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烈的眉頭微微一跳,如此威力強大地雷霆重擊,換成是原先的那個時空,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但經過時空隧道莫明其妙的強化,或許,如今的自己,也能做得到。不過縱然如此,這個半道殺出的程咬金,也真夠強悍的了。
從瞄準鏡裡,清楚地看到,這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男子,方臉寬額,面目粗獷,脖頸粗壯。精赤着上身,皮膚油光水滑,一塊塊飽滿強壯的肌肉,渾身充滿着爆炸性力量。
原來是個健美男,跟阿諾州長有得一拼,難怪有這麼霸道的力量。
狄烈想了想,還是放下槍,退出子彈。不管此人來意如何,爲何要潛藏於水底,就目前看來,大家似乎在同一條戰線上。
此時但見那人一聲唿哨,方圓數十丈的水底及蘆葦叢中,竟然鑽出十幾個人頭,嘴裡咬着尺半長的解腕刀,一個個穿着兜襠布,近乎於赤條條的大漢紛紛從中躍出。
這羣大漢一齊聚攏到小船邊,拍着船舷,戳指着固新的屍身,放聲大笑。那種恣意不羈的張狂,畢露無餘。過了一會,七、八條大漢爬上船,將固新渾身上下搜了個遍,再剝去衣甲靴褲。其中一人,將從固新處奪來的一把裝飾華麗的彎刀抽出鞘,猛力一揮,狠狠劈下固新的腦袋,隨即將首級高高舉起。衆漢子高聲歡呼,將那健美男託舉起來。
估計是位置擡高了,視線開闊,那健美男隨即發現了默然佇立於山崗上的騎士。隨着他舉手高呼了幾句什麼,衆大漢忙不迭將其放下,或划船或游泳,回到岸邊。紛紛將叼在口裡的解腕刀取下,向狄烈圍了過來。
狄烈依然平靜地端坐馬背上,將填滿子彈的彈匣壓入卡槽,然後不動聲色地將槍身橫放於馬鞍,槍口斜指向那爲首的健美男。
那健美男上下打量了這個穿着奇異的青年一陣,便被對方手上的那件亮鋥鋥的事物吸引住了:“這是什麼傢伙?看着甚令人歡喜。”
那名一手提刀一手拎着固新首級的大漢立即粗聲道:“兀那漢子,俺大哥看上你手裡的傢什了,快快獻上,免得討打。”
狄烈淡然一笑:“原來你們是打劫的,可惜,我沒什麼財物可以讓你們發財的……”
衆大漢立即打斷狄烈說話,七嘴八舌道:“誰說沒有?把你手上的傢什獻給大哥就對了。”
“還有這匹好馬,至少值得五百貫。”
“還有身上這套衣物及頭盔,雖然看上去盡是補丁(其實是口袋),但質料甚好。”
其中一個身材偏瘦,個頭較矮,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突然飛快貼近狄烈,迅捷無比地伸手從手臂外一個半撕開的衣袋裡勾出一件東西。然後邊退邊嘿嘿笑道:“還有這個玉鐲……呸呸,這般低劣的玉料,怕也值不了幾貫錢……”
在這羣大漢圍上來時,狄烈就已經提高警惕,不過他的注意力多半放在那堪稱強勁對手的健美男身上,其餘人等倒不怎麼放在心上。卻不想這羣人中竟還有一名手腳利索的傢伙,出手之快可與資深小偷一拼,出其不意之下,竟讓對方奪去了那枚張小妹臨終前託交的綠玉鐲。
狄烈反應是何等之快,在那少年剛得手欲退之時,持槍的手臂迅速一伸,加上狙擊步槍近一米四的長度,竟然精準地將槍口從少年手中玉鐲環中穿過,槍管一挑,綠玉鐲劃出一條淡綠的弧線,穩穩地落回狄烈掌心。
“好身手!”那拎着首級的大漢忍不住喝了聲彩。
那少年在同夥面前大失面子,顯然甚是不爽,再次撲過來,卻被狄烈一腳踢了個四仰八叉。
狄烈沉下臉:“各位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別怪我出手無情……”
