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淺汐的心鼓譟地跳動起來，那一刻，念淺汐幾乎下意識想起了蕭越澤。
然而很快，她恢復了平靜，連忙點了點頭：“在哪裡？”
“就在A城，有一些情況是這樣的，淺汐，我需要先向你說明一下，”白巖頓了頓方纔道：“這個人身後的有很強大的背景，但是這次因爲法治嚴明，怕也是要栽了，他不一定會在法庭上面供出來之前的事情，所以你有什麼要問的，儘可能多問，不要帶錄音筆。”
“這是規矩？”念淺汐心底一陣陣緊縮。
“算是。”白巖含糊其辭地說道。
念淺汐咬住下脣，良久方纔點頭：“好，我明白了。”
“你確定明白了是吧？”白巖又問。
念淺汐的心底彷彿在滴血，點點頭應道：“我真的明白了。”
儘管那個人可能是殺了自己父母的人，但是自己不能說，不能問，因爲是行規。
如果自己太過沖動，可能會害了帶自己進去的白巖前輩。
白巖知道念淺汐心底不好受，停頓片刻還是安慰了一句道：“淺汐，你要相信司法公正，如果有證據，一定會將他繩之以法的。”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
自己只是一個平凡的人，是不能代替法律的。
念淺汐當然也明白，只是有些時候，心底那道坎過不去而已。
她出門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昏，蕭越澤微微一怔，下意識問道：“去哪裡？”
“啊，之前有個採訪沒有做完。”念淺汐整個人被包在披肩一樣厚厚的圍巾裡，說着自己之前就編排好了的話，念淺汐笑笑道：“我坐地鐵過去就行。”
“讓小陳送你。”雖然覺得有點漏洞百出，但是蕭越澤還是追了幾步出去。
念淺汐搖搖頭，笑意微微：“沒事，不是很遠，我自己去就好。”
蕭越澤還想說什麼，然而念淺汐的動作太快了，很快就消失在了蕭越澤的視野之外。
念文淵迷迷糊糊地問道：“爸爸？媽媽去哪裡了？”
“你媽媽出門了，工作。”蕭越澤道，掩去心底的疑惑，伸手揉了揉念文淵的頭。
念文淵倒是很習以爲常的樣子，笑笑道：“媽媽就是這樣的。”
“以前也這麼辛苦嗎？”
“以前比這還要辛苦啊，媽媽經常半夜回來的，寶寶會給媽媽留燈。”念文淵笑眯眯道。
蕭越澤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輕嘆了口氣，揉了揉念文淵的頭：“你媽媽……帶着你不容易。”
“恩，大家都這麼說。”念文淵認真道：“媽媽對我說過的，帶着我很幸福。”
蕭越澤心底一陣酸楚。
念淺汐已經很久沒有出門坐過地鐵了，好在曾經的習慣還在。
這個時間，人潮涌動，念淺汐上地鐵就自娛自樂地想着，還好……
自己沒有蕭越澤那樣的習慣，倘若自己習慣性地不帶任何一丁點現金，全靠黑卡生存，那麼現在自己恐怕也沒辦法上這班地鐵了。
很快，念淺汐到了看守所。
查驗了證件，念淺汐一進去就看到了原地打轉的白巖。
白巖擡手：“時間剛好。”
“爲了不
要太早到，我沒有打車。”念淺汐實事求是道。
白巖笑出聲，想了想又覺得氣氛不太對勁，連忙收斂了笑容道：“進來罷。”
很顯然，這裡的人對白巖很熟悉，見念淺汐跟着一起進來了，也沒說什麼，只是幫忙拉開了一道門，又看向白巖：“二十分鐘最多。”
“我知道規矩。”白巖笑笑，進去了。
那人就坐在裡面，見白巖帶着念淺汐進來，眼神微微一動：“白先生，這就不好了吧？我不記得我讓你帶人進來……”
“是念家人。”白巖淡淡道。
念淺汐的眼神很平靜，看向那人。
那人一副文化人打扮，雖然在看守所裡面有點狼狽，卻還是保持着最初的那種執拗。
念淺汐盯着那人看了好一會兒，方纔問道：“車禍，是你做的麼？”
“你帶錄音筆了嗎？”那人反問。
念淺汐眉眼微微一沉，道：“外面有安檢，你不相信警察？”
“我太相信了，我擔心他們來套我的話。”那人嘆了口氣，還是道：“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是我。”
“買兇的人呢？”念淺汐繼續問。
“我說出來，你覺得我還有好果子吃麼？”男人看向白巖：“有煙麼？”
“你瘋了？這地方還想要煙抽？”白巖罵道。
男人露出無奈的表情。
念淺汐倒是沉聲道：“我給你的的話，你就告訴我麼？”
“是或者不是，我只能告訴你這個。”
