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霧,喧譁的皇后街開始變得安靜,靜謐的街區四周,有老鼠嘩嘩的爬過老舊的水管子。
“咚咚咚。”井然有序的腳步聲安靜的走過街道,一道道身影被昏黃的路燈拉長。
蕭菁坐在一棟破舊的老樓頂層,俯瞰着從街區前走過的一羣身影,兩者之間距離相差較大,她一時之間辨識不清這些人的五官,但從彼此間那一絲不苟的行走痕跡看來,這些人應該是訓練有素的軍人。
“嚴防死守每一處,確保萬無一失。”走在隊伍最前沿的男子面色嚴肅的說着。
蕭菁注意到他們身後推着一隻木頭箱子,箱子看着應該有些沉重,推着箱子行走的兩人顯得有些吃力。
血跡從箱子縫隙滲漏,一滴一滴的留下一路的痕跡。
蕭菁從頂樓上順着水管急速爬下來,蹲在地上檢查了一下地面的血跡,確信是人血之後,緊隨其上。
空曠的街面開始變得狹窄,最後泛着一陣又一陣讓人作嘔的腐臭味。
蕭菁躲在最角落位置,距離很遠,但依舊能看見他們把木箱子打開之後,將裡面的所有東西傾倒進一個池子裡。
雖說不是很確定,但她潛意識裡覺得這些東西應該是屍體。
不由得的,蕭菁緊了緊拳頭,心臟高懸。
“上級命令,立即焚化。”領頭男子再次下達命令。
蕭菁見到另一羣人推着油桶走來,神色一凜,她不能再拖下去了。
“潑油。”男子點燃一根菸,目光幽幽的看着油桶被打開。
“嘭。”一顆子彈破空而來,攜帶着月夜裡的淒涼感,落在正打開油桶的男子身上。
“有埋伏。”男子丟下香菸,急忙掏出配槍。
“嘭。”子彈再次襲來。
“圍攻。”男子下達命令。
蕭菁知曉寡不敵衆,翻過泥石堆,行動迅速的穿過巷子。
“砰砰砰。”子彈聲震耳欲聾的從身後傳來。
蕭菁一躍爬上高牆,從牆垣上側翻一跳,成功將自己掩藏在對方的死角處。
“四面查看,發現入侵者,立刻射擊。”
蕭菁計算着他們靠近的速度,面色凝重的摳緊配槍輪廓,她等待着對方的自投羅網。
“嘭。”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子彈從槍口中帶着火焰衝出,直直的落在走過去的男子後心窩位置。
“發現目標。”另一人匆忙道。
蕭菁則是不急不躁,繼續開槍。
“媽的,什麼玩意兒?跟昨晚上那個男人一樣難纏,請求支援,快去請求支援。”
“嘭。”
男子話音未落,子彈正中他的眉心。
蕭菁可以肯定隊長昨晚上肯定是出事了,她不能再拖下去。
“圍攻。”
蕭菁放上一槍空槍,從院子另一頭爬上高牆,大步一跨,直接飛躍過另一面高牆,再次跳進院子裡。
氾濫着腥臭的臭水溝,濃濃的血腥味讓人忍不住的想要退避三舍。
蕭菁不敢置信的看着木板下的一堆東西,縱橫交錯着一具具屍體,死相詭異,每個人身上都不約而同的有被腐蝕的慘狀。
她不能再耽擱時間,戴上手套跳了進去,一具又一具的屍體,月光有些微弱,她喘着氣認認真真的把所有人檢查一遍。
“咚咚咚。”凌亂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蕭菁知曉是支援部隊到了,怎麼辦?隊長在什麼地方?
“快圍攻。”急促的說話聲響起。
蕭菁也不管自己會不會暴露,扯着嗓子大喊着:“隊長,隊長。”
夜空下,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四周有寒風瑟瑟而來。
“隊長,隊長。”蕭菁拳頭緊握,一個又一個的扒開這些屍體,沒有迴應,完完全全沒有迴應。
“發現目標,發現目標。”
“隊長!”蕭菁再一次大喊着。
烏雲漸漸的被夜風吹散,月光清晰的打在她的周身上下,有落葉隨着夜風飄下,正巧的覆蓋在一人的手邊。
“嘭。”
蕭菁蹲下身子,她明白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可是依舊不肯放棄機會,如果現在離開,這些屍體肯定會被立刻焚化,萬一隊長在裡面怎麼辦?
