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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濟國公並未有所行動,他甚至都未質問完顏赫,而是無聲無息地帶着蕭未央離開了京都。

蕭太后知道此事後,自然有些憂心,她嘆了口氣,“最怕的便是這種沉默,誰知道背後會隱藏何種陰謀呢?還是該讓攝政王多加防備。”

一旁的老嬤嬤聽了,不由勸道:“太皇太后您身子不好,這些事攝政王自然會心中有數的,您便安心歇養着,莫在勞心了。”

“呵,”聽了老嬤嬤的話,蕭太后無奈地嘆了一聲,“這輩子都是在爾虞我詐的紛鬥中過來的,習慣了,改不了啦。”

老嬤嬤無奈笑笑,再未言語。

而完顏赫自然是知道防備的,但是一日過去,十日過去,一月過去,濟國公仍是毫無動靜。

彼時,大金與宋國已經開戰,假扮楊安的死囚在戰場上被斬殺,此舉令宋國將士心驚膽寒,士氣自動矮了三分。

完顏赫也並未派人將楊安之事通報楊元忠,兩國開戰,怎能將本國的機密透露給對方主帥?顏兒只顧念着親情,卻並不懂這些戰略之術,當初答應她,不過是爲了寬慰她,這一點上,完顏赫屬實是又騙了顏兒。

自兩國交戰,完顏赫便更忙了,每日裡接到前方戰報,便是和兵部蕭遠庭分析戰況,制定策略。

完顏赫很想親臨前方督戰,但顧忌顏兒身子一天天大了,加上朝務實在繁忙,也便只能暫時作罷。

顏兒如今已七個多月的的身孕了,準兒也滿一週歲了。週歲那日,完顏赫特意在攝政王府設宴慶祝,蕭太后,律元平,小皇帝完顏可寧,白妙春,陳望,以及一些親王,郡王,蕭家的人,熱熱鬧鬧地擺了十多桌。

準兒仍是與陳望親,自陳望入了府,小傢伙就黏在陳望身上,這令白妙春有些吃味,他對準兒道:“小傢伙兒,我也是你的乾爹,你也黏黏我啊。”

準兒歪在陳望身上,只對着白妙春嘻嘻笑着,卻並不讓白妙春抱他。

待午膳時,完顏赫抱着準兒,與顏兒一道去給蕭太后問安。完顏可寧見到準兒,從座位上起身,跑到完顏赫身邊仰着小臉看着準兒。

完顏赫見了,忙蹲下身來,“皇上,這是您的堂弟,您喜歡他嗎?”

完顏可寧伸出手拉了拉準兒的小手,準兒好奇地看着他,看得出他很喜歡完顏可寧。但是完顏可寧卻搖了搖頭,“朕不喜歡他,母后說他將來會跟朕爭皇位,所以朕總有一日會殺了他。”

一語既出,宴堂忽地靜了下來,律元平與蕭太后皆是面色大變。尤其是律元平,幾乎是踉蹌着從座位上起身,將完顏可寧擁在身前,“皇上休要胡言,”而後對完顏赫道:“攝政王,皇上年幼,稚子的話還請莫要放在心上。”

完顏赫也是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而後看了看完顏可寧,笑笑,“童言無忌,本王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而後,完顏赫起身,抱着準兒回到座位上,命趙緒宣歌舞伎入宴堂,爲午膳助興,於是人們又重新推杯換盞喜笑顏開起來。

氣氛似乎並未受到影響。但是律元平的手一直是涼的,蕭太后也幾乎擠不出笑容,至於其他人,雖面上如常,但個個在心裡有自己的揣度。

夏展顏也一直心驚,剛剛完顏可寧的話真是嚇壞了她,若不是完顏赫在身邊使勁握了握她的手,她真的會癱倒在地上。

陳望與白妙春也相互交了個眼神,而後各自安靜地用膳,再未對此事做任何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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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攝政王府,律元平連宮鬥未回,便是繞路悄悄去了律府。

因此番完顏赫爲準兒慶祝週歲,只邀請了皇室和至親之人,律朗錚並未列席,待聽了律元平將席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後,律朗錚也是震驚不已,思索許久,他嘆道:“皇上此語一出,咱們和攝政王間的這一仗便是免不了。”

“女兒該如何?”律元平不安地問道。

“暫且不必驚慌,攝政王此刻的精力都是與宋國之戰上,你只需一如往常,暗地多聯絡宮中妃嬪的家族勢力,爲父自有打算。”律朗錚說着,目光眯着望向某處虛無。

聽了父親的話,律元平這才稍稍安了心。完顏赫雖然獨大,律家也不是徒有其表的,既然早晚要對陣,那就拭目以待吧。

蕭太后回了宮,久久發着呆,今日完顏可寧的那一句話,令她心驚到現在,算起來她也是歷經大風大浪之人,卻從沒有那一次像今日這一震驚。

律元平竟有殺完顏夏準之心,今日此話從完顏可寧口中說出,完顏赫自然不會認爲這真的是稚子的無心之言,同室操戈的悲劇她是無法阻止的了。

“我算計了大半生,終是算計不過老天,命啊。”蕭太后感嘆着,面上的衰老之色愈發明顯了。

老嬤嬤聽了,也只能深深嘆息一聲,寬慰蕭太后保重身體。

攝政王府裡,待賓客散盡,夏展顏只覺得自己虛弱的快要倒下,今日完顏可寧的無心之言令她一直心驚肉跳,“朕總有一日會殺了他”,這句話一直在她耳邊迴響,她恨不能摟住準兒,永遠不撒手。

