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啊!什麼味兒?甜的苦的鹹的辣的?哪個味兒?!”鬱大爺氣得很,瞪着她咄咄逼問。
哼!今天非讓她給他說出個味兒來不可!
雲裳咬着脣角小心翼翼地瞅着醋意橫飛的男人,默了默,說:“就是你現在身上這個味兒。”
嗯?他現在身上的味兒?她是在說他其實也很有男人味?
如此一想,鬱大爺心裡的妒火和怒火瞬時消散了大半。
“我身上哪有味兒?我怎麼沒聞到?”矯情的鬱大爺不想就此放過對別的男人犯花癡的鬱太太,依舊板着臉刁難道。
但語氣已經柔軟多了。
鬱太太霍然瞠大雙眼,表示震驚,“不會吧?這麼濃的一股酸味你沒聞到?”
酸味?
酸……
她竟然敢說他的身上是酸味!
找死!!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鬱大爺惱羞成怒,伸手就去掐鬱太太的脖子。
她連忙躲,卻沒躲掉,很小聲地慘叫,“啊……”
醫院裡不準喧譁,而且現在又是晚上了,鬱太太很有公德心,注意着呢。
他將她抵在牆上,張口就要去咬她的脣……
啪嚓!
正在這時,808病房裡突然傳來什麼被摔碎的聲音。
嬉鬧的鬱先生和鬱太太不約而同地噤了聲,對視一眼,然後雙雙轉頭望向幾步之遙緊閉着的病房門,豎耳細聽。
然而等他們屏住呼吸仔細去聽時,病房裡又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等了十來秒,病房裡連說話的聲音都沒有,兩人便想,可能是不小心打破了什麼吧……
小兩口相視而笑,都嘲笑對方太敏感。
正當他們放下心來,突然——
啪嚓!
又一聲玻璃摔碎的聲音傳來。
雲裳二話不說就朝着嚴甯的病房走去。
“嘿!你幹嗎?”鬱凌恆及時拉住了她,壓低聲音輕喝。
“進去看看啊!”她回頭,蹙眉回答,眼底泛着擔憂。
裡面沒有爭吵和交談聲,卻連着摔碎了兩樣玻璃製品,太過詭異,一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別去了。”他卻對她搖頭,阻止道。
雲裳詫異又不解地看着他,“爲什麼不去啊?萬一裡面出什麼事……”
“放心吧!出不了事的!”他篤定地說,攬着她往前走。
“可是……”她不放心,頻頻回頭去看808病房。
鬱凌恆一邊壓低聲音在鬱太太的耳邊保證不會出事,一邊將她強行往電梯的方向帶去。
別人的愛恨糾葛,旁人是幫不了忙的,迴避纔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
病房內。
幾分鐘前……
霍冬端着一杯牛奶走到病*邊。
嚴甯像具沒有生氣的布娃娃,從鬱凌恆夫妻倆離開的那刻起,她就一直保持着歪着頭看着窗外的姿勢,不曾變過。
她知道他來了,她聽得出他的腳步聲,她很想忘記這些讓她病入膏肓的致命記憶,可她就是忘不掉!
她忘不了他的聲音,忘不了他的味道,甚至忘不了他的腳步聲……
沒有轉頭,亦沒有說話,嚴甯木然地看着窗外,仿若他不存在一般。
霍冬也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看着她,看着她如同枯萎的花兒般消瘦憔悴的模樣……
沉默許久,他把溫熱的牛奶遞到了她的面前。
她一言不發,擡手就是一揮……
啪嚓!
玻璃杯從霍冬手中飛出,摔落在地,應聲而碎。
嚴甯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甚至連頭都沒回,彷彿她根本不曾動過似的。
霍冬的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淡淡看了眼地上四分五裂的玻璃杯和灑了滿地的牛奶。
他什麼也沒說,轉身就朝着外面的會客廳走去。
很快,他端着一個托盤進來,托盤裡還有三杯牛奶。
他將第二杯牛奶遞到她面前。
啪嚓!
第二杯牛奶的下場與第一杯如出一轍。
這一次,霍冬的眉心動了一下。
但他還是沒說什麼。
他將第三杯牛奶遞過去……
杯子還沒完全遞到她的面前,她的手就已經揮了過來……
啪嚓!
