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二章
一百四十二章
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點綴着閃閃繁星，讓人不由深深地沉醉。夜初靜，燈火闌珊。夜幕籠罩的一片靜謐祥和中，那銀白的璀璨迅速自夜空擦着天的邊際劃過。時常不易見到的流星，和着夜的舞曲，點燃了天際一瞬間的光亮。
霓虹燈映照着喧譁了一天的都市，於燈紅酒綠的車水馬龍中，燦爛的燈光與柔和的夜色交相呼應，讓黑色的奧迪猶如一頭蟄伏已久的獵豹一般，迅猛疾奔。
沐晴微垂着腦袋，早先猶豫掙扎而早已鬆散的秀髮，略微凌亂的從兩鬢和耳際散下，在逆光的地方遮擋住了她此刻的神情。
她剛纔、其實她剛纔、、、緊咬着嬌嫩的下脣，沐晴的小手無意識的揪緊了座下的座椅。
秦邵寒對不起！其實我們早就不應該再這樣下去了，我們之間現在橫跨着的，不只是你媽媽那道大坎兒，還有我們彼此間逐漸存在的距離和間隙。
眨掉眼底的淚珠，“、、麻煩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去我的公寓？”
現在這個狀態，根本無法回去見外公，他老人家那麼精明，也許她多說半句就會讓他老人家察覺。而至於睿睿，有外公和家政阿姨在，不會有什麼問題。
握着方向盤本就青筋盡露的大手，在聽到後邊不清不淺的這句話後，手背處的青筋更是猙獰。
麻煩？現在兩人之間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說一句話，還要用上敬語！？
俊朗異常的臉上沒有任何外露的神色，只是平視着前方路況的雙眸深處，卻由之前的冷寒和暗淡慢慢轉變成了鋪天蓋地的沉黯。一如，傾倒了濃濃墨液，被浸染過一般。
沐晴，你總是能夠輕易讓秦邵寒失去以往所有的冷靜和沉澱。可是、、、
凝滯的眸子緩緩擡起，從後視鏡看向後排逆光處微垂着小臉，看不清任何情緒的丫頭，深諳的瞳孔深處劃過一絲幽暗的光束。
我承認，是我先去招惹你沐晴的，可是如今你已經將秦邵寒的心底空出了一座城，卻還想着就這樣離開，那麼、我心中的那座空城要誰來填補！？
車子駛過馬路邊燈光斑斕的店面，眼角冷凝的餘光在不經意掃過一家精緻高貴的店面時，有了一瞬間的凝滯，瞬即、像是打定了什麼注意一般，眼底一閃而過忽暗忽明的暗芒。
大約二十度分鐘在兩人都靜默的車程中，黑色內斂低調的奧迪一個漂亮的擺尾，穩穩停在了沐晴單身小公寓所在小區的，樓下停車場。
而也在車子停穩得瞬間，後座一路以來就像是石化掉的人，卻很快的打開了車門，然後再以更快的速度竄進了小區，自始至終都未曾多看男人一眼！
額前青筋暴跳，看着逃命一般跑掉的人影，男人雙手緊緊握住、然後又緩緩鬆開，再緊緊握住、然後又緩緩鬆開，如此反覆好幾次，這才平息掉胸口那股邪火！
鷹隼般犀利尖銳的眸子一動不動盯着，那逐漸消失在小區內的嬌小身影，最終、想起什麼後，這才微微眯了眯眸子，擡起腳步重新上了身邊的車子。
按通藍牙耳機，“周易、、、”
“喂頭兒！”看着莫名其妙的電話，周易總是莫名其妙的興奮，“你是不是和你家的小姑奶奶現在你儂我儂，怎麼還有空給我打電話啊！？”
不怕死的調侃，讓男人本就暗沉的雙眸更是沾染了天際無邊無際的墨黑一般！
看來最近，自己是讓他們太輕鬆了點兒，竟然還有膽兒編排他！不過、、、
先下卻有另外的事情，“我有時讓你去辦！”凝視着前方路況的眸子劃過一絲詭譎的色彩，秦首長這邊越說、那邊的周易一雙眸子瞪得是越大！
“啊！？不是吧，頭兒？”真的非這樣不可嗎？要是、要是被那幾位知道，知道自己也有參與了這件事。估計到時候自己不是被扒層皮，就是得在牀上躺好幾天！
可是、、、糾結的噎着唾沫，頭兒吩咐卻也不能不聽啊！
苦逼的抽抽着嘴角，在電話那邊傳來冷寒聲音的同時，周易無限悲催的點了點頭。
“好、好吧！可是到時候如果東窗事發，頭兒你可千萬不能把我給扔出去！”
“嗯。”不會把你扔出去，只會讓你背黑鍋而已！
脣角這才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好了，等到宴會結束後，立馬給我着手去辦！我現在還要去找一個人！”也許如果有那個人在，估計事情會更順利一點！
“找人？”找誰？
