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君一行人一路到了宮中的御花園時,裡面已經一片奼紫嫣紅熱鬧非凡。
蘇木君和姚華裳的出現頓時就成了衆人的焦點,當然,不是因爲母女兩長相貌美,而是因爲前幾個月蘇木君毆打定國侯的壯舉。
那一道道眸光或鄙夷,或好奇,或猜疑全都集中在了蘇木君的身上。
今日的蘇木君仍舊一身紫衣,卻不是平常所穿的簡便衣裙,而是較爲莊重的華服,平日裡收起的袖口成了寬大的袖擺,裙襬拖地一朵朵紫中泛銀白的暗紋蘭花勾勒,腰間束帶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身,外面披着件雪白斗篷。
素來隨意束起或者披散的頭髮,也束了一個少女髮髻,兩根簡便卻極爲華貴的釵子綴下一縷美麗的流蘇,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稚嫩卻明媚精緻,已隱隱展露了美麗的頭角。
然而讓衆人震動的不是她的美麗,畢竟蘇木君這張臉雖然好看,卻還不到讓人一眼就失神的地步,衆人心中的震動只因那一身與生俱來卻內斂不盡的氣質。
優雅,清貴,高高在上讓人觸不可及,似乎看着她,就有一種低入塵埃的自卑。
蘇木君眸光微微掃了一圈,脣角含着一抹若有似無的邪妄笑意,尋了一處無人的地方便隨意的做了下來。
衆人眼看着蘇木君沒有絲毫閨中小姐該有的禮儀,竟然就那麼揮袖坐在了一處花壇邊,頓時愕然的張了張嘴。
不少人眼中頓時就浮現了鄙夷之色,但鄙夷過後,更多的卻是嫉妒。
因爲哪怕是做了這樣粗鄙的動作,那舉手投足的清貴優雅仍舊讓人望塵莫及,甚至還有着一種肆意灑脫的美麗……
“君兒……”
姚華裳見此,有些無奈又擔憂的低喚一聲,可偏偏蘇木君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她,那邪妄的笑容怎麼看怎麼邪肆乖張。
姚華裳微微斂眸,無奈的搖了搖頭,正巧這時候一個美麗的婦人含笑的喚了一聲:“華裳?快過來……”
姚華裳擡眸看去,見是自己的好友,回以一笑後,有些不放心的看了蘇木君一眼,就走了過去。
至於蘇木旭,早已去了不遠處的楓林,那邊是各世家公子和皇子所在的地方。
蘇木君順着姚華裳走去的方向看去,就見涼亭中坐着不少婦人,而開口的那人一身深藍素裙卻不顯簡陋反而透着一股低調的華美,一張素白的臉畫着淡淡的脂粉,看起來三十多歲,正衝着姚華裳親暱的笑着。
眸光微動,掃過那婦人身邊的一個老太太和兩個婦人,終於在腦海裡找到了些許有用的記憶。
原來那說話的婦人便是謝家的長房夫人吳氏,也是姚華裳爲數不多的好友。
而旁邊的那個一頭白髮顯得精神奕奕的老人,就是謝家的老婦人姚氏,旁邊的是謝家二房的夫人李氏,而吳氏旁邊坐着的是她的兒媳方氏。
謝家並非是官宦之家,可卻是楚國第一富商,就算是放眼整個九幽大陸,也是富甲一方數一數二,與另外兩個富貴家族形成一個三國鼎立之勢。
所以謝家在楚國的地位非常高,可卻不願入朝爲官,因此楚皇特意封了謝家家主謝成思爲長興伯。
也因爲謝家富可敵國的財富,讓謝家成爲了不少皇室後裔拉攏的對象,哪怕無法結下姻親,至少也不會去得罪。
謝秋陌便是謝家二房的小公子。
“君兒姐姐,你真的打了定國侯嗎?”