念淺汐點點頭，在桌上蘸水寫了一個字——
“蕭”。
男人眉眼微微一動，笑了：“你很聰明。”
“是麼？”念淺汐問。
男人嘆了口氣，點頭：“你都知道答案了，還一定要來找我做什麼？確認麼？”
“的確，就是爲了確認。”念淺汐沉聲道。
男人這才道：“是，我只是個幫兇，你如果想報仇的話，我忠心建議你去查查蕭家，那纔是你該找的地方。”
他呼出一口長氣，這才道：“好了吧？我該說的也說完了，你可以回去了麼？”
念淺汐站起身，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哦，對了，我的煙，別忘了。”男人似笑非笑道。
念淺汐的表情有那麼一瞬的冷霾：“你是殺人兇手，我是被害人的女兒，你認爲我會給你煙？”
“你怎麼說話不算話啊？”男人怒道。
念淺汐點頭：“對，我就是這樣的人。”
她說完，轉身就走。
白巖什麼都沒說，徑自跟了上去。
追上了念淺汐，白巖見念淺汐一個勁往前走，只好伸手將人拉住了：“念小姐。”
“我……”念淺汐咬住下脣，忍住即將淚崩的衝動，這才低聲道：“謝謝你，前輩。”
“其實在新聞界待久了，會有種想法，人到底應該怎樣做，是將真相血粼粼地丟出來，讓你自己看好，還是應該將所有的一切掩藏起來，僞裝一個太平好。”
念淺汐看向白巖，眼神有點茫然。
白巖就嘆了口氣，說了下去：“有些時候覺得，僞裝未必是不好的，畢竟這也是一種保護
，可是這樣的保護，真的是大家需要的嗎？”
念淺汐啞聲道：“我不需要。”
“我知道，所以我將真相告訴了你，至於怎麼做，那是念小姐自己的選擇。”
最後的最後，白巖如是道。
回去的路上，念淺汐坐的是出租車。
她的腦海中一片混亂，幾乎沒辦法準確地報出自己家的地址。
好在，出租車司機還是聽懂了，一邊抱怨一邊往前飛速地開着。
念淺汐猶豫了一下， 輕聲道：“師傅，幫我在四環兜一圈。”
“啊？”師傅一怔：“那挺貴的，姑娘你……”
想起剛剛念淺汐爆出來的地址，師傅二話不說，一腳油門。
也是，別墅區的人，會在乎兜風這點小錢麼？
念淺汐抱着自己的雙臂，緊緊地抱着，像是在給自己一點最後的溫暖似的。
不知道怎麼做纔好，不知道要怎麼走下去。
太多太多的不知道，讓念淺汐幾乎要被逼瘋了。
如果……蕭家的蕭路遠真的是自己的殺父仇人，那麼……爲什麼？
蕭越澤的母親是被人殺了的。
這樣的殺人案，當年是誰掩蓋了下去？
爲什麼？沒有任何關於這兩起事件的報道？
更重要的是，這兩件事情真的有關聯性嗎？
現在唯一能夠確認的就是，蕭路遠殺害了自己的父母。
念淺汐忍不住想要嗚咽，她記得，她清楚分明地記得，在念文淵面前，蕭路遠也曾是個笨拙而溫情的爺爺。
可是這樣的一個人，殺了自己的父母不是嗎？
念淺汐咬住下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更讓念淺汐害怕的是，要怎樣面對蕭越澤。
下車的時候，她腳步微微踉蹌，一眼就看到了窗口的蕭越澤。
他像是在等待，等誰？
等自己麼？
曾經那麼期待的等自己回家的一盞燈，現在卻讓念淺汐感覺到了無比的壓力。
她輕咳一聲，走了過去。
蕭越澤像是鬆了口氣似的：“給你打手機怎麼沒接？”
念淺汐一怔，將手機摸出來：“啊，剛剛被我關機了。”
“什麼採訪那麼重要？”蕭越澤嘆氣，看了念淺汐一會兒，這才道：“我剛剛給Lisa打電話了，她說沒有給你安排任何採訪任務。”
如果是平常，念淺汐肯定要反駁，或者要質問。
爲什麼要干涉她的工作啊，或者是爲什麼不給她一點自由啊之類的。
可是現在，念淺汐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淡淡道：“是麼。”
她像是根本不在意蕭越澤說了什麼，只是淡然地脫了外套交給小陳，這才從蕭越澤身旁若無其事地繞過去：“我要去洗澡了，今天好累。”
她受過傷的手微微顫抖着，蕭越澤看在眼裡，心底有點不舒服，一伸手將人拉住了。
然而念淺汐沒有回頭，她只是淡淡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蕭越澤的眉頭微微蹙緊：“你怎麼了？”
“我怎麼了？”念淺汐眨眨眼，淡淡道：“我很好啊，倒是你，今天有點反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