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整理好了,可她的手還在抖……
霍冬連忙輕輕抓住她的手,把她的雙手包裹在自己寬厚溫暖的手掌心裡,她像是全身血液都凍結了似的,雙手冰冷。
他心急如焚又懊悔不已,姿態卑微地蹲在她面前,心疼至極地望着她,“甯甯,真的沒關係——”
“我有關係!”她勃然吼道。
她紅着眼瞪着他,眼神裡充滿着仇恨和難堪。
霍冬難受低喃,“甯甯……”
“殘缺的那個不是你,你當然沒關係!!”她顫聲嘶吼,情緒瞬間崩潰。
“我……”他啞口無言。
他很想爲自己辯解,很想解釋他所說的沒關係與她說的沒關係並非同一個意思。
他說的“沒關係”,含義是希望她能走出這個陰影,希望她能勇敢戰勝這個心理障礙。
這道坎,她得跨過去,不能永遠停留在原地。
人生最不能自主的,便是生老病死。
這並不是她的錯,積極治療讓自己好起來的她很堅強,很勇敢,甚至很偉大。
所以她無需覺得自卑,她戰勝了病魔,她很棒!
她是他的驕傲,是他的一切,是他命!
霍冬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說,可他的喉嚨卻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狠狠扼住,讓他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因爲他很清楚,這個時候的她應該是什麼都聽不進去的,所以不管他是安慰還是開導,對她來說都等於是往傷口上撒鹽。
這世間根本沒有什麼感同身受,除非你跟她遭受過同樣的罪……
此時此刻,或許他應該閉上嘴巴,靜靜陪着她便好。
然而就算他識趣地不再說話,可單單只是他的目光,都讓她覺得無法忍受……
“別看我!”她緊緊咬着牙根,從齒縫裡吐字。
她怕自己不咬緊牙根就會崩潰落淚……
霍冬狠狠擰眉,滿目擔憂。
“我叫你別看我!!”她倏地又吼起來,近乎歇斯底里。
“好好好,我不看我不看,我把眼睛閉上,閉上。”他連忙把雙眼緊緊閉上,一邊把她冰冷的小手拉到嘴邊輕吻,一邊極盡溫柔地安撫着她,“我不看,別生氣了,乖,別生氣……”
“出去!”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下了逐客令。
霍冬頓時苦了臉,求饒地望着她,“甯甯……”
新婚夜啊,他不想出去。
“不然我出去!”她冷冷威脅,作勢要起身。
“我不要了。”他連忙再次抓住她的手,耍賴般將下巴擱在她的膝蓋上不讓她起身,可憐巴巴地說:“別攆我出去,我不要了還不行嗎?”
雖然他很想很想要她,可她若真是不願意的話,他也不可能會強迫她的。
他雖對她軟磨硬泡,但也有察言觀色的,現在她過不去心裡那道坎,他怎麼還敢對她硬來?
他不敢的!
她已經是霍太太了,她已經完完全全屬於他了,所以這個……也可以不用急於一時的。
嗯,他可以等,不管多久,他都等!
“少廢話!出去!!”嚴甯態度堅定,不耐地喝道。
他滿眼急切地望着她,近乎低聲下氣地聲聲哀求,“我睡地上行不行?我不上牀,我就睡牀邊,行不行?”
“你有毛病啊?”她沒好氣地罵道。
明明有客房,再不濟客廳還有沙發,哪裡不比睡她牀邊舒服?
他重重嘆了口氣,幽幽道:“霍太太,今晚是我們的新婚夜,結婚第一天就分房睡的話……不吉利。”
不吉利……
嚴甯無語,“你這是封建迷信!”
“是不是迷信都好,有些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都儘量避免不好的可能,好不好?”
“我不——”她狠狠甩開他的手,她想一個人靜靜。
“求你了霍太太。”
她拒絕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飽含哀求的聲音阻斷。
嚴甯,“……”
本是堅定的心,從他“求你了”三個字說出口,竟開始動搖……
見她沒有明確拒絕,他連忙直起身從牀頭隨手拿了一個枕頭,然後就那樣往地上一躺……
牀邊有地毯,毛茸茸的,睡在上面還挺舒服。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沒被子蓋,有點冷。
“霍太太晚安!”
他雙臂環胸背對着她側身而躺,連忙道晚安,就怕被她攆。
“……”嚴甯無語。
本來心裡很難受,可被他這樣胡攪蠻纏一通之後,竟詭異地好受多了……
新婚第一夜分房睡真的不吉利嗎?
