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頭向下倒垂,什麼也看不見。只聽得“讓開,讓開!”前面好象被人攔住,抓我這些人的馬不停的仰起前蹄嘶鳴。
我頭髮被扯起來,一把冰涼的刀架在我脖子上。用餘光看到旁邊齊鳳翔也被如法泡製。四周黑壓壓地看不清,只聽見鐵甲兵器的磨擦聲和馬鼻向外噴氣的聲音,顯然是治軍森嚴,久經沙場的大軍。
“再不讓開,姓齊的就身首異處。”
我頭髮被揪起來,脖子緊挨着刀刃。
這些混蛋弄不清到底誰是齊鳳翔,乾脆把我們倆都當人質。
我的汗流下來,只怕他們不答應。
“李將軍,公然挾持朝廷命官,是何等大罪,你要以身試法嗎?”對面的軍官首領喝道。
“呸,朝廷命官,他姓齊的算什麼朝廷命官?。”李將軍拉着繮繩,向前走了幾步。
“齊氏父子挾天子以令諸侯,茶毒朝綱,殺害忠良,結營私黨,對上言諫議大臣濫用酷刑,其惡萬語難言。這不算大罪什麼是大罪?”
“李將軍,你我皆爲同朝守將,自古外將不得干預朝政,況且你帶兵入城已屬逾越。又挾持朝廷命官,難道是要造反嗎?”
對面的聲音甚是穩健。
“我倒要問問這些將士,哪個服他齊氏父子?你若放行倒罷,若定要保他,我等豁出一死,同他同歸於盡!”
李將軍說完話,我和齊鳳翔就被往前提提,兩邊將士終於讓開一些。
“閃開,再不讓路,就人頭落地!”
脖子一片冰涼,已經感覺不到流血。
對面的首將喝令讓出路來,這些人一點也不敢鬆馳,仍是拿刀比着我們,慢慢走出包圍。
等他們剛離開些就開始催馬快跑,我正幸慶被放開,只聽得後面嗖嗖的作響,帶着風聲呼嘯而來。
“不好,快跑!”
隨後慘叫聲不斷,馬的悲鳴聲陣陣。頭朝下倒臥在馬背上,顛簸中看着身邊跑過的人不斷從馬背上掉到地,箭如雨般射來,從我身邊經過。
跑出不知多遠,直到我被扔下馬來,眼前火把一亮,一隻腳踩在我臉上。
我只能看着地面,不停喘氣。
“這兩個王八雜碎,叫咱們死傷了這些兄弟。”
狠狠踹我兩腳。我叫起來,隨後想不能分辨,要是知道我不是齊鳳翔也好不了,說不定給我一刀直接了事。
“你叫得倒有力氣,”又照我肚子踢了一下,疼得我差點背過氣去。
“你幹什麼?”有人喝止他。
“這傢伙就不是姓齊的也好不到哪裡去。”
又給齊鳳翔一腳,齊鳳翔居然悶不吭聲。
隨後我們被從地上拎起來,抓着後脖領子架走,七拐八彎走了半天,扔到一個石砌的地牢裡。
這裡戒備極嚴,層層鐵門石門一道又一道。每一道門口都站着衛兵,每一隊衛兵見這些人押我們進來就用隨身的鑰匙打開一道門,隨後又關上。就是我上次在刑部坐牢時也沒這裡嚴密。
進到這裡,我的心沉到底,別說這裡隱密沒人知道,就是知道關在這裡,要想從這裡把人救出去,恐怕難如登天。
看守打開一道牢門後,押着我的人一腳把我踢進去,隨後門就關上了。
我趴在地上半天才起來,扶着鐵欄往外看,走廊牆壁上油燈被風吹得東閃西晃,只能看到的粗大的鐵檻門。
坐在潮溼的地上,關在這裡,一輩子也沒人知道。
我不禁看看隔壁的齊鳳翔,這都是他引起的,好好的卻抓我做墊背。
他端坐一旁若無其事,這份鎮定從容我是比不上。
看看周圍,不過一堆稻草,一個腥騷難聞的馬桶,碗筷居然就在旁邊放着。
雖說是已近處暑,夜裡還是很涼,尤其是在這種石頭地上。
有了上次坐牢的經驗,這回且把心放平些,把稻草堆了堆,坐在上面,迷迷糊糊睡過去。醒來是因爲肚子餓醒的,這麼長時間也沒人送飯,這些人難道想把我們餓個半死再折騰?
看看碗裡滴水也無,想潤潤喉嚨都不能。
再看看齊鳳翔,閉着眼睛不知是睡着還是養神。
過了一會兒門被打開,幾個人走進來,爲首的手拿一幅畫卷樣的東西,對着我們二人好頓看。
“就是他,”手一指,立刻把齊鳳翔的門打開,兩個人進去把他拖出來。
爲首的拿着畫卷又對了半天,“沒錯,鎖起來。”
身後的守衛拿着一副枷鎖鐐銬把齊鳳翔套上,又關了起來。
看着他們要走,我喊起來:“你們知道誰是正主兒了,快放了我!關着我也沒用。”
幾個人走着回過頭來,其中一人喝斥道:“嚷什麼,放不放你我們說了算。你好好呆着吧。”
徑自走了。我只好又坐下,心裡暗暗罵。總算有人送飯來了,不過是一碗糙米,二根鹹菜。水也渾濁不堪,看着就做嘔,強忍着吃了幾口飯,閉着眼把水喝了。
我看齊鳳翔動也不動,他也動不了。
這麼大一個枷鎖套在頭上,雙手都銬在上面,怎麼動?
這傢伙一向只有拿人的,哪裡有人拿過他?
瞧他那小細脖頸子,不用幾天,壓也壓死他了。
爲了能舒服些,他仰面坐在牆邊,尖梨形的下巴朝上,嫩蔥般的手指倦着。
我走近些,看着他髮絲垂在臉上,緊閉着眼。
隱隱知道些什麼,又不敢肯定。
“你坐着等死不成?”我喊他。
他微睜開眼,眼中光芒一閃而過,隨後又閉上眼。
我向來沒有耐心跟別人主動張口問話,“你不想想怎麼出去?這些人怕是不能放你罷?”
他仍舊閉嘴。
我走回稻草邊坐下,面向着他。
“你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人吧?”
看他表情。這下他眼睜開了,不過不是看我,而是從他牢門向外看去。
目光清涼如水,竟毫無懼怕之意。
早知道有今天了吧?
從他的眼睛裡,我突然明白他淡泊自若的原因。
他平日心狠手辣,被他害過的人不能說上萬也有成千。只要被他治罪,下場大都慘烈。
如果有朝一日,落在仇人手裡,恨他入骨的人不定怎麼折磨於他。
要不怎麼說爲人不爭三寸氣。
人若死了,平日裡再爭強好勝也沒用。
看着他淨白清秀的面孔,無暇得象一塊白玉。
這實在是個很好看的人。
如果不瞭解他的人。
在這種地方,經過昨晚的境況,受到重犯纔有的待遇,他還能如此坦然鎮定,這個人,我倒真有些佩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