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殺手皇后(上)
殘陽如血,攜着耀人眼目的溫暖色澤以不可變更的規律掩進廣闊蒼穹。
左痕正在廚房裡有條不紊的忙活着,清秀俊朗的臉龐上噙着一抹掩飾不住的溫暖笑意。
每個星期五都是左沐最忙的一天,白天上午她要去市場擺攤賣衣服,下午得去東石跆拳社教學生,傍晚六點到晚上十一點還得去華都夜場工作,每天回家時都是滿臉疲憊,累得四肢無力,但她毫無怨言,只爲能給她最疼愛的弟弟提供更好的學習環境和物質生活。
認識她們兩姐弟的人都知道,左沐很寵左痕,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什麼都想給左痕最好的,所以她才如此拼命,還好左痕是個很聽話的弟弟,從來都不會讓左沐操心他的學習,更不會擔心他平時會給她捅一攤爛簍子。
那年從那座地獄府邸逃出來後她們吃了很多苦,尤其是左沐,而左痕因爲她當時的‘一己之私’浪費了很多時間直到九歲多才讀小學一年級,左沐對此一直很內疚,幸好左痕天資聰穎,又爭氣,後來用了四年半的時間完成了六年的學業,現在左痕上初中,左沐一邊拼命打工供弟弟上學一邊自學,終年胼手胝足,千辛萬苦,一切都是爲了她這個寶貝弟弟。
今兒是她們兩姐弟的生日,左痕想給姐姐一個小小的驚喜,他的跳級申請通過了,而且上次的奧林匹克數學競賽結果今天公佈了,全國第一名,應該能讓姐姐小小開心一下,左痕一想到他姐那雙溫潤如玉的漆黑眸子裡又會因爲他而溢滿幸福的微笑時心裡就像被塞了一罐濃稠的蜂蜜一般,甜得冒泡。
華燈初上,人們在紙醉金迷的不夜城裡撕掉道德的包衣恣意狂歡,墮落頹靡。
S市最有名的夜場——華都,最底層,昏暗的空間,曖昧的空氣,寬大的舞池,寂寞的男女,濃妝裹臉,素顏難辨,切切種種組成了一副妖嬈豔麗的畫面。
菸酒彩燈糾纏着音樂,濃重的荷爾蒙在空氣中肆意繚繞,**和瘋狂交織出糜爛,空虛男女想在這裡獲得另一種形式上的撫慰與自足。
音樂從相對平緩的動感到強烈,鮮明的節奏讓他們身體裡某些沉睡的因子被喚醒,迷離的燈光下他們一起歡快的扭動,搖擺,在氤氳迷離中享受別樣的旖旎意趣。
左沐氣定神閒的站在一堆形色男女中,沉默的與那些人僵持着……
曖昧的空氣中偶爾會飄出一絲撩人心神的哼吟聲,煙雲迷霧中左沐身上的那份閒雅超逸的氣度愈發顯現,與這裡的一切很是格格不入,渾身上下卻透着一股子引人探究的吸引力,想看看她那份超塵物外的淡定閒雅之下究竟掩藏着什麼樣的情緒。
C區的大堂經理站在她旁邊一直不停地用紙巾擦着冷汗還不忘給左沐使眼色,警告,讓她要識時務,你一個小小的調酒師此時不是自持清高的時候,這些人不是你能開罪得起的,別說他們請你喝杯酒,問問你的來歷,就是要你今晚陪他們你都得老老實實給我笑臉相迎熱情奉承,否則……
可偏偏左沐天生一副硬骨頭,她不願意的事情,拿刀子架在她脖子上都別想她會低頭認栽,這份工作她比其他調酒師少一半的工資,條件就是不准問她要身份證明,不能讓她出櫃,而且每天只上五個鍾。
當初經理會同意用她除了熟人的介紹以及左沐那精湛的調酒技術,還有就是看上了她這副好皮相,而且這丫頭身上還有一種天生的獨特魅力,不管她怎樣遮掩,那些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們總有一副比狗都還靈敏的鼻子,能嗅出她身上那份如影隨形的矜貴高雅之氣。
左沐來華都之後,她那一身本事確實給C區的大堂經理撈了不少好處,所以一直以來面對左沐那些無禮要求他都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損害他的利益,左沐那冰冷尖銳的利爪想對付誰他都不會過問。
但是今兒不行,這羣祖宗別說他和左沐得罪不起,就是整個華都的大BOSS都得看他們三分薄面,將他們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因爲他們之中有一個人叫湯臣,龍鷹望族的唯一繼承人,CE剛剛上任的執行總裁,還是黑水殺手公司的第一領軍人,外界還有傳聞他和曾經的軍部第一將軍陸天雄關係匪淺。
姑且不論他的影響力在C國有多大,但是在S市只要他輕輕一拂袖,至少會讓很大一部份那種自認爲是百萬富翁的大老闆被他那股小颶風颳到家徒四壁。
