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朝。
金人。
還是位大人。
曾經金人和大周有過來往,但自從當初金人攻佔開封擄走當時的皇帝,皇帝死在金國,後朱山爲皇帝報仇征戰中一箭射死了被金國皇帝最看重的皇子後,兩國也就不共戴天了。
金人出現在京城,還真是很嚇人的事。
雖然還沒到午夜,廳內也突然陷入一片寂靜。
裡裡外外都沒有半點雜音,只有几案上擺着的青銅蓮花香爐中白眼嫋嫋舞動顯示着幾分靈動。
站在廳內的男人笑了。
“如果能得黃大人引薦見陛下,鬱遲海死而無憾。”他說道,再次躬身施禮,“榮幸之至。”
黃老大人笑了笑,將最後一筆寫完。
“聽說鬱大人寫的一手好字。”他說道。
鬱遲海聞言笑着走過去,在黃老大人的几案前恭敬的坐下,認真的看着寫好的大字。
“黃學士的書法果然不負盛名。”他說道,“這三館楷書也能寫的如此驚豔。”
三館楷書是每一個讀書人都必學的,在這種人人都會且都寫得不錯的字體中被人稱爲驚豔,可見的確是非同一般。
黃誠笑了,拿過一旁的手巾擦手。
“我當初給仁孝皇帝抄了五年的起居錄。”他說道,“仁孝皇帝那時候說了,我別的本事沒有,也就是老實和寫字寫得好。”
聽到仁孝皇帝,鬱遲海收起笑,帶着幾分沉重一低頭。
“仁孝皇帝的事我也很悲痛。”他說道。
仁孝皇帝就是當年被擄走死在金國的皇帝,當今皇帝的祖父。
屋子裡再次陷入一陣沉寂。
黃誠慢慢的擦着手。
“悲痛。”他說道,“你知道看着失去至親有多悲痛嗎?”
鬱遲海形容更悲痛,看着黃誠又幾分同情。
這位黃大人也是剛剛失去了至親。
“黃大人。”他說道,“您保重。”
黃誠看向他笑了笑。
“不,我的意思是,做父親的失去兒子又悲又痛。”他說道,“但做兒子的失去父親悲是悲就沒這麼痛了。”
鬱遲海愣了下,這個黃誠爲人奸詐貪婪狠毒又睚眥必報,如今失去了兒子,人看起來更不正常了。
黃誠將手巾扔在桌子上。
“看來鬱大人最近的日子過的還不錯,還有閒情跑我們京都來。”他說道。
鬱遲海頓時苦笑。
“黃大人,我們日子要是好過,我也不會冒着這麼大危險跑來這裡了。”他說道,“不瞞您說,我來之前在家裡喪事都辦過了。”
“危險也不大嘛,你還不是來到這裡了。”黃誠說道。
鬱遲海再次對着黃誠施禮。
“這都是託黃小大人的福,黃小大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雖然人不在了,他留下的人脈還都幫着我們,要不然我真的走不過來啊。”他說着擡手拭淚,“只可惜沒能親見黃小大人一面。”
黃誠看着他。
“你是在威脅我?”他說道。
鬱遲海在几案前坐正身子,俯身。
“不,黃大人,我是在哀求你。”他誠懇的說道,擡起頭,“我們的日子真的不好過,馬上就要入冬了,也是正因如此纔不得不來貴境借一點米糧好過冬,真是無心挑起征戰啊。”
兩座府城,幾百百姓死傷被掠,一多半的房屋被燒燬,在他說來就是借點米糧。
黃誠搖搖頭。
“蠻人真是無恥啊。”他說道。
“黃大人,我們是真心實意來請求您的,馬上就要入冬了,成國公這樣追殺我們,我們真是過不下去了。”鬱遲海垂目苦聲說道,又再次擡頭,“我們真心求和,前兩次的事我們可以補償,只要兩國能重歸於好。”
補償啊,黃誠捻鬚笑了笑。
“成國公只怕不想要啊。”他說道。
“成國公畢竟是成國公,這大周的天下,不是還是皇帝陛下的嗎?”鬱遲海說道,“不是說皇帝陛下最仁善,難道陛下不想國泰民安,願意看大家征伐之苦嗎?”
