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請在此稍候片刻,容老奴這就進殿回稟陛下。”兩儀殿外,一路小心陪着蕭無畏行進了皇宮的高大成疾走了幾步,搶到了蕭無畏的身前,很是恭敬地躬了下身子,客氣地說道。
“有勞公公了,小王便在此等候,公公請自便。”此乃規矩,蕭無畏自不會有異議,這便拱手爲禮地回了一句。
“那好,殿下請稍候。”高大成點了點頭,客氣了一句之後,領着幾名小官宦徑直踏上了臺階,行進了殿中,蕭無畏則緩步走到一旁,站在臺階邊上,凝視着兩儀殿的大門,默默地想着心思。
試應手必然會有效果,這一條蕭無畏心中有數,然則蕭無畏卻萬萬沒想到最先做出反應的竟然會是弘玄帝——在蕭無畏想來,最着急着想知曉自個兒動態的該是齊王蕭如濤纔對,按蕭無畏估計,他一旦離開東宮,蕭如濤十有八九便會派了人來跟自己聯繫,而來的人很有可能便是蜀王蕭如義,至於寧王一邊麼,雖說打着漁翁得利的主意,可同樣不會放過探聽自己虛實的可能性,也有着一定的可能會主動前來聯絡,可沒想到還沒等他離開東宮呢,倒是最不可能做出反應的弘玄帝率先出面宣召了,這着實令蕭無畏心裡頭很有些子犯叨咕的,實是想不明白弘玄帝在此等時分召自己進宮的用意究竟何在,不過很顯然不會是啥好事情。
“陛下有旨,宣燕王蕭無畏即刻進殿!”就在蕭無畏沉思之際,高大成已從大殿中行了出來,立在高高的臺階上,拖腔拖調地宣道。
“臣,蕭無畏,領旨謝恩!”
奶奶的,來都來了,是死是活鳥朝上了!蕭無畏一咬牙關,將腦海裡那些個不太合時宜的念頭全都拋到了腦後,規規矩矩地拜伏在地,高聲地謝了恩,整了整身上的王服,擡腳踏上了臺階,緩步行進了殿門,這才一進殿,不由地便愣了一下。
喲嗬,居然都在,搞啥名堂來着?蕭無畏只掃了一眼殿中的情形,立馬就發現所有的內閣大臣全都在,從左相裴明禮、右相鄭元平到排名最末的翰林院大學士龔鵬,十一位內閣大臣居然一個不缺地全都在場,這一見蕭無畏行將進來,所有人等的目光齊刷刷地便都聚焦在了其身上,被如此多的重臣矚目,饒是蕭無畏心理素質極爲過硬,也不免有些子略爲慌亂——別看蕭無畏如今是親王了,身份地位無比之尊貴,可官職卻依舊只是署理馬政署而已,別說參與內閣會議了,便是要跟這幫子內閣大臣交換一下對朝局的看法都屬沒門的事兒,這冷不丁地發現自己居然被召到了內閣會議上,自是由不得蕭無畏不生疑惑之心的。
“臣,蕭無畏,叩見聖上。”蕭無畏畢竟不是常人,儘自滿心的疑惑,可卻並未因此而失去常態,僅僅略一愣神而已,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也沒去管那幫子內閣大臣們的注目,大步行到御駕前,大禮參拜了起來。
“免了,平身罷。”弘玄帝的聲音雖平緩如昔,可還是不免透着幾分的疲倦之意。
“臣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蕭無畏一聽叫起,自是毫不矯情,恭敬地照着規矩謝了恩,站起了身來,垂手而立,一副恭聽聖訓之狀。
一見到蕭無畏又擺出了這麼副乖寶寶的樣子,弘玄帝情不自禁地便皺了下眉頭,眼中的厲芒一閃而逝——此番朝局之所以會出現如此大的風波,罪魁禍首除了蕭無畏之外,自是再無旁人,若不是蕭無畏佈下局去套崔顥,又豈會引出詔獄血案這麼場件驚天大案來,生生鬧得朝野不得安寧,這會兒旁人折騰得夠嗆,蕭無畏倒好,居然裝起了無辜來了,這等模樣着實令弘玄帝看在眼中,很有些個氣不打一處來的,問題是偏生蕭無畏這廝手腳麻利得緊,竟沒留下任何的把柄讓人去捉,弘玄帝便是想借題發揮一把,都沒法辦到,一念及此,弘玄帝的頭便不由地大了好幾分。
“小畏,知道朕叫爾前來所爲何事麼?”弘玄帝沉默了片刻,到了底兒還是沒有就此發作蕭無畏,而是淡淡地出言問道。
“臣恭聽聖訓。”蕭無畏本就想不明白弘玄帝叫自己到內閣會議上來的用心何在,這一聽弘玄帝如此問法,心中雖有些子暗自發虛,可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嗯。”弘玄帝不置可否地吭了一聲,饒有深意地看了蕭無畏已眼,這才語氣沉重地接着問道:“詔獄一案爾該是已聽說了罷,對此可有甚看法麼?”
