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結交掾吏謀劃外財 降低藥價競爭同行(上)
卻說上回說到盧嘉瑞回到聊城,並沒有對藥鋪的買賣十分上心,悠遊着過日子。有一日,盧嘉瑞正要出門,三娘便攔着跟他說已經爲他說成了一門親事。盧嘉瑞卻急於出去,直說相信孃親的眼力,就自顧出門去了。
盧嘉瑞好不容易出門,來到城南牛角街蹴鞠場時,那些已經等得不耐煩的蹴友們已經開始比了起來。數一數有九個人,看來是一邊五個一邊四個的已經開始比試了。兩邊你來我往的在爭奪,今天看來比往常好像激烈不少。仔細看時,盧嘉瑞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不禁喊起來:
“宣立兄,你怎麼也在啊?我是盧嘉瑞!”
“停,停,大夥歇一下。”蹴鞠間歇,佔宣立叫停了比拼,走過來跟盧嘉瑞搭話,對盧嘉瑞說道,“怎麼是你啊?方纔他們說還有一個人沒到,要等,我卻讓大夥先比了起來,想不到遲到的人是你盧嘉瑞!”
“在下也真沒想到在這裡碰上你。”盧嘉瑞笑着說道。
“說來話長,什麼都先別說,其實這些蹴鞠的大多都是在下的好友或者認得的,只不過前段時間在下外出去遊歷,沒有和這幫人玩。如今咱們繼續蹴鞠,一會完了咱們找個地方吃酒去,再好好聊聊。”佔宣立說道。
“哦,先介紹一下這位,是在下極好的朋友,在縣衙門裡做事,跟在下常在一起吃喝玩耍,姓林,單名成,衙門裡邊諸事通曉,盧兄弟也認識認識,興許哪日用得着呢!”看見一年青年漢子走近過來,佔宣立連忙將他拉過來給盧嘉瑞介紹道。
“幸會,幸會!林兄乃縣衙官吏,在下乃一介草民,日後還請林兄多多關照!”盧嘉瑞向林成作揖爲禮,說道。
“哪裡!哪裡!林某不過衙門小吏,依靠薄俸度日,又無甚權威,都比不得你們那樣清閒灑脫的過活,不敢領受關照之說,慚愧!慚愧!”林成回禮,謙遜地說道。
“好了,先都別說了,繼續蹴鞠,玩個盡興了再說。我說了,等蹴鞠完了,咱們一起去吃酒,再慢慢聊。”佔宣立又說道。
“好,在下聽你的,蹴鞠吧!”盧嘉瑞說罷,把外套和帽子脫下,放在場邊凳子上,就上場去蹴鞠了。
玩蹴鞠約莫一個半時辰,大家就又累又渴又餓的,於是玩伴們就散了去。盧嘉瑞和佔宣立、林成說好到喜鵲大街橋下那家張番大酒樓吃酒。由於佔宣立和林成沒有馬,走路的,盧嘉瑞先打馬過去,點好酒菜,等佔宣立和林成到了開吃。
盧嘉瑞打馬到喜鵲大街,上到張番大酒樓,店小二殷勤的迎了進去。盧嘉瑞上到二樓,挑一張臨街靠窗位置的桌子,點好酒菜,不到兩碗茶的功夫,佔宣立和林成就到了。於是,三人吃起酒來,推觥把盞之間,免不了天南地北的聊起來。
