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很快就被打開了,一隊人馬潮水般衝了進來。
盛行遠與韓睿端着槍,警惕地瞪着來人。
“我以爲是什麼高手,原來就是倆小兵!”來人是個少校,一看到屋裡的亂象,不禁皺了皺眉。
盛韓二人保持高度戒備,也不說話。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這麼貴的設備也敢拆?!”知道他倆跑不了,少校在帳篷內巡視了一圈,看到昂貴的器材被毀得七零八落,瞬間就炸毛了。
兩人還是不說話,眼裡卻閃過一絲笑意。
“你們是哪部分的?”少校惱火道。
盛行遠與韓睿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怎麼不說話?”
“報告,現在演習未結束,不能通報我方單位。”韓睿出聲道。
“有種!”少校怒極反笑,道:“落到我手裡也算你們幸運,來人呀!”
還沒說完,帳篷門又被掀了開來,有人進來了。
韓睿眼風一掃,有些怔忡。
來人正是韓睿的父親韓如海,作爲紅軍方面被擊斃的最高指揮官,他當然也是一肚子火,還沒等順過這口氣,又得知小兒子在帳篷裡被人襲擊了,於是立即起身過來查看。
屋子正中,是被圍起來的兩個士兵。
頭上戴着鋼盔,臉上塗着油彩,並不容易讓人看出本來面目。但是畢竟是相處了十幾年的父子,韓如海疑惑的目光一直看着韓睿。
被父親如此注視,韓睿多少有些不自在。
盛行遠察覺到他的不適,悄悄用手肘碰了碰他。
韓睿回過神,衝他笑了笑,再度挺直了腰桿。
“韓睿?”韓如海試探道。
“是。”韓睿應了聲,那聲爸爸卻沒有叫出口。
印證了自己的猜測,韓如海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他沉聲道:“你怎麼在這裡?”
原來,父親並不知道自己參軍進了H軍區?想到這裡,韓睿自嘲的笑了。“我在執行任務。”
“你是藍軍的人?”
韓睿刻意走出兩步,展示自己和盛行遠的戰果,其意味,不言自明。
韓如海皺起了眉,道:“你怎麼會去了H軍區?”
“上面分配的,我也不清楚。”韓睿冷聲道。
兩個人正在生疏的交談中,齊鳴醒了。
“嗯……”他發出細微的□□,身體微微抖動。
“小鳴!”韓如海緊走兩步,蹲在齊鳴的身邊,輕聲問道:“你感覺怎麼樣?”
齊鳴捧着頭,狀似痛苦地□□道:“沒事了。”
“誰幹的?”韓如海怒道。
齊鳴捧着頭不說話。
少校倒是開腔了:“是這兩個小子!”
韓如海扶着齊鳴站了起來,目光復雜地瞅着韓睿:“是你把弟弟傷成這樣的?”
面對父親指責的眼神,韓睿的心裡愈發冰涼。
“報告!是我乾的!”盛行遠搶先一步擋在韓睿身前,大聲道。
“你是誰?”
“我是韓睿的戰友。”
“名字?”
“盛行遠!”
韓如海點點頭,道:“名字不錯,人……也不錯。”
面對他晦暗不明的神色,盛行遠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以不變應萬變。
雖然已經“死”了,但是韓如海的威信還在,他一揮手,無關人等都退了出去,只留下那個少校和齊鳴。
“接應你們的人呢?”韓如海問道。
“報告,沒有!”
“沒有?”韓如海皺起了眉頭,問道:“你的意思是,這次破壞我方通信只是你們二人所爲?”
“是的。”
韓如海與少校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不敢置信。這不過是兩個二年兵,能滲入到敵軍的核心並摧毀敵軍的通信設備,這可能嗎?