第三杯牛奶,同樣慘遭厄運。
病*邊,一地的牛奶,一地的玻璃碎片……
“別碰我!你放開——唔……”
當第三個杯子在地上摔碎的下一秒,霍冬拿起托盤裡最後一杯牛奶,一手扼住嚴甯的下顎,用力一捏,迫使她張開嘴,然後將杯子裡的牛奶往她嘴裡灌……
對!就是灌!!
她已經兩天滴水未進,本來做了手術身體就虛,再不進食必死無疑!
知道她的脾氣,所以他準備了四杯牛奶,他給她三次任性的機會,機會一過,他不會再放任她。
不喝就灌!
男人與女人在體力上天生就懸殊大,更別說現在的嚴甯身體極度虛弱,所以以霍冬這種常年接受訓練的體魄,想要制服嚴甯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嚴甯劇烈反抗。
她手腳並用,用盡全身僅有的力氣,死命掙扎。
牛奶倒進她的嘴裡,她用一口氣堵在喉嚨口,拒絕下嚥,可他的手捏住她的下顎,她又合不上嘴,牛奶就順着她的嘴角溢出來……
霍冬眸色一沉。
手指驟然使勁兒。
“啊……唔……咳……咳咳……”
下顎被他捏得劇痛,她忍不住叫出了聲,憋在喉嚨口的氣一散,嘴裡的牛奶就全部涌進她的咽喉……
太多,太急,她來不及咽,直接被嗆得噴了出來。
他鬆開她的下顎,讓她咳。
嚴甯一手撐着*沿,一手捂住脖子,低着頭咳得撕心裂肺,像是恨不得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一般。
霍冬冷眼看着狼狽至極的嚴甯,眼底沒有心疼和擔憂,有的只是無盡的冷漠……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她狠狠咬着牙根,努力平復混亂而急促的呼吸。
而當她剛剛緩過一口氣,他的大手再次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被迫仰起臉,被迫張大嘴,眼睜睜看着牛奶再次倒進自己的嘴裡……
這一次,他力道稍輕,儘量不傷着她,但絕對讓她掙脫不開。
牛奶也不似剛纔倒得那麼急,而是慢慢的流進她的嘴裡,給她足夠時間往下嚥。
她若不咽,他就用力捏一下她的下顎,她痛了,自然就嚥了。
嚴甯沒有尖叫,也沒有掙扎,因爲她已經虛脫,沒有反抗的力氣了。
她只是看着他,冷冷看着他,看着他沒有表情的臉,看着他沒有感情的眼,即便整顆心已被傷得鮮血淋漓,她也不眨眼。
剩下的半杯牛奶,終於一滴不剩地灌進了她的嘴裡,直到看到她完全嚥下去了,他才鬆開她的下巴。
而此時她的下巴,已經一片麻木,痛到沒了知覺。
“滾出去!”
她看着他,無論眼神和聲音,都冷到極致。
霍冬將空杯放在*頭櫃上,置若罔聞。
“我叫你滾出去你聽不到嗎?”嚴甯終究再也維持不了平靜,臉若寒冰雙目含恨,對他切齒冷喝。
他終於有了反應,但也僅僅只是擡眸看了她一眼而已。
嚴甯覺得,自己這輩子從未如此愛過一個人,也從未如此恨過一個人,愛到撕心裂肺,恨到錐心刺骨。
而最悲哀的是,她愛的與恨的,竟是同一個人!
在最美的歲月裡遇上一個錯的人,無論是愛還是恨,都只有一種感覺,那就是痛!
無休無止的痛!
她讓他滾,他卻仿若聽不懂一般,冷冷佇立在病*邊,紋絲不動。
“霍冬!滾出去!我命令你立刻滾出去!”
她倏然崩潰,一邊嘶聲厲吼着,一邊跳下*去想狠狠推他。
可她的腳還沒觸及地面,就被他單手揪住衣襟往上一提……
他拎她宛若拎一隻小雞,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她重新被扔回*上。
*下全是玻璃渣。
他扔她的動作毫無憐香惜玉之意,彷彿根本不在意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根本不管她是否承受得住他這樣的粗魯行爲……
冷酷又無情。
嚴甯狼狽地趴伏在*上,虛弱地喘息,轉頭看着*邊面無表情的男人,一邊緩緩坐起來,一邊冷冷地笑道:“怎麼?你覺得我沒資格命令你嗎?”
