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則覺得自己的心跟被刀割一樣疼。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對他的看法,但不能不在乎溫暖!他踉蹌退步,神情落寞。“暖暖,原來在你心裡,我是這樣不堪。也好,或許這樣我就能死心了。”
他轉過身,朝着走向校門口的路,腳步緩慢而踉蹌。
溫暖看着他瘦削的背影,心裡也堵得厲害,鼻子酸酸的。她別過頭去,不忍再看。要說她真的不在乎沈君則的死活,那是不可能的。這是她愛的第一個男人,儘管最後他們的愛情夭折了,可她是真真切切地愛過的。
對於那些我們付出過深厚感情的人和事,我們想要徹底忘記,很難,很難。然而,如果它們的存在已經影響到我們現在的生活,那麼再難我們也得把它們給放下,慢慢地淡忘!
溫暖還沒調整好心情,宋承允的電話又到了。席冉旭病倒了,不肯打針吃藥,也不肯喝水吃東西!原因是:大叔“離家出走了”,被拋棄的席冉旭用這種方式抗議!
溫暖來不及回一趟宿舍,直接開着車就直奔景園。她也是溫長庚夫婦出事之後,才知道臨慕歌,也就是她的舅舅,也是這單案子的受害者。如今案子已經告破,所有參與的人都已經落網,某幾個勢大力大的部門要員則在之前的暗殺裡死了。後來溫暖才突然明白,爲什麼那幾個人會被暗殺。因爲這些人就算真的查出來有罪,也肯定是有辦法逃脫的,所以直接殺了他們是唯一可以制裁他們的方法。溫暖也懷疑過,這暗殺可能跟大叔有關,不過她不敢求證。反正那些人都該死,是誰動手想必都是大快人心!
溫暖到景園的時候,已經是人仰馬翻了。小傢伙別看瘦瘦的,折騰起來也是很要命的。也正是因爲他身體脆弱,大家又不敢強來,這才把溫暖給搬出場。
“小丫頭,你可算來了。我快累垮了!”宋承允誇張地跌坐在沙發裡,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溫暖看着他,問:“大叔真的離家出走了?去旅遊還是處理事情?”
“去療傷。”宋承允撇撇嘴答道。“這些年,他一心想着爲臨慕歌報仇,如今總算是做到了,所以他躲起來療傷去了。”
溫暖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我先去看看小傢伙。”
“去吧,趕緊把他搞定,我都愁死了。這傢伙能折騰得我都想打包把他扔出去!”
溫暖走進大叔的房間,看到席冉旭正病懨懨地靠在牀頭,手裡還抱着大叔的枕頭。小嘴脣抿得緊緊的,神情呆滯。一旁的桌子上放着藥和飯菜,還有僕人在打掃地上灑出的飯菜和碎片。“席冉旭,你這是打算自殺嗎?”
席冉旭瞥他一眼,撅着嘴把頭轉到另一邊,不吭聲。小模樣可憐兮兮的,真是惹人心疼。
溫暖讓僕人先下去,自己坐到牀邊。小傢伙生病了,看起來憔悴了很多。她伸手,摸摸他腦袋。“席冉旭,你要是不吃藥不打針也不吃東西,身體就會越來越虛弱,然後就會永遠睡着。等大叔回來了,你也看不到他。然後他就會忘記你,再找一個人來疼來寵!”
“不可以!”席冉旭終於轉過頭來,大聲地叫。小拳頭揮啊揮的,強調着。“景景是我的,不可以有別人!”
溫暖在心裡暗笑,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好在他很單純,還不知道糾結大叔突然消失的原因,只知道要大叔在身邊。臨慕歌在大叔的心裡有着無可替代的位置,如果是別人,也許很難做到不介意。但席冉旭很單純,他簡單的腦子想不到這麼多。“誰讓你不打針不吃藥不吃東西?到時候你永遠睡着了,再也不醒來,大叔喜歡寵誰就寵誰,你又阻止不了,你根本看不到!”
席冉旭圓圓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馬上掀開被子爬到牀的外沿。“我要打針吃藥,我要吃東西!”他抓住藥,又對溫暖強調。“景景是冉冉的,只能寵冉冉!”
“只要你好好的,在家裡等着,大叔很快就回來了。等他回來了,你盯着他,不讓他跟別人靠近不就行了?”溫暖始終相信,席冉旭遲早會攻下大叔冰封了的心。
“嗯嗯嗯!我要好好的!”
溫暖馬上叫宋承允進來,給小傢伙做了檢查,該打針就打針,該吃藥就吃藥,還乖乖地喝了半碗粥。後來藥性發揮了,這才乖乖地睡着了。
“還是你有辦法。”宋承允氣癢癢地捏了小傢伙的臉頰一把。
溫暖微微一笑。“他想法很簡單,你別跟他說大道理,他不懂的。話說,大叔什麼時候回來?他不是打算就這麼一走了之吧?”
