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眼睛一眨,停下了拔匕首的動作,猶疑了一會兒:“我不是。”
“不是嗎?”醉花仙神色間有些失望。
阿竹察覺此人並無惡意:“你認識她?”
“嗯。初時,醉花田暴亂,雪沙灣爆發血潮,她剛好路過,出手相救,免去了一地生靈塗炭,幫了我很大的忙。那時的月影還是個小孩子,適應不了雪沙灣暴曬的日光,生了場大病,便是在我府上修養調理的,住了好長一段時間呢,當時我還老逗他玩……”醉花仙將思緒拉回來,“你身上靈力的氣息和她很像,剛纔又叫着月影的名字,還以爲是她轉世託生了。”
“轉世託生?”
“白靈她……是不是出事了?”
“爲什麼這麼說?”
醉花仙蹲下身子,將小狗崽抱在懷中:“許多年前,有幾縷散碎的白色靈識飛過,我見與白靈的氣息頗像,便將它們收集封存了起來。本想找個機會去白靈祠堂看看,誰料遭了小人暗算,被奪走了仙印,只能藏身在這古井秘境之中,失了行動自由。”
“小人暗算?”阿竹一拍腦袋,“不會是那個叫醉花公的妖嬈男子吧?”
“不錯,我本是看管這片醉花田的小仙,終日與醉紅花爲伴,心生寂寞。一日,花中誕生一妖,天真浪漫,常陪我說笑嬉戲玩鬧。我當時年少無知,竟被他三言兩語哄騙了,自以爲難得覓一知己良人,哪知竟是個白眼狼。他在我酒中下了藥,趁我昏睡之時奪走了仙印,佔據了仙府,將我棄於花田之中。可我畢竟是這片花田的主人,即便是失了仙術靈力,又豈會輕易中了這醉花之困。自那時起,我便棲身在此。”
“這醉紅花,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我看它把那些人都……”
醉花仙嘆了口氣:“罪過啊。這醉紅花又叫醉生夢死,在日落後開放,以香氣爲引,窺探人心底慾望,花藤纏絞,使之墮入迷境,而迷境中是慾望的極度滿足。當人陷於其中不可自拔時,醉紅花便以人血爲食,以陽氣爲料,直將藤中獵物吸食殆盡才肯善罷甘休。但此花在丹藥中又具有極強的活血生津價值,不可一舉毀去,纔派了我來看管。”
“難怪那些人滿身是血還一臉幸福無比的模樣。”阿竹突然間意識到,“那……那月影,他剛剛也被花藤纏住了,不過他的表情好像很痛苦。”
“月影?他真的是我說的那個月影?”
“對。我們也是來……來找白靈的。”
醉花仙在月影身旁坐下,見他已是一個丰神俊朗的少年模樣,但眉眼間還和昔時記憶中的樣子十分相似。看來白靈是真的出事了。
她伸出兩指置於月影額間,閉目運氣看察,神情卻越發凝重,秀眉微蹙。半晌,似是被什麼東西反彈回來,倏地一下收回手,胸口上下起伏,粗粗地喘着氣。
“怎麼樣?”阿竹一臉焦慮。
“他陷在迷境裡。”
“迷境?可是他沒有醉生夢死的樣子啊,而且已經從花藤裡出來了,怎麼還會在迷境中呢?”
“只要中了花香,墮入迷境,便是輕易出不來的,花藤不過是吸食人血的工具。想必月影知道花香迷境是假象,不肯囿於其中,纔會被逼入另一個困境。”
“另一個?”
“不肯沉浸於慾望的人,醉花海會讓他一遍又一遍經歷最痛苦最害怕的事情,以此攝人心魄,直到心神崩潰,再以救贖使人沉淪。月影應該還在掙扎吧。”
“那他要是一直出不來,會、會死嗎?”
“短期不會,但如若一直不醒,終會靈力耗盡。”
“要怎麼才能醒呢?”
“進入他的迷境,把他帶出來。”隨即又嘆了氣,“但我失了仙印,靈力微弱,根本就進不去。”
“進不去?”阿竹無措地握着雙手,突然靈光一現,一把抓住醉花仙,“我呢?我行不行?我有靈力。”
“你?”醉花仙突然想起,“是你從花田中把月影解出來的?”
“是。”
“你聞着花香沒有覺得不適?”
“呃……香味很濃,嗆得難受……算不算?”
“你是什麼人?能擋住醉花香的迷境,靈力氣息還和白靈那麼相似,是不是你奪了她的靈力!”醉花仙突然暴怒朝阿竹欺壓過來,一手抓住她,一手伸着便要去探她的靈識。
“啊!你幹什麼!放開我,走開啊!”
兩人扭打在一塊兒,急得小狗崽在一旁噗噗噗噗地叫着。
白光閃過,將醉花仙彈了出去,她堪堪站穩身形,一臉不可置信:“凡人?”
阿竹半跪在地上呼呼地喘着氣,胸前泛着淡淡的白光。
“聚靈鎖。”
阿竹一把捂住了胸口,警惕地盯着她。
“看來白靈的靈識真的散了。”醉花仙垂了眼眸,“對不起,是我失禮了,以爲白靈遭遇了和我一樣的事。不過,月影怎麼會找個凡人來聚靈?”
“怎麼,看不起凡人?”
醉花仙微微一笑:“你倒是個不一般的凡人,或許可以試試把月影帶出來。不過,迷境複雜,若是沒法帶他出來,你自己也可能迷失在裡面。”
阿竹看了看躺着的月影,還是決定再相信這人一次:“沒關係,我會努力記住去時路的。”
“可不是記住路這麼簡單。”醉花仙喚出兩個綠光閃閃的水晶球託在掌上,熒光一閃,從中飛出了些許螢火蟲,點點綠瑩瑩的、靈動的光,上下低飛飄浮,猶如繁星撒落。
“這是冥螢蟲,你跟着它們走,就可以尋到月影的迷境,只要讓月影記起現實,自然就能脫身。”醉花仙將其中一個水晶球放在月影的耳朵旁邊,又將另一個遞給阿竹,鄭重道,“記住,迷境深暗,又變幻無常。若是尋不到月影,或是迷了方向,便在水晶球上點上你的血,冥螢蟲會給你引路,帶你回來。千萬不要逞強,在迷境中耽擱徘徊太久,一旦冥螢蟲的力量消失,便再也出不來了。”
“嗯,我記住了。”阿竹收下水晶球,將它揣在懷中放好。
“握着月影的手,閉上眼睛。”
阿竹依言照做。
醉花仙伸出一隻手指,在阿竹額前一點,綠光閃過,阿竹猶如被抽走了魂兒一樣,上半身斜斜地倒在地上。
“噗噗噗噗!”小狗崽圍在一旁直跳腳。
“別擔心,她只是進入迷境了。”醉花仙扶着阿竹躺好,又伸手摸了小狗崽兩把,將它抱在懷中,在一旁守着他倆坐下,“能聚集白靈靈識,還能借用白靈靈力的人,可以期待一下。好好的月影,可不能死在我這醉紅花之下。否則,往後餘生,都要寢食難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