完顏赫自然知道顏兒的心思,他摟着她,拍了拍她的背,“別想太多,有我在,沒人能傷害到準兒。”

“那麼小的孩子,如何能說出這麼狠毒的話呢?”顏兒仍是不能心安。

完顏赫笑笑,完顏可寧這麼小,他懂什麼呢?自然是大人教得好,攤上律元平這樣的阿媽,也是完顏可寧的悲哀,打小便被仇恨灌溉,倒是把太傅的仁德教導忘得乾淨。

“先回凌霄閣歇息會兒,忙了這一上午,你也該疲累了。”完顏赫示意奶孃將準兒抱走,而後牽着顏兒的手回了凌霄閣。

回了臥房,顏兒躺到牀上,卻仍是攥着完顏赫的袖子,“你陪我。”

完顏赫明瞭顏兒內心的不安,便也側臥在牀上,將顏兒摟在懷裡,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着她。心裡卻在理着亂亂的千頭萬緒。

顏兒因完顏赫在身邊,心安不已,不大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見顏兒睡了,完顏赫將胳膊輕輕從顏兒頭下抽了出來,而後出了臥房的門。

議事堂裡,幾位謀士與阿卡已經在候在那裡,目前局勢紛亂,朝堂上的大臣又各自有自己的派系,能衷心進諫的怕也只有這些一直跟隨左右的謀士了。

他們在議事堂裡足足論了兩個時辰,直到暮色四合時才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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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了凌霄閣,顏兒早已醒了,正與準兒玩着,見完顏赫回來,準兒小嘴啊啊啊地喊着,完顏赫大步上前將他抱在懷裡,在準兒的小臉上親了幾下。

陪準兒待了會兒,完顏赫便讓奶孃將準兒帶走了。

“準兒現在自己扶着東西能走了,估摸着再過段日子便會自己走了。”顏兒一邊將完顏赫的披風收起來,一邊道。

“小孩子就是長得快,一轉眼就滿地跑了。”完顏赫聽了準兒的事,心裡便不由欣喜,而後伸出手在顏兒的肚子上摸了摸,“再有兩個多月,ta都要出世了,也不知是兒子還是女兒,應該先把名字取了,兒子女兒各取一個。”

“也好,你來取吧。”顏兒笑了。

“嗯,這可馬虎不得,待我好生想想,若是女兒的話……”完顏赫看了看顏兒,“便叫若顏吧,完顏若顏,寓意和你一樣美麗,若是兒子……”完顏赫又想了想,“便叫完顏崇如何?”

顏兒點了點頭,“若顏,崇……嗯,都好。”而後顏兒雙手撫上自己的肚子,低頭道:“孩子,聽見了嗎?你有名字了,你爹給你起的。”

完顏赫的大手覆蓋上顏兒的小手,面上露出柔色,嘴角噙着溫暖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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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京都下了入冬的第一場雪。

夏展顏開心極了,在凌霄閣的迴廊上賞了半天雪。又記着後花園裡的寒梅,不知如今可開了?可惜後花園的門一直封着,不然雪中賞梅,該是多麼美妙的事。

東院的萬齊優,也立在迴廊上,伸出手茫然地想要捉住雪花,卻是徒勞,不由惆悵。

“我入府有多久了?兩年?怎麼覺得在府裡關了一輩子般。”許久,萬齊優悵然道。

雪花無言,身邊的婢女無言,萬齊優便也無言了。

在宮中御書房批閱奏摺的完顏赫,見了外面的紛揚大雪,便想到顏兒了,此刻見了這番景緻,該有多麼開懷。

午後申時,完顏赫將奏摺批好,便匆忙回了攝政王府。他要帶顏兒出去踏雪。

凌霄閣裡,顏兒卻在睡着,她今日在雪裡徘徊太久,實在累了。

完顏赫便坐在牀邊等着,直到顏兒迷迷糊糊醒來,見到完顏赫,睡眼惺忪道:“你何時回來的?”

“沒多會兒。”完顏赫輕聲道,“外面下雪了,想着回來帶你去踏雪。”

“我今天已經在府裡轉了好幾圈了,不必再出門去了,你也累了,我們就在府裡轉轉,不知後花園的那些梅花開了沒有,能不能讓人將後花園的門給打開?”顏兒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