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錦繡被關在這個院子裡,其實不能算關。
因爲屋門沒有鎖,院門沒有禁,只是除了分配來的丫頭僕婦,沒有別人來,而方錦繡也不出去。
此時她走出了院門,暮色已經沉沉,家裡都亮起了燈,視線所以璀璨如星。
這住處雖然偏僻,但路上也偶爾有丫頭僕婦走動,看到走過來的方錦繡都嚇了一跳。
蘇氏畏罪死後,家裡始終沒有說對方錦繡的處置,衣食住上沒有絲毫的苛待,只是不予理睬似乎當做沒有這個人。
丫頭僕婦們站住了腳,方錦繡也看到了她們,她站住了腳下意識的側身扭過頭。
似乎怕被人看到,因爲被人看到而窘迫。
元氏站在一旁的路上正好看到這一幕,眼底陡然酸澀。
一向以男兒身自居,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不在乎名聲不在乎別人看法的三小姐方錦繡,變成這樣的瑟瑟畏懼。
就好像信念倒塌的壯士,就像被抽去枝液的小樹。
她深吸一口氣對身邊的僕婦低語兩句。
僕婦點頭越過她從路上疾步走出來。
“你們幹什麼呢?”她對着那幾個僕婦丫頭喊道。
丫頭僕婦看過來後退幾步。
方錦繡也有些侷促。
僕婦卻沒有看她。
“快點快點,少爺現在在老太太那裡,飯已經吃過了話也說完了,就要回去歇息了,你們再去少爺院子裡幫忙收拾。”她擺手催促道。
少爺院子裡還用的着她們收拾嗎?
不管少爺在不在家,方老太太方大太太一天讓人收拾三次。
但大家都是機靈人,看了眼一旁站着的方錦繡,明白這僕婦是告訴方錦繡方承宇在哪裡呢。
不過,這畢竟是三小姐,是蘇氏生養的女兒,讓她知道少爺在哪裡好嗎?
僕婦丫頭們面色遲疑但知道這僕婦是元氏的人,蘇姨娘出了這麼大的事。老太太和大太太依舊對元氏極其的信任。
既然是元氏的安排,那就聽從吧。
她們應聲是急急忙忙跟着那僕婦向方承宇的院子而去。
元氏也在路上調轉離開了。
四周恢復了安靜,方錦繡怔怔的站了一刻,又自嘲的笑了笑。擡頭看準一個方向咬了咬下脣,疾步而去。
路上也遇到了更多的僕婦丫頭,但大家對她都視而不見,方錦繡走到了方老太太的院門前。
這個地方熟悉又陌生。
她站在門外一陣恍惚,正恍惚間院子裡一陣熱鬧。方老太太的門簾被丫頭們打起,有人走了出來,方錦繡下意識的就躲在了一旁的大樹後。
說話聲笑聲接連不斷,攪動着整個夜空都熱鬧。
“祖母你不要送了,我明日再來看你。”
“二姐你也快些歇息吧。”
少年溫和清亮的聲音傳來。
承宇!
方錦繡抓住樹皮,探頭看去。
燈籠輝映,人影交錯中那少年人緩步而行,側頭聽方雲繡說話,又含笑點頭。
形容俊逸,姿態豐潤。再也不是以前那般死氣沉沉。
方錦繡笑着眼淚涌出。
真的治好了,真的平安的回來了。
她忍不住要邁步出去,擡腳又停下。
她出去幹什麼,恭喜他沒有被她的生母害死嗎?恭喜他終於逃脫了她的生母十年的毒害嗎?
