對你不利?”白老爺又追問道。
“這——這——這——這也沒有。”張南迴答得越來越不自在了,他這回覺得有些作難了,依照知縣老爺的審案思路下去,看來自己只會自討沒趣,到頭來怕是還得受知縣老爺的一頓叱罵。
“啪!”果不出張南預料,白老爺一拍驚堂木,厲聲問道,“那你怎麼就告發是柴榮縱火燒燬了你的鋪房呢?”
“小人無端遭受禍害,鋪房被燒燬,妻房死於非命,生活無着,想來他‘瑞榮’嫌疑最大,所以小人就告發,指望老爺勘定查實,爲小人做主,討回公道!”張南只好說道,但說話的語氣似乎蔫了許多,不再像開始時那般理直氣壯的樣子了。
“啪!”白老爺先是再一拍驚堂木,然後宣言道:
“放肆!你以爲本縣公堂就爲你家開嗎?自己沒有任何證據,只憑心想臆斷,便告發他人,虛耗本縣人力物力,幾經勘察,又一無所獲。如今被你告發的柴榮,倒有證據表明與此事並無干係,你卻沒有證據證明自己未曾粗心大意,收拾好火盤火爐,湮滅火患,從而避免火祝。本官念你家破身殘,暫且不追究你誣告之罪,本官駁回你的告訴,本案審理終結。原告被告都下去吧!”
張南這時也不好再爭辯,只好囁囁嚅嚅而退下堂去。柴榮則再磕個頭,喊道:
“多謝知縣老爺明鏡高懸,還小人一身清白!”
說罷,柴榮也就退下公堂,心裡很是舒暢。
柴榮回到盧府,向盧嘉瑞稟報了官司結局。盧嘉瑞便笑着說道:
“我就知道沒事的,叫你不必慌張,你看是不是?不過我聽說了,你在公堂上辯理鬥智,一派辯士之風,與平日老實沉穩的性情大不相同,這是我也想不到的哩!”
“都是大哥交了底,讓老弟有了底氣。”柴榮笑笑,說道。
“你抓緊去施工,就將張南那廝的地塊全都砌牆包圍起來,讓他進出都沒有路。”盧嘉瑞說道,“他這真叫敬酒不吃吃罰酒,原先給他好處他翹尾巴,如今由不得他了。”
“包圍起來?那他沒有進出之路,如何使得?”柴榮驚訝地問道。
“是啊,包圍起來!他那塊地不完全靠邊上,四邊的地咱們‘瑞榮’全都買了下來,在自己的地上建造什麼都是合情合理的啊!”盧嘉瑞說道,頓一頓,又繼續說道,“咱們自己的地皮,當然有權不給他路過踩踏,他張南這麼認真計較,也怪不得咱們!”
“嗯,話雖如此,可是未免也做得太過了吧?那他那塊地就變得毫無用處了。”柴榮靜默了一會,不由得說道。
“你儘可以放心,本來張南他就無力再重建房屋,這樣無非讓他徹底明白,這地塊也只有快點賣給咱們‘瑞榮’了。到時你就只按旁邊的地塊價錢收買,就說並沒有趁機虧待他。你頂多給高出一成,還要申明這完全是因爲同情他的遭遇纔多加的,至於原先說過的那些高三成、五成或者以新鋪房換舊鋪房的約定,可就全都不作數了。”盧嘉瑞笑着說道。
“哦,我聽大哥的,就按大哥說的去做好了。”柴榮最後只好說道。
柴榮說罷,便退出了盧府,到瑞榮坊的工地上督工去。
張南到底會不會如盧嘉瑞所料,乖乖地將地皮賣給瑞榮築造工坊呢?欲知後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