狄烈的話再次被一個人打斷,這一次,是健美男。但見他雙目圓睜,一步步走近,戟指着狄烈,聲如寒冰:“將那枚玉鐲交出來。”
狄烈用行動回答——將綠玉鐲塞回手臂衣袋子裡。
健美男一聲怒吼,如同一頭髮狂地野獸衝過來,揮手一拳重擊戰馬的頭部。
咔嚓一聲脆響,若大一個馬首爆開,血肉橫飛,悲鳴而倒。
狄烈先一步甩蹬躍下,怦怦怦!連續幾槍託下去,砸倒了幾條大漢。那少年咬牙切齒爬起來,如同被激怒地野貓,一頭衝撞過來。狄烈一個側滑步閃開,嘬掌成刀,斜劈在其耳根處。少年雙眼翻白,仰頭栽倒。
那名砍下固新首級的大漢嘬脣打了個唿哨,衆漢子立即結成一個緊密的包圍圈,刀光霍霍,向狄烈壓迫過來。
狄烈微微一嘆,食指扣上板機——他本不想殺這些人,準確地說,是不想將有限的子彈,浪費在這些烏合之衆身上。不過現在沒得選擇,被十幾個手持利刃的壯漢包圍,其中還有一個強悍到變態的傢伙,不先下手爲強,後下手就得遭殃。
就在這時,那健美男卻甩着沾染馬血的手腕,瞪着血紅的眼珠,衝着手下人吼道:“賈虎,你幹什麼!俺張大郎跟人放對,什麼時候以衆凌寡過?全都給俺退下!這個人,俺要親手收拾。”說到後面幾個字時,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那股痛恨的神情,瞎子都能感覺到。
狄烈莫明其妙,自己與這傢伙哪來那麼大的仇恨?等等,張大郎?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好像有誰提過……
但還沒等狄烈想清楚,這個叫張大郎的健美男已經挾着一股煞氣,兇猛撲至,呼地一拳砸來——此人共擊出過兩拳。第一拳,打爆了固新的腦袋;第二拳,砸碎了一匹強健戰馬的頭顱。現在這第三拳,目標仍然是腦袋,狄烈的腦袋。
狄烈飛快將狙擊步槍斜背於肩,面對這激得衣袂飛揚的如山重拳,在零點幾秒內,腦海裡最少閃過七、八種破解反制的手法。最終狄烈卻選擇了最簡單直接的一種——以拳對拳,與對手硬撼一擊。他要試一試,自己的拳頭,有沒有這樣大威力的爆頭能力。
嘭!咔嚓!一聲沉悶和着清脆的響聲,在拳與拳之間爆開,這是力量與力量的碰撞,結果……
挾着痛恨與狂暴力量揮出這一擊的張大郎,粗壯的手臂直挺挺定在半空,如果再觀察得細緻一些,可以看到他的拳頭在微微顫抖。
狄烈倉促迎擊,被對手全力一擊撞得向後退了好幾步。雖然手臂震得發麻,拳頭也硌得生疼,但是,他知道,他贏了。這個叫張大郎的變態傢伙,果然強得可怕。他的力量,與強化後的自己相比,居然相差無幾。但是,他的骨骼密度與筋腱的強韌度,卻仍屬於正常人範疇,無法與強化後自己硬如堅石的拳頭對抗。
所以,對撞的結果就是,狄烈安然無恙,而張大郎,右拳食指、中指、無名指及小指骨折。
就趁現在!狄烈的身體就象安裝了彈簧一樣,右腿一蹬,倏退突進,迅速伸手扣住張大郎右腕,一個乾脆利落的過肩摔,將對手摔倒在地。隨即反拗其臂,牢牢摁在地上。
在此過程中,張大郎雖然也試圖掙脫反制。但一來狄烈的臂力並不遜於他,二來他多根指骨骨折,痛徹心脾,難以使勁,竟被牢牢控制住。
以賈虎爲首的一干圍觀的手下,怎麼也沒想到,他們心目中,有“萬人敵”之勇的大哥,竟在眨眼間就被放倒了。待清醒過來時,不約而同哇哇大叫着撲上前。至於之前張大郎所說的類似於“單挑”的話,這時自然是選擇性遺忘了。
但十餘條大漢剛撲出幾步,身體就如遭雷噬般定住了,一個個目瞪口呆看着山崗上——不知何時,那裡已出現一排排鎧甲鋥亮,刀鋒滴血的重甲騎兵。那一雙雙煞氣四溢的血紅色眼珠裡,充斥着剛剛打敗強敵,重拾信心的自信與驕傲。
鐵甲、利矛、長刀、烈馬,以及慘烈戰鬥後的鐵血肅殺氣息,竟將這羣天不怕、地不怕的赤膊大漢,生生震懾得不敢動彈。
爲首的一名鐵甲騎士,長刀倏舉,冷聲下令:“籤軍兄弟們,準備衝鋒!”