“小夥子,不要吹牛。”
見包圍他們的人都撤去了,盛行遠反而放鬆下來,他卸下揹包,懶洋洋地坐在上面,說道:“沒什麼好吹的,大約是我們運氣太好了。”
說着,還向韓睿擠了擠眼,韓睿撲哧樂了。
似乎有盛行遠在,壞心情就很難襲擾他,韓睿看着威嚴依舊的父親,回想着他剛纔對齊鳴的疼愛,最初的尊敬和期盼再也不能佔據他的心田。哂笑一聲,學着盛行遠的樣子,卸了揹包,沒有形象地坐了下來。
“你們這是什麼樣子?”大人還沒開口說話,齊鳴倒出聲了。
盛行遠帶着興味掃了他一眼,道:“首長都沒說話呢,你一個新兵蛋子管得也太寬了吧?”
“你!”齊鳴被搶白一句,氣得臉都白了。
“注意你的態度,他是我兒子!”韓如海沉聲道。
“是,首長!”盛行遠像模像樣地敬了個禮,並大聲道:“我服從的是首長的命令,可是我不明白,爲什麼我一個二年兵要聽從一個新兵蛋子的命令呢?”
這話的意思韓如海聽出來了,少校也聽出來了,他邁步上前,就要一下子結果了盛行遠。
“站住!”韓如海厲聲喝道,少校不情不願地站住了。“師長,這個兵說話太過分了!”
韓如海點點頭,注視着盛行遠地目光帶着一絲狠厲,不過他很快就平緩了自己的情緒,用平淡的聲音問道:“小子,你很有膽色。”
盛行遠笑咧了嘴,天真道:“謝謝首長誇獎!”
韓睿在一邊看着他的表演,無聲地笑。
“韓睿,這就是你的好戰友?”鬥不過盛行遠的厚臉皮,韓如海將火氣轉移到韓睿身上。
“是的,我們是最好的朋友。”韓睿直視着父親,不卑不亢道。
“哦?難得你這孩子也有朋友。”記憶中,這個大兒子一直都是陰鬱的,獨來獨往的。
“韓睿這麼好的人,應該朋友遍天下才是。”盛行遠當着韓如海的面,大剌剌地摟着韓睿的肩膀,意有所指道:“那些看不到他的好的人,真是瞎了狗眼。”
“你血口噴人!”齊鳴忍不住又跳了出來。
盛行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新兵,你是誰啊?你怎麼知道我噴人了?”
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表現,讓盛行遠產生了一種大人與小孩對陣的錯覺。你怎麼會被這種智商的人欺負?他揶揄地看着韓睿。
韓睿沒好氣瞪他一眼,也覺得有些好笑。
“好了,別在這兒耍嘴皮子了。”韓如海不耐煩道:“你們是自己翻牌呢?還是做俘虜?”
“那個,能打個商量嗎?”盛行遠真誠道。
韓睿在一邊,仰頭,無聲地笑。
“小子,我警告你不要得寸進尺!”韓如海不悅道:“我這麼對你,也是看韓睿的面子。”
“哦……”盛行遠拖長音,衝韓睿擠擠眼,道:“原來你還有面子可以賣!”
“李明宇!”韓如海沉聲道。
“在!”少校立正站好。
“把這兩個人……”韓如海命令還沒下完,就看到外面亮起三道綠色的光芒。
“結束了?”韓睿離窗戶最近,他傻傻地看着天上的信號彈燃燒完畢,緩緩墜落,以爲自己在做夢。
“你掐我一把。”他對盛行遠說道。
盛行遠也不客氣,照他臉上擰了一把。
“嘶……疼!”韓睿怨懟道。
“那就是真的了。”盛行遠笑咧了嘴,露出一口白牙。
“我們還活着?”指指李明宇剛剛拔出的□□,韓睿眼裡閃過一絲笑意。
“是,我們還活着!”盛行遠一把抱住韓睿,放聲大笑。
齊鳴氣得要死,李明宇也後悔不迭,只要再快那麼一秒,這兩個傢伙就完蛋了!
