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梓鳶奇蹟般踏進她殿裡的時候,已經是兩月之後。
趙柯將那個在東宮伺候過她的宮女安排到了身邊,這丫頭不似皇帝派的那些宮人死氣沉沉的,循規蹈矩。她很細心,除了做好本職外,還會說些樂子消磨時間。事無鉅細的照顧阿芙的衣食起居。
對於趙柯,阿芙打心眼迴避內心感想,就先這樣,你對我好,我受着,但卻只能這樣!
腦仁兒一想個什麼事情,就抽疼的像是中了詛咒似得,所以對於慕容梓鳶忽然探訪,她保持着平靜心態坦然處之。
既不操之過急,也不妄加揣測。
俗話說得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皇上把她關在宮裡,總之不是什麼好事,而慕容梓鳶是太傅那邊的人,到底和那太傅是一丘之貉。說話都道貌岸然的,阿芙可不會以爲對方來看她會存着什麼好心思。
果然,她進來後不着痕跡打量了下四周,端的是一派優雅貴氣,“妹妹進宮多日,我這當姐姐的今日纔來看望,實在愧疚的很。”
本來也是普普通通一句寒暄的話,阿芙起先就端着敵不動我不動的心態,打算和對方慢慢地玩。但聽到這麼一句,很自然就想到當初自己被對方給坑的寒酸躲避樣,心裡一時怪不是滋味的,很自然就給接下去。“難得舅舅會給你通行。”
那料到的口氣,自得含笑的眼神,怎麼看都怎麼覺着像是嘲諷。
慕容梓鳶有種被啪啪打臉的錯覺,進到這裡確實不容易,還是她央求了父親,求得皇上,纔給的通融。
可自己客氣是一回事兒,被蕭語芙擺明說出來又是另一回事,慕容梓鳶從小頂受的都是別人膜拜的眼神,從不允許有天會被人鄙夷,而這人還是自己曾經一度不屑的傻子。土巨莊才。
要怒了,要發瘋了,快要憋不住了……阿芙坐在小几上,因爲距離的關係。不用仰頭反而四平八穩的瞧着面前慕容梓鳶,見對方因爲自己幾句話,而氣的可能繃不住要爆發的情形,怎麼看都怎麼覺着心裡舒暢的很。
可惜,最後對方還是壓下了那股要撕了她的怒氣,臉上嫣然一笑,不請自坐的上前坐她面前。
“妹妹,可真會說笑。”
紅豔豔的裙裝,瑰麗宛若盛開的牡丹,自她坐下後,如張開的蝴蝶翅膀平展身後。
彷彿能料到自己的美,慕容梓鳶優雅從容的擡手輕撫耳鬢,每個動作,都完美展現女性柔美之姿,“皇上禁了妹妹的自由,可卻沒說。不讓人探望啊!”
來了來了,果真沒事兒不登三寶殿,阿芙穩當當的,不驕不躁,平靜地就好像平時練字兒一樣。
她覺着,肯定是平常練字把她的性子給磨平了,嗯,這點很好,在對敵時,就顯得自己多麼的高深莫測,不好下手。
還以爲對方會接下去,可沒想到她竟然不爲所動,慕容梓鳶有絲不悅,“怎麼,妹妹是不歡迎我嗎?打進來,一句話也不願和我多說,妹妹還在生氣上一次我勸妹妹離開的事兒嗎?”
看,要怎麼說有些人就是無恥呢,也只有無恥的人才會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別人身上。阿芙都不屑與這樣的人打交道,不過卻還是開口應了聲,“那老早的事兒,要記到現在,我還不真給氣死。太子妃別瞎想。”
慕容梓鳶掩在袖子裡的手驀然捏緊,恨恨的,面上卻不聞所動的笑,“還以爲是妹妹生了我的氣纔不願和我說話呢!不過那次也怪我魯莽了,沒有站在博玉角度去想這件事情,如果博玉在能救妹妹的情況下,不救妹妹,反而會落人詬病,有損他一世英名!”
這話,怎麼聽着怪不對味的?阿芙面上不動聲色。
“至於妹妹和博玉的婚禮,祖先流傳下來的規矩有三道:定親、換帖、小定。俗稱訂婚,納吉以後,婚姻關係確定。不過還有最後一道程序,定聘,定聘時必須用一種大帖,祖先稱‘定日’爲回大帖或者是壓大帖,帖之外又有聘書,俗稱婚書。”
阿芙聽的似懂非懂,不過最後一句卻是明白,婚書就像是現代兩人結婚領證一樣唄。
慕容梓鳶定定看着她,在那張柔和恬靜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後,她纔不甘心的說道:“而你和博玉的婚書,官方並沒有給蓋章。”
阿芙呼吸微停,但表情還是淡淡的。
“雖然妹妹和博玉,那麼倉促低調的舉行完婚禮,但這婚禮並不被外人認同。就比如說,皇命。”
所以,皇上還是可以隨便給夏博玉指個門當戶對的妻子的?
