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睡夢中,商奕啓仍靈敏地嗅到了一絲不和諧的氣息。後頸處傳來陣陣不適之感,他兩葉劍眉蹙起,俊毅的眼形下,一對眼球輕輕轉悠着,一舉一動皆顯示着眼睛的主人在昏厥中的不安寧。
脣上驀地一熱,軟軟的觸感襲來,緊接着,兩片脣瓣被撐開,有什麼軟而小巧的東西正往他嘴裡送,他本能地排斥着。
“啓,我愛你。”身上一重,脣腔裡的東西自發離開了,轉而靠近了他的耳廓。
愛他?誰在說?商奕啓的眉皺得更深。
意識慢慢歸攏了來,一隻柔弱無骨的小手解開他的衣物顫抖着襲到了他的胸前,商奕啓腦內一憷,眼睛霍然睜開。
房內點着盞玫瑰花造型的有情調的的橘黃色燈,身上趴着一個長髮女人,一時之間,商奕啓有些怔怔然,“惜?”
木瀟瀟臉上劃過一抹不自然,卻不過剎那功夫,她面無愧色理所當然地應道:“啓,是我。”
心內暗自咬牙,木瀟瀟告訴自己,過了今夜,只要過了今夜,她顧惜妍再也不能威脅到自己了。如果她今天能懷上啓哥哥的孩子,到時候還怕進不了商家的門!
“惜,我們怎麼在這?”藥效未過,商奕啓一手按住腦袋,親稔地發問。
“啓,你不記得了嗎?你不久前在宴會上喝醉了,然後衛總就將我們留在這裡過夜了,你好好想想。”木瀟瀟說是這樣說,心內卻是狐疑道這藥的效果是不是真有那麼厲害。無論如何,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放手一搏了。
瞥見身上的人正憂慮地看着自己,商奕啓晃晃腦袋企圖讓自己的思路清晰些。眼神幽深,他記得,惜說要回家,他們去和衛哲告別,告別的時候一個姓葉的女人向他敬酒,後來那個羅氏老總來了,再然後……再然後是什麼?
腦內驀然一片空白,商奕啓飛速掩下了自己的異樣。自小養成的性格告訴他這個時候掩飾自己的情緒是最合適的舉措,朝着正緊盯着自己的女人點點頭後,他便要下牀了。
“啓,這麼晚了你還要出去嗎?畢竟是在別人的地盤,我們還是呆在這裡吧。”木瀟瀟急道。難道是他想起了什麼嗎?不會的,不會的,不要自己嚇自己!
“惜,你怎麼了?”商奕啓疑惑。不知爲何,眼前的惜總給他一種陌生的感覺,明明,她是他的妻不是嗎?
“啓,你想起來了嗎?”木瀟瀟像是隨口發問。只有她自己清楚,她這會兒心內別提多心虛懼怕了。
“傻……”丫頭,商奕啓話將出口,心內一股煩悶之感陡然滋生,想了想,他只道了句:“惜,我去洗把臉,嫣兒還在家裡呢,我們得趕緊回去。”
木瀟瀟聽到‘回去’兩字時霎時間沒了主張,商奕啓已轉身往房內配備的浴室去了,她呆坐在牀上,想着自己對這個男人的愛戀,想着自己的愛而不得的辛酸,想着他對那個女人的溫柔呵護……不,不行!她怎麼能放過這次絕佳的機會,放他離開?
洗手檯上的冷水嘩啦啦地流淌着,商奕啓掬了幾捧手的水清洗了自己的面部一番,同時他的心內亦是在暗暗思量着今晚的反常狀況。特別是,惜的反常。今晚的惜,怎麼讓他感覺她不是……惜?‘衛總’?‘呆在這裡’?這像惜會說的話?
商奕啓絞盡腦汁地要想起今晚後來發生的事,他總沒理由平白無故地少了一段記憶吧!到底,羅擎天出現之後發生了什麼?
現下看來,也只有先找到羅擎天才能瞭解後面的事了。
商奕啓出了浴室門時,本要開口叫房內的人離開,沒料到木瀟瀟冷不丁地貼了上來,還不由分說便獻上了自己的吻。
商奕啓一時意外便抱住了身前的人,這才發覺她全身光裸。
“啓,我愛你,吻我好嗎?”愛他?原先昏睡中那句‘我愛你’也是惜說的?商奕啓此刻的心竟微妙地閃過了一抹欣悅----愛他?她也會愛他嗎?
反被動爲主動,商奕啓擁住懷中的人,熱烈地回吻。可僅僅只是幾秒鐘的時間,那股陌生感又斥入了他的腦海。
驟然推開了木瀟瀟,商奕啓不確定地問道:“惜,你真的愛我嗎?”