原來,自上次到博州應考落榜,佔宣立心灰意冷,不久就出去遊歷散心。在他遊歷到河東路太原府時,碰巧遇到盧嘉瑞,恰好也替盧嘉瑞的莽撞解了圍。在外邊遊歷了四五個月,他回到聊城,寒窗苦讀的心思沒有了,也沒有了對功名利祿的奢望,混沌間就接續經營父輩傳下來的那間布匹鋪。除此之外,他還在聊城縣城裡找些給往來商賈、大戶豪紳及商鋪官府等做幫閒的活計營生。偶或遇到有人家子女要啓蒙的,他也應承去當個啓蒙老師。雖則營利不是很豐厚,但他過得也算自在。這麼些年以來,佔宣立在聊城縣城倒是混得個通熟,無論是富家深院還是街頭軼事,也無論衙門官事還是市井趣聞,他都是人面熟絡,消息靈通。如今,佔宣立算得上是聊城縣城裡的最廣有人脈的人物了。
當然在酒酣腦熱之際,佔宣立不經意間把當年在博州應考中,打點通路花了二百五十兩銀子,最後卻被騙的事,自己親口說了出來。佔宣立說到找盧嘉瑞要五百兩一起去通路時,才猛然回悟到前邊說的是二百五十兩,一時自覺尷尬不已。
這時,盧嘉瑞卻拿起酒杯勸酒,裝作沒注意聽,不使佔宣立感覺到剝臉。
在盧嘉瑞聽來,不管怎麼樣,佔宣立如今在聊城縣城應該是個靈通人物,是個將來用得着的人,不必計較過去了的事情。而且,當時人家與自己也是萍水相逢,不知道與自己還會有什麼交往的緣分,想着賺你些銀子也屬於正常,算不得有多少卑劣。
盧嘉瑞有個習慣,與第一次見面認識的人說話,他會特別留心聽,並察言觀色,以便儘快地認識和記住這個人。在喝酒閒談中,盧嘉瑞對林成更關注些。林成是縣衙門裡專管庫銀帳房的掾吏,全縣官府的各項收支銀兩都通過他的帳。林成說本縣常備銀有四五千兩,少了會徵收進來補充或州里調劑撥補,多了要上繳到州里去。這話,盧嘉瑞就清楚地聽進去,並牢記在心。
盧嘉瑞酒量大,相互間不斷的勸酒勸菜,當佔宣立和林成喝到口不由己,神說胡說時,他還頭腦清醒。林成說的話激起了盧嘉瑞的心思,他覺得林成是個可以好好利用的人,他一時間想不到什麼法子,但他下意識地覺得一定得跟他熟絡。管賬的,四五千兩的常備銀,一定有想頭!盧嘉瑞心有定見,想着回頭怎麼跟林成混熟了。
酒足飯飽之後,三人各自回家。盧嘉瑞還是騎着他的馬兒走,佔宣立和林成依然勞動自己的兩條腿,走路回去。盧嘉瑞走了半晌,忽然想起來,如今就該約林成明日再來喝一通酒,然後計議一下怎麼利用林成手上管着的常備銀,琢磨商議出個法子來,賺些利頭。
於是,盧嘉瑞折返過去,往林成走的方向追上去。好在林成還沒走遠,正沿着街邊慢悠悠走着,看起來頗有幾分酒意。盧嘉瑞打馬過去,約請他明日申時再到匯香酒樓喝酒。
“林官爺,在下請官爺明日再到銅鑼街的匯香酒樓吃一回酒,如何?”盧嘉瑞在林成前邊停住馬,跳了下來,攔住林成,說道。
“怎麼?明日又吃一場?你今日沒喝夠嗎?”林成有些不解的問道。
“對,明日在下請你再吃一場,就官爺和在下兩個。匯香酒樓那裡的酒菜都不錯,咱們哥倆可以好好品嚐菜餚,品嚐美酒。”盧嘉瑞說道。
“就咱們兩個?不叫上佔宣立?”林成不明白盧嘉瑞爲什麼要單獨請他吃酒。
“明日就不叫他了,在下有些事情要單獨跟官爺聊。”盧嘉瑞說道。
“好吧,不就吃酒嗎?還能聊些什麼呢?不如如今就說出來聽聽。”林成吐着酒氣,不緊不慢地說道。
“明日邊吃邊聊吧,如今一時半會也說不好。記好了,明日申時到匯香酒樓會飲!”盧嘉瑞說道。
“好吧,申時,匯香酒樓,會飲——”林成喃喃地重複了一遍。
於是,兩人再次分頭回去了。