可是,天意如此,誰把沒有辦法,信號彈已經打出來了,現在再開槍就有違紀嫌疑。
韓如海不願落下弒子的名聲,故作大度地準備放他們離去。
“你幹得還不錯。”他看着韓睿,面無表情道。
韓睿點點頭,不答話。
“有假了,可以回家看看。”韓如海生硬道。
韓睿想到那個再也沒有他容身之地的“家”,微微笑了,道:“部隊挺好的。”
“再好也不是家。”
韓睿看了看一臉戒備地望着他的齊鳴,又看看面色冷淡的韓如海,淡聲道:“謝謝關心,我會有家的。”
“你這是對待長輩的態度?”韓睿如此不買賬,顯然讓韓如海十分下不來臺。
“您又有哪一點值得我尊敬呢?父親。”
聽他這麼說,一旁的李明宇大吃一驚,他跟在師長身邊幾年卻並沒有見過師長的大公子,沒想到經過一夜惡戰,這個把他們攪得一團亂的小兵,竟然就是師長的嫡子?
可是眼前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哪裡有一點父子見面的溫情?反而是那個拖油瓶的齊鳴,與師長的關係更像親父子。
李明宇不清楚這裡的彎彎繞,只得偷偷在心裡忖度。雖然大公子與師長的關係很差,但是從他們孤身入虎穴併成功得手來看,顯然比齊鳴能力要高強的多。
軍隊是看實力說話的地方,而且這位大公子一直也沒有說破與師長的關係,可見他完全是憑自己的能力走到了這一步,不知不覺間,李明宇看向韓睿的眼光就帶了幾分欣賞。
“韓睿,我們走吧!”整理完裝備,盛行遠把揹包背到背上。
“好。”不再去看韓如海,韓睿伸開手,在盛行遠的幫助下,把揹包背好,槍也沒落下。
“要不是你是我兒子,你們就會以俘虜的身份被移交。”言下之意,就是讓韓睿知道,他已經被法外開恩了。
韓睿腳步略停了停,隨即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外走。
“首長同志,”盛行遠笑嘻嘻道:“如果我沒記錯,您已經犧牲了呀,怎麼還能下命令呢?”
韓如海臉色丕變,怒道:“你怎麼知道?”
盛行遠眼珠一轉,看看左右,湊到韓如海耳邊,戲謔道:“因爲槍是我開的。”
“你!”韓如海氣得不輕,那眼神,真是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息怒息怒,”盛行遠火上澆油道:“還得跟您報告一件事,韓睿是我的觀察手。”
這句話說完,也不管韓如海是不是會氣暈過去,盛行遠甩開長腿,大步流星追愛人去了。
“他媽的……王八蛋!”韓如海氣得手直髮抖,但是看着遠去的二人,卻實在沒辦法下令讓人把他們抓起來。
“爸,就這麼算了?”齊鳴不甘心道。
韓如海壓抑着胸中的怒火,緩緩說道:“來日方長。”
兩個人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又得以全身而退,這概率,比天上下紅雨還少見。
“哈哈!你沒見你家老頭那張臉啊!”盛行遠朗聲大笑道:“我看便秘十天也就那感覺了!”
韓睿心情也不錯,他早知道,有盛行遠在身邊,他的心情想壞都難。
“氣氣他也好,以前我媽老順着他,連帶着我也小心起來,不過現在看來,人還是隨心所欲的活着比較好。”
“嗯,”盛行遠摟着他的肩膀,笑道:“我說過,不要把他們看得太重,不好的回憶也罷,心魔也罷,這些都是需要釋放的。”
“我明白了。”韓睿微笑着,湊過去親了親他的嘴角。“謝謝你。”
謝謝你爲我做的,也謝謝你願意愛我。
“不夠不夠!”盛行遠撅起了嘴,索吻:“來個猛的!”
“猛你個頭啊!”韓睿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腳,拔腿就跑。
“站住!給不給親!”
“不給!”
“等我追上來,哼哼……”
“有種你追上來呀!”
兩個人笑鬧着,奔跑着,伴着微涼的風,端的是愜意無比。
可是,沉浸在勝利與幸福中的兩人,卻不知道,連隊駐地已經亂成了一團。
因爲,張帥和吳韜一起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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