他玩兒起人來,那手段不能說讓人匪夷所思,但絕對稱得上‘獨具一格’。
還沒滿二十歲的他風華正茂,而且鋒芒畢露,雖然少了歲月沉澱下來的那份沉穩內斂,但他有雄厚的家世背景和強大的關係網爲他的‘運籌帷幄’提供得天獨厚的條件。
當然對於從小到大眼裡只有弟弟,一心只爲掙錢養弟弟的左沐不知道這個花名遠揚的南方太子,很正常。
隔了六年多他和左沐再次見面誰也不認識誰,但是有些未了的‘緣’還會在冥冥之中悄悄牽引着他們走到一起。剛剛湯臣也只是無意一瞥,就被左沐運指如風的熟練手法吸引住了,而且只有他才真正看出了左沐靈活異常的手指間暗藏的爆發力,當時他挑眉順口說了一句,“天生的殺手,真可惜。”
他的話其他人都沒上心,唯獨與他同行的黑水二當家董晁將這話記在了心上,那貨也不是省油的燈,順着湯臣的視線看見面色無波的左沐,看了好半響嘴角才緩緩勾出了一抹奸佞的笑意。
用水晶簾隔開的包廂內有股焦躁在慢慢升騰,左沐微不可查的睨了一眼自己的手錶,眉頭輕輕蹙了蹙,語氣還算客氣,“經理,我的上班時間只到十一點。”現在我該下班了。
那位經理當然聽懂了她的暗示語,在場所有人都聽懂了,但是經理不敢點頭同意,而且左沐如此目中無人,直接無視了那一羣等着她表態的活祖宗,可憐的大堂經理一臉苦色,左沐不給他臺階下,他還可以無視,但是那羣人不給他臺階下能不能無視就由不得他了。
僵持了十多分鐘,衆人從剛纔的七嘴八舌到現在的不發一語,耐性早被磨盡,要不是不敢在湯臣面前造次,左沐這會兒身上的衣衫不可能還能如此整齊。
寬大的沙發牀上湯臣慵懶的趴在男孩清瘦細膩的胸膛上,貪婪吸取着年輕的身體散發的那縷帶着朝氣的清香,語調都透着幾分調侃的味道:“這裡的空氣‘雜質’真多,還不如我們家小悠身上的味道好聞呢,莫不是因爲這裡人太多了?”
很委婉的話語,很多人都沒太聽懂他這話什麼意思,但是有人能聽懂,比如說董晁。
接着空氣中冒出來了一道低沉渾厚的嗓音,“肖經理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人家已下班爲何你還放人?你看造成誤會了不是。”
“是是是,您看我這記性。”經理搓了搓手心的冷汗,頂着壓力對左沐說道:“那你先出去吧,等下我給你說個事兒你再走。”
左沐皺了皺眉,低頭禮貌的朝衆人行了個禮,隻字未語,然後面無表情的轉了身,可是她剛走了幾步突覺脖子上傳來一陣刺疼,瞬間,她的大腦神經就全部罷工。
她再次恢復意識已是星期六的中午,剛一睜眼她便已反應過來自己被人暗算了,目光警惕的打量了一下週圍的環境,視線剛落到門邊時湯臣恰好掐着時間進來了。
見左沐已醒他走過去勾了勾脣角歡快的語調裡有一縷很明顯的戲謔,“這麼漂亮的臉蛋,偏偏要藏着掖着,不讓人欣賞,瞧你多不厚道。”
左沐根本沒打算和他閒扯直截了當的問:“說吧抓我來什麼目的?”她本來有些懷疑那些人會暗算她的,但當時急着回去的念頭太過強烈,而且她確實低估了那羣人對她的興趣。
湯臣嘴角還掛着那絲玩世不恭的淺笑,將視線從左沐的臉蛋上移到了胸前,很無奈的嘆了口氣,“小是小了點,不過比平原大壩還是要好很多。”
左沐按捺住心口翻涌的怒氣,被子裡的拳頭緊了又緊,陰着臉瞪他,還是那個意思。
湯臣不疾不徐地走到沙發前將身子一撂,窩進了沙發裡,“你很缺錢麼?竟然同時做幾份工。”
他今兒大概查了查左沐,結果除了發現左沐在同時做很多份工作以及那些人管她叫暮以外,其他都是空白的,似乎是孤兒。
不過湯臣目前對左沐的身世背景沒多大興趣,他看上的只是左沐眉宇間的那抹狠絕以及欣賞她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深藏不漏的身手,還有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那份沉穩與內斂的氣質。
當然這麼好看的一個小美人,如果能成爲自己的所有物的話,那會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儘管摘這朵花很可能會扎他一手的刺兒,不過好花不常開嘛,碰到了豈有不摘之理。
左沐被湯臣盯得有些煩躁,語氣極其冷淡,“我要做什麼與你何干?”
