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天坐在椅子上,雙手撐着額頭,思緒紊亂,聽着炎珺那不知道繞了多少圈的腳步聲,皺着眉頭道,“你要不要坐下來等着?你這樣繞的我頭暈。”
炎珺啪的一聲直接坐在他的身側,面色凝重道,“老爺,我心裡堵得慌,有一種不祥預感,你說孩子會不會——”
沈一天伸手堵住她的嘴,“別說這些晦氣話,老二會想辦法的,他好歹也是有證的。”
“他那個證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買來的。”炎珺雙手不知所措的扣在一起,指甲因爲緊張已經陷阱了皮肉中,而她卻分毫未感受到疼痛。
沈一天握上她的手,將她的手扳開,認真嚴肅道,“就算他那個證是買來的,但這麼多年都是他在處理研究院的事,應該還是有把握的。”
“老爺,您是不是也在懷疑?”
沈一天牽強的擠出一抹苦澀的微笑,“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麼也應該相信相信咱們兒子啊。”
“咚咚咚。”蕭菁抱着孩子從窗口處爬了進來。
炎珺嘴裡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一眼就瞄到了東張西望鬼鬼祟祟的身影。
蕭菁看見炎珺上將,腳步頓了頓,這算不算是自己費盡了心機才逃了出來,結果還沒有走兩步就被逮個正着?
炎珺疾步走過去,看着她懷裡正啃着手指頭的孩子,再看了看她肩膀上蔓延開的紅霜,蹙眉道,“小菁你這是在做什麼?”
蕭菁企圖糊弄過去,“我、我就過來看看,然後立刻回去。”
炎珺只來得及抓住她的衣角,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她闖進了實驗室裡。
沈一天拉住她的手,“讓她進去吧。”
“可是這孩子的傷口裂開了,要進去也得把傷口處理好了再去啊。”炎珺扣着門縫思忖着自己要不要也進去瞅瞅。
“咱們也別去給孩子添亂了,安安分分的坐在這裡等着。”沈一天拉着她坐在椅子上。
炎珺卻是坐立難安,又一次站起來繞着圈子轉着晃着盼着。
蕭菁氣喘吁吁的跑進實驗室,直接擠開了擋在玻璃窗上的沈晟易,望着裡面一動不動的身影。
沈晟易腳下一踉蹌,差點重心不穩摔個狗吃屎。
“他怎麼樣了?爲什麼你不進去給他止血上藥?”
沈晟易瞪着這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跑出來的傢伙,“你怎麼跑進來了?你難道沒有看到門口處設立的非工作人員禁止出入嗎?”
“我只問你他怎麼了?你爲什麼愣在這裡不進去?”
“這裡的事我會處理,你出去吧,這裡不允許家屬一類隨便進出的。”沈晟易刷卡推開旁邊的玻璃門。
蕭菁眼疾手快再一次將他擠開,自己搶先一步進去。
沈晟易趔趄一步,就這麼撞在了牆上,他怒目瞪着這個又一次胡來的女人,道,“他現在正在自愈階段,不允許被任何人打擾。”
蕭菁將孩子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目光灼灼的看着牀上沒有絲毫迴應的男人,指尖顫抖的輕輕拂過他的面容。
“你先出去,這裡我會處理好的。”沈晟易擔心被她發現異樣,準備將她拉起來。
蕭菁擡頭看着他,“二哥,是不是出什麼問題了?”
沈晟易輕咳一聲,“沒有什麼問題,我在這裡監管着,不會有什麼問題。”
“可是我的血對他而言沒有作用了。”蕭菁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那個小傷口,隨後緊緊的握成拳頭。
沈晟易顯然是沒有料到她會一語道破,心虛的回覆着,“你想多了,他跟之前沒有什麼差別。”
“那爲什麼我對他而言沒有作用了?”蕭菁再三問着。
沈晟易猶豫了一番,自己應該怎麼說這個說辭,還是繼續的善意謊言呢?還是應該全盤托出?