一道脆生生又嬌嫩的聲音傳入了蘇木君的耳裡,打斷了她的思緒。
蘇木君側眸看去,就見右前方几步之外站着一個扎着辮子一身紅衣,約莫十一二歲的小丫頭,白嫩的鵝蛋臉上一雙圓圓的眼睛黑白分明,帶着點嬌氣與好奇的看着自己。
蘇木君的眸光落在她腰上纏着的黑紅色小長鞭時,微微挑眉,似笑非笑道:“是。”
謝筱畫聽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再次眨巴了兩下,隨即迸發出一道璀璨的光亮,頓時向前跳了幾步,就跳到了蘇木君身邊。
“君兒姐姐你好厲害,畫兒決定要拜你爲師傅。”
蘇木君饒有興趣的看着眼前兩眼放光的小丫頭,可這丫頭還不等她開口,就自顧自的在她面前跪了下來。
“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脆生生的嬌嫩童音伴隨着謝筱畫抱拳磕頭的動作,頓時讓蘇木君嘴角隱隱抽動了一下,轉瞬脣角勾勒的笑意就深了幾分。
“呵~你這丫頭倒是有趣~”
蘇木君幽妄的貓眼含着一抹興味的看着眼前,跪在地上有模有樣磕了頭等着她反應的小丫頭,也不理會周圍不斷看過來的目光。
啓脣悠揚道:“我蘇木君的徒弟可不是誰都有資格做的。”
謝筱畫同樣沒理會周圍一道道驚異的目光,瞪着眼睛看着蘇木君,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了兩下,水潤的小嘴脣微微抿了抿,夾雜着一股的小倔強。
就在蘇木君等着她發脾氣的時候,卻不想這小丫頭竟然站起身來,握住腰際的鞭子一抽,一米長的暗紅鞭子就落在了地面之上。
謝筱畫仰着下巴嬌氣的小臉上帶着一股韌勁,脆生生道:“我這就證明給師傅看,我有資格做師傅的徒弟!”
小丫頭說完就揮舞着小鞭子在空地上耍起了鞭法,那跨步旋轉、揮鞭控鞭的動作倒是有模有樣,看得蘇木君眼底的興味越發濃重了幾分。
看得出來這小丫頭有幾分武功底子,只不過這鞭子跟耍花腔似得並沒有什麼殺傷力。
“畫兒!你這丫頭在做什麼呢?還不快停下來!”
一道責備的語音響起,周圍早已圍上來的各家小姐夫人們眼底紛紛含起了一抹或惡意或善意的笑意。
因爲不少人都看出來了這武鞭子的小丫頭是誰了。
謝筱畫一聽到那呵斥的聲音,小身板頓時一縮,憋憋嘴停下了動作,卻沒看說話的人,而是眨巴着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期待的盯着蘇木君。
蘇木君卻擡眸看向人羣中走來的幾人,眸光微動,劃過一絲邪妄的笑意。
看樣子是謝府的小小姐了。
方氏快步走到謝筱畫面前抓住她,斥責道:“你這孩子,一會兒不看着你就胡作非爲了。”
儘管言語間充滿的苛責,可是那眸光中卻帶着難掩的寵溺和無奈,隨即擡眸看向坐在花壇邊的紫衣少女,眼底劃過一抹疑惑。
顯然剛纔姚華裳和蘇木君一起來的時候,方氏一行人並沒有看到,等她們看到姚華裳的時候,蘇木君已經離開了姚華裳身邊,坐在了這花壇邊,所以這纔沒將人認出來。
“君兒,怎麼回事?”
這時姚華裳已經和謝老夫人一行人走了過來,見謝筱畫被呵斥,便疑惑的看向了坐在花壇上臉帶笑意的女兒。
姚華裳發現,她的女兒似乎隨時隨地臉上都掛着三分笑容,只是這笑容要麼不帶任何情緒似是習慣性,要麼就是似笑非笑帶着點邪性,讓人難以看透。
蘇木君隨意的聳聳肩,卻什麼也沒說。
反倒是一旁的吳氏見兩人的互動,頓時眸光一轉,劃過一絲明瞭的同時,已經染上了笑意。
“華裳,這是淳瑜郡主吧?”
