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林勇重重地落下一子,臉部表情難過地說,這次的戰爭殺戮太殘酷了,我的手上沾滿了鮮血。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也想早日皈依佛祖,但是,這些將士怎麼辦?他們都是佛祖的弟子。爲了保家衛國離鄉背井奮勇作戰,他們沒有錯。現在還不是時候,等我把這幾十萬將士安頓好就隨師父剃度出家。
明月禪師想了想說,也好。
巴林勇不忍見師父失望的表情,說,不如這樣,我先皈依,等戰爭結束後再剃度。
明月禪師心中一悅,連連說,甚好,甚好。
他連夜叫來了靈鷲寺的住持慧然高僧,給巴林勇舉行了皈依儀式,賜佛號爲無悔。
皈依儀式結束後,師徒二人繼續下棋。
忽然,巴林勇感覺到一陣一陣心驚肉跳,手裡的棋子掉在了地上。
他說,不對,大營有事,我今晚要趕回去。
明月禪師一再挽留都沒用,他執意要走。
這時,小和尚來報,外面有兩個侍衛求見。明月禪師看着巴林勇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低聲說,罷了,一切都是劫數。
接下去就是慕容晟伏擊了巴林勇,明月禪師將重傷的巴林勇救回了寺內。在他自知時候不多,求明月禪師找住持慧然大師爲他剃度。全體僧人集聚大殿,爲他見證。
看到巴林勇忍至最後一口氣完成了剃度才嚥氣,慕容晟目瞪口呆。
他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了。那第二十二個和尚竟然是巴林勇。一直以來是我冤枉了他,是我因仇恨矇蔽了雙眼。戰場上原本就是刀槍無眼,敵我雙方都是爲了自己的國家和人民在戰鬥。沒有孰對孰錯。要說錯的話,是我慕容家急功近利,先挑起的戰爭。我對不起靈鷲寺二十二個僧人,對不起那些因我的狹隘執念犧牲的一百勇士,都是我的錯,最該死的人是我。”
他心服口服。趴在了地上,淚流滿面,面向南方磕頭。
端木良忍說:“你慕容晟欠二十二個僧人一個說法。”
慕容晟義無反顧地說:“好,天亮城門一開,我就出城前往相國寺,向佛祖請罪,向二十二個僧人請罪。”
秦正看着他搖搖欲墜的樣子,弱弱地插嘴說:“慕容,你的身體...能行嗎?”
慕容晟擺了擺手堅定地說:“我就是爬也要爬了去。這筆債欠得太久了。”
端木良忍輕輕撫着慕容晟的頭頂說:“晟兒,叔叔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好將軍,只是一時迷失了方向。今天,你終於衝破了心裡的這道坎,皈依我佛。那些僧人也死得其所了。”
忽然,樊鼎看見,一道佛光從天而降,籠罩在了慕容晟的身上。
他一驚,慕容晟竟然和宇文芙蓉一樣,也是與佛有緣人。
秦正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茫然地看着慕容晟,心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端木良忍爲他整了整衣衫,欣慰地笑了。慕容晟終於覺醒了。
慕容晟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仰起臉,抓緊端木良忍的手問道:“端木叔叔,你不和我一起去相國寺?”
一剎那間,端木良忍看着慕容晟那如嬰兒般純潔的眼神,神情有些恍惚。當一個人拋開一切執念,回到初心的時候,會是如此的美好。
他微微一笑說:“晟兒,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就讓鼎兒陪你去吧。鼎兒是我唯一的徒弟,聰慧過人,是個優秀的孩子。你是長輩,要多多幫助他。”
慕容晟像個孩子般依戀地拉着端木良忍說:“端木叔叔,今後我們還會再見面嗎?我好想你。我已經成家啦,還有了兩個兒子,我想讓你見見他們。至於樊大夫,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一定會護他周全。”
他想留住這個神一般的男人,哪怕是一天,讓他可以盡孝。
端木良忍像對他小時候一樣,寵溺地拍拍他的肩說:“晟兒,叔叔知道你的一片孝心,等有機會,咱爺倆好好聚聚。只要你一心向佛,你的病一定會好起來。我們也一定還會見面。以後,有什麼病痛和想不通的地方就對鼎兒說,他會幫你解決,見到他就像見到我一樣。”
看着他們戀戀不捨的樣子,樊鼎和秦正都很感動。
又是一陣清風吹來,端木良忍消失在了黑夜中。就像他來一樣,輕輕地,沒有驚動任何人......
說出了心裡埋藏的二十多年的秘密,慕容晟覺得輕鬆了不少,精神也好了起來。
他看向身邊的樊鼎,還是第一次如此仔細地打量他。
好俊俏的青年,美如冠玉,氣質高貴,在他的眉宇間,彷彿看到了與生俱來的皇家威嚴,令人不由自主地仰視。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慕容晟閱人無數,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樊鼎絕非池中之物。
他難道真的就只是一個俊俏的小醫倌嗎?慕容晟的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
轟隆隆......
一道刺眼的閃電過後,驚雷滾滾。狂風捲着悶熱的空氣強勢地吹進了窗戶。燭光在風中猛烈地搖曳後,熄滅了。
樊鼎連忙起身關上窗戶。
“要變天了。不知端木叔叔怎樣了?”慕容晟盯着漆黑的夜空喃喃地說。
緊接着,大滴的雨點掃過屋外的走廊,房頂,樹木和大地,發出唰唰的響聲。天空電閃雷鳴。
樊鼎幽幽地說;“你不用擔心,師父會照顧好自己的。”
端木良忍每次都來去匆匆,似乎永遠都有做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樊鼎已經習慣了。他既然決定要爲師父分憂,就會義無反顧地承擔起他應盡的責任。
秦正叫候在外面的下人重新點亮了蠟燭。伺候慕容晟躺下後說:“明天還要去相國寺,你好好休息吧。”
他帶着樊鼎跟着下人去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