靠,這是啥問題來着,靠了,這老爺子該不會疑心那狗屁倒竈的勾當是老子乾的罷?蕭無畏一聽弘玄帝如此詢問法,心頭不由地便是一沉,好在城府深,倒也不至於帶到臉上來,這便緊趕着一躬身回答道:“啓奏陛下,微臣對此事僅略有耳聞,實不知內裡詳情如何。”
“哦?是麼?”弘玄帝語氣冰冷地吭了一聲,內裡的寒意濃烈得簡直能凍死人,這也就是蕭無畏,若是換了個人站在弘玄帝的面前,鬧不好早已被嚇得趴倒在地了的。
“微臣不敢欺瞞陛下。”蕭無畏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若說與此事有涉是不假,可確確實實不曾幹過血洗詔獄的勾當,自是不會被弘玄帝的訛詐之語氣所嚇倒,緊趕着便毫不含糊地回答道。
“如此最好。”弘玄帝話語中的寒意稍減了些,可也並未就此收斂起來,一雙眼迥然地盯着蕭無畏看了好一陣子,見蕭無畏絲毫不曾露出半點的屈服之狀,不由地便笑了起來,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鬚,語氣和緩地道:“小畏的話,朕還是信得過的,唔,此番詔獄的案子事關重大,吏部方尚書舉薦小畏主審此案,爾可敢爲否?”
啥?啥?啥?主審此案,搞沒搞錯!如此大的個陷坑,老子傻了不成,沒事往下亂跳,靠了,方老頭,你個老小子,好樣的,你給老子等着,不將你個混球整死,老子就不姓蕭了!弘玄帝此言一出,饒是蕭無畏心理素質奇高,可也被狠狠地震了一下,險險些沒一頭栽倒在地,面色都因此變了,疑惑萬分地看着弘玄帝,幾疑自個兒聽錯了話,半晌都憋不住一句話來。
“小畏之能朕久已知之,此案交由小畏審理,朕放心得很,諸位愛卿以爲如何?”蕭無畏沒開口,弘玄帝卻並未就此作罷,笑呵呵地一揮手,一頂大帽子便扣在了蕭無畏的頭上。
“皇上聖明。”
“陛下所言甚是。”
“老臣以爲燕王殿下正是主審此案的最佳人選。”
……
弘玄帝此言一出,一衆內閣重臣們自是全都跟着出言附和了起來,竟無一人出言反對,擺明了就是套好了要蕭無畏就範的。
媽的,還有這等強買強賣的事兒,審案,審個屁案!眼瞅着衆臣如此作態,蕭無畏心頭的火氣可就起了,拿出當初橫行京師的紈絝脾氣,也不管此地乃是兩儀殿重地,更不理會此乃內閣會議,翻着白眼道:“皇伯父擡愛,臣侄卻擔待不起,臣侄除了玩玩馬,其他政務一概不懂,妄自接手此案,若是誤了皇伯父的大事,臣侄豈不是罪當誅麼?請恕臣侄無禮,這案子臣侄接不起。”
蕭無畏這話一出,滿大殿的重臣們全都傻眼了,要知道這乃是內閣會議,所做出的決定就等同於聖旨的頒佈,更別說弘玄帝還在場,可蕭無畏倒好,居然敢當庭拒絕弘玄帝的任命,這已是抗旨不遵之罪,足夠砍頭了的,問題是蕭無畏的頭能有那麼好砍麼,別的不說,項王如今還親統大軍在外,誰敢在這等時分拿蕭無畏作法,再說了,項王妃柳鴛也不是位好惹的主,於是乎,大傢伙明知道蕭無畏此舉大大不妥,卻也沒人敢當庭指將出來,一衆大臣們緘默之餘,全都將眼光瞄向了弘玄帝,就看弘玄帝如何處理此事了。
“哦?哈哈哈……”弘玄帝似乎並未因蕭無畏的暴走而動怒,斜了蕭無畏一眼,突地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得蕭無畏滿頭霧水之餘,心裡頭不禁也就此狂打起了鼓來,愣是搞不懂弘玄帝這等時分爲何還能笑得出來。
“有趣,很有趣,小畏啊,這麼多年過去了,爾這性子還是一點都沒變,有趣,有趣。”弘玄帝哈哈大笑了一陣之後,這才含笑點評了一番。
“皇伯父見笑了,臣侄無禮無狀,罪該萬死,然,詔獄一案實超出微臣的能力範圍,實不敢領受此重任。”蕭無畏並未因弘玄帝的態度變化而有所軟化,依舊強硬地堅持着不肯領旨主審。
“嗯,人貴自知,小畏善自審,朕心甚慰矣。”弘玄帝捋着胸前的長鬚,一派嘉許狀地頷首笑着,而後不待蕭無畏再次開口,便即一揮手道:“朕將此案交託給爾,自是大可放心,爾也無須過慮,朕不催逼於爾,何時能破此案,由爾自決,另,朕下詔刑部、五城巡防司全力配合爾之偵緝,如此可成?”
沒有破案期限,也不要求結果?這是哪門子的審案?蕭無畏一聽之下,徹底地糊塗了,一時間壓根兒就看不懂弘玄帝此舉背後的用心何在,然則弘玄帝都已將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再要推脫,實也無甚理由好說了,蕭無畏萬般無奈之下,也只好一躬身道:“臣遵旨。”
“好,那爾這就着手去辦罷,回頭朕自會給爾旨意。”弘玄帝一聽蕭無畏答應了此事,也沒再多說些甚子,一揮手,下了逐客令。
“微臣告退。”蕭無畏儘自滿腹的疑問,可也不敢再多逗留,緊趕着磕了個頭,退出了大殿,這才驚覺自個兒的後背居然已全被汗水給浸潤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