方錦繡扣緊了樹皮,看着方承宇走過來,走過去。
“大姐我給你們買了禮物呢。”他說道。
“你還顧得上給我們買禮物啊。”方雲繡嗔怪的笑。
“當然啊,出門就要買禮物回來嘛。”方承宇說道,聲音裡帶着幾分小得意,“我雖然沒有出過門,但這個規矩還是知道的。”
方雲繡和方玉繡都笑了起來。
方錦繡也忍不住笑了。
小弟一點也沒變呢。還是這麼懂事又風趣。
她流着淚笑着看着他們在丫頭們的擁簇下遠去了,方老太太的門前也恢復了安靜,丫頭們開始散去,值夜的丫頭們忙着自己的差事。所有人都似乎看到了方錦繡又似乎看不到。
方錦繡呆呆的站了一刻,轉過身慢慢的向回走。
院子裡的丫頭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對於方錦繡沒在沒有驚慌,對她的歸來也沒有驚喜。
“水燒好了,飯也擺好了。”她們一如往日的簡單說道。
方錦繡也一如往日不理不睬進了屋子。
屋子裡點亮了燈,擺設的也奢華。甚至還擺放了冰盆,驅散夏日的悶熱。
方錦繡看着屋子,這個她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熟悉是這是她生活了十四年的家,陌生的是這裡再也不是她的家。
她的視線一怔,落在慣坐的窗邊的羅漢牀上,那裡擺着一個小包袱。
這不是這裡原有的,是新送來的。
方錦繡慢慢的走過去,似乎想到什麼,又覺得不敢相信,遲疑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打開了包袱。
包袱裡一堆小東西,有巴掌大的香包,有泥捏的小狗小貓,有鈴鐺,亂七八糟,似乎一路走一路買。
方錦繡的眼淚再次泉涌。
“大姐我給你們買了禮物呢。”
原來那個們,還有她。
夜色漸漸沉靜,有的人歡喜的無法入眠,有的人則悲傷着睡去,當天色矇矇亮的時候,街上宵夜的攤子滅了爐火,清晨的早湯茶攤子支起了爐火。
牛老漢在這條巷子口買湯茶已經快要二十年了,比起年輕時動作緩慢了很多,但手藝更加嫺熟,雖然慢但一鍋香噴噴的山楂湯茶在清晨的空氣中很是誘人。
他正忙碌的時候,有人走到了攤子前。
“老闆,我要一碗茶湯。”
這是一個少年的聲音,牛老漢擡起頭也看到了少年的形容。
少年人長得很俊俏,穿的也好,一看就是個富貴人,不過在這條街上人人都熟悉的牛老漢卻認不得他。
認識還是不認識,並不妨礙做生意。
“年輕人,起的這麼早啊。”牛老漢說道,一面利索的盛了一碗茶湯。
年輕人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來,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着,熱氣氤氳中眉眼滿是滿足開心。
燒茶湯這麼多年,一是爲了養家餬口,二也是看着吃到的人歡喜,這一刻牛老漢也是很高興。
“老伯,我記得這附近應該還有個賣糖人的吧?”少年人問道。
牛老漢哦了聲想了一刻纔想起來。
“那個啊,六七年前就不做了。”他說道,又打量這少年人一眼,看起來他的年紀也不過十四五歲,難道是小時候吃過?
“是啊,我小時候吃過一次。”少年人說道,露出帶着幾分羞澀的笑,“好多年沒出來,都不知道他原來不做了。”
沒出來是個什麼意思?
牛老漢有些不解,但少年人沒有再說話,將茶湯小口已經喝完站起來。
“我再要一碗帶走。”他說道,取出錢遞過來。
牛老漢利索的裝了一碗。
“喝完了碗送回來就好了。”他說道。
少年人笑着應聲是,拎着蓋碗邁步而去,牛老漢看着他所去的方向是城門,這麼早,城門還沒開吧?
啪的一聲脆響,雷中蓮一隻左手甩了鞭子,他的右手因爲傷重裹了傷布吊在身前,但他的人卻沒有絲毫的頹廢,而是精神奕奕。
“少奶奶,我們到了。”他高興的說道,指着前方,又咦了聲,“這麼早城門竟然打開了。”
城門不僅打開了,還有一個人站在城門前。
“九齡。”他也看到了這輛馬車,高興的喊道。
君小姐掀起車簾,看着疾步而來的方承宇。
“餓了吧?”方承宇站定在車前,第一件事就是將湯茶遞來,“我剛纔嘗過了,可好喝了。”
君小姐微微一笑,伸手接過。
“還燙着呢。”她說道,將手指在耳朵上捏了捏,“昨晚走了一路,現在真的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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