他看着她,始終一言不發。
她脣角的冷笑擴散,“你在我身邊三年,說好聽點是警衛員,說白了不過就是我的跟班!別以爲自己有多了不起!”
他本是四叔最器重的警衛員,是她三年前看中了他,纏着四叔把他強行要過來給她當了保鏢。
她經常在想,其實他的心裡一定很恨她吧,他本是前途無量,卻被她浪費三年光陰……
霍冬沒有說話,只是眸色更冷了一分。
他的無動於衷激怒了她,她痛了,也不會讓給他好過。
於是她的眼底劃過一抹殘忍的寒光,極盡蔑然地譏誚,“你以爲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你不過就是我四叔養的一條狗而已!!”
話落,空氣凝固。
一條狗而已……
以前,她從來不敢說這種話,她從來不敢做一丁點有損他尊嚴的事兒,她從來不敢!
因爲她太清楚他的自尊心有多強!!
在他的面前,她處處都得小心翼翼,處處都得顧及他的感覺,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傷害到他的內心……
可現在……
無所謂了,什麼都無所謂了……
大家都決絕一點,要斷就斷個乾乾淨淨,徹徹底底!
男人一直沒有情緒的臉,終於有了反應……
他本是冷漠的雙眼,漸漸染上一抹怒意,他低下頭來湊近她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用一種極盡厭惡的目光盯着她的眼,在她脣邊陰冷呵氣,“既然我是狗你還喜歡,你就這麼犯賤?!”
往對方心上互捅刀子這種事,似乎總是比較容易,一不留神,就衝口而出。
也或許,想要結束一段無望的愛,就必須得心狠嘴毒……
他們的距離,近得能聞到彼此的呼吸,她看着他眼底那抹對她棄如敝履的嫌棄,不禁咧開了嘴,笑了。
“對呀!我就是這麼賤!我就是這麼賤,我這麼賤……”她的笑,由大到小,有小到無,最後被淒涼和苦澀取代,她的聲音亦是如此。
她那麼愛他,他卻說她犯賤……
原來她的愛,竟廉價到如斯地步。
賤……
嚴甯,是人都有自尊心,爲什麼你沒有?
爲什麼你沒有!!
她在心裡不停地問自己爲什麼沒有自尊心,爲什麼不能少愛他一點,爲什麼不能驕傲轉身……
答案——無解。
沒有爲什麼,愛就是愛,沒有理由沒有原因,就是愛了!
不過,愛他已是兩天之前的事了。
現在的她,不愛他了,再也不愛了,從他把她帶到這裡來的那刻起,她對他的愛,就徹底沒了。
現在她對他沒有愛,只有恨!
緩緩轉眸,她看向一片狼藉的地板,平靜的語氣如同一汪死水,“別拿牛奶來了,我不想喝!”
不止是牛奶,是任何東西她都不想喝。
“那你想喝什麼?”他終於皺眉。
不吃不喝她會死!
嚴甯擡眸看他,想說我什麼都不想喝,因爲我不想看到你的臉再出現在我面前。
可目光觸及他的眼,她突然改變了主意……
想喝什麼嗎?
她倒是很想試試……
“你的血!!”
她恨他!恨到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她說,想喝他的血……
霍冬二話沒說,甚至沒有一絲猶豫,在她話音落下的那瞬,立刻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玻璃就往左手掌用力一劃……
血,瞬時從掌心瘋狂涌出……
他握拳,一鬆一緊地壓迫傷口,好讓血能流得更快。
他將流血的手伸向*頭櫃,讓血滴進杯子裡……
在做這些的時候,他一直看着她,始終不曾移開過視線。
他的眼底除了冷酷,再無其他情緒。
她也一直看着他,面無表情目光平靜,不再像以前那樣看到他擦破一點皮都緊張得直跳腳。
她的眼底,不再有心疼,有的只是恨……濃烈的恨!