謝老夫人和方氏以及李氏紛紛看向了蘇木君,眼底均都染上了幾分親和,同時也帶着幾分好奇和探究。
畢竟前幾個月鬧出的事情可是人盡皆知,這時候想想,她們還有些不敢相信這麼一個小小的孩子竟然打的定國侯毫無還手之力。
姚華裳微微一笑,看着好友道:“蓮心,你叫她君兒就好。”
姚華裳說完就看向蘇木君寵溺的招招手道:“君兒快過來。”
蘇木君依言走了過去,姚華裳便溫柔的笑着給蘇木君介紹了一遍謝家人,蘇木君也友好的一一喚了一遍。
謝筱畫見自己被師傅忽視了,頓時就不滿的撅起嘴道:“師傅,你收畫兒爲徒了嗎?”
謝家人聽言,這纔將注意力從蘇木君身上轉移到了謝筱畫身上,這纔想起來她剛纔武鞭子的事情。
“畫兒,怎麼回事?”方式看着自家女兒疑惑的問道。
謝筱畫撇撇嘴不以爲意道:“我在拜師。”
“噗……”
周圍的世家小姐們聽了此言紛紛忍不住的笑出了聲,一個個都被謝筱畫逗笑了。
方氏等人的臉上則劃過了一條黑線:“胡鬧!”方氏頓時出聲斥責了一句。
隨即有些頭痛又歉意的看向蘇木君:“還請淳瑜郡主見諒,這孩子被臣婦寵壞了。”
蘇木君不甚在意的笑道:“無事。”
可謝筱畫不滿意了,嘟着嘴揪着自己的母親任性道:“我沒胡鬧,我就是要拜君兒姐姐爲師傅!”
方氏見此臉色微僵,正要說什麼,就被謝老夫人出聲阻止了。
“好了,畫兒別胡鬧,要拜師傅等出了宮再說,現在在宮裡,你別隨着性子胡鬧,不然就讓你娘將你送回府去。”
謝筱畫雖然有嬌氣,卻也並不是被寵壞的小孩子,還是懂的凡事適可而止。
現在既然連曾祖母都發話了,自然不敢再胡鬧,只是一雙大眼睛可憐兮兮的看着蘇木君,彷彿在說:“師傅你可要等我啊,出了宮我就來找你!”
那小模樣瞬間將蘇木君逗樂了,正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道太監的渲染聲音。
“梅妃到!賢妃到!……太子妃到!寧王妃到!……”
一串串的宣報聽得人頭昏腦漲,蘇木君是沒仔細去聽,只是在衆人紛紛朝着來人的地方跪拜時,不露痕跡的推到了最後面,讓花壇的花草遮住了自己的身軀,避過了這跪拜之禮。
蘇木君擡眸打量這遠處走來的一行鶯鶯燕燕,一個比一個華貴美麗,不過最爲吸引蘇木君的,卻是人羣那抹讓衆花失色的雪白。
那含笑如白玉般仿似經過精心雕琢的臉,清雅脫俗的如同雪山上屹立綻放的雪蓮,美的讓人只能仰望,純淨出塵的讓人不敢褻瀆。
如月華的五官更像是上帝的寵兒,將世間所有的美好都賦予了她,整個御花園的奼紫嫣紅,都比不過她的一抹淺笑。
衆人看得微微失神,一瞬之後便一雙雙眼睛便涌入了各種情緒,最多的就是羨慕的妒忌。
蘇木君脣角的笑意卻越發邪肆深邃了幾分,難怪楚雲月長得如此俊美,有這麼一個母親,想長歪了都不行。
沒錯,這一身宮廷華服的白衣女子就是太子妃朱毓煙,也就是楚雲月的母親。
走在一旁的衛幻靈見衆人的目光都被朱毓煙吸引了,眼底閃過一絲不滿,不過想到在場的都是女子,就將心中的惡氣壓了下去。
而且一想到這人再美也已經嫁了人,並不會妨礙到自己什麼,這才心情舒坦了一些,開口打趣道。
