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了燈,男人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地翻了個身,而他的一條臂膀,正好橫亙在了顧惜妍胸前。
顧惜妍要推開男人的手,他卻有所覺般驟然減輕了在顧惜妍胸前的力道,只是那手臂仍是不肯移開,像是貪戀極了這臂下充滿彈性的所在。
“累,別鬧。”男人呼吸均勻,口中低聲叨喃了一句。
大概是夢話吧!顧惜妍無語道。
顧惜妍不是個淺眠的人,若非昨夜裡睡覺時做了噩夢,她凌晨時也不至於醒來。
睡夢中,她看到昨天中午見到的葉佳蓉穿着潔白漂亮的婚紗向婚禮殿堂上站着的衛哲娉娉婷婷地走近,兩人在司儀的見證下各自說出“我願意”三個字,然後便是交換戒指,擁吻。她就站在她們身邊,可她的身體是透明的,沒有人看得見她。
畫面一轉,她又看到了商奕啓捂住胸口倒在了血泊中,商奕啓的面前是一個看不清臉的持槍男人。她拼命叫喚商奕啓的名字,淚水在她的臉上縱橫奔涌,可是他也看不見她,他唯有無助地看着自己的生命一點一滴地枯萎下去。
被驚醒時,顧惜妍的額上全是汗,冷汗,熱汗。而她身邊的小丫頭,睡得安穩甜美。
坐起身,撩起自己的睡衣袖子,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再使勁晃晃腦袋。在心內,她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這是夢,只是個夢。人們都說夢境與現實往往是相反的,所以,夢中發生的事情,在現實是不會發生的。
這麼一個荒唐的夢讓她沒了睡覺的興致,躡手躡腳下了牀,顧惜妍走向了浴室。
盛了一盆溫水,她解開自己睡衣最上方的兩顆鈕釦,沾溼了毛巾,她細細地將自己身上的汗水抹去。
完成這項工作後,顧惜妍感覺自己渾身清爽了許多。對着鏡子看自己的臉,上面的巴掌印子全然看不見了,這讓顧惜妍眉眼間更暢快了些。
由於怕小丫頭回到家發現她臉上的紅痕,她昨日午餐後回到家裡沒少在這印子上下功夫,又是冷敷又是塗膏藥又是按摩的。或許和她本身的皮膚特質有關,她恢復得算是很快了。小丫頭放學回來時,印子只剩淺淺的一點,不細看根本看不出。這時刻更好,全都消失了。
摸黑回到了牀邊,顧惜妍幫小丫頭拉了拉被子,估摸着自己也沒睏意,顧惜妍便想着到書房去開會電腦看看昨上午她弄的那些資料派上用場沒有。
不曾想,她開房門時,樓下竟是亮堂着的。除了他,還有誰可能在這時間出現在這裡?
顧惜妍索性轉了方向往樓下去了,聽到了廚房傳來的水流聲,她大着步子就走到了那水聲邊。才走近顧惜妍便發現,商奕啓他,竟是在洗米!
顧惜妍以爲自己是不可能再睡過去的,商奕啓攬在她胸前的手着實讓她又頭疼又羞怯。即便是過往更親密的姿勢兩人都有過了,但此時此境顧惜妍就是彆扭得厲害,這樣半曖.昧的姿態,總讓人覺得有種含而不露欲迎還休的情意。
可現實情況卻是,顧惜妍低估了自己的睡意。衆人皆睡我獨醒不夠意思,顧惜妍趕上了潮流,在牀上睜了半個來鐘的眼後,她也順利成了那寂寂黑夜裡的熟睡一族。
顧惜妍起牀時很小心。一開始抓下商奕啓的手時他產生了幾下異動,顧惜妍扯過自己軟軟的抱枕便放到了他手肘下方,搞定!