他們對視着彼此,一眨不眨。
直到他的血,滴了半杯……
他從兜裡掏出一張手絹,利落地將左手隨便一繞,然後端起杯子遞到她面前。
嚴甯也二話沒說,接過半杯鮮血,仰起頭就往嘴裡灌。
腥甜入喉,噁心至極……
她死命往下嚥,強忍着胃部的抽搐驚鸞,強忍着內心的絕望悲傷,硬生生逼着自己把半杯鮮血喝下去!
他冷眼看着從自己身體裡流出來的血喝進她的嘴裡……
心,被什麼在狠狠撕扯……
幾秒之後,嚴甯將空杯擱在了*頭櫃上。
她的嘴脣被他的血染得鮮紅,可她的臉已經變得如同一張白紙,極致的紅與極致的白形成強烈對比,看起來尤爲觸目驚心。
“另外找個特護來,你可以走了。”她擡手,用手背狠狠抹掉殘留在脣角的血,垂着眸無悲無喜地淡淡說道。
聞言,霍冬一直緊繃的心,稍有鬆緩……
她要求另找特護,說明她不會再這樣消沉下去,是好現象。
他轉身往外走。
“霍冬!”她冷聲開口。
他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她亦沒有看他,依舊垂着眸,“我嚴甯這一世,來世,生生世世,都不想再看到你了!從這一刻起,你我永不再見!!”
她的聲音平靜,卻異常堅定。
她說,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見到他……
她說,從這一刻起,你我永不再見……
永不再見!
霍冬本是冰冷的目光,微微一閃,一抹類似痛苦的情緒從眼底一閃而過……
生生世世嗎?
這一世無望,爲什麼連下一世也……
他本以爲,他總有一世可以……
雙眼狠狠閉了兩秒,隱去眼底的情緒,他什麼也沒說,繼續往外走去。
他腳步堅定,走得狠絕無情,不曾回頭。
當霍冬走出病房,裡面立刻傳來嚴甯的嘔吐聲。
那充滿痛苦的嘔吐聲,像一把把鋒利無比的刀子,狠狠割着男人的心……
後來,霍冬很久沒有再見到嚴甯。
後來,霍冬有了女朋友,是一個溫柔嫺淑的好女孩。
再後來,霍冬和女孩去民政局領證……
卻在領證那天,霍冬突聞嚴甯患癌的噩耗……
……
從醫院出來,雲裳一直心不在焉,全程都沒跟鬱凌恆說過話。
鬱凌恆也特別安靜,沒有打擾她,只管把車往前開。
等車子停下,沉浸在思緒裡的雲裳驚醒過來,她下意識地定睛看着車外的景象,卻發現——
“你怎麼開這裡來了?!”她驚訝道,蹙眉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
他把她載回鬱家來了。
“不開這裡開哪裡?”鬱凌恆低着頭解開安全帶,心情好,脣角帶笑,漫不經心地隨口應道。
“歐家啊!”雲裳理所當然地叫道,冷臉不悅。
“去歐家幹嗎?”他轉身看她。
“我要回家啊!”
他劍眉微挑,聽似散漫的語氣隱隱透着一絲危險氣息,“回什麼家?你這不已經在家了麼!”
他們根本沒有離婚,他們還是合法夫妻,所以鬱家纔是她的家,現在他們在鬱家車庫裡,不就是已經回家了嗎?
“我……你……”雲裳呼吸一窒,被噎得啞口無言。
好吧,鬱大爺說得很好道理的樣子,她竟無法反駁。
見她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他頗爲滿意,扯出一抹溫柔的魅笑,寬宏大量地說道:“沒事兒,我原諒你,我知道一時半會兒你還有點不能適應,沒關係,我會時刻提醒你的!”
得!她做什麼了?他居然連“原諒”都用上了,汗噠噠!
她無語了下,蹙眉道:“不是……你……你先把我送回去吧,我媽他們還不知道呢!”
“我的傻太太,哪有深更半夜回孃家的,聽話,今天這麼晚咱們就不去了,明天老公陪你一起回歐家。”他像拍小狗似的拍拍她的頭,滿眼*溺地看着她,噙着微笑柔聲輕哄。
她卻搖頭,不悅道——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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