“隊長。”她脫口而出的一聲輕喚。
“嗯,我在。”虛弱到可以忽略不計的一聲回覆。
蕭菁眼眸一聚,詫異的盯着距離自己一米外的一隻手上,手觸碰到的一具屍體,屍體開始被腐蝕,空氣裡濃濃的血腥味難以掩飾,她驚慌失措的撲過去。
“隊長?”蕭菁試探性的再喚了一聲。
“我在。”很弱很弱的男人聲音,卻是異常的清晰入耳。
蕭菁亟不可待的推開壓着他的男子屍體,當看到躺在裡面一動不動的男人時,激動澎湃,幾乎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將他抱起來。
沈晟風聽見熟悉的聲音,微微睜了睜眼,視線模糊下,眼前重影不斷,卻依舊在這道道重影中找到了屬於她的影子。
“隊長,我終於找到您了。”蕭菁拖着他爬上去,聽着後面已經突破了最後一層防線的敵人,忙不迭的將他背起來。
只是她可能有些低估了一個常年累月健身的男子,看着不怎麼健碩的身子,卻是沉甸甸的如同一座山。
果然就是一座山,蕭菁剛剛背上去,就被壓得寸步難行。
只是這種時候容不得她去考慮要不要丟下隊長,只得硬着頭皮扛着這個像一座山的男子逃離這被四面圍堵的敵營。
“爲什麼要來?”沈晟風的聲音消去了往日的清冷,從未有過的虛弱無力,他靠在她的耳邊,呼吸一抽一抽,像似隨時都會突然消失那般。
蕭菁順着水溝疾步的跑過,從皇后街後面的一個狹小到只能容納一人的巷子裡逃離。
“爲什麼要來?”沈晟風再次問道。
“我來接替您完成任務。”蕭菁如實回答。
沈晟風覺得自己的眼皮有些沉重,可是還是用盡力氣的睜開眼睛,眼中氤氳着水霧有些朦朧,他漸漸的看清了揹着自己的人,長髮飄飄,有些淡淡的茉莉花香,這是個女人?
不對,這是他的兵。
也不對,他的兵好像是個女人。
沈晟風有些糊塗了,愣愣的看着她,看着她的側面輪廓,看着她的濃眉大眼,看着她好像還畫了一點點淡妝的五官。
蕭菁注意到了他犀利的眼神攻勢,側過腦袋,兩兩四目相接,她問:“隊長想對我說什麼?”
沈晟風閉上雙眼,沒有說話。
蕭菁氣喘吁吁的站在這堵高牆上,目測三米高,她將背上的大傢伙放下來,讓他靠在牆上。
血水順着他的衣服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上,那絢爛的紅,很是刺眼。
蕭菁捧着他的臉,小心翼翼的問着:“隊長,能堅持住嗎?”
沈晟風腦袋磕在牆壁上,意識恍惚,卻還是點了點頭。
蕭菁重新將他背起來,聽着四周一陣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知曉再過兩三分鐘,這裡肯定會被大面積包圍,她必須得爭分奪秒的離開這條街。
“西南方有一面矮牆,牆後有武器。”沈晟風話音一落,身體瞬間失去支撐點,直接軟倒在地上。
蕭菁心口一滯,轉過身將他摟在懷裡。
“隊長!”血水溼了她的衣服,蕭菁咬緊牙關,將沈晟風背上,大步流星般朝着他所指的方向跑去。
夜晚,沒有燈光的狹小巷子裡,有陣陣腳步聲開始齊聚。
蕭菁聽着狗吠聲,心臟高懸,她組裝好狙擊槍,站在能夠暫時隱蔽自己的牆頭處,透過一個細小的牆縫仔細的留意着周圍越來越多的身影。
對方支援人員太多,幾乎已經到了飽和狀態,如此情況下,蕭菁不敢保證他們能否全身而退,但拼了命她也要帶着隊長離開。
沈晟風失去了意識,靜靜的靠在她的身側,空氣裡的血腥味越來越濃烈,周圍的狗吠聲也越來越響亮。
“咚咚咚。”院子裡傳來稀疏的走動聲,一名女子穿着外套走出自己的客廳,謹慎的問着:“什麼人?”
