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裡發起燒來,迷糊中有人扶我吃藥,只是被我吐了出來。後來醒一會昏一會,只知道一直有人在我身邊。夢中還是孩童時侯,躺在母親懷裡,被搖着到處走。

清醒後看到侍棋和月奴守在旁邊,見我醒了一臉歡喜。“公子可算醒了,嚇死我們了。公子燒得厲害,一直說胡話呢。”

“有勞二位姐姐照顧了,我現在好多了。”

“哪裡用得上我們,是堡主端茶侍藥,衣不解帶地連看了你三天四宿。我和月奴都困得打瞌睡,堡主眼不合飯不吃地一直守着公子。”

“哦,那衛大哥呢?”

“他剛纔有事,被李先生請出去了。公子病得重,我們堡主也瘦了一圈。”月奴說。

“啊,公子醒了快告訴堡主,怎麼忘了。還有,公子想吃什麼,我這就去辦。”侍棋想起來。“清淡點就好,也不用告訴你家堡主,別誤了他的正經事。”

“那哪能行,堡主臨走前還吩咐公子什麼時候醒了立刻派人告訴他。”侍棋飛跑出去。

月奴絞了臉巾替我擦臉,我跟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公子燒得燙人,餵你吃的藥都被你吐出來。是堡主自己用嘴一口一口灌進去的。”月奴臉上飛起一層紅暈,“要是有人這麼對我,死也甘心了。”

本來笑着的臉停滯住,這小丫頭知道什麼了?“好姐姐,你們堡主真的如此待我?”

“公子不信,我把舌頭剁下來。”

“咦,你們堡主爲什麼如此對我?”

“這個,”月奴擰着手巾,“公子這麼嬌怯怯的身子,別說我家堡主,就是任誰能忍心讓你受半點委曲?”“還有啊,我看我們堡主從來沒對人這麼好過,對公子可是與別人大大的不同呢。”

“怎麼不同?”正好侍棋拿了粥和裝着果碟小菜的攢盒進來,她閉上嘴,二人服侍我吃飯。

“玉卿你醒了?”帶着驚喜和激動,衛紫英大步走過來。我看着他的臉,的確憔悴了一些,下巴的鬍子茬子沒刮,眼睛也是佈滿血絲。可就是再落魄也無損他的英俊威武。

他一坐到牀上第一個舉動就是摸我的額頭,“好多了,”把我披的衣服又蓋蓋,二個丫頭知趣地都退了出來。他臉上又是擔憂又是內疚,“玉卿,都是我不好,明知道你身子弱,卻爲逞一時私慾,害得你如此大病,我……我只怨自己爲什麼不剋制些,”黑亮的眼裡夾雜着悔恨,他拿起我一隻手貼在臉上,不停親吻。

“不知道我多麼害怕,害怕你不能醒來……”

我相信他是發自內心難過。

“我沒什麼,不是已經好了嗎。你不用如此責怪自己,”這時候不能埋怨他,儘量作出寬厚的樣子,“衛大哥,你對我愛護之心,玉卿心如明鏡。何況冒險救我於危難之中,玉卿無以爲報,唯有一身相謝。”

他一把抱住我,低沉的聲音中竟有些哽咽,“你病得這麼重,我好生痛心。只恨自己不能身同親受。你不但不怪我,還這般安慰我,我有何功德,修得玉卿這般看待!”貼在我臉上的鬍子薦扎得我臉微痛,可還是忍住。

撫弄他腦後漏出的一縷烏黑的髮絲,繞在手指上玩弄。髮絲很硬,看來這幾天真是衣冠未修。他一向沉着冷靜,城府甚深。這樣的人會有這一面,我也很吃驚。

半天,他放開我,“我怎麼混了,你還沒吃飯呢。”拿起粥碗餵我,只給我夾了幾口小菜,餵了一碗就放下。

“你先將就下,我讓人燉的燕窩等會就送來。你纔剛好些,別吃壞了。”

我笑笑,他輕撫我的臉,眼中深情纏綿。

而我心中暗暗盤踞已久的的刺,卻譏諷似的鑽出來又被硬按進去。象生長茂盛的藤蔓,砍了一片又重新發芽,在原來的斷裂處抽了無數枝條,頑固地爬上去,佈滿了每一個角落。

他快速在我脣上親了一下,低聲在我耳邊說:“那裡還痛嗎?好些沒有?”

我的臉徹底紅了,羞憤和怨毒衝上了頭頂。

他以爲我害羞,摟着我柔聲道:“我給你用了最好的金創藥,雖說不能與皇宮大內相比,也是我們這裡名醫祖傳的秘方製成。縱是有切骨之傷也立時止血,不消幾日就好。你不要害羞,也不要惱我。你我已有夫妻之實,我心裡便把你當做結髮的妻子相待。我從未曾娶妻,你也沒有訂親。從此以後,在我心中只有你一個,以後也永遠不會再有他人。”

前面說的話讓我擡不起頭來。可是聽到後來,我側過臉看他,心中翻起驚濤駭浪,他的意思要與我做長久夫妻?

“衛大哥,”他摟着我的臉,“玉卿叫我什麼?這時候你還叫我大哥嗎?”

我低下頭,“罷了,我現在不逼你改口,日後你高興時自然說了。”他笑起來。

“我很倦,想躺會子。”

他扶我躺下,幫我蓋好被子,眼中有些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你好好休息,待會我來看你,晚上咱們一起吃飯。玉卿想吃什麼?你身體纔好,多吃些才行。”

不說倒不好了,“我想喝蓴菜湯,你少弄些來。”

他親了我一口,哄道:“好,我再讓人做些養身補血的,你身子得好好調養。你先睡吧。但凡有事,只管叫我。”放下紗帳,輕輕離開。

他走後,我閉上眼,止不住想大聲地笑,眼淚卻流了下來。

若是他知道,這場病是我自己半夜開窗,站在窗前凍的,他會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