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欣悅越接近外公倒下的地方,呼吸越發急促,她覺得自己要窒息了,最後只能匍匐爬行。
鑽過桌子,她又看到了厲明將一個人從窗邊的地面上揪了起來,露出地上躺着的大舅舅。
那還能稱得上是一個人嗎?四肢被砍斷了,頭與身子只有一層脖子上的皮連住,大舅舅的眼睛圓睜,卻如同白色的乒乓球,沒有生機,嘴張大了,黑洞洞的,軀體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傷口,泡在了血泊中。
卓欣悅本來就將胃中的東西全都吐空了,看到了這樣的場景,吐出的全是酸水。
天啊,自己是在地獄嗎?卓欣悅不敢相信一直與人爲善的大舅舅會是這樣的悲慘結局,簡直是被人碎屍了。
卓欣悅抱住桌腳,才能支起身體,仔細去辨認被厲明擒在手裡的滿身是血的人,他的手上還拿着鋒利冰冷的刀子。
這時,厲明騰空一隻手來扭斷了那個人的手腕,刀鏗鏘落地,驅散了卓欣悅的恐懼和難以置信,喚回了神智。
是誰?是誰?!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睜大眼,死盯住那人的卓欣悅,早已用自己憤怒的眼光將他剮了上千遍。她的手指抓緊了桌腳,將堅硬的木頭都摳出木屑來了,因爲這個人,化成灰,她也認識。
二舅!畜生不如的東西,竟然也是自己的血親!
狗屁的改邪歸!分明是惡魔!卓欣悅咬破了自己的嘴脣,血腥味充滿了口腔。
要殺了他!要殺人他!要將他千刀萬剮!因爲仇恨,卓欣悅體內又生出力量來。她鑽過了桌子,手上染到了外公早已冷卻的血,卻如同烈火一樣將心中的憤火轉爲可以毀滅一切的熔岩。
卓欣悅攀住桌腳站了起來,心底在咆哮,涌起了殺人的衝動。兩眼發紅的她迅速撲向掉落在地上的刀,毫不猶豫地撿了起來,就向被親人的血染紅的二舅刺去。
厲明已注意到卓欣悅的不對勁,拉着二舅就往後急退,但是沒料到她的動作迅猛,一刀紮在了二舅的左小腿上,力量之大,直接貫穿而過。
在卓欣悅她們闖進來之前,殺人殺紅了眼的二舅像中了魔,專心在砍碎自己的親哥哥。這一刀讓他慘嚎起來。
卓欣悅還想拔出刀子,卻怎麼也拔不出來,看來卡在骨頭裡了。她放棄了嘗試,亂拳打在二舅的胸口,“魔鬼,我要殺了你!一刀你就痛了?!外公他們呢?你這個畜生!”
“嫂子,法律會制裁他!你犯不上!”厲明看到她像陷入瘋狂一樣地揍着二舅,竟然還嫌不解恨地一口咬下了二舅的右耳朵,不禁有點擔心了。
“這個禽獸就算死了也換不回我的親人了!!!”卓欣悅如嗜血的野獸,開始撕咬不斷哀叫的二舅。
“快救救我~她瘋了!”殺人不眨眼的二舅,看到如此殺性四起的卓欣悅,竟然膽戰心驚起來,朝厲明求救,拼命扭動身子,想要甩開她。
厲明攥起二舅就往外跑。
一心想殺死二舅的卓欣悅撒開腿就追,但是還是被落下了一段距離。
明知追不上的卓欣悅,仍執拗地跟在後面,因爲她怕沒有了這個目標,自己真的會瘋掉。她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心鼓脹得厲害,
就快要炸開了。
“悅,你怎麼了?!”卓欣悅悶頭就追,猛得撞到了一個人,就被擁入了一個懷抱。
這低沉舒緩的聲音怎麼這麼熟悉,這麼讓人渴望?彷彿暖流將自己被冰凍的心捂熱,卓欣悅擡起頭,就看到了如寒星般的墨眸的拳拳憐惜,還有那刀刻般堅毅的臉上流露出來的溫柔。
肖誠服?是他!是他回來了!卓欣悅狂亂地說,“誠,讓我殺了那個畜生!讓我殺了……”
抱住了臉色蒼白,眼神迷亂,滿身是血,卻充滿了戾氣的卓欣悅,肖誠服的心都痛了。他伸出手,劈在她的後頸,將她打暈,沒讓她再說下去。然後他騰空抱起了她,摟得緊緊的。
是自己不好,離開她,讓她一個人面對危險,面對慘案,肖誠服的心被自責擠滿了。
原本是想給她一個驚喜,肖誠服一大早就駕着軍用機回了G市。一下飛機,他就讓人將“霸王”的所在通知自己。
五天不見,肖誠服的心裡都在叫囂着一個名字“卓欣悅”。他只想儘快看到她,擁抱她,讓她知道自己的思念。
這些天裡,因爲辦的事比較機密,爲避免被跟蹤,他使用的軍用的專門聯絡器。雖然每天有人彙報卓欣悅的情況,到了平安夜,他忍不住就去買了張一次性的卡,和她通話。
得知她遇險的那一瞬間,自制力強的他差點就要開着軍用飛機回來。君洛沒有說什麼,親自送他到了軍用機場。
坐在駕駛艙裡的肖誠服看到自己的老友,默默地站在地面上時,理智纔再次回到了腦海裡。如果這次保皇失敗了,將有很多人受到牽連,他不能自私地拋下站在同一戰線的戰友,不能做逃兵。
權衡之下,他終於又留了下來,自己應該相信厲明會用生命去保護卓欣悅的。
爲了儘早回到她的身邊,他行事風格變得狠辣起來,運用這些年暗地收羅的絕密信息,只求儘快將有異心的對手扳倒。政治鬥爭就是這樣殺人不見血的,殘酷的。
週四,一切都順利的搞定了,那些反對勢力已被瓦解,他急不可待地架機回來。沒想到是這樣的局面。
當肖誠服看到她外公家的門大開,而且嗅覺靈敏的他聞到了空氣中淡淡的血腥味,就覺得不妙。
沒想到,他走過花架,來到草坪前,看到了一個女人倒在血泊中,心就加快了跳動,好像要從喉嚨裡跳出去一樣。卓欣悅有危險了嗎?