蕭菁慌亂的回過頭,見到院子裡有手電筒光打過來,她執槍對視上這名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身上。
女人驚愕的舉起自己的手,忙道:“我沒有敵意。”
蕭菁認識這名女子,是白天時候給她巧克力的那名女士。
婦人也似乎認出了蕭菁,愕然道:“是中午的那名東方女孩?”
蕭菁依舊緊緊的握着槍,她不敢保證這個婦人會不會突然大叫引來追兵。
“你這是怎麼了?”婦人雙手掩住自己的口鼻,一臉的不敢置信,“這名男士好像受了很重的傷啊。”
“我無意闖入你的家,只要你配合我,我不會殺了你。”蕭菁直言道。
“我雖然不知道你們犯了什麼事,但我清楚最近皇后街出了什麼事,莫名的多了許多部隊,莫名的晚上就會很濃的一股嗆鼻的煙臭味,還有血腥味,我很清楚這是什麼意思,有人死了,而且死了很多人。”
蕭菁保持着高度警戒。
婦人繼續道:“我們的和平被打亂了,我很想告訴國家,我們請求這些人撤離,他給我們帶來了恐懼,甚是死亡的威脅,可是沒有人會聽從我們的意見。”
“很抱歉。”
“我能看出你沒有敵意,只是我想着如果我不幫助你,你可能會跟那些莫名其妙就死去的人一樣,包括你身邊的這名男士,我能看出他受了很重的傷,似乎像是在那羣人手裡被救出來的。”
“是的。”
“跟我來。”婦人打過手電筒。
蕭菁猶豫着,可是權衡利弊,狗吠聲已經由遠及近,估計不出十分鐘就會搜查過來,四面楚歌的情況下,她沒有更好的選擇了。
婦人領着她走過後院,再打開地窖,她道:“這是戰亂時期修建的臨時通道,能夠順利的通過兩條街。”
“你爲什麼要幫助我們?”
婦人雙手捧在心口處,顯得真誠又嚴肅,她道:“我的願望是世界和平,可是這些人破壞了我的和平,既然我的和平被破壞了,我只有想着用我自己的辦法渴望它恢復和平,願上帝保佑你,我的姑娘。”
蕭菁有些難以置信,但現在似乎並沒有更好的逃離辦法。
“快走吧。”婦人關上地窖門。
漆黑的地下通道,一陣陣的散發着腐爛的味道。
蕭菁步步謹慎的往前走着,藉着手電筒微弱的燈光聽着地面上好像有汽車駛過的轟隆聲。
地下通道的出口是連接着一個下水道通道,有水流聲嘩嘩的從管子裡響起。
蕭菁順着鐵製的樓梯緩慢的爬上去,最後打開一個井蓋。
夜色籠罩下,周圍一片寧靜。
“隊長,我們得救了。”蕭菁背靠在一個巨大的水泥管上,仰頭看着不遠處亮麗的路燈光,她不由自主的抿脣一笑。
活着的感覺,真的好棒。
可是,她似乎忘了一件事啊。
蕭菁苦笑着看了一眼好像已經快要死透的沈晟風,忍不住的皺了皺眉。
夜色漸深,已經是凌晨時分的街道,人跡罕至,偶爾會有一兩個喝的醉意醺醺的男子走過。
蕭菁揹着沈晟風走到一處快要被拆除的建築物前,脫下他的外套,仔細的檢查了一遍他的傷勢,從肩膀開始,一直到大腿,七八個血洞,汩汩流血。
她不得不承認,自家隊長果真不是凡夫俗子,傷成這樣了,還能提着一口氣等待她的救援。
可是她又遇到了一個難題啊,隊長的身體用藥本身就是一個挑戰,現在還傷成這樣。
呵呵,果然死定了。
蕭菁拿出小刀,小心翼翼的劃開他身上的傷口,幾乎動一下,他就會受不住疼痛的痙攣一下。
只是小刀剛剛接觸到他的身體,刀面便開始融化。
蕭菁瞠目,怎麼就忘了他身體特殊這件事了。
沈晟風一把扣住她的手,聲音略微的有些顫抖,“用手。”
“……”
“用手。”沈晟風再次加重語氣。
蕭菁閉了閉眼,擡起手。
“咣噹。”子彈落在地上,砸出一聲輕嚀的聲響。
她急忙朝着他的傷口塗上藥膏,可是藥粉剛剛貼上就開始融化,一時之間,她急紅了眼,“隊長。”
沈晟風昏昏沉沉的抓起她的手,放進嘴裡,隨後毫不客氣的一口咬破她的手指頭。
蕭菁疼的條件反射性的縮回自己的手,詫異道:“隊長,您咬我做什麼?”