宋承允聳聳肩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溫暖吐一口氣。“好了,那我回去上課了,有問題給我打電話。不過,我相信他不會再鬧了。”
“ok。”
……
溫暖沒想到,還會碰到楚悠和舒駿赫單獨相見!靜靜地站了一會,看到舒駿赫拿手去碰楚悠的臉時,她終於忍不住衝了進去。“悠悠!”
楚悠聽到有人喊她,頓時渾身一震,擡頭看到溫暖一臉怒氣站在那,頓時臉色一白。“暖、暖暖?”她下意識的站起來,手腳都不知道放哪裡放,眼內滿是慌亂。嘴脣分分合合,欲言又止。
“你就是溫暖啊?我叫舒駿赫,是——”
“你給我閉嘴!”溫暖瞪他一眼,冷聲呵斥。“我對你是誰沒任何興趣。但是我要警告你,你眼前的這個叫楚悠的女人是有夫之婦!悠悠,跟我走!”
溫暖一把抓住楚悠的手腕,拉着她就走!
“等一下!”舒駿赫走到前面,想攔住她們。
溫暖鬆開楚悠的手,擡頭狠狠地看着舒駿赫。“你給我讓開,如果你不想我刮你耳光的話!”
舒駿赫又看了看楚悠,就退開了。
溫暖拉着楚悠出了餐廳,一直走到前面的某家咖啡店。她自己在對面坐下,黑着臉看一眼楚悠。“坐下啊,站着幹什麼?”
楚悠慢慢地坐下來,下意識抓住服務員放下的menu。她沒看溫暖,卻被溫暖看得頭皮發麻。心裡有些虛,所以跳得很快,快得她感覺到些微疼痛。
溫暖直接拿掉她手裡的menu,對服務員道:“一杯摩卡,一杯齋啡。”
等服務員離開了,溫暖直直地看着低頭的楚悠,真的很想給她一個巴掌,讓她清醒清醒。如果上次只是懷疑,那麼這一次她可以肯定,這兩人的關係絕不單純!就算沒有越過界線,至少也有曖昧的傾向,否則一個女人不可能讓一個不是戀人也不是父兄的男人摸自己的臉!“你沒有話要說嗎?”
楚悠吸一口氣,慢慢地擡起頭來,對上溫暖的視線,但又微微錯開。“說什麼?我跟他又沒什麼。”
“楚悠,說這話的時候看着我的眼睛,最好還摸着你的心臟!”溫暖氣得呼吸都還有些不順!“實話告訴你,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你們兩在一起了!我一直沒提起,是因爲我相信你不會這麼糊塗。你跟左岸一路走過來這麼不容易,你沒理由做出背叛你們感情的事來!但是剛纔看到你們親暱的動作,我就知道我的相信是錯的!悠悠,你到底想什麼?左岸哪裡對不起你了,你這樣做會逼死他的你知道嗎?”
“暖暖!”楚悠也提高了聲音。她有她的不容易,她有她的痛苦,這不是幸福中的溫暖能夠理解的。“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我知道對婚姻不忠是可恥的!我更知道跟有婦之夫牽扯到一起,那是愚蠢的!”溫暖毫不客氣地反駁。“悠悠,左岸哪裡不好,你們可以好好地溝通,爲什麼要背叛?你有沒有想過,你跟舒駿赫能有好結果嗎?一個揹着老婆在外面勾三搭四的男人,本身就是極其不負責任的人,他值得女人託付一生嗎?”
楚悠雙手捂住臉,痛苦地紅了眼睛。“可是暖暖,我真的太累了。我累得寧願做一個傻瓜,也不想這麼無望地堅持!”
“什麼叫無望的堅持?人生在世,誰沒有個病痛?誰的人生沒有一點坎坷和無奈?誰都有累的時候,但是咬牙撐一撐就能過去,總會好的。”
“暖暖,你這話說得容易,那是因爲你有個疼你的老公,他寵你跟寶貝一樣,還有足夠的經濟基礎!你根本不明白我的處境,也不會理解我的感受。你不明白漂泊不定的日子有多累,你不明白辛辛苦苦連個窩都沒有的絕望,你更不懂得想要一個孩子卻總是因爲沒有經濟基礎而不敢要的無奈…。暖暖,如果我真像你說的那麼不堪,我不會跟他過這麼多年!”楚悠咬住嘴脣,轉頭看着窗外,眼角掉下一滴淚。
溫暖看她哭了,一下子就心軟了。忍不住越過桌子,握住她的手。“悠悠,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只是一時想不開做錯了。現在回頭還來得及,你跟左岸會幸福的!這世上有幾個人一開始就註定了幸福?我也是被家人忽略了二十幾年,又被親人和愛人同時背叛了,才遇到了高楊,不是嗎?你看,你跟左岸感情一直都很好,只是經濟條件差了一點,可這是可以改變的。堅強一點,再撐一撐好嗎?我們都會幫你的!”