如果是……
那不分就不分吧。
嚴甯默默嘆了口氣,有些惱火地瞪着側躺在地毯上的男人,無語又無奈。
起身走向衣帽間,從櫃子裡拿出一牀被子,然後折回他的身邊,把被子丟在他的身上。
霍冬睜開眼,看看身上的被子,又擡眸去看正朝着浴室走去的小女人。
脣角,愉悅地微微勾起。
他的霍太太,就是嘴硬心軟。
將被子抖開,往身上一裹,然後他心滿意足地閉上雙眼,愜意地聽着浴室裡動靜……
當嚴甯洗漱完畢,從浴室裡出來時,睡在牀邊的男人已經發出輕微鼾聲。
她走到他的身邊,居高臨下地盯着他看……
看着他安靜的睡顏,想着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不由輕輕嘆了口氣。
半晌後,她上牀,關燈睡覺。
等室內一片黑暗,本是睡着的男人,輕輕睜開了雙眼……
默默聽着她的呼吸聲,男人的脣角越揚越高,笑得歡喜又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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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家。
兩個小時前,嚴楚斐收到一筆大額轉賬。
一查,轉賬人居然是霍冬。
嚴楚斐最近忙啊,忙得暈頭轉向,腳不沾地,已有月餘未回嚴家了。
棄軍從商的他一要忙着管理公司,二要管教不聽話的嚴太太。
那個女人,毫無身爲他嚴楚斐妻子的覺悟,還當她是魏家大小姐,清高傲慢又我行我素。
他想調教她,哪知卻天天被她氣得七竅生煙,簡直想揍她的心都有了。
嚴楚斐真是腸子都悔青了。
他以爲婚姻對他來說不過就是一個形式,美麗的妻子也只是一個擺設,已婚和爲人夫的身份並不會影響或者改變他的生活。
他以爲結了婚並不代表什麼,他依舊是名震帝都的六阿哥,他依舊是瀟灑不羈的六少爺,他依舊可以風花雪月左擁右抱……
然而,婚後的生活,卻並不是他以爲的那樣!
若用一句話概括他的婚姻生活,那就只有三個字——一團亂!
他本是多姿多彩的美好生活,全被姓魏的那個女人攪成了一鍋粥。
嚴家後花園裡。
花圃旁,霍冬和嚴楚斐在曬太陽。
“什麼意思?”
嚴楚斐將手機遞到霍冬的面前,問。
霍冬垂眸一看,只見手機頁面上顯示着銀行的收款通知。
“房款。”他答。
嚴楚斐擰眉,大惑不解,“什麼房款?”
“嚴甯那套房子,我付!”霍冬看着不遠處的搖牀鞦韆,淡淡地說。
那邊,小太子坐在搖牀裡,總統大人正彎着腰一下一下輕輕推着搖牀,逗兒子開心。
嚴甯跟在嚴謹堯的身邊,一同陪着小堂弟玩耍。
嚴楚斐挑眉,看了看永遠都是一臉冷漠的霍冬,又轉眸看了看不遠處逗小堂弟逗得喜笑顏開的妹妹,越發疑惑,“她願意讓你付?”
“六少嫌錢多?”霍冬瞥了嚴楚斐一眼,淡淡嘲諷。
她肯定是不願意的,所以,這事兒別讓她知道,嚴楚斐只要把錢偷偷收下就好了唄。
嚴楚斐纔不會嫌錢多!
嘴角扯了扯,嚴楚斐心安理得地收起手機,一邊噙笑點頭,一邊讚賞般拍了拍霍冬的肩,“你高興就好!”
霍冬沒有理會嚴楚斐的調侃,目光專注地看着不遠處那笑顏如花的小女人,眼底心裡不由自主地溢滿了柔情。
冬日陽光,灑在她的身上,讓她猶如穿着一件五彩霓裳,美得宛若仙女下凡……
她的笑容很美,看着小太子的眼神特別的溫柔,散發着一種母性的光輝……
霍冬的心,微微一抽。
他突然想起了那個無緣的孩子……
他和她的孩子。
如果那個孩子還在,這會兒只怕是可以抱着他的褲管喊爸爸了吧……
“和好了?”嚴楚斐見霍冬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的妹妹看,不由好奇,用肩輕輕撞了撞他的肩,關切地小聲問道。
“快了。”霍冬言簡意賅。
嗯,快了!
他相信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能和好如初了。
他們已經辦了結婚證的事,並沒有通知任何人,也叮囑過姜小勇別大嘴巴到處亂說,否則打腫他的嘴。
不對外宣佈已婚的事實,是嚴甯強烈要求的。
因爲她覺得,所有人都知道她恨霍冬,所有人都知道她本是要嫁給遲勳的,可這突然就變了……
誰都會起疑心的!
