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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老大這廝心情很好麼,嘿,待會兒看爾還笑不笑得出來!蕭無畏人還沒走到正廳,隔着老遠便聽到了蕭如峰那爽朗至極的大笑之聲,顯然心情不錯的樣子,不由地嘴角一撇,暗自在心裡頭譏諷了一句,不緊不慢地沿着長廊走到了正廳的門口,入眼便見自家老父正笑容可親地陪着蕭如峰說笑,忙疾步搶上前去,一躬身,抱拳行禮道:“孩兒見過父王,見過大哥。”
“嗯。”項王蕭睿端坐着不動,只是吭了一聲,便算是受了蕭無畏的禮,而蕭如峰一見到蕭無畏進了門,立馬就站了起來,哈哈大笑着走上前去,伸手拍着蕭無畏的肩頭,一派豪邁之狀地大笑着道:“好,好你個九弟,好樣的,哥哥沒看錯人,這一路不單剿滅了爲患關中多時的三寇,更從燕西那鬼地方凱旋而歸,好,好啊!”
切,拍幾句馬屁就想要馬?門都沒有!蕭無畏肚子裡叨咕着,可臉上卻露出了靦腆的笑容,煞是謙遜地回答道:“大哥過譽了,小弟不過是僥倖而已,呵呵,但有所得,皆有賴聖上之洪恩,非小弟之功也,實是當不得大哥如此讚譽。”
“僥倖?這話哥哥可不愛聽,咋沒見旁人也僥倖一回,嘿,太僕寺那幫雜碎前後往燕西砸了多少銀子了,馬毛都沒見撈回來一根,一幫廢物,還是九弟行啊,這一出手,當真不凡,哥哥想不佩服都不成啊,好,好樣的!”蕭如峰可着勁地拍了蕭無畏一通子馬屁,也沒忘貶損一下太僕寺,不待蕭無畏接口,立馬話鋒一轉,笑呵呵地接着道:“九弟,咱們可是事先說好了的,這馬既然已經販了回來,就得先緊着哥哥這處,九弟可不會反悔的罷,嗯?”
直接,還真是直接,您老也就是這德行了!蕭無畏自是早就知道蕭如峰的性子,可還是被蕭如峰如此不顧臉面的直接狠狠地震了一下——人都還沒落座呢,這位爺就當面要起賬來了,說輕了是性子急,說重了的話,那就是蠻橫無禮,就這麼副德性簡直就跟街頭收爛賬的小地痞一般,哪有半點兒天家子弟應有的從容之氣派。
馬麼?當然是不可能給的,不過麼,這話卻不能直接說,再說了,蕭無畏也想借此機會再試探一下自家老父的意向究竟如何,故此,儘管在蕭如峰那雙賊亮的眼死盯之下,蕭無畏卻並沒有開口說話,而是故意裝出一副極其爲難的樣子,別過頭去,一副求援的樣子看向了自家老父,那副可憐兮兮的小樣子便是漫天神佛見了,只怕都會起惻隱之心,可惜落到蕭睿身上,卻全都是白搭,蕭老爺子目無表情地掃了眼哥兩個,假咳了一聲,站了起來,不緊不慢地吭了一聲:“大殿下,老夫有些俗務要處理,就由畏兒陪爾好生敘敘罷。”話音一落,也不理會哥兩個的反應究竟如何,一拂大袖子,徑自轉入後堂去了。
啥?這就走了?好你個老爺子啊,您老這是存心見死不救來着,夠狠!蕭無畏沒想到自家老父說走立馬就走了,生生讓自己試探的用心全然落到了空處,心裡頭當真歪膩透了,可哪敢跟自家老爹較勁,也就只能在心裡頭腹誹幾句罷了。
蕭無畏失落了,蕭如峰可就高興壞了,本來麼,有蕭睿這麼尊大菩薩在,蕭如峰可是不敢太過放肆的,至少言語上得放規矩一些,總不好當着人老爹的面催逼兒子罷,這會兒一見蕭睿就這麼走了,蕭如峰心情大爽之下,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來,邊笑邊重重地拍着蕭無畏的肩頭道:“九弟啊,咱兄弟倆可都是一體的,九弟的事就是哥哥的事,反之亦然,九弟,你說是不?”
是個屁,還你有我有全都有呢,您老也就是個打家劫舍的水平罷了。蕭無畏心裡頭惡狠狠地鄙視了蕭如峰一番,可並沒有帶到臉上來,而是同樣笑呵呵地回答道:“大哥說得好,咱兄弟誰跟誰啊,來,大哥,坐,坐下說,坐下說。”
“嗯,那好,坐,都坐!”對於蕭無畏的提議,蕭如峰自是不會反對,左右此時蕭睿已去,蕭如峰壓根兒就不愁自己會壓服不了蕭無畏,這便哈哈大笑地首先入了座,而後反客爲主地指點着對面的几子,大大咧咧地示意蕭無畏坐下。
“九弟啊,先前咱們可是有過約定的,哥哥的股份就不說了,這馬既然販了回來,就該着哥哥處先緊着,這麼說罷,哥哥要的不多,攏共三百匹馬,哥哥就拿兩百匹好了,一口價,每匹六百兩,哥哥不佔你便宜,怎麼樣,給哥哥個準信?”待得蕭無畏入了座,蕭如峰興奮地一拍大腿,自鳴得意地幫着蕭無畏定下了安排。
六百兩?您老搶劫啊,狗日的,還真美了你了!蕭無畏登時便被蕭如峰的話給逗得樂了起來,嘿嘿一笑道:“哥哥說得是,本來麼,這馬販了回來就該用到正處上,哥哥神騎營自是用馬的大去處,自該緊着給……”
“哈哈哈……”蕭無畏話還沒說完,蕭如峰立馬就得意地大笑了起來道:“好,好兄弟,這話哥哥愛聽,好,打今日起,你我兄弟便是一體的了,有誰敢跟九弟過不去的,哥哥活撕了他!”