“是的,我愛你。”看出了商奕啓的掙扎猶豫,木瀟瀟雖是不解但也趕緊表明心意。
“那衛哲呢?你不是愛他的嗎?”商奕啓盯住了木瀟瀟的眼睛。
木瀟瀟不敢直視商奕啓,略微別開頭,她頃刻間便醞釀出了一套說辭,“啓,我和衛哲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我只想好好愛你不好嗎?我承認我對衛哲不是全然無情,但是,我希望陪我走完未來的路的,是你,而不是別人。”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木瀟瀟算不上是工於心計的女人,但她有羅婉芸這麼個好友給她出謀劃策。早在今晚之前,她就在羅婉芸的建議下對顧惜妍的一言一行做了儘量詳盡的調查。是以她知道,她要模仿好那個女人,她就要叫啓哥哥爲啓,她要適當的溫婉,不能太過急性子……她不知道那個女人在牀上是熱情還是保守,這一點,她只能靠自己把握分寸了。
“是嗎?”不難聽出,商奕啓還是存在質疑的。
“啓,以後只有我們,好嗎?”婉芸說過藥效最多也只有四個小時,她不能再等了。又一次抱住了商奕啓,她控制住自己緊張與顫抖,手往下探要去解商奕啓的皮帶。
因爲慌措,也因爲沒有經驗,木瀟瀟幾次不得要領,每每皮帶要解開之際,她手一抖,皮帶又自發合上了。
商奕啓沒有阻止木瀟瀟的舉動,也沒打算幫她,醒來以後的一切都讓他覺得不真實,他需要好好思忖。
“啓,救我,啓……”一道低泣聲猶如一根細長的銀針刺入了他的血肉之中,商奕啓猛地一震----是他聽錯了嗎?惜不就在自己眼前,是自己太累了?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商奕啓的心緒無法再平穩了,突然按住了木瀟瀟的皓腕,他帶着點猜疑,“惜,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
“沒有啊,啓,你開什麼玩笑呢?這裡只有我們兩人啊!”木瀟瀟壓根沒想到顧惜妍此時就在門外,這裡的門隔音效果極好,她聽不到什麼動靜也不足爲奇。
“惜,我們還是回去吧。”商奕啓不容置疑地道。
看出了商奕啓的態度堅定,木瀟瀟眼角兩行清淚簌簌落下,她似怨懟似失望,“啓,你是不是覺得我和衛哲之間還藕斷絲連?今晚你喝醉以後,衛哲對我說希望我能回到他身邊,我拒絕了他,我說我不愛他了。可是,他說我也不愛你,所以我和他打賭。我們打賭說,如果你愛上了我的話,那我從此都留在你身邊,生不離,死不棄。如果你不愛我的話,那麼,我就給他一個機會,成全他這七年多的苦苦追尋和等待。這樣,你還要把我推開嗎?”
木瀟瀟在賭,賭商奕啓對顧惜妍的感情。如若不是商奕啓一再表露出要離開的徵兆,她也犯不着這樣做。這些話是她最後的籌碼了,這也是葉佳蓉和羅婉芸兩人聯合想到的計策。衛哲等了顧惜妍多久,葉佳蓉就等了衛哲多久,所以這個世界上,葉佳蓉對衛哲的瞭解絕對不比衛哲對自己的瞭解少。而羅婉芸表面上賢惠溫雅,但是,從小在那樣的家庭里長大,她的心思又豈是那麼單純的?她們聯手出的這個主意,扯入了衛哲這麼號人物,這樣一來,可信度便大大地提升了。
說起來也算是木瀟瀟謹慎有餘,她怕這事會出什麼幺蛾子,硬是求着羅婉芸給她想個周全的法子。瞧,這會兒她的謹慎不就派上用場了?
商奕啓被木瀟瀟這些話動搖了。只要顧惜妍這三個字和衛哲這兩個字扯上關係,他的理智往往崩盤。將木瀟瀟眼角的淚拭去,他想好生安撫:“惜,我……”
‘我愛你’三個字是禁忌,是他們結婚五年來仍舊無法跨越的鴻溝。他愛她嗎?對着眼前的人兒,商奕啓薄脣翕動了好一陣子,卻是說不出話來。
這一回,商奕啓沒有再拒絕木瀟瀟的熱情。胸腔內縈繞着一簇莫名的擔憂,商奕啓沒法把注意力全集中在身前的人身上。那抹不安,到底是什麼?
木瀟瀟這一次全豁出去了,雙手十指一齊開動,她專攻商奕啓的皮帶。不多時,泛着金屬光澤的皮帶扣環鬆開了,木瀟瀟又去拉他褲上的拉鍊。如此這般過後,她卻是不敢再動作了,“啓,你來好不好?”
說到底,木瀟瀟也是個渴望被愛的女人,她也有屬於自己的王子夢。這將會是她的初夜,初夜,她渴望自己是被愛的那一方,而不是主動的那一方。
商奕啓有點敷衍地摟住了她,心煩意亂。湊近木瀟瀟的脣,他剛要吻上去,腦突然抽疼。
不對,他終於知道哪裡有問題了!
這個惜身上的味道,是極淡的玫瑰花香,而真正的惜,從來只用百合味的沐浴液。因爲兩種味道都極淡,他之前纔會分辨不開。
飛快地拾起地下的衣物穿上,商奕啓這會兒想清楚了也就知道身前這個人是誰了。一個個片段回攏,商奕啓很快便回想起了早先發生的事。
他被算計了,還是被幾個女人算計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惜去哪了。
毫不遲疑地開了門衝出去,商奕啓的心跳從未這麼快過。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從他的生命中逐次剝離,絲絲縷縷,疼入骨髓,痛徹心扉。
後來他才明白,原來,那是一種名爲愛戀,亦或說,愛情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