“等一下!”狄烈放開張大郎,站直身體,轉頭對爲首騎士道,“方大頭,派兩個人去把葉小娘子接來。”
這近二百騎兵,正是趕來接應狄烈的方洪的籤軍騎兵,還別說,來得正是時候。雖然不知道狄烈爲什麼要接葉小娘子過來,但身爲下屬,縱有疑慮也只得領命。
狄烈交待完畢後,低頭看着腳下慢慢坐起來喘息的張大郎,將綠玉鐲掏出來,伸到他眼前:“你認識這鐲子?”
張大郎面色一變,擡手欲搶。
狄烈反轉手掌,將玉鐲握在手中,淡淡道:“這是一個叫張小妹的女子託我轉交其兄的,如是你是東平府的張大郎,鐲子拿去。否則……”
張大郎急切道:“俺正是東平府梁山泊的張大郎,張小妹正是舍妹。俺此次帶十餘名兄弟,輾轉數百里,沿河而上。正是聽聞汴京城破,婦孺被虜,心憂舍妹安危,遂一路追蹤至此……只是,這綠玉鐲如何在你手裡?舍妹又在何處?”
狄烈聽到張大郎提起梁山泊,心中一動,現在可不正是北宋末年,好象正是梁山好漢活躍的時候吧,那麼水滸傳中的人物,是不是真的存在呢?
“梁山泊?你認識一個叫宋江的人嗎?”
“宋江?”張大郎乍得其妹消息,心神有些恍惚,一時想不起來。
倒是那個叫賈虎的的漢子答道:“回好漢……呃,回將軍的話,在宣和年間,梁山泊的確有一夥悍匪,其頭目就叫宋江,曾以數十人縱橫河東,不過後來被張叔夜張大人招安了,據說拉到江淮一帶打方臘去了。眼下已是靖康二年,那方臘早被滅了,這宋江等人,就不知所蹤了。”
狄烈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如果是這樣,那這個現實版的宋江等所謂的“梁山好漢”,好象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戰績,名不副實嘛。看來小說就是小說,當不得真啊!
此時一陣蹄聲傳來,葉蝶兒到了。
“跟着這位葉小娘子走,她會帶你找到你的妹妹。”狄烈命令十名騎兵護送葉蝶兒與張大郎一行渡河,但先將他們身上的刀子等武器一併收繳了。在這樣虎視眈眈的情況下,衆漢子自然不敢有異議。
張大郎登上小船時,回首抱拳道:“俺張榮橫行八百里水泊,也會過不少好漢,手下從無敵手,想不到今日會敗在將軍手下,請教將軍高姓大名。”
“狄烈。”狄烈邊回答邊轉動腦子,在他有限的宋朝知識裡,似乎沒聽過“張榮”這一號人物。不過這傢伙,的確是個難得的猛士。
事實上,狄烈限於宋史方面知識的潰乏,他並不知道,這位史上號稱“張敵萬”的張榮所領導的梁山泊水軍,纔是歷史上真正的梁山好漢。在隨後的宋金戰爭中,張榮的梁山泊水軍,不斷給予入寇河東的金軍沉重的打擊,更擒殺金軍重將萬夫長完顏忒及金國重臣完顏昌之婿、萬戶蒲察鶻拔魯等五千餘人。與其戰績相比,水滸裡的所謂“梁山好漢”實在相距甚遠。
在這個時空中,由於狄烈的出現,張榮及其梁山泊水軍,將發揮出比歷史上更精彩出色的輝煌戰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