沈晟風沒有回覆,就這麼閉上了雙眼。
蕭菁看着自己手指頭上冒出的血珠子,思忖着是不是隊長受不了這些疼痛一時腦袋發熱也想着咬自己一口緩解緩解?
她拍了拍又一次暈死過去的沈晟風,苦惱着接下來該怎麼辦呢?如果就這麼放任不管,他不疼死也得失血過多而死啊。
蕭菁試着再抹了一點藥膏,藥膏薄薄的塗在傷口上,就像是一層保護膜瞬間抵抗住了傷口處的血液。
空氣很靜,靜到心口處心臟的跳動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蕭菁雖然有些傻,但現在也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擡起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頭上的血跡,試着抖了一點藥粉在另一處傷口上,沒有經過她手指塗抹的藥粉很快就被腐蝕的乾乾淨淨,片刻痕跡都不留下。
這……
蕭菁試着再一次咬破自己的手指頭,抹上藥粉塗上他的傷口,血水很快就收住,薄薄的一層藥,已經發揮了最極致的作用。
她可能明白了隊長爲什麼要咬她一口的原因了!
陽光破曉,整棟廢宅寒風瑟瑟。
蕭菁躺在地上,被凍得清醒過來,她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假髮套偏離了方向,她扯了扯,將它扯了回來。
陽光雖然燦爛無比,可是空氣溫度卻是很低很低。
蕭菁攬了攬自己的衣服,低頭看向旁邊熟睡中的男人,臉蛋紅撲撲的,有些說不出來的可愛啊。
等等。
她急忙蹲下身子,捂了捂他的額頭,果不其然,一陣滾燙。
“隊長,隊長?”蕭菁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臉。
沈晟風睜了睜眼,眼中泛紅,渾身上下的高熱讓他情不自禁的開始顫抖起來。
蕭菁脫下自己的外套裹在他的身上,小聲道:“隊長,我去給您買一點藥,您再睡會兒。”
“嗯。”脫口而出的回覆。
蕭菁將手槍放在他身邊,“保護好自己,我很快就回來。”
沈晟風靠在牆壁上,眼中的身影漸行漸遠,他迷迷糊糊中,眼前再次一片黑暗。
蕭菁穿着單薄的襯衫走在街道上,整個街面一如往常,好像並沒有因爲昨晚上的槍聲而被破壞祥和。
藥房前,她買了常見的退燒藥與消炎藥,爲了避免被人注意,她沒有購買那些止血藥或者止痛藥。
“隔壁街那棟廢棄了三個月的宅子終於被拆了。”
“那座危樓?也是啊,前兩天還聽說塌了一面牆,差點壓死了人,被拆了也好。”
兩人路過蕭菁身側,斷斷續續的交流着。
蕭菁愣了愣,當反應過來之後丟下現金抱起藥盒就朝着發出轟隆隆機器聲的地方跑去。
“轟。”大宅被巨大的鐵球砸過,二層樓高的小洋樓瞬間坍塌。
“隊長!”蕭菁推開擋住自己的人羣,手腳並用的爬上危樓,“隊長,您出來,您不能死,您不能死!”
------題外話------
傷到咱們三爺的子彈是特殊製成的,別再問我他爲什麼會受傷,他去執行任務的人本就是研究他的人,哈哈哈,明白了吧,研究他的人。
明天繼續重頭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