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嶽羽的身周,整個大殿內,乃至周圍十餘里方圓的天地之靈,都在沸騰鼓嘯,就彷彿當日他初運廣陵絕劍之時的情景。
——只是有一點不同,當日的嶽羽跟本就不會,也無法對整個過程進行操控。可如今,卻能將所有因這一招劍勢而匯聚起來的力量,聚集在最後噴薄而出。
剎時間,含風劍上發出了一聲龍吟虎嘯般的嗡鳴。隨着一團幾可比擬太陽般的強烈光澤。一道氣勢磅礴如萬馬奔騰,像是貫通天地的巨大劍芒,向嶽羽的身前撕裂而去。
不過就在這瞬息中,一個黑色的人影,突然穿梭在羅夢面前。同時間一股不可測度的力量,從這人影的劍上升騰而起,將他本人和身後的羅夢,都牢牢護在了其中。只有那四散泄露出去的勁力罡風,將整個殿堂中央處的這塊區域,摧毀的慘不忍睹。
而就在同時間,嶽羽身前的這柄含風劍,也開始片片碎裂,最後化成了粉末。
——方纔劍勢凝而不發,承受最大壓力的,並非是嶽羽,而是這柄七品玄兵!方纔可以藉助劍勢之力凝而不散,可如今當其內所蘊含的力量,全都宣泄一空時,卻是再維持不住。
嶽羽也不在意,隨手一拂,將含風劍留下的這些金屬粉末,全都用袍袖捲起,丟棄一旁。這些材料,自有玉容峰的人回收,以重新煉製玄兵。
他的目光,仍舊在注目在身前。當那浩瀚劍芒終於漸漸衰弱消散,嶽羽也終於看清楚眼前,這個突然插手之人的身影。相貌清癯,氣質儒雅。可此時卻透着幾分狼狽,面上忽青忽白,雙手正是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顯然硬撼方纔那一擊,多多少少應是受了點輕創。
“——這個人,似乎是芙蓉峰的伊元哲師叔祖?”
嶽羽心裡猜測着,卻無法確定。尚彥雖是跟他說過,廣陵宗各爲金丹修士的形貌,卻終究是未曾親眼見過。
而就在他心念電轉之時,那伊元哲已是雙目怒睜:“你這劍氣,哪裡不好宣泄,爲何偏偏要衝着夢兒去?是想要了他的命不成!”
隨着這略帶寒意的語音,嶽羽也同樣感覺到,一股來自精神上的威壓。這個人的神魂,足足強過他數倍有餘!
如果說他本身的魂力,如今已是條濤濤大河。那麼這伊元哲,就是浩大而不見邊際的湖泊!
“弟子參見師叔祖!”
深吸了口氣,嶽羽先是微微躬身,盡過禮數。然後擡起頭微微一笑,毫不畏怯的直視着對面的老人:“其實原因無他,我喜歡這麼做而已!弟子不喜羅師兄那張嘴,他既欲挑戰於我,也就該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伊元哲的面容一陣抽動,眼裡全是意外之色。他眼前的少年,在直面他的威壓之下。回答的言語,不是他預想中‘不小心’,‘控制不住’之類!而是‘我喜歡’!
伊元哲心裡先是升騰起一陣不斷抓撓着他胸膛的怒意。再然後,卻是一陣無比心寒。
這個後輩,實在是霸道強悍,也令人可懼!觀此人行事作風,只依其本心。一切的規則權威,在他面前恐怕都並非是無法打破。
可愈是如此,此子未來的成就,卻更不可限量!
“好了!伊師弟,方纔嶽羽也是情非得已,當時他也確實控制不住。即便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也自有執律殿議定罪名後,由門規懲戒!”
殿內的上首處,農易山微微搖頭,只覺頭疼無比。門內天才衆多,性格各異,就總會有這樣那樣的衝突麻煩。
不過他心裡,倒還是喜意居多。無論是嶽羽突然展現出來強橫實力,還是眼前三名弟子,在嶽羽劍壓下的寧折不彎,都令他歡喜。
即便是幾人間的矛盾,需要他日後花功夫想辦法去調和,那也只算是富有者的煩惱。
而那伊元哲聞言,眉頭不由得微凝。他知道此刻並非是與嶽羽計較之時,且到底是否結下這個死敵,如今也更需反覆斟酌。
——畢竟此時的嶽羽,與以前那個百年之後,才能嶄露頭角的小小真傳弟子,無論地位價值,都是截然不同。
心中稍作權衡,伊元哲便冷冷瞪了嶽羽一眼,一手提起重傷的羅夢,向旁走去。臨走之前,更是重重一聲悶哼。
他不欲與此子的矛盾繼續激化,可心內的不爽,卻實在是無法宣泄!