“如果你很缺錢,我想我們之間的合作會愉快很多。”
“………”左沐沒答話了,湯臣的意思很明顯,這會兒不管她缺不缺錢她都沒有拒絕的權利,何況她確實需要錢,而且她完全不清楚這人的背景和目的,靜觀其變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見左沐沒提出反對,湯臣略微得意的揚了揚脣,“我可以先給你五十萬的預付金,你做我的特殊助理,每個月還有一筆很客觀的固定工資,當然偶爾還會有額外的……”
湯臣話音未落左沐雙目圓睜,憤怒的打斷他,聲音冷若寒冰,“對不起你找錯人了,我不賣!”
不能怪左沐如此激動,湯臣這樣說實在是很……惹人誤會。
他自己也發覺了剛剛有些措辭不當,竟然好脾氣的向左沐解釋道:“你可能誤會了我的意思,我指的特殊助理比你心裡認爲的那個特殊助理還要特殊很多,但不包括你指的那層含義。”
“………”左沐又陷入了沉默,但心裡已掀起了一絲漣漪,只要不是以那種意義的賣身賺錢,她從來都不會拒絕賺錢的機會,她不怕累,當然,也不怕死。
“我的意思是我付錢,你是我名義上的特助,但你的工作內容比特助的工作內容要廣泛得多,聽說過商業間諜吧,你的工作性質有與之類似的地方,只不過你去的地方更特殊而已,當然也更危險,大多時候都不在國內,而是在某個大毒梟的老巢或是軍火巨鱷的大本營或是其他什麼地方,必要時你會充當一下死亡掮客。”
“你覺得我有那個本事去勝任這份如此高薪的工作?”
“現在的你當然不能勝任,所以我得讓你特殊培訓兩個月,你的底子好,兩個月對你來說綽綽有餘。”
湯臣的自信言語讓左沐無法反駁他,她知道從這人剛剛開口爲她解釋這份工作的特殊性時她就徹底失去了選擇權,要麼成爲一個永遠都不會再說話的人,要麼接受他的合作意向。
但聽完後她再仔細一琢磨,又產生了一些猶豫,因爲左痕,她想要給左痕提供更優渥的物質條件。想讓左痕健健康康的成長,上好大學,成爲一個優秀的男人,但是她也知道這錢不是那麼好賺的,每天都能看到弟弟乾淨的眸子裡幸福洋溢是件很甜蜜的事,她有些捨不得。
五十萬,對於湯臣來說是九牛一毛,但她如果繼續這樣拼死拼命的打工賺錢,至少都得要十年的時間,除了赤條條的誘惑還有不可言說的不甘,有些人之間就是這樣,生來就有他們無法逾越的差距,所以纔會有那羣個掛羊頭賣狗肉的人的生存之地,說人家命格有高低,有些人生來就低賤不堪,比如她。
左沐恨透了這一套謬論。
晚上左沐回到家,左痕已經睡下,昨晚沒有等到姐姐回去有點可惜,但是他知道他姐做事一向都很有分寸,沒回來應該是像以前一樣有特殊的事情耽擱了,對此左痕並未過多的擔憂,畢竟姐姐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了,她可是他跆拳道和本能格鬥術的老師,現在已近沒幾個人能欺負到他姐姐了。
進了左痕的房間,左沐悄無聲息地在弟弟牀邊坐下,用手給他理了理額前的碎髮,藉着還算明亮的月光細細地注視着左痕的睡顏。
看着左痕那張和自己出奇相像的瓜子臉,左沐心中有種難以言語的酸楚和幸福,要不是這個弟弟她可能早就沒在這個世界上了,她一直盡心盡力的守護着她這個能撫慰她靈魂的寶貝,守護着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精神寄託,爲了他,她甘願付出她的一切。
“姐,你在想什麼?”一直在裝睡的左痕握着左沐的手在自己的臉上親暱的蹭了蹭。
左沐回過神來,笑着輕輕捏了捏弟弟細嫩的臉蛋,“原來你在裝睡,壞小子,想找揍麼?”