忽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人影，他怎麼就沒想到呢！抽抽着嘴角看向電話，“頭兒、你真是太、太、太、、、”奸詐了！竟然連那個人也都想到要算計進去！
“太？太怎樣？”
打定主意，秦首長暗沉的心情好了那麼一丟丟，竟難得的追問了起來。
沒料到自家頭兒竟然還沒掛電話，周易滿頭黑線的同時，有些訕訕的摸摸鼻子，“沒！就是頭兒你老人家實在太聰明瞭！”聰明到了奸詐的地步！
“是嗎？”似是而非一個反問，男人自是知道他心底在想些什麼，只不過不去點破而已。
然後就在周易一腦門黑線的同時，又開口道：“周易，如果這次事情能夠順利辦成的話，我可以爲你申請一個月的長假！”
重磅炸彈投下，本就已經不情不願上鉤的魚兒，此時不心甘情願上鉤、更待何時！？
“啊！？真、真的？頭兒你真的要爲我申假！？”不會是說着耍我的吧！？
“不願意？”眸色深沉，“不願意的話當我沒說！”
“啊不！不！怎麼會！？怎麼會不願意！？我太願意了！”
“嗯。”冷清的哼一聲，看着不遠處熟悉的地方，男人開口道：“別忘了交代你的事！”
話落，也不等那邊周易回答一句，利落的掛了電話。然後將車子找地方停穩，下車緩緩朝那邊走去。
而與此同時，與秦首長不同，一身涼薄氣息來到公寓門口的沐晴，也緩緩站定。
看着屋內依稀透出來的燈光，有些疲憊和無力的擡手敲響了房門，“哐哐哐！”只是，不過瞬間便猛地驚醒過來！
怎麼可能！？自己這一年多沒回來，這家裡邊爲什麼好像有人！？
防備而又警惕的擡眸看向緩緩打開的房門，卻在看到那麼一張如同牡丹花般雍容華貴的妖魅容顏後，有了片刻的怔愣和恍惚，直到、、、被猛地扯入一個熟悉的懷抱！
“晴晴、、、晴晴、、、你終於回來了！”
微微帶有沙啞和乾澀的嗓音，喚回了沐晴怔住的心神。
眼底劃過一絲酸澀，“亞颯、、、”也同樣擡手環住了少年精瘦的腰背。
透過半開的房門折射出來的燈光，輕柔而又溫暖的打在相擁的兩人身上，一瞬間彷彿是過了千年，卻又如同彈指一揮間的短暫。
只不過、、、這樣溫馨的畫面只持續了不到一分鐘，便被某女那不適時響起的“咕咕”聲打破了。
呃、、、有些尷尬的起身，摸了摸乾癟的肚子，訕訕的看着依舊是那個妖豔貴氣的少年。
“亞颯，家裡有沒有可以吃的東西！？”她從下午開始就沒吃多少東西，一直折騰到現在肚子才響，已經是夠好的了！
“有！進去再說！”
眼底的光芒依舊溫柔而又寵溺，亞颯輕輕地將沐晴牽進了家裡。
“亞颯，你、、、一直都住在這兒嗎？”這一年多以來都住在這兒嗎？
看着仍舊是一年以前自己離開時的裝修格局，沐晴不禁好奇的問出了口。
沒急着回答她，只是讓她坐到沙發上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然後到廚房冰箱拿出一些食物，這纔不緩不忙的開口：“我想着在這兒等你回來！”即使你不回來，我也會一直等下去，直到你想起回來爲止！
準備去接食物的小手微頓，鼻子猛地泛上一股酸意，沐晴強裝沒事的一把搶過他手裡的東西，呲牙咧嘴道：“幸虧我回來了，不然、、、哼哼！”
是啊！幸虧晴晴你回來了！不然、、、不然那又怎樣，最多這麼一直等下去罷了！
牽脣笑笑，亞颯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她，像是怎麼也看不夠，又像是要彌補這一年多以來的空缺一樣，要一次性將她看個夠一般！
忽然，一向最喜歡吃的三明治像是變了個味道一般，沐晴怎麼也只感覺到酸澀。
強嚥下去嘴巴里的三明治，笑着擡眸看向身邊的少年，眼底有着自責和愧疚，“亞颯對不起，你手術那天我本來是打算陪着你的，只可惜、只可惜、、、”
“沒事！你看我現在手術不是很成功嘛！”
笑着打斷她的話，亞颯笑得一臉無所謂。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帝的安排，本來就只有百分之十七成功率的手術，他還擔心自己會在手術檯上一睡不醒，可誰知道就在手術進行到最要緊時刻的那會兒，他朦朧中好像依稀聽到了她的聲音，告訴自己要堅持下去，不要放棄！然後，不知怎麼的，本打了麻醉劑渙散了的意識，卻慢慢地清晰起來，卻也同樣堅持了下來！
想到這兒，脣畔牽起一絲魅惑的笑意，妖嬈天下，“晴晴，連醫生都說這次手術是個奇蹟！”而創造奇蹟的人，自然就是她了！
“不！不是奇蹟！”搖搖頭，“亞颯你還要和我一起老去呢，這本來就是應該如此！”
