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大火之後,我一直心有不安怕白凝和白嘯軍會回來調查真相,甚至想報仇。當時新聞還不像現在這樣,白家大火雖然是大事,但我用了點手段壓下去,所以除了濱市知道外,明家大火的消息並沒有傳到外地去。”
“但是我並沒有放棄尋找白嘯軍和白凝,終於讓我找到白凝的下落。她和繆鵬博到了南方的江城,在江城安居。但是繆鵬博一直做着普通的技術工,並不得志。當時你媽已經生下了一夏,夫妻感情不說很好,但至少穩定了。我也是心毒,我想了一個讓白凝和繆鵬博徹底爬不起來的計媒。”
“你讓古伯找到了繆鵬博。”明懿冷聲應話。
“沒錯,古伯和繆鵬博都是次潔淨煤技術這方面的專家,古伯假裝到江城考查,偶遇了繆鵬博,極力邀請繆鵬博會能源研究技術中心工作。白凝是濱市人,自然想念家鄉,加上當時已經七年過去了,很多事都淡忘了。繆鵬博始終想在自己專業領域工作,白凝也思念家鄉,夫妻二人沒多久就回到了濱市。”
“他們一回到濱市,自然就再也不可能逃脫我精心設的局。”明志昆繼續回憶着,“文軒很快發現白凝回來了,他對白凝仍不死心,多次跟白凝有所糾纏。而這樣,漫雲也不會善罷甘休,到研究所鬧了好幾次。”
“白凝回到濱市,發現白家火災,白家的公司已經被打散吞併,白家人一人不留,她一定會懷疑的。”明懿說。
“你說的對,她對明家大火耿耿於懷,竟還敢託文軒去查真相。文軒對白凝是癡的,居然傻傻的還真的去查。我知道不能再拖了,於是讓古伯一手策劃了能源技術泄密,並將責任全部歸到了繆鵬博身上,他被關進了牢裡。”
“可就是這樣,繆鵬博也不應該自殺,他有妻子女兒,他知道自己是無辜的,活着就還有希望。”明懿說。
“你說的沒錯,所以我用了點關係,把他安排在死刑犯的牢籠裡。他在那裡面受盡了折磨和催殘,繆鵬博又是個知識分子,自然不能受辱,便自殺死了。”
明懿聽到這裡,身體微微開始顫抖,眼眶泛紅。
“繆鵬博死了之後,我心裡微微鬆一口氣,因爲對付白凝就簡單多了。而且當時白凝被檢查出有白血病,我便覺得是老天也在幫我。”
明懿面色泛冷:“只是你沒想到父親會那麼盡心的救白凝,所以奶奶才換了白凝的藥,讓她速死。”
說到這裡,明志昆並不打算再對孫子有所隱瞞,便說道:“沒錯,你奶奶換藥這件事我是支持的,我不可能讓白凝做那個手術。她活着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一定不能留。”
“可是你卻同意父親收養繆馨?”明懿又道。
“繆馨不過是個四歲的小女孩,能翻什麼浪。再說當時我們也怕引起懷疑,還不如收養繆馨,還能賺點好名聲。”明志昆道,“只是我們沒有想到,繆馨越來越大,就跟白凝越來越像。她還那麼聰明,那麼機靈,讓我心裡越來越不安。”
“她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明懿說。
“但是她卻能把明家攪的天翻地覆。”明志昆回答,“隨着她越長越大,你父親看她的眼神都變了,更別說阿祈,他也喜歡繆馨。一個白凝已經禍害了我兒子,我不可能讓繆馨再破壞明家。”
“所以你默許了江月婷跟繆馨換眼角膜的交易,你默許了母親要讓繆馨死在手術檯上的計謀。爺爺,她當時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子,她什麼都不懂,你不覺得太殘忍了嗎?”明懿痛心的問道。
“阿一,她是白凝的女兒,她什麼都不知道都可以讓我兒子孫子對她死心踏地,要是她真的長成了,豈不是要攪碎了明家嗎?明家的基業是我一手創辦起來的,我不能讓任何人傷害明家。”明志昆說道。
“她若是當時死在手術檯上,也許現在很多事情都不會發生。”明志昆不由說道。
“現在所發生的每一件都跟她沒關係,現在發生的每一件事都跟你有關係。”明懿憤怒的說道。
“阿一,你不懂,你不懂我的心情。”明志昆感嘆,“我沒想到繆馨當年沒死,不僅沒死,還生了個兒子回來,還做了檢察官。我沒有想到孩子是你的,更沒有想到你還要跟她結婚。那個孩子很可愛,很可愛,卻是白家和明家結合的孩子,多麼諷刺呢!我心裡其實想過認他,可一想到他身上有一半白家的血,就沒辦法說服自己”
“爺爺,你怎麼會認爲通過一個罪惡能掩蓋另一個罪惡呢?”明懿極失望的看着爺爺,“罪惡就是罪惡,不管做再多的事情,也不可能掩蓋。你這麼下去,只會想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最後不可收拾。”
“我一直以爲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明家的基業牢不可破,不要能有人動搖。沒想到我年紀大了,心也變大了。”明志昆說着又笑起來,“水檀宮起火那天,我彷彿回到了二十多年前,我見過的明家大火。火光沖天,紅色的火焰迅速的襲捲一切,吞掉所有可以吞掉的東西。水檀宮大火,也把明家的一切都吞走了,你奶奶也死了。”
“水檀宮大火,至少大部分明家人都還在。白家的大火,讓白家家破人亡,妻離子喪,爺爺,你難道不覺得自己根本就做錯了嗎?”
