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妃隨着徐婷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柳燕依舊穿了一身素白的裙子，安靜的坐在那裡，在這陰暗的天氣裡，更加的陰鬱。
搖了搖頭，拋去腦海裡的想法，示意徐婷去忙，她朝柳燕走了過去。
柳燕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等到陶妃靠近纔回神轉過頭，看着陶妃起身：“嫂子，又要麻煩你了。”
陶妃擺手：“都不是外人，不用這麼客氣。”
“你見他，他都說了什麼嗎？”柳燕問的有些小心。
陶妃搖頭：“我只能問和案子有關的一些問題，其他的不能問。”
柳燕臉上的表情明顯的鬆了一口氣，雙手捧着桌上的玻璃杯，手一直在使勁，像是想努力去攝取玻璃杯中的溫度。
陶妃安靜的看着柳燕，等她開口先說。
柳燕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我……我生過一個孩子，這個孩子今年應該十歲了。以前一直在我父親身邊生活，我沒有見過他，卻一直在給他們生活費。”
陶妃想過千萬種可能，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震驚的看着柳燕，有些心疼這個姑娘，按她的年齡算，當初她生孩子時應該只有十六歲。
柳燕擡手捂着臉，陷入深深的悲痛哀傷中。
好一會兒才說道：“嫂子，我當時壓根兒不知道我懷孕了，等發現的時候，孩子都已經很大了。我怕人發現用布帶纏着。後來我父親還用棍子擀我的肚子，可是這個孩子就是命大。十六歲的時候，我在山裡生下了他，是個男孩。我看見他只有噁心和難受，我堅持要把孩子扔了，我父親卻想着能用這個孩子敲詐那個會計一筆錢。”
“可惜他的計劃落空了，孩子他只能養在身邊，然後就可以不停的問我要錢。我十六歲以後就開始邊打工邊上學，後來說上軍校不但不要錢，還管飯給錢，我就努力報考軍校。那會兒我的班主任老師對我很好，就像一個母親一樣對我，我考軍校她也費了很多心。”
說到這裡，柳燕低頭難過的落淚。
眼淚一顆顆砸在手背上，像是絕望後開出的花。
陶妃心裡揪緊的看着柳燕，她在說往事的時候沒有哭，在說這個班主任時候哭了，可見這人對她影響真的很大。
柳燕停頓了很久，才繼續緩緩說道：“都說人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如果不是班主任，我可能真就生活成了另一個模樣。後來我進了軍校，我的生活費都給了他，讓他養着孩子，我卻從來沒有去見過他。我害怕，這個孩子會讓想起過去，讓我想伸手掐死他。”
“我怕他帶着孩子出現在部隊，那個時候我該怎麼辦呢？”
陶妃壓着快要涌出的眼淚，她沒有辦法說孩子是無辜的，那個孩子的存在就是莫大的恥辱，提醒柳燕不要忘了過去。
緩了好一會兒才問道：“那你知道那個孩子現在在哪兒嗎？柳大年進去了，孩子怎麼生活呢？”
柳燕搖頭：“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也不想看見他。”
陶妃也沉默了，看着柳燕悲傷難過的樣子，安慰的話也說不出口，再艱難還是問出了口：“柳燕，你一次也沒見過這個孩子嗎？”
柳燕搖頭：“沒有，一歲的時候見過，再也沒有見過了。我告訴他了，我可以給他錢，但是不要讓孩子出現在我面前。”
陶妃知道柳燕心裡也在掙扎，孩子是她的責任，她不能不管，可也是她的恥辱，她不想見。
沉默了好一會兒，纔開口：“柳燕，我在想那個孩子還在不在呢？你看你父親現在過的這麼瀟灑，而十歲的孩子正是受教育的時候，跟着他四處奔波。你爸也沒辦法瀟灑啊？”
柳燕輕呼一口氣：“你還記得我新省的表姐嗎？她去看過孩子，說那個孩子在老家一個親戚家寄養着，現在在上學。”
陶妃又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去見一見這個孩子？哪怕一次呢？”
柳燕搖頭：“我真的恨不得他死，我怎麼會去見他？”
陶妃沒再問了，愣愣的看着桌上的水杯，心裡突然對柳大年無比憎恨起來。
空氣凝滯般難受，陶妃出聲打破了這個安靜：“你父親這次不單單是誘丨奸未成年少女，還涉嫌冒充國家工作人員，影響國家幹部形象。也會受到刑事追究的。”
柳燕點頭：“我懂，可是我也沒辦法，我如果不幫他，他會活活逼死我的。”
陶妃靠在沙發背上看着柳燕，看着她神色哀傷慌亂，已經徹底亂了方寸的模樣，提醒道：“柳燕，你有心魔了。你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把你父親弄出來，你要弄死他！而且法律也不會讓他不負責任的出來，你知道對方律師起訴你父親的時候用了一個什麼罪嗎？危害公共安全。你i知道爲什麼嗎？因爲他在網上尋找獵物，不分年齡的下手。遲早有一天會傷害更多的無辜女性。”
“你也說了，王小雙想介紹同學給他認識，如果同學是在不情願的情況下，是不是就是第二個你？”
柳燕不吱聲，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
後來跟陶妃道別，拿着黑傘走進雨中，單薄的模樣讓陶妃覺得她真的要消失。
徐婷湊過來跟陶妃說道：“這個姐姐好冷啊，如果不是會說話，跟你認識，我都以爲是鬼呢。都快給我嚇死了。”
陶妃笑了笑：“你膽子這麼小呢？”
徐婷使勁點頭：“對啊。”說完又看着窗外柳燕的背影，輕飄飄的真的像鬼。
陶妃也看着柳燕的背影，心裡卻在琢磨，柳燕說的那個孩子是不是還活着？
柳大年根本不是一個負責任的人，怎麼會養着柳燕的孩子的呢？
徐婷突然捅了捅她的胳膊：“陶子姐，你快看啊，那個姐姐不見了啊，我的媽呀，是不是真的是鬼啊。”
她明明看着柳燕站在馬路邊上，怎麼突然就不見了？
陶妃被徐婷的大驚小怪嚇了一跳，扭頭看去，果然不見了柳燕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