沐晴的世界，秦邵寒是獨一無二不可取代的，而亞颯也同樣是獨一無二！儘管，這獨一無二不同與愛情、也不同於友情，可是卻真真實實的不可取代！
聽着她的話，也看着她眼底的認真，亞颯欣慰的同時卻也有着苦澀。
是啊！我還要陪着晴晴一起變老，只可惜卻不能牽着你的手一起變老！
眼底的苦澀沒有讓沐晴瞧見，“臭丫頭！說吧！現在給我老實交代，這一年多你到底給我跑哪兒瘋去了，竟然連一個消息都沒有！”
“呃、、、”嘴角微抽，“這事只是個意外，亞颯你可不能怪我！”
這貨怎麼也沒忘記問自己這事，這要她怎麼說嗎！？
“不能怪你！？”輕巧的挑挑好看的眉峰，“說的如果我聽了滿意，我自然是不會怪你的！”
如果不滿意豈止會怪，更會懲罰！
嘴角抽抽，有些無奈的一一說起當時的情景，以及怎麼在醫院被外公找到，然後又怎麼一直乖乖的呆在江南。只不過，卻將中間被商芸香劫持的片段給略過去了。
因爲沐晴知道，如果讓這傢伙知道了是秦邵寒的媽媽搞的鬼，恐怕二話不說就會殺過去，也不會理會其他一切的制約事宜。
“所以就這樣，外公帶着我來參加這次的商業聯合會嘍！”
拍拍手，一臉不以爲然的聳聳肩，然後拿起一邊的果汁。
然而，聽完她的敘述，亞颯卻是皺緊了好看的眉峰，然後一臉不相信的看着她，“是這樣嗎？”真的只是個意外，然後在秦邵寒訂婚那天被外公帶走了嗎？
“是啊！不是這樣又是怎麼樣！？”
不以爲意的翻個白眼過去，一臉的沒好氣，但心下還是不禁有些發虛。
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好蒙了，怎麼連自己說的話也不相信了！
看着她不像是說假話的小臉，看了良久也沒看出什麼不對勁兒或是隱瞞的神色，亞颯這才點點頭，“好吧！既然是這樣的話，這次就不跟你算賬了！”
下次、、、下次的話，一定讓這臭丫頭嚐嚐苦頭！
想着，沒好氣的瞪一眼抱着果汁喝的丫頭，看了眼牆壁上的壁鐘，“我說臭丫頭，這麼晚了你是不是不打算回去！？”那、、、她家那個小屁孩怎麼辦？
“呃、、、我本來就沒打算回去！睿睿那邊有外公在，不會有什麼事！”
說着，將最後一口果汁送進肚裡，伸出小手到少年眼前。
華美如同蝴蝶王冠一般的眼瞼微垂，看着眼前白白纖細的手掌，挑了挑眉峰：
“臭丫頭，這是想幹嘛！？”
“給我用用你的手機，我給外公打個電話告訴他老人家一聲！”
一臉嫌棄外帶‘這才一年沒見，你怎麼就變得這麼笨了’眼神的看着少年，直直讓少年腦門華麗麗滴滑下了三道黑線爲止。
抽抽着嘴角將手機遞過去，亞颯無比鬱悶加蛋疼的揉揉眉心，“晴晴，我去收拾一下你的臥室，打完電話記得去洗澡！”
說着，在女孩‘去吧！去吧！’的表情中，一後腦勺黑線的離開大廳！
眼角餘光瞥到少年的背影消失在大廳，沐晴眼底不耐煩的的笑意這才緩緩褪去，換成了淡淡的心疼和無奈的愧疚。
對不起亞颯，總是這麼無條件的享受着你給的溫暖和守護，卻回報不了你什麼！即使、即使現在我和他只見橫亙了這麼大的鴻溝，可我還是不能給你任何承諾或保證。因爲，你值得比沐晴更好更優秀，更愛你的女孩去擁有！
閉閉眼，嘴角牽起一絲淺淺的苦澀笑意，聽着電話那頭傳來的中氣十足的聲音。
“外公是我、、、”
窗外綴滿星星的夜空，天空並非純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無垠的深藍，一直伸向遠處，像是一條綴滿晶瑩剔透寶石的藏青色綢緞，給人以無盡的神秘和安謐。
人們都說有星星的夜空就不會出現月亮，可是莫名的，今晚的月色皎潔無暇，而星子也是璀璨異常，夾雜着偶爾穿透雲層劃破天際的飛機，更是唯美。
這個點兒已經幾乎沒有什麼用餐的人，所以餐廳也都漸漸不在忙碌。
清泠的空氣中浮動着說不上來的清香味道，有着不同於香水的刺鼻，給人一種莫名能夠緩解一天忙碌，放鬆整個身心的感覺。
本來，周琳已經是打算打烊了回家的，在櫃檯的一處收拾着東西。
可是、本來靜謐的餐廳氛圍卻有了絲絲波動，空氣的浮動告訴她，有不速之客到來！
換上公式化的笑臉看向餐廳門口，可卻在看到門口那熟悉的人影后，所有的笑意凝滯在了嘴角，然後瞬間消失得無影無影，讓人不得不感嘆她的變臉之快！
看着熟悉的人影，一臉冷意不善的開口：“你來幹什麼！？我這裡不歡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