楚悠扯過紙巾,擦了擦眼淚。“暖暖,我一直都是這樣想的,所以才撐到今天。可是,我真的累了,太累太累了。”
“那你也不能出軌啊!”在溫暖看來,撐不下去選擇離婚,也不能出軌!“在婚姻裡,不管男人還是女人,別的缺點都可以原諒,唯獨背叛不能原諒!趁現在左岸還沒發現,也趁你們還沒錯得太遠,趕緊醒過來吧!”
服務員把咖啡端了上來。
溫暖拿了自己的摩卡,將齋啡推給楚悠,還把糖包給拿走了。“悠悠,人生就像齋啡,苦過之後會慢慢地甘甜起來,令人回味!”
“那你爲什麼要喝摩卡?”楚悠攪着咖啡問道。“比起齋啡的先苦後回味,你更喜歡摩卡的香醇是嗎?”
溫暖直接沒了說辭。“如果我喝齋啡能讓你明白過來,那麼讓我每天喝都行!”
楚悠低着頭一直攪着咖啡,沒喝,也不說話。有些事情,除了當事人自己,別人是永遠不會懂得的。就算溫暖吃了二十幾年家人的苦,她也不能理解自己的痛苦。如果不是建立在有相同經歷的基礎上,永遠都做不到感同身受。
溫暖知道楚悠的日子不容易,她也是心疼的。可再怎麼樣,出軌都是不對的!“你是不是鐵了心了?”
“我不知道。暖暖,我並不想背叛左岸背叛婚姻,我只是被壓得快活不下去了。以前我們感情很好,只是窮了點。可自從他爸爸出事之後,我們不僅窮,連感情都變了。我、我只知道我很累,我想歇一歇,我想逃離這一切!”楚悠閉上眼睛,卻止不住眼淚。
溫暖:“……”
那天,她們兩誰也沒有把對方給說服,最後可謂是不歡而散。
溫暖回到家裡,心情仍是很低落。她很矛盾,非常矛盾!楚悠是她的朋友,左岸也是她的朋友,她不想任何一個人難過!她寄希望於楚悠能夠幡然醒悟,又怕她執迷不悟;她想要告訴左岸,卻又怕毀了他們可能繼續過下去的希望!如果不說,她又覺得很對不起被矇在鼓裡的左岸!
這樣的事情,就是跟最好的朋友也不能輕易提起,溫暖只好在電話裡跟高楊說,讓他給自己指點迷津。
“暖暖,順其自然吧。你再勸勸楚悠,如果不行,那隻能看他們的緣分了。”
溫暖知道,就目前的情況而言,這是最好的辦法。然而,心裡始終堵得厲害。她希望三個好姐妹都能夠幸福,可到目前爲止,似乎只有小耳朵是幸福的。“一切還不算太遲,我很想自己能夠強力迴天,可是我一點辦法也沒有。”
“暖暖,一個人的能力本來就是有限的,而且你不是救世主。就算他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能做的也只是盡你的努力,結果如何並不在你控制範圍之內。暖暖,有時候我真的懷疑,在你心裡,任爾雅她們三個會不會比我還重?”高楊微微嘆息。
“怎麼可能?這根本不一樣的,你是我的愛人,她們是我的朋友啊!”溫暖急壞了,馬上大聲地解釋。
高楊似乎又嘆息了一聲。“暖暖,你覺不覺得你的心很寬,裝下許多的人和事。我是真的忍不住想,我到底有多少位置?”
“我……”面對高楊這樣的話,溫暖完全不知所措。在她心裡,高楊一直都是一個可以安心依靠的存在。可這樣一個神一樣的男人,有一天也會問她:我在你心裡有多少位置?
“好了傻瓜,逗你玩的,別瞎琢磨。我就是想告訴你,我們都盡力而爲就好,因爲我們不是救世主。”
那天晚上,一直到掛斷電話,溫暖仍在想着要怎麼回答高楊。可是,她根本想不出來。這個問題就像“媽媽和老婆掉進水裡先救誰”一樣,其實沒有答案。她知道對自己來說,高楊跟所有人都不同,可是這種不同她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接下來的幾天,高楊一直沒給她打電話,她發短信也沒回,不知道是出任務了還是不想接電話。溫暖急得團團轉,吃不香睡不好,一個不小心就上火了,燒得喉嚨都嘶啞了。
躺在牀上迷迷糊糊,她還在想,我是不是做得很不好?她將兩個人認識之後的點點滴滴,想了一遍又一遍,最後真的覺得自己很糟糕!一直以來,她都享受着高楊的萬千寵愛,可好像從未爲他做過什麼,就連想要替他生個孩子都一直未能如願!