“我的確做錯了,阿一。”明志昆臉上的皺紋更深,以前他從不會後悔自己做的每一件事,可這些天那些事在腦海中一遍遍的回放,他才真的開怒懺悔,“這次我從鬼門關走了一圈,醒來時發現雙手全是罪惡,怎麼都洗不乾淨了。”
明一又是憤怒,又是掙扎,還有深深的無力感。事到如今,如果真的是白嘯軍要報仇,他無話可說,因爲明家欠了白家太多太多。
明懿這些日子查到了很多,也料到明志昆往年犯過太多原罪,他預料了最壞的結果,卻沒想到真相比自己預料到的還可怕和殘酷。他無法想像,如果馨馨知道了會怎麼樣?
“阿一,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明志昆反握住明懿的手,“明明不應該是你承受的,我卻讓你承受。現在我讓葉思勤改了遺囑,環宇全部由你和一夏、一山繼承,你把一夏送到國外去。阿一,現在除了你,沒有人再守住這個家了。”明志昆含淚說道。
明懿如果狠絕一點,他應該立即起身就走,他看着老人問他:“難道你到現在還以爲,我還會在乎環宇繼承權嗎?”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如果你撒手不管,一夏也完了,一祈也徹底完了。白嘯軍要的是明家一家血債血償,他不會放過明家任何一個人。”明志昆說道。
明懿從來沒有在這一刻如此痛恨,痛恨眼前的老人,痛恨自己竟是明家人。他真恨不得自己就像母親所以爲的那樣,他根本不是明家人。
他緩緩的站起來,再也不願意多看老人一眼。
明志昆忙抓住兒子的手:“阿一,阿一,明家所有的罪都在我身上,都是我的錯。如果可以,我可以承擔所有罪責。但是明家其他人,你……一夏,還有一山,一祈,你們都是無辜的。”
“對,我們都是無辜的,現在卻在由我們來承擔你的罪惡。”明懿低頭看着老人,然後冷笑一聲緩緩離開。
老人坐在長廊邊,淚流滿面。
不知何時,天又開始陰起來了,不一會兒又飄起了雪花。寒風更重了,護士走過來:“明老先生,天氣變了,我推您進去吧!”
明懿從醫院出來,他腦海裡一片紛亂,眼下他應該怎麼辦?如果馨馨知道那些真相,他們又該怎麼辦?
正說着,明懿的電話又響了。
“明總,明大先生依然堅持要見你。”葉思勤打電話來。
明懿沉默了幾秒鐘,便說:“我現在過去。”
“好的,我正時正在拘留所等您。”葉思勤說。
明懿開車過去,葉思勤在門口等,見到他立即說:“明先生開始不配合我的工作,說一定要見了你才行。”
明懿神情依然淡淡的,跟着葉思勤進去。
明志昆被拘留不過短短的幾天,人卻憔悴了很多,連頭髮都白了不少。
一看到明懿,明文軒難掩激動,急巴巴的要過去,被獄警呵斥了一聲,然後乖乖的坐好。
相較於明志昆的激動,明懿冷靜的像潭幽泉,只是淡淡的凝視着父親,一言不發。
他坐在父親的對面,葉思勤坐在他旁邊都被明懿的冰寒氣質懾到了。
“阿一,你終於來了,你一定要救救我,我真的是無辜的。”明文軒一坐下來便立即說道。
“犯人老實點,先坐好。”獄警又呵斥了一聲明文軒。
明文軒只好閉嘴,然後眼巴巴的看着兒子。
“阿一,你會救我的對嗎?”明文軒不確定的看着兒子,“不管怎麼樣我們始終是父子,你一定要救我。”明文軒見兒子仍不說話,便小聲可憐巴巴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