“多謝哥哥厚愛。”蕭無畏笑着躬了下身子,謝了一聲,這纔不緊不慢地往下說道:“好叫大哥得知,小弟呢,跟聖上有個賭約在,如今馬算是販了回來,這馬政麼,唉……”
說到馬政,蕭如峰可就來氣了,要知道每年朝廷都得往馬政上投入一百多萬兩的白銀,再算上各地官府的投入,整個馬政的花銷遠遠超過了四百萬之數,可結果呢,每年馬政上最多也就只能整出兩、三千匹的馬來,還盡是些拉車用的駑馬,真能派上用場的戰馬百中無一,身爲神騎營統領的蕭如峰可是受夠了馬政署的鳥氣,這一見蕭無畏感嘆,立馬憤然一拍几子,義憤填膺地嚷道:“那幫混球都該殺,九弟莫怕,一切有哥哥給你撐腰,誰敢對九弟不利,哥哥第一個饒他不得!”
得,您老就吹罷,接着往下吹,切,小樣,不過就是當初借勢打了陳明遠一回麼,還真將自己當根蔥了!蕭無畏哪會不清楚蕭如峰這不過都是些虛言罷了,真要是拿到了馬,這廝一準翻臉不認人了,滿朝文武有誰不知曉他大皇子就是個刻薄寡恩的主兒,所謂的豪爽不過都是表象罷了,壓根兒就不值一提。
“大哥仗義,小弟自是深信不疑,只是如今這馬政已是從上爛到了下,整治難矣,小弟這也是有心而無力啊,若是大哥能將賭約取消了,別說兩百匹,便是全部馬匹都送上,小弟也絕無二話。”蕭無畏自是不會出言點破蕭如峰的謊言,而是拍着胸膛,很是豪氣地說了一番。
“這個……”別看蕭如峰在人前威風凜凜,誰都瞧不在他眼裡,可謂是狂得夠嗆,然則到了今上面前,他也不過就是個乖孫子罷了,他又哪有那個膽量去勸說今上收回成命的,此時一聽蕭無畏將這麼個由頭搬了出來,登時便被噎了一下,吭吭嘰嘰了老半天也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
辦不到了吧?嘿,還吹不?小樣,頂多就是個梁山寇的水平,就這麼點本事還想奪嫡!一見到蕭如峰痿了下去,蕭無畏心中暗笑不已,可臉上卻依舊是一副誠懇的樣子,不緊不慢地往下說道:“小弟也知曉此事怕是難了些,唉,如今馬政那頭小弟怕是不得不接手了的,不過也好,左右小弟跟那陳明遠本就有仇,既然馬政到了小弟的手上,總得做出個樣子來,要不豈不是讓人看笑話了去,大哥,您說是罷?”
“嗯,說得好,九弟既然有此決心,大哥自當鼎力相助,但凡有誰敢對九弟不敬,九弟只管來尋哥哥便是,自有哥哥爲你做主,只是這回的馬……”蕭如峰沒能圓了自己的慌,儘自臉皮厚,到了此時底氣也有些不足了,沒好意思再強行索馬,而是出言試探了一句。
“哥哥放心,小弟應承了要給哥哥尋些馬來,說出的話便得作數,只是……”蕭無畏話故意說了半截子便停了下來,弄得蕭如峰心癢難搔,緊趕着便追問了一句道:“只是怎地?九弟儘管開口,價錢方面哥哥虧不了你的,好商量,好商量麼。”
蕭無畏緩緩地搖了搖頭道:“並非價錢的問題,哥哥要馬乃是爲了軍國大事,這等大事可是含糊不得的,小弟雖愚昧,卻也還分得清輕重緩急,又怎敢跟大哥要高價,只是馬政如今既然將將就要落到小弟的手中,若是沒個準備,怕是將來有難啊,再說了,哥哥所需的馬也不是幾百匹這麼個小數,真要想練騎軍,沒個十萬、八萬的良馬,又豈能成軍乎?小弟既然接了馬政,給哥哥供馬便是小弟之責,小弟豈敢推辭耶,然則若無良馬爲種,又豈能有後續之馬,小弟此番所帶回之馬皆良種也,是爲種馬之用,若是分薄了去,豈不誤了大事?不過哥哥儘管放心,不出四年,哥哥要多少馬便能有多少馬,小弟將話擺在此了,哥哥可能信得過小弟之言?”
“四年?當真?”蕭如峰猶豫了一陣子之後,這才面色凝重地出言問道。
“軍中無戲言,小弟不才,豈敢隨意糊弄大哥,只不過此事尚須哥哥鼎力相助,否則馬政署那幫雜碎胡亂攪合,再好的東西到了他們手中,還不全都白瞎了去?”
“唔,四年麼?那好,就這麼說定了,不就是四年麼,哥哥等得起,但有馬出,還得先緊着哥哥處,至於馬政署的雜碎,九弟放心,哥哥不會讓九弟吃虧的!”蕭如峰沉思了片刻,實是找不出蕭無畏話裡的漏洞,也只好裝出豪氣無比的樣子,拍着胸脯應承了蕭無畏的請求。
“好,一言爲定,小弟絕不負大哥所望!”眼瞅着如此輕鬆便忽悠來了個免費的打手,蕭無畏心裡頭自然是美滋滋地,豪邁無比地伸出手去,跟蕭如峰來了個擊掌爲誓,末了,兄弟倆同時放聲大笑了起來,至於他倆到底在笑些甚子,也就只有他倆自己才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