所以他們已是夫妻的事兒,得暫時保密。
另一邊——
“四叔。”嚴甯看着彎着腰逗兒子開心的四叔,輕輕開口。
“嗯。”嚴謹堯全部注意力都在兒子身上,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我……”嚴甯咬脣,微微蹙眉。
嚴謹堯將兒子從搖牀裡抱起來,轉頭看向一臉糾結的小侄女,“怎麼了?”
“那個……”嚴甯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不用吞吞吐吐的!”嚴謹堯一邊輕輕顛着懷裡不肯安分的兒子,一邊淡淡催促。
嚴甯垂着眸咬了咬牙,再擡起頭來時,神色變得異常嚴肅,誠懇請求,“請您別爲難遲勳,他真的不是壞人!”
嚴謹堯盯着嚴甯看了幾秒。
就在嚴甯以爲四叔會毫不留情地拒絕時,卻聽見四叔淡淡地“嗯”了聲。
“四叔你答應了?”嚴甯雙眼一亮,驚喜交加地急問道。
嚴謹堯微微挑眉,半真半假地調侃,“要我給你寫保證書?”
“不不不,不用,我相信四叔!”嚴甯忙不迭地猛搖頭,諂媚地嘿嘿笑。
四叔這人吧,他願意信守承諾的話,自然會說話算話,可他若不願意……
那就算寫一千份保證書也是白搭!
“嗤……”總統大人突然抽了口冷氣。
因爲小太子有眼不識親爹,在親爹臉上撓了一把。
小太子指甲挺長,直接把他爹的臉給撓花了。
長長的一條抓痕,紅紅的,格外顯眼。
嚴謹堯臉上那難得的溫和頓時斂去,冷冷看着“大逆不道”的兒子。
嚴蕭楠眨巴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特別無辜地看着突然變得一點都不可親的親爹,感覺到親爹似乎不高興了,憋憋嘴,要哭不哭的。
一見兒子要哭了,嚴謹堯連忙對兒子扯了扯嘴角,強迫自己露出一抹和藹可親的微笑。
他倒不是怕這臭小子哭鼻子,而是怕孩子他媽發脾氣責怪他連孩子都帶不好……
“四叔啊……”嚴甯看着變得特別有“人性”的四叔,猶豫了許久,還是忍不住想要試探試探。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她纔剛吐出兩個字,立馬又強調,急切的語氣反倒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說!”嚴謹堯轉頭,目光犀利地盯着有些反常的小侄女。
“如果你最信任……算了算了,沒事了……”
嚴甯最終還是放棄了試探。
她本是想問“如果你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你你會怎麼樣”……
但話未說完,她猛然意識到,這句話問出來必然會種下禍根。
四叔多精明啊,肯定能從她的言辭間發現端倪的,而一旦被四叔發現霍冬有謀反之心……
算了算了,還是不問了。
嚴甯在最後關頭踩了剎車,因爲自己的魯莽,背上已被驚出一層冷汗。
嚴謹堯盯着嚴甯看了一會兒,突然淡淡喊道:“霍冬!”
嚴甯心裡咯噔一跳。
以爲被四叔發現了什麼,整顆心瞬時就緊緊揪了起來。
她看着一步步朝着他們走來的男人,竟緊張地手腳冒冷汗。
她怕,怕四叔發現了蛛絲馬跡……
“四爺!”霍冬走上前來,恭敬地低了低頭。
“聽說你舅舅刑滿出獄了?”嚴謹堯看着霍冬,語氣漫不經心,目光卻犀利無比。
“是!”霍冬點頭。
嚴甯看着一臉冷峻的霍冬,怎麼也無法把他聯想成昨晚那個不要臉的無恥男人。
他現在真是表裡不一啊!
人前的他沉穩冷靜,可人後的他則完全相反。
她越來越懷疑,他是不是有嚴重的人格分裂……
不然的話,他這人前人後的模樣反差也太大了吧!
嚴甯剛在心裡吐槽完霍先生的人格,接着就聽到“刑滿釋放”四個字……
刑滿釋放?
霍冬的舅舅坐過牢?
爲什麼坐牢?坐了多久?犯了什麼事?
嚴甯滿腹疑問,好奇得要死。
嚴蕭楠在親爹懷裡不老實,總愛動來動去,嚴謹堯一邊拍着兒子的背部,一邊看着霍冬,“怎麼不帶他過來一起吃個飯?”
“不合適。”霍冬直截了當地說道。
就算他是總統的乾兒子,他的舅舅也是沒資格來總統家蹭飯的。
尤其剛出獄的舅舅怨氣深重,來了也只會不歡而散而已。
嚴謹堯,“他的狀態怎麼樣?”
“挺好。”
嚴謹堯點了點,表示放心了,想了想,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