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白狐在小谷懷裡上下刨着兩隻前爪,整個身子都向着那路道上探。
“白狐,你要我們從這兒過去嗎?”阿竹摸了摸它的頭,“那兒能出去嗎?”
“嗚——嗚——”白狐引頸嚎上兩聲,用鼻子碰了碰阿竹的手心,又往路道方向拱了拱。
幾個人對視一眼,到底無路可去,只能踏上那水波路道前去探探。起初還揪了個心,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水潮突然涌起,或是路道突然下沉,但一路風平浪靜,沒有一點兒波瀾險境。不多久,便到了那石拱之下。
仰頭望,銅鈴空懸頂上,倒是比遠眺的要高上許多。
“嗚——”白狐叫喚一聲,兩隻前爪將小谷抱着它的手臂一按,後腿一蹬,啪嗒一下跳到地上,回頭看看阿竹,甩了甩蓬鬆松毛茸茸的大尾巴,示意他們跟上。
“這兒是出口嗎?”阿竹看着那料峭的石拱,和其後毫無波瀾的平靜水面,心裡懷疑。
白狐原地蹦噠兩下,顛着步子一躍,從石拱之下穿過,瞬間消失了身形。
“白狐!”小谷一驚,跑上幾步,到了它消失前的位置卻猛地停住,疑慮好奇地伸着腦袋往前探看,又伸了伸手穿過石拱在空氣裡摸上幾把,見沒有什麼反應,便大着膽子伸過去一條腿,接着乾脆整個人都走過去了,還來回跳上幾下,卻愣是什麼也沒發生,“月影,阿竹,白狐是怎麼消失的?”
“看來此處真是出口。”月影說道。
“誒?爲什麼?”阿竹好奇道。
“白狐乃神明靈獸,又常年生活於此,或是借了神力,不受這困境束縛。”
“那我們呢?”
“自然要另想法子。”
阿竹一下耷拉了腦袋,本以爲可以出去了,卻不料是空歡喜一場。她揹着手,信步踱到石拱之下,望着那叮叮鈴鈴的銅鈴,總感覺體內有什麼隱隱作動,再一仔細凝神,卻又什麼也沒有。
“怎麼了?”月影走到她身側。
阿竹搖搖頭:“你說,白狐是借了神力,那或許我們也可以?”
“你……”
“我現在怎麼也算半個神仙了吧,或許可以蹭個通行證呢?”阿竹半開着玩笑,張開了雙臂,在石拱之下的空氣裡一頓瞎抓胡撥。
噔——
一聲巨響嚇得阿竹霎時間收回雙手,被月影拖拽着連連退了好幾步。
眼前,石拱之下,赫然浮現了一個紅色的圓形法陣,符文交錯,佈滿九九八十一格。而在法陣之後,霞紅的底色上隱約浮現出沙丘的映像,還有一點白色的毛團忽跳忽動。
“那後面就是戈壁灘了吧,果然是出口。”阿竹拍掌叫到,又朝月影得意地眨眨眼睛,“看來我還挺有面子的嘛。”
“這兒能出去嗎?”她爹猶疑着上前幾步,正想伸手試探,誰料還沒碰到,便被一股力道猛推了回來,啪嘰一下摔到地上。
“阿爹——”阿竹兩步趕上去,扶着他,“怎麼樣?沒摔着吧?”
“還好還好,你爹還是挺結實的。”她爹哎喲着爬起來,“這兒過不去啊。”
“這是……怨川的封印法陣?”月影細細掃視過那陣上的符印,雖未完全明白,但也猜得七七八八了。
“什麼法陣?”阿竹問道。
“此陣創造了這個虛空,將怨川積聚的怨念封印在此。若是沒猜錯,那銅鈴,便是安魂鈴。”
“安魂鈴?”
“能安怨氣,所以怨川河才如此平靜。”
“那我們……”阿竹正說着走到法陣前,卻連一句話沒說完,就失了神,彷彿什麼東西鋪天蓋地而來,將她的心神給完全封困了起來。
她僵立着,眼迸紅光,周身泛出一圈紅色的暈華。
“阿竹?!”月影本欲伸手拉她,卻像觸電一樣被一股力道猛彈開了,手上一陣灼傷刺痛。
叮鈴叮鈴叮鈴……
安魂鈴突然疾快有力地晃動起來,封印法陣的紅光越來越強。
阿竹木然地往前走了兩步,左手成刀在右手手掌輕輕一劃,割開一道口子,立馬滲出一片血跡,印在那法陣中心。鮮紅的血液順着法陣的印文符樣迅速蔓延鋪展。
“阿竹!”
呼——狂風拔地而起,飛旋着將阿竹和石拱圈在中心,捲起滔天巨浪,水潮翻涌,風障之中卻平靜得沒有一絲波動,唯獨銅鈴叮噹響得飛快急促。
“阿竹!阿竹!阿竹!”月影高吼着試圖破開風障,但無論他怎麼劈怎麼砍,愣是無法接近一步,卻讓風刃割開了無數細碎的口子。
“啊!”阿竹她爹和小谷到底抵擋不住狂風暴洪的衝擊,腳下一個打滑便跌進了海潮裡。
他們是生者,並非死魂,墜入怨川只會被萬鬼怨念吞沒。
月影心裡一驚,急忙反身急撲,一個箭步上前抓住兩人掙扎着高舉出來的手,用力一握,卻彷彿深陷於泥塘中,似有千斤之重。一個踉蹌,生生也被拽入了漩涌中。
那怨川的水冰冷刺骨,宛如千萬根靈繩束縛,攀扯纏繞着收緊落水之人,就像深淵餓鬼,要把人生吞活剝了一樣。
月影一手拖了一個人,極力與潮水吸力抗爭着,勉強把人托出水面。可隨着阿竹的血越鋪越廣,狂風越來越肆虐,水潮越來越洶涌,他的耳邊彷彿聽到了萬鬼呼嚎,眼前漸漸浮出幻影。
阿竹她爹和小谷已經快要失去意識了,只緊緊抓住了月影的手,臉色漸漸發紫,氣息越來越短。
月影乾脆一咬牙,睜着雙眸銀光一閃,喚起一圈鬼火,硬是把水潮逼退了一步。趁着這一點鬆懈,他雙手一擲,將那兩人扔上了地面。
叮鈴叮鈴叮鈴……安魂鈴響聲越發急促,潮水在鬼火外集結翻涌,大有淹過鬼火之勢。
“阿竹!快鬆手!阿竹!”月影強撐着喊道。
月影?阿竹在一片黑暗中聽到了月影的喊聲,卻發現自己難以動彈,眼前漸漸有了紅光,卻是月影在水中抗爭的模樣。
“月影!!!”阿竹急喊,但外面卻聽不到她一絲聲音。
“想救他嗎?”黑暗中有人和她說話。
“誰?誰在說話?”
“想救他便把安魂鈴拿下來。”
“安魂鈴?”阿竹擡起頭,望着那伸手墊腳便觸手可及的銅鈴。
“把它拿下來。”
“你是什麼人?”
“把安魂鈴拿下來。不然他會死的。”
“等一下!”
“只要被拖入水中,就會被怨念吞噬。”
“不要…不要!”
“快拿下來。”
阿竹又看着那急劇晃動的銅鈴。不行,月影不能出事,月影不能死!她顫顫巍巍地伸出手,踮起腳尖,一把抓住了鈴垂。
鈴聲停下來了,風濤瞬間消散。
阿竹站回地面,看着銅鈴的掛繩從岩石的尖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