翌日,盧嘉瑞依時來到銅鑼街上的匯香酒樓,要了個包間坐下,點好了酒菜,不多久,林成就到了。
兩個人一邊吃喝一邊聊,酒至半酣,盧嘉瑞將他的謀劃和盤托出,這下林成才明白盧嘉瑞爲何要單獨請他出來吃酒了。
原來,盧嘉瑞想到林成既然管着四五千兩這麼大注的常備銀,應該好好利用來錢生錢,利滾利。時下市面上買賣暢旺,有很多商賈店主攤販做買賣或一時缺錢週轉,極需要些銀兩臨時解決,月利有十分到十五分的,很是可觀。這常備銀總之都不是一下間用出去,有個常量,將這些銀子放了出去,一年下來可以賺到相當多的收益。
“這些銀兩雖然由在下管着,但在下並不能隨便動的,都要知縣老爺親自手書畫押才能出庫。要是私下動用,那可就犯了重罪,輕則坐監,重則充軍甚至砍頭。”林成聽完盧嘉瑞的謀劃,無奈地說道。
“當然,在下也不是叫官爺私下亂動這常備銀,但官爺可以說服知縣老爺同意做這個事情。到時在下在外面放錢,官爺管賬,知縣老爺只管按咱們的排布準了銀兩出庫。”盧嘉瑞喝了一杯,拖了一個回味的口嘴聲,說道。
“那官府的銀兩拿出去放債,收得的利錢歸官府嗎?”林成是個謹慎的人,腦子腸子都沒那麼多彎曲迴路,淺白地問道。
“這個卻不能。官府本沒有這項收入,如果將這利錢放進去,倒是將這事泄露了出去,反而不妙。這利錢嘛,大部分歸知縣老爺。這年頭做個官也不容易,俸祿微薄,生活開銷不少,奉承應酬又多,手頭也拮据,知縣老爺得了這份利錢,也不必再到別處去貪污盤剝了,也算是給縣裡百姓做件好事。至於官爺,自然也可以分得一份,算起來要比那點薪俸多得多,往後生活也會過得更加寫意些,吃酒甚至不時去勾欄院子玩樂玩樂,都不成問題的了。在下嘛,在外面張羅放錢收錢的活,也能掙一點辛苦錢。”盧嘉瑞說得很有道道。
“這可是官府的銀子,如果碰到些無賴潑皮,借了不還,如何是好?”林成畢竟是個謹小慎微的人,低聲問道。
“這個官爺放心,在下在放錢時一定會看,什麼人可以放什麼人不能放。那些不務正業沒有還錢本事的人,在下是不會放錢給他的;那些平時人品不好的人,在下也是不會放錢給他的;對於那些賴過賬的人,更是不會放。況且,我等放的錢,官府在背後,要是哪個真敢賴賬,一旦報知知縣老爺,簽發下令牌,捕房立馬去拿人,誰還敢抵賴呢?”盧嘉瑞越說越激動,說完舉起杯來跟林成乾杯。
“說得是很好,但是怎麼能讓知縣老爺同意這麼幹呢?”林成疑慮地說道,“在下管這庫銀有些年頭了,可不敢跟知縣老爺提出這樣的想法。”
“這個也請官爺放心,不用官爺去提這事。在下自有辦法去說服知縣老爺做這事。在說成後,官爺只管和在下好好配合去做就成了。”盧嘉瑞胸有成竹地說道。
這下林成高興起來,想着自己也不必做些什麼爲難的事,就將有一份可觀的收益進賬,心裡甚是歡樂。他又跟盧嘉瑞連連對幹了好幾杯的酒,才停歇得下來。這又是一頓暢快的酒宴,到兩人都酒足飯飽時,盧嘉瑞叫小二來結了酒錢,兩人才各自回家去。(本回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