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白佑彬來到“秋波”號驅逐艦擔任中尉大副時,差點對殘酷的現實感到絕望。
與熱情洋溢,鬥志昂揚的年輕大副不一樣,驅逐艦上兩百多名兵油子幾乎沒有什麼士氣可言。這也不能怪他們,十多年的懈怠,早就磨光了他們的鬥志。另外,海軍士兵與軍官的待遇有着天壤之別,前程更是暗淡無光,怎麼可能有高昂的士氣呢?
當時,帝國海軍軍官與士兵實行的是兩套截然不同的晉升體系。
從軍事學院畢業的軍官都有光明的前途,只要個人能力出衆,且能夠吃苦耐勞,上進心強,都有機會獲得應有的地位,並且發揮應用的作用。
相反,士兵的前途則相當暗淡。除了極少數表現出色的士兵有機會晉升爲軍士,拿到海軍的終生聘用合同,混到五十四歲,拿着高額退役養老金回家安享天年之外,絕大部分士兵只能與海軍簽署三年的服役合同,即便表現出色,也最多續簽三年,然後就將離開海軍,返回故土。
一般情況下,士兵入役時的年紀爲十八歲,完成兩期兵役後就是二十四歲了。
此時,已經錯過了最佳的學習年齡,可憐的退役補貼不足以讓他們學成一門技能,在社會上找到合適的崗位。另外,普通士兵的家庭經濟條件都不會好到哪裡去,不然也不會參軍服役。如此一來,退役後,大部分士兵只能去工廠當工人,而且還是最廉價,最普遍的工人,其社會地位可想而知。
如果在戰爭時期,士兵還有可能被提拔爲軍官,甚至成爲將軍。
和平年代,對絕大部分士兵來說,當他們將最美好的青春奉獻給帝國海軍之後,得到的只是一張退役證書,以及少得可憐的“遣散費”。
如此殘酷的現實,最終只會打垮士兵的鬥志,消磨士兵的士氣。
體會到了士兵的尷尬待遇之後,白佑彬也曾經想改變現實。當時,他甚至給陳錦寬寫了一份報告,希望改變海軍的徵兵制度與士兵晉升制度,給更多士兵晉升的機會,並且允許士兵在服役期間學習某種生存技能,爲今後投入社會生產做好準備。
結果,他的報告只換來了幾箱子書籍。
用陳錦寬的回覆來說:帝國海軍沒有能力爲數以十萬計的士兵提供教育機會,也不需要如此多的士官。當然,帝國海軍也會力所能及的提高士兵的受教育程度,並且由“秋波”號驅逐艦做示範。
那幾箱書籍就是陳錦寬提供給白佑彬的“示範”工具。
毫無疑問,白佑彬的努力失敗了。別說陳錦寬不理解他的要求,就連他手下的士兵都不理解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另外,作爲白佑彬頂頭上司的宋時倫艦長更是覺得,完全沒有必要把時間花在書籍上,有那麼多空閒精力的話,還不如搞搞體能訓練。
直到七十年初,情況纔有了改觀。
如同江洪波承諾的那樣,宋時倫被調回艦隊司令部,白佑彬擔任“秋波”號驅逐艦的代理艦長。一個月後,白佑彬收到了晉升令,並且正式成爲了“秋波”號的艦長。
雖然“秋波”號只是一艘排水量不足兩千噸,官兵不過兩百餘人的驅逐艦,但是作爲一艦之長,白佑彬擁有的職權範圍與那些指揮數萬噸的戰列艦艦長沒有什麼差別。如果說驅逐艦是一個家的話,他就是這個家的家長。
擔任艦長之後,白佑彬立即利用陳錦寬給他的“示範”權力,雷厲風行的推行改革。
首先,他提拔了五名平常表現優秀,擁有高中學歷,只是資歷較淺的士兵爲士官,並且賦予了他們足夠的權力。隨後,白佑彬當着全艦官兵宣佈,文化科目成績將與日常考覈掛鉤,而且所佔比重與專業訓練成績同等。
三個月後,在大部分士兵的文化成績都達標之後,白佑彬將改革推入第二階段。
按照他在學院學到的方法,戰艦上的士兵採取“三一配置”,即任何崗位上的士兵都要掌握除本專業之外,另外一項技能。戰艦上,能夠勝任任何一個崗位的士兵數量超過了所需數量的三分之一。
當然,這些都離不開高強度的訓練。
萬幸的是,以白佑彬在艦隊的關係,加強訓練強度的問題還不大。至少,泗水港口司令部的後勤補給軍官不敢剋扣“秋波”號的燃料與訓練彈藥。另外,白佑彬還通過關係,找谷衛東上校特批了一筆訓練經費,並且用這筆經費建立了獎勵制度,以此激勵士兵的訓練與學習熱情。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半年的刻苦訓練,白佑彬有了第一份收穫。
在當年八月份舉行的“南洋支艦隊大比武”中,“秋波”號憑藉出色的表現,一舉拿下了驅逐艦類射擊、航海、雷擊以及補給等四個科目的第一名。白佑彬也因此一舉成名,他的訓練方式得到了江洪波的重視。
隨後,“秋波”號驅逐艦所有官兵得到了南洋艦隊一等嘉獎令。
要知道,在六十九年的“大比武”中,“秋波”號的成績在支艦隊十多艘驅逐艦中,排名倒數第三!僅僅一年的時間,準確的說,是半年的時間,白佑彬就把這支人人都瞧不起的團隊打造成了南洋支艦隊最優秀的驅逐艦團隊!