黃誠面色一沉。
“我們的陛下輪不到你這小兒來論是非。”他說道。
鬱遲海立刻俯身。
“我錯了。”他說道。
室內再次一陣沉寂,遠處隱隱有更鼓聲傳來。
“你們想要兩國重歸於好?”黃誠說道。
“當然。”鬱遲海立刻擡頭毫不猶豫的說道,將右手按在心口,“我們真心實意的,還請黃大人向陛下轉達。”
“這個我轉達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怎麼做。”黃誠說道。
鬱遲海臉上露出笑臉。
“我們會讓陛下看到誠意,我們願意割讓兩郡。”他說道,又拿出一張禮單在几案上推過去,“而這些則是我們給大人您的誠意,已經送到貴府了。”
黃誠看也沒看遞過來的禮單,拿起几案上的茶壺倒了杯茶。
“我老了,酒吃不得,肉咬不動,穿不慣了綾羅,踩不動皮靴,這些阿堵物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意思。”他說道。
鬱遲海又拿出一個禮單推過去。
“黃老大人高風亮節人人皆知,只是也該爲兒女們着想。”他誠懇說道,“黃小大人不在了,他的妻妾子女還要過活啊。”
聽提到兒子,黃誠的神情幾分哀傷。
“都是有兒有女的,也都是他人的兒女。”他說道,“古來征戰幾人回啊。”
鬱遲海忙向前傾身連連點頭。
“黃大人,他成國公妻兒雙全又安穩,哪裡知道這骨肉分離陰陽相隔的痛。”他眼中含淚說道,“一將功成萬骨枯啊,他爲了他的功,踩的可是大周子女,我金人子女的枯骨啊。”
他說着俯身在地嗚嗚的哭起來。
“我那三兒都已經上戰場了,我這把老骨頭真恨不得替他們去啊。”
黃誠看着他幾分不忍。
“你都這地位了還要送子上戰場啊?”他問道。
“我大金哪裡如你們大周這般地廣物豐人多,如今被朱山逼迫的,別說我們了,皇子王爺們都不得不披掛征戰。”鬱遲海說道,擡手拭淚,“刀槍無眼,戰場混亂,誰還顧得了誰,已經好幾個皇子受傷了,皇子們都受傷了,我的兒子們…”
他說着又掩面俯身在地。
“不知道我這回去之後還能不能見到他們。”
黃誠一臉同情,擡手示意。
“鬱大人啊,節哀。”他勸道。
勸了兩三次,鬱遲海才起身。
“失態了,黃大人見笑了。”他掩面說道。
黃誠給他斟了一杯茶,順手將禮單放到一旁,將茶杯推過去。
“都是爲人父母的,我懂。”他嘆氣說道。
鬱遲海再三道謝接過茶一飲而盡。
“你們真想兩國重歸於好?”黃誠沉吟一刻問道。
鬱遲海忙放下茶杯。
“大人,如果不是爲了這個,我何必千山萬水的過來。”他誠懇又迫切的說道,一面又拿出一張文書,“您看,這是我皇帝陛下的印信…”
他要遞過去,黃誠卻沒有接。
“既然如此,那就看你們的誠意了。”他說道。
“我們的誠意方纔已經給大人說了,割讓…”鬱遲海忙說道。
黃誠擡手製止他。
“這個是你們給天下人看的誠意,我是問,你們給陛下看的誠意。”他說道。
給陛下看的誠意?難道跟天下人看的不一樣嗎?
鬱遲海微微一愣。
感謝南方的冰一打賞和氏璧。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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