難得腦仁兒會瞬間想通這層,阿芙覺着自己腦子還能用,暗暗慶幸還好還好。
不見得多堵心,驚訝還是有的,她以爲古代只要拜堂了就算真夫妻了呢!沒想到還得經過這麼複雜的程序……不對,應該不能說複雜,只是用詞兒深諧了些,大意和現代沒啥兩樣。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阿芙覺着自己應該表現兩句,不然怎麼對得起慕容梓鳶專門來看望她這一番誠意呢!
想了想,好像也沒啥能接的話,便只能明問,“你想說什麼?”
慕容梓鳶保養得體的臉上終於有些繃不住的僵硬,原以爲說這麼多,起碼能起到讓對方失控怒氣翻涌的程度,可什麼都沒有,彷彿一早就被看透了般,於是很平靜的問她:你想說什麼?
而自己就像個跳樑小醜一樣,說了半天,人家還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麼!
不對,不到最後,她怎麼能失態?
慕容梓鳶很快穩定下來,她深吸一口氣,淡去臉上笑意,很認真的說:“我懷孕了……”
嗯,嫁給太子身爲太子妃懷孕很正常,……趙柯的孩子呢,只是爲什麼,鼻子有瞬間涌上一股澀意?!!!
“是博玉的孩子。”
“……”
什麼什麼?那股澀意還沒淡去,阿芙就被震得目瞪口呆的盯着對面女子。
慕容梓鳶臉上掛着慈母般的笑意,伸手柔柔地撫摸自己平坦的腹部,“說出來你可能都不信,身爲太子妃,卻懷着別人的孩子!可我一個弱女子卻沒錯啊,他爲什麼要如此待我?”
阿芙心下一動,就聽慕容梓鳶說道:“現在我明白了,一切都源自於你。”
……
阿芙不曉得慕容梓鳶什麼時候離開的,那道消息炸的她腦子越發亂哄哄的集中不了思緒,到最後,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
——夏博玉竟然在她被人軟禁的時候,出軌了?不,應該說是被人陷害的出軌了,可追根究底還是出軌了。
小三還找上門來挑釁說懷孕了……這劇情,怎特麼的就像演電視似得啊?
……不得了,稍微動下腦子,右腦勺上一根筋就抽抽的厲害,阿芙捂着頭,氣的大罵,“你孃的最好抽死,抽不死,老孃還是要思考,專門動腦子,疼死你。”
狠話放完了,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她是在罵自己,阿芙無力的垂着頭,暗諷自己被抽的蠢呆蠢呆的,果然有影響啊,智商都下降的如此慘淡,也不知病原會不會越來越嚴重?!!
伺候她的那個宮女進來,見她似乎痛苦的樣子,擔憂的問:“夫人是哪裡不舒服嗎?奴婢去給夫人請御醫。”
阿芙幾乎趴在小几上,胳肘子撐在桌面上,兩手使勁兒抓着頂上頭皮。聽到聲音,她無意識的搖了搖頭,模糊不清的唸叨:“我這這是被氣的,讓我清靜會兒。”
宮女倒也玲瓏剔透,很自然就想到了定是剛纔太子妃給夫人氣受了,不然夫人不會如此萎靡不振的!嗯,下午給太子傳消息時,得要特意說說。
阿芙不知道自己這一番舉動會被別人知道;或者她是知道的,只是不能動腦,懶得想罷了。
就像慕容梓鳶給她放了這麼個重磅型炸彈,揉着抽疼的地方,揉着揉着,她反而給忘了要想的事情,反正也亂哄哄的集中不起來,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不想了,愛咋咋地。
雖然這樣安慰着自己,但心底深處,還是會涌起濃濃的悲傷。
……
從蕭語芙住殿裡出來,慕容梓鳶心得意滿,壓抑了很久的忐忑終於到今日平息下來,停下腳步,回頭望向那高大宏偉的殿宇,如輕風般,低低呢喃:“早勸過要你離開,可你偏偏選擇留下,那就別怪我讓你活着——生、不、如、死。”
最後四個字,念得極輕,一陣風吹過,消散了那陰冷惡毒的話語。
邊上站着的丫鬟低聲開口,“小姐如今挑明開來,萬一……”
慕容梓鳶淡淡測顏睨了眼她,丫鬟急忙道:“萬一夏將軍和蕭語芙碰面了,將軍反而抵死不認怎麼辦?”
慕容梓鳶臉上浮起一抹嗤笑,轉身步子不疾不徐的走着,“怎麼說,我們也算是一起長大的。對於博玉,別的可能不瞭解,但有一點,——他是絕不會說謊的。”
見小姐篤定的語氣,丫鬟心裡似乎也安定不少,但想到另一個擔憂,她還是問了出來,“可是被太子知道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