心情不好,溫暖這火就下不去,到後來直接演變成了發燒。她還記得拉着婆婆的手,求她不要告訴高楊,一定不要告訴高楊!
藍媚兒直嘆氣。“你說這兩孩子是怎麼了?不都一直蜜裡調油,讓人看着都牙酸的嗎?”
“媽,你也別急。我等下給高楊那小子打個電話,探探口風。”楊蔓蕾也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這兩個人是吵架了還是冷戰。
不過,高楊的電話比楊蔓蕾來得更早。事實上,他是真的出任務去了。
當時溫暖正睡着呢,楊蔓蕾就替她接了。
“媽,我媳婦兒呢。”高楊聽到母親接電話,有些奇怪。
楊蔓蕾瞅了一眼牀上的溫暖,道:“你小子心裡只有媳婦兒,也不知道問候一聲你媽!”
“媽,是不是太上皇又惹您上火了?”
“滾!上火的是你媳婦兒,不是我。”楊蔓蕾直接就把炸彈給扔了。這小崽子太沒良心了,讓他着急一下也好!
高楊果然急了,溫暖的身體一直挺健康的,怎麼就病了!“媽,我媳婦兒生病了?怎麼回事啊?”
“上火,現在正發燒呢。最近心情也不太好,你小崽子是不是跟她吵架了?你皮癢了是吧,沒事惹暖暖幹什麼?”
高楊馬上就知道,是他那天的話給弄出問題來了。“媽,你讓我媳婦兒接個電話,我來跟她說。”
“她睡着了,等她醒了說吧。你小子好好的給我反省反省,想好了等下怎麼說話。”
溫暖醒來,聽說高楊打過電話來,爬起來就想去拿手機。結果因爲燒得身體虛軟,差點墜到牀下去。
wWW● тt kan● CO
嚇得楊蔓蕾一把將她拉住,撥通了電話放她手裡,出去讓王媽趕緊端粥進來。
“老公……”溫暖可憐兮兮地喊一聲,吸吸鼻子。
聽到這嘶啞得厲害的聲音,高楊心疼極了。“寶貝兒,你怎麼這麼傻?”
溫暖眼睛馬上就溼了起來,有些委屈,有些難過。“那天掛了電話,我想了很多,把我們兩個人所有的點點滴滴都想了一遍,我發現自己真糟糕!你給了我那麼多,可是我什麼都沒爲你做。”
“暖暖,你這麼說,我會很難過。我記得我不止一次跟你說過,你存在並且存在於我的生命裡,這對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我確實偶爾會吃昧你心裡裝了很多人和事,但是我很清楚,我愛的就是這樣的溫暖。傻傻的,總是爲別人想很多。溫暖,老子就是愛這樣的你!”
溫暖聽了最後那一句,忍不住抿着嘴脣笑了。她抽抽鼻子,很鄭重地說:“高楊,我一定會努力努力地去愛你,最愛你!在我心裡,沒有誰比你更重要,真的!”
那端,高楊笑了。“好。”他沒有告訴她,他的愛永遠都比她多,因爲他的心很窄,只裝得下溫暖!
有了高楊的甜言蜜語做藥,溫暖的病好得很快。藍媚兒和楊蔓蕾都取笑她,經常把她弄得臉紅耳赤。不過,小日子又開始舒服起來了。
因爲高楊經常不方便接電話,溫暖開始每天給他發短信,說得最多的是“我想你”。就算男人從來不回短信,她還是會想起就給他發。打電話的時候她也不再端着自己的矜持,想他愛他就大聲地說出來。然後她發現,其實表達出來也不是那麼困難!她聽到他的甜言很高興,那麼他聽到她的蜜語也會開心吧!
說和做不是一回事,可是那些愛着我們的人,也許偶爾會想聽到我們愛的表白!如果愛,那就大聲說出來!也許對方想要的,不過就是一句“我愛你”或“我想你了”!
溫暖病好的隔天是週末,楊蔓蕾和王媽一起回孃家了。
藍媚兒說想去玉峰山走走,就讓溫暖開着車載她出去。溫暖的駕駛技術很過關,開車又小心,大家從開始的不放心到現在已經很放心了。
奶奶都發話了,溫暖當然是義不容辭。換了衣服,載着奶奶就出門了。
秋天的天氣十分涼爽,出行最舒服不過。
兩個人都高高興興的,誰也預料不到,厄運正悄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