左痕喜滋滋的湊過去,半帶撒嬌的狡辯,“纔沒有,我都以爲你今晚也不會回來的,結果躺牀上沒多會兒就聽門邊有響動,知道你要過來負荊請罪,所以小試你一下而已。”
左沐知道左痕是說昨晚他們兩姐弟生日她放鴿子的事,溫和的笑着揉了揉弟弟的頭髮,“瞧你小氣吧啦的樣子,好啦,改天咱再補上好不?姐最近有點忙,你放學後別等我,自己弄東西吃,不許餓着肚子。”
“姐,我都快滿十四歲了,有很好的自理能力,還能賺錢養家……”
左沐淡淡的打斷他,“你去洗碗端盤子人家老闆都不敢要你,用童工是犯法的。”
左痕試圖再一次勸說他姐的計劃又落空了,蔫哩吧唧的撇了撇脣,“我又沒說要去幹體力活,只要你同意,我可以去幫別人做網站,做網絡翻譯員或者遊戲編程什麼的都能賺錢,而且還很多呢,又快,你就不用這麼辛苦啦。”
左沐態度很堅定,“不行,你現在的任務是學習,平時大課小課都學好了之後想要玩兒那些東西,我完全沒意見,但是不能花精力在那些東西上想着利用它們去賺錢,姐想讓你安安心心讀書,不管你將來會不會讀大學,或者想考哪裡的大學想在哪裡安家,姐都絕對尊重並支持你,但是你現在要認真做好你該做的事,不能半途而廢,其他的事姐能搞定,別浪費我的苦心,好麼?”
左痕本來就沒抱什麼希望的,左沐的態度又如此堅定,他也沒再打算繼續堅持,聽話的點了點頭,不過心思縝密的他還是看出了姐姐心裡藏着有事,試探性的問道:“姐,工作不順利麼?”
“沒有啊,對了我剛好有事和你商量,最近我們公司總部打算派一批人銷售部的老手去東城區分公司那邊帶新人,可能要去兩個月左右,姐剛好是其中之一,那邊坐車回來比原來還遠,所以有時我加完班太晚了可能不會回來,你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好好照顧自己,聽見沒?”
對於左沐編的謊話左痕不疑有他,乖乖的點頭同意,“嗯,我會的,姐你不用擔心我。”
聞言左沐開心的一揚脣,“真是聽話的娃,看在你這麼聽話的份上,我打算調回總部後,咱們就換個地方租房子,讓你讀書不用擠公交,好不?”
“對於這位領導的建議,我很想舉四隻蹄子表示完全同意,但是我可以小小問一下領導,到時我們搬家會不會搬到離你工作的地方更遠?如果是那樣,小弟表示咱們可以再斟酌一下。”左痕清楚他姐的想法,想給他換更好的環境,但是這樣會讓他姐更加辛苦,他捨不得。
左沐對於左痕這點貼心的小心思感動得心裡泛甜,寵溺的點了點他的鼻尖,“知道啦,管家大人,小女子有分寸的。”
左痕心滿意足的揚了脣角,“那就好,姐快去休息,你最近瘦得厲害肯定是太累了沒休息好。”
聞言左沐笑着俯□吻了吻弟弟的額頭,“左痕,姐姐愛你。”你好好的讓我做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