嶽羽扯了扯脣角,也懶得理他,只是擡目望向殿內深處。長孫紫韻幾人雖敗,可今日之事,卻還遠遠未曾結束。
就果如他的所料,農易山在重傷的三人,皆被擡下療傷之後,便揮了揮袍袖,:“金丹以下弟子,可以暫時退下!”
不過片刻,數百丈方圓的殿堂,就只剩下百餘人而已。而就當最後一人走出了殿門時,莫言已是迫不及待的開口:“嶽羽,你何時修煉到的靈虛神寂境?”
嶽羽目光一擡,然後再次俯身:“稟太師叔祖,嶽羽兩個月前,僥倖渡過的心劫。然後三天之前,開始練氣還神,煉出三昧真火!”
大殿之內,衆多金丹修士再次一陣嗡然。目內的異色,更爲濃厚。而端木寒,更是咬了咬貝齒。兩個月前度過的心劫,那豈能不是說早在她閉關之前,就已經突破靈虛境界。可當時的自己,怎麼就沒看出來。
莫言卻不覺意外,嶽羽身上雖有隱瞞修爲的寶物,可方纔那一劍,卻已是足以令看出虛實:“那麼可否告知我,你這三年是如何修煉的?可是曾藉助什麼秘寶靈物之力?”
“弟子這三年以來,確實服用過不少靈丹藥物,其他就未曾借過任何外力。”
嶽羽是微微搖頭,他這也不算撒謊。之所以三年時間,就有這般成就,全是靠自己身體內輔助智能系統之力。可那也不算是莫言口裡的秘寶靈物。
“說到靈物的話,就只是三年以前,昌師叔祖曾賜下一滴冰玉魂水——”
當此言落下,殿內衆人頓時皆是齊齊皺眉。在他們眼裡,嶽羽的根基,分明是穩固之極,更無邪道氣息,絕不像是走了捷徑的摸樣。可若說是隻靠靈丹藥物之助,卻也絕不可能。即便排除那藥毒不說,這世間也絕無人能僅靠丹藥之力,以普通的資質,在三年內由凝液期修爲,突破到靈虛神寂境界!
農易山皺了皺眉,眼看向了端木寒,然後只見自己這徒弟,此刻正一臉的茫然,顯然也是不解。他苦笑這暗暗搖頭,又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昌冰鴻:“昌師弟,不知能否爲我等釋疑一二?”他們這些人中,要說到對嶽羽情形最瞭解的,應該是莫過他這位師弟。
等了良久,昌冰鴻才睜開了眼睛,先是望了上首處的農易山和兩位一眼,才淡淡冷笑:“浮山宗檢測有誤,羽兒的天資,萬世難尋!”
農易山的瞳孔頓時微縮,目視嶽羽:“來人,去給我取一個鑑血玉盤過來,要最好的那一種!”
嶽羽的眉頭一挑,心知農易山之意,從自己指尖逼出了三滴鮮血,以法力包裹,丟往殿內深處。
而不過片刻,便有人取來了塊黃色玉盤,摸樣與當日嶽羽,在浮山宗見過的那面,有些相似。只是其上的符文,更爲繁奧複雜。
農易山將他的血滴於其上,然後不過片刻,那黃色玉盤上的光澤,就由原本的灰色,逐漸的轉爲淡銀色。
而看着這色澤變化,殿堂內的聲音,逐漸的是落針可聞。
農易山亦是深吸了口氣,強壓着胸內的波瀾。他此刻是萬分奇怪,浮山宗那位陳長老,行事素來以嚴謹著稱,怎麼可能會檢測錯?莫不是那嶽淵鴻不欲自己的曾孫留在浮山宗內,在檢測之前使了什麼手腳?可當時將嶽羽遣來之時,又爲何未曾告知?
“果然是萬世難尋之資!這麼說起來,當時確實是未曾給這孩子重新檢測過!”
宮智一聲輕笑,然後又望向了嶽羽:“你如今自己估測,大約有力幾石?”
“稟太師叔祖,弟子如今共有九十二石之力!”
嶽羽說話的同時,向旁羅夢落下的尖錐招到了手中。然後猛地用力一握,這高達六品下位的玄兵,卻是‘咔嚓’一聲,產生了絲絲裂紋。
農易山是哭笑不得,心忖這孩子的性格,還真是不肯吃虧。而正思及此處,他眼角的餘光,已經是察覺到兩旁,那不善的目光。
若是早知嶽羽骨髓血氣如此充沛,他這些師兄弟是斷斷然不會任由他,落到自己這一脈。而三年前的情形,也確實說不清楚。到底是真是不知情,又或者乾脆就是他已經驗證過,卻故意裝作不知,此刻都無法解釋。
——不過這又如何?
農易山心裡一聲冷笑,便宜都已經佔了,難道還能讓他吐出去不成?
“九十二石之力麼?”
宮智一陣失神,哪怕是早猜到幾分,可聽到這答案之時,仍舊是一陣怔然:“九十石,離金丹修士,也只是差了三十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