在這時,他就看到厲明拖着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從屋子裡跑了出來。
“肖子,不好了!嫂子家人被殺了,她像瘋了。”厲明快步跑向肖誠服,“你快去阻止她!”
肖誠服一聽,心一沉,就跑向屋子,就看到殺氣騰騰的卓欣悅衝了出來,就發生了上面的一幕。
被劈暈過去的卓欣悅在昏迷中,全身還在打顫,眼淚不停地涌了出來。這樣脆弱的她,讓肖誠服的心都像被一隻大手攥緊了,難過極了。
眉頭緊鎖的肖誠服抱着卓欣悅,衝厲明喊,“把車鑰匙給我,這裡交給你了。”
厲明扔過了鑰匙,點點頭。
肖誠服將卓欣悅平放在車後座,用手徒勞地想
抹去那些眼淚,滾燙的熱度卻炙傷了他的心。他不是她,不能說感同身受,但是他知道那一定是心如刀割的痛楚。
回到“朧月院”,肖誠服將仍在流淚的卓欣悅抱了下來。他拿了乾淨的衣物,抱着她到了溫泉池子。
將那些沾上她親人的血的衣物迅速除去,肖誠服先用溫水將縮成一團的卓欣悅清洗後,再抱着她一同浸入了池子裡。
“不要!不要!”卓欣悅緊閉雙眼,眼皮底下的眼珠不停地轉動,應該是陷入了噩夢中。
“不怕,不怕。抱緊我。”肖誠服將她的手環住自己的腰,讓她的腿夾住自己的腿,輕撫她的背。
彷彿有感應,卓欣悅緊緊地貼住了他,將頭擱在了他的胸口,傾聽有力的心跳。
在溫泉池中浸泡了一會,卓欣悅的體溫也熱了起來,不像剛開始那樣冰冷。
肖誠服才略舒一口氣,她一直都是溫暖的,從來沒有那樣冷過。他用柔軟的浴巾將兩人擦乾,抱她上牀。
兩人睡在一個被窩裡,卓欣悅像樹袋熊一樣死死地纏住了他。
“悅,這樣的你,多讓我心疼啊。”肖誠服撫摸着她的頭髮,感覺到她偶爾的顫抖,心都吊了起來,不知要如何去安撫她了。
不妙的是,卓欣悅的體溫越來越高了,開始發燙了。
天啊,她發燒了!肖誠服輕挪開她的胳膊,想起來給她退熱。
“不要走!”卓欣悅驚恐地尖叫了起來。
肖誠服只有摟緊了她,才讓她平靜下來。他的心從來沒有這樣慌張過。
等卓換悅的呼吸平緩下來,肖誠服才輕手輕腳地從她的緊抱中脫身。他接來一盆溫水,細緻地,不停地給她擦拭身體,想讓熱度降下去。
但是效果不明顯,她的額頭燙得都放不住手。肖誠服知道一定要打個退燒針才行。他將被子給她掖好,拿起地上換下來的衣物,匆匆出去了。
在君洛的行宮裡,西廂房一直是醫護人員住的,那裡面有齊備的藥品,肖誠服直奔而去。
到了西廂房,肖誠服一腳踢開房門,闖了進去。
被驚動的警衛跑過來,看到是他,二話不說,就走了。
肖誠服直奔醫藥櫃,砸開鎖,取出了退燒所需的藥品和針,就走。
在門口,肖誠服差點撞到一個人,好在,他反應迅速地收住了腳步。
“師兄,你怎麼急急忙忙的?”那個人正是冷清秋,她一臉的詫異。在她的印象中,肖誠服都是鎮定自若的,從沒見過他這樣忙亂。
君洛也在後面,晃悠悠地走進來。
肖誠服一看是冷清秋,想到了卓欣悅目睹了親人被殺的可怕場面,心理受到了極大的衝擊,纔會發燒。這種心理創傷是需要有專業人員進行疏導的,而冷清秋則是最好的人選。
情急之下,肖誠服拉起冷清秋的手,“快,去‘朧月院’!”
冷清秋雖然不知道要做什麼,還是順從地跟上了他的步伐,雖然心裡明白了他是一定是爲了卓欣悅才慌了神,但是能被他牽一會手也是幸福的。
君洛看着兩人跑走的背影,眉頭卻皺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