恰逢週六,顧惜妍也不用去叫小丫頭快點起牀。清洗過後,顧惜妍開了電視看早間新聞。
“昨天上午京城公安廳網上投訴箱收到了一份匿名舉報資料,該資料記錄了盛宏企業洗黑線的證劇,警方已對此資料進行調查取證並已覈實此資料屬實。昨夜七點至八點這一時段,警方前往涉案的企業負責人家中抓人,但據有關人士介紹該負責人在警方到達前已早一步離開,致使警方無功而返。警方於昨晚九點整簽署了第三百七十號通緝令,表示堅決要把犯罪人捉拿歸案,希望社會各界多加配合。”電視裡成熟穩重的主持人播報道。
看到這裡,顧惜妍關了電視,法網恢恢,剩下的她管不了。
早餐只有顧惜妍和小丫頭吃,清粥加煎蛋,小丫頭很喜歡顧惜妍弄的煎蛋,外面煎得金黃,裡面的蛋黃是半熟的。
“媽咪,爲什麼有三個煎蛋?嫣兒可不可以要兩個?”小丫頭碗裡放着一個蛋,眼睛卻還要看着盤中那剩下的兩個。
顧惜妍猜想着商奕啓也沒那麼早醒,笑嗔了小丫頭一下,她也就同意了。家裡很少有煮蛋的時候,小丫頭偶爾吃兩個也沒什麼。
“嫣兒,這蛋可是你爹地的分量,要是爹地醒了,你要拿什麼給爹地吃呢?”顧惜妍告訴了小丫頭盤中爲什麼會有三個蛋,同時也讓她知道她爹地在家。
“媽咪,爹地在家嗎?”小丫頭嘴邊還沾着黃色的蛋黃,糯糯的童音裡充滿驚喜。
“是,爹地在家,不過爹地工作很累很累,嫣兒等爹地自己醒來,不要去打擾爹地好嗎?”顧惜妍教導道。
“好,爹地醒來媽咪再給爹地煎蛋,嫣兒就跳舞給爹地看,老師都誇嫣兒跳得好看呢!”小丫頭一副雀躍的樣兒。
商奕啓許是真的欠睡,一直到了十點多還沒起牀。顧惜妍將粥在鍋裡給他保溫着,領着小丫頭就去買菜。
意料之外的,顧惜妍看到了一個人。
他走到她身邊第一句話就是:“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會去找你。”
小丫頭正小大人模樣地幫忙挑食材,顧惜妍牽着她的一隻小手。
“媽咪,要那個魚,爹地喜歡吃,媽咪喜歡吃,嫣兒也喜歡吃。”小丫頭精明得很,將爹地媽咪說在了前面,其實最喜歡吃的是她纔對。
“好,買。”顧惜妍笑着摸摸小丫頭的頭頂。
“衛哲,你現在跟我說對不起,是以什麼立場?如果你和葉佳蓉現在在一起的話,那麼,這一次,我可以不計較,但沒有下一……”次了。顧惜妍抽空回衛哲的話,卻被衛哲嘶吼着打斷了。
“妍妍,我怎麼可能喜歡那個女人,你明知道,你明知道的……”此時的衛哲像極了一頭受傷的小獸,只是固執地不願將自己的傷口暴露在大太陽底下,因爲,他不想自己早就血跡瘡痍的心口再被撒上一把鹽。
“衛哲,她是她,你是你,如果你覺得自己和她沒關係的話,那麼,她的錯,不需要你來道歉。”顧惜妍將小丫頭護在身後,明顯不想給孩子留下不好的印象。
遞了個眼神給衛哲,顧惜妍希望他能注意到現在的處境。不論如何,她不想讓小丫頭知道太多大人之間的糾葛。
衛哲又一次眼睜睜地看着顧惜妍離去。
妍妍,你怎麼不明白呢?妍妍,我不是要袒護那個女人,我在意的,是你受到了傷害啊!我願意自己承受一千次的痛楚也不願意你受到哪怕小小的一次傷害,你知道嗎?在這個世界上,我想寵着呵護着不顧一切地愛着的人,從來就只有你,唯有你。
顧惜妍帶着小丫頭離去時,頭也沒有回一次。她知道,她不能回頭。回頭,於她而言不是岸,只會在給他不該萌動的希冀後再給予他致命一擊。
又哪裡是真的不懂呢?她一直都是個聰明的女人啊,所以,她知道什麼時候該懂什麼時候不該懂。衛哲的情,她承不起也不能承不……願承。
衛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