憑藉“大比武”的優秀表現,十一月,“秋波”號作爲帝國海軍急先鋒,第一個抵達了雅加達,並且支援上岸作戰的陸戰隊官兵,在總督府解圍戰鬥,以及隨後撤出總督的行動中立下了汗馬功勞。
“秋波”號驅逐艦也因此在一年之內第二次獲得了南洋艦隊一等嘉獎令,並且隨後被帝國海軍記集體三等功一次。
白佑彬並沒有因此感到滿足。當月,他謝絕了返回艦隊司令部任職的邀請。
針對“秋波”號在“雅加達解圍行動”中暴露出來的諸多問題,白佑彬一方面繼續保持高強度訓練,另外一方面着手改進訓練方式。
當時,最嚴重的問題出在支援陸戰隊的地面戰鬥中。
在一般的海戰中,驅逐艦因爲火炮口徑有限,所以炮戰基本上都發生在視覺範圍之內。即便是夜間,也可以利用探照燈,讓炮手看到目標,然後瞄準開火。可是在支援地面部隊作戰的時候,驅逐艦上的炮手很少能夠看到目標,只能按照槍炮長提供的炮擊數據開火。
問題就出在這裡。
按照槍炮長的命令開火,戰列艦與巡洋艦上的炮手都能做到,而且做得很不錯。問題是,誰會要求驅逐艦上的炮手也達到這個水平?
當然是白佑彬,說白了,此時白佑彬培養的不僅僅是驅逐艦官兵,而是主力艦官兵!
另外,白佑彬本來就是槍炮專業出身,對炮戰非常重視,其炮戰理論也非常踏實,因此在改進訓練方法的時候,他比任何人都做得徹底。
訓練中,白佑彬總結出了四種基本炮戰模式。
一是晝間視距內炮戰,二是夜間視距內炮戰,三是晝間視距外炮戰,四是夜間視距外炮戰。
當時,南京電子一所已經制造出了第一批艦載雷達,並且裝備到了十多艘巡洋艦上。
雖然白佑彬的“秋波”號還沒有資格裝載雷達,但是通過獲得的雷達性能數據,白佑彬已經預料到,雷達將徹底改變未來海戰方式,超視距炮戰將成爲海戰決勝的關鍵。因此,提高超視距炮戰能力,是提高帝國海軍戰鬥力的重中之重。
超視距炮戰又分成了兩種,一種是遠距離炮戰,另外一種是夜間無照明時的近距離炮戰。
針對這些炮戰模式,白佑彬率領“秋波”號進行了新的訓練。
當時,幾乎沒人明白白佑彬爲什麼要在一艘驅逐艦上搞這麼多的訓練。說白了,即使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的時候,驅逐艦的主要武器仍然不是火炮,而是魚雷。大規模海戰中,驅逐艦的任務就是用魚雷攻擊敵人的主力艦,只有在對付敵人的驅逐艦時,纔會用上火炮。說白了,驅逐艦裝備的中小口徑火炮,連巡洋艦都對付不了,又怎麼對付得了主力艦呢?
實際上,白佑彬的這套訓練方法本來就不是爲驅逐艦準備的,而是爲主力艦準備的。
只是,當時他還不是主力艦,甚至不是巡洋艦的艦長,只能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裡搞點名堂了。
也正是如此,當時“秋波”號上的二十多名軍官,除了戰爭初期陣亡的三人外,其他二十一人都先後成爲了戰列艦艦長,其中七人後來成爲了海軍將領。另外,在兩百多名士兵中,有五十四人在戰爭期間晉升爲軍官,成爲戰列艦槍炮長的就有四十六人,還有三人最終晉升爲帝國海軍將領!
能說白佑彬的訓練沒有用嗎?
如果不是白佑彬未雨綢繆,以及超前的訓練方式,“秋波”號上的官兵能有今後的輝煌成就嗎?可以說,在整個大戰最緊張,最激烈的階段,白佑彬在“秋波”號驅逐艦上帶出來的官兵成爲了帝國海軍的中堅力量。
只不過,此時此刻,白佑彬根本不知道未來的事情。
“長官,才收到的電報!”
放下望遠鏡後,白佑彬轉過了身來。
“郭懷平將軍要我們立即返回泗水港,並且於後天中午十二點之前到達獅城。”
“這麼急?”白佑彬微微着了下眉頭。
“聽說,海軍將在琉球島海域舉行大規模演習。這麼急着將我們調回去,大概是準備派我們去參加演習吧。”
白佑彬點了點頭,讓通信兵先下去了。
演習?僅僅只是演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