“太子妃娘娘真是美麗,這滿園子的嬌花都無法與娘娘比擬分毫。”
這讚揚的話無疑讓在場的一衆女人都不滿了,原本就滿肚子的嫉妒,此時聽了這樣的話,眼中的妒火更加壓制不住。
只是想到太子妃的身份,一個個只能牙咬切齒的低着頭掩飾着眼中的妒忌。
朱毓煙聞言,卻只是淡淡的一笑:“本宮始終是上了年紀的婦人,不如這園子裡鮮嫩的花朵惹人惦念。”
衛幻靈本來就是隨意的一說,既然朱毓煙自己圓過去了,也就只笑着點了點頭就沒多少什麼。
畢竟她心中還是明白的,眼前的人是楚國的太子妃,她雖然是長衛國的公主,可是長衛國和楚國的國力卻是無法比的,她自然不能將人得罪了。
“大家都別拘謹,就當是家宴就好,這皇宮好久沒這麼熱鬧了,本宮幾人也只是來湊湊熱鬧的。”
領頭的梅妃和藹的開口說了一句,緩解了現場壓抑又尷尬的氣氛,御花園再次恢復了一片熱鬧。
蘇木君只看了幾眼後,就收回了目光,眼底卻流轉過一抹邪詭之色。
不一會兒,一名小太監跑進了御花園在梅妃耳邊耳語了幾句後,梅妃就站起身看着衆人笑道。
“陛下讓人傳了話,楓林里正在比武論文,讓各家小姐也卻湊湊熱鬧。”
衆人一聽此言,眼中紛紛露出了喜色,尤其是各家小姐們,一個個小臉薰紅滿目期待,就好似是要去赴一場幽會一般……
蘇木君看着衆人的神色,脣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意,手指微動,一股強大的暗勁之氣就流瀉而出,一路直逼涼亭裡擺放的火爐子。
“啪嗒!”
“啊……”
一聲清脆的響聲伴隨着一道驚呼,原本坐着的衛幻靈頓時跳了起來,那淺藍色的衣裙裙襬燃起了一道火光,正在迅速燃燒着她的衣裙。
衆人見這突然起來的一幕,紛紛花容失色的尖叫出聲,遠遠的逃離開,梅妃幾人還算鎮定的連忙吩咐道。
“快!快救火!小心別傷了音靈公主!”
衛幻靈臉色泛白,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故嚇到了,不過也沒像一般嬌滴滴的公主只知道哭喊,反應過來後,就當機立斷的一把撕了裙襬,快速一甩,一道美麗的火光飄落,那淺藍的裙子破碎缺失露出了一雙白皙細長的腿。
雖然有損名節,好在在場的都是女子,而且人並沒有被火燒到,只是衣服徹底壞了。
離之較近的朱毓煙連忙取下身上披着的斗篷罩在了衛幻靈的身上,梅妃也快速的反應過來,讓人帶着衛幻靈去最近的榮儀樓換衣服。
待衛幻靈走後,立即就叫來侍衛將在場的公公全都拉出去斬殺了,隨即目光在衆人身上流轉了一圈後,纔出聲交代道。
“今日的事情切記不得外傳出去。”
衆人聞言紛紛點頭連聲應着,隨即就隨着梅妃一行人離開了御花園,朝着楓林而去。
蘇木君卻在出御花園的時候,對着姚華裳低聲道了一句:“我去如廁。”便離開了。
姚華裳也沒多想,隨着謝府一行人一起慢行而去。
待走到無人的地方,一道人影飛落,鳳夜出現在了蘇木君面前。
“主子,盧弘寶已經離開了楓林朝着榮儀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