蕭菁捧着沈晟風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一點一點的抹去他皮膚上那好像已經幹痂的血跡,眼眶微紅,“沒事的,沒事的,會好起來的,一定會好起來的。”
小傢伙軲轆着兩隻大眼珠子,就這麼目不轉睛的看着蕭菁,他伸了伸小手,想要她抱自己,可是母親的注意力完全沒有在自己的身上。
蕭菁俯下身,溫柔的吻了吻他微涼的額頭,動作很輕,生怕自己再一次弄疼了他似的。
小傢伙委屈的撇了撇嘴,眼眶中有液體在凝聚,他從小桌子上翻了個身,啪咚一下子摔在了牀上。
蕭菁沒有理會正在努力爬過來的小傢伙,小心翼翼的撫摸着牀上昏迷不醒的隊長,一眨眼,眼淚落在了他的額頭上,她就這麼蹲下身子,臉貼着他的臉,企圖給他一點點溫暖。
沈晟易本打算去把這個從小桌子上滾下來的小傢伙抱起來,手指頭剛剛接觸到他的身體,啪的一聲一股電流襲來,他條件反射性的縮回了自己的手。
寂靜的空間,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凝聚,一點一點的加強加劇。
沈晟易不敢置信的擡頭看了看天花板,燈光忽明忽暗。
蕭菁感受到一股電壓在自己的右後方散開,她猛地一回頭,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的手臂像是被高壓電觸碰了一下,使得她下意識的鬆開了隊長的手。
不過就是眨眼之間,沈晟易將蕭菁從地上抓了起來,讓她立刻離開病牀。
“嘭。”巨大的電流在孩子的手臂上揮散開,牀上本是安靜睡着的男人身體不受控制的劇烈痙攣起來。
沈晟易清楚的捕捉到被電的像羊癲瘋發作一樣的三弟,閉了閉眼,想想古人常說虎毒不食子,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堂堂帝國最負盛名的沈晟風將軍竟然會被自己六個月大的兒子給電死。
哈哈哈,這新聞一定轟動全城。
蕭菁慌亂的撲過去,剛一接近自家隊長,卻被一股電壓給逼退兩步。
“呲呲呲。”燈光徹底暗了下來,所有儀器都停止了轉動。
蕭菁望着牀上因爲被電擊之後身體上還浮着一層微光的沈晟風,再看了看委屈的撇着嘴,就這麼一臉人畜無害望着自己的兒子,然後小傢伙絲毫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混事那般高高的舉起自己的雙手,求抱抱着。
小傢伙的手舉的很高很高。
蕭菁一言未發的走上前,將孩子從牀上抱了起來,隨後塞給了沈晟易,“你抱出去。”
沈晟易眨了眨眼,小傢伙眨了眨眼。
“呲呲呲。”有什麼聲音在而耳邊響起?
沈晟易下意識的想要將孩子丟開,奈何自己還沒有來得及伸出手,嘭的一聲,一股難以言喻的電流直通自己的幾處大穴,他覺得自己的腦袋瞬間清明瞭不少,好像還有不少金光閃爍在自己的眼中,這種再一次被打通任督二脈的暢快感讓他頭一暈就這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小傢伙從他懷裡掙扎着滾了下來,很努力的蹬着自己的腳丫子,拼了命的往蕭菁身邊蠕動着。
蕭菁心疼的將孩子抱起來,擦了擦他被弄髒的小臉蛋,蹙眉道,“你怎麼能傷害你的父親呢?”
小傢伙似懂非懂的靠在他懷裡,彷彿潛意識裡認爲母親只能親自己,抱自己,愛自己,我纔是你的寶寶啊。
蕭菁坐在椅子上,再一次望着牀上沒有迴應的身影,伸出手握上他還有些許溫暖的手,低喃着,“隊長,能不能跟我說說話?你告訴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
偌大的實驗室落針可聞。
小傢伙嘟着小嘴巴,看了一眼握在一起的手,鼓着腮幫子,就這麼在蕭菁懷裡拱了拱。
清冷的風吹過走廊,時間一分一秒彈指即逝。
陽光燦爛的落在泊油路上,一輛越野車緩緩的靠邊停下。
江山平一早就注意到身後跟着一輛車,但她知道這輛車是誰的車,她只是有些不明白他爲什麼要跟着自己?
蕭譽同樣靠邊停下車子,打開車門,走上前。
江山平走出車內,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對方,“長官有話要對我說?”
“是,我有話要對你說。”蕭譽也不打算周旋什麼,直接開門見山道,“小菁有句話說的沒錯,你已經三十歲了。”
聽他這麼說,江山平心裡一喜,難不成他也是知道了自己老大不小到了結婚的年齡了?思及如此,她興奮到滿血復活,彷彿原地旋轉三百六十度跳上了平流層再來一個七百二十度旋體狗刨蛙跳俯臥撐托馬斯迴旋加速,然後面色平靜裝逼的回了一句,“嗯。”
蕭譽再道,“我知道你是一個謹遵父母之命的好孩子,對於父母給你定下的這門婚事,你一直都是言聽計從,既然這樣——”
江山平已經清楚的聽見了自己胸腔處那顆不安分的心臟正激動的上躥下跳起來,如果他給自己求婚怎麼辦?如果他就在這裡讓自己和他結婚吧自己要不要同意?說實話我應該矜持一點,冷靜一點,還有表現的穩重一點,讓他知道自己只是謹遵父母之命,而不是眼巴巴的盼着跟你入洞房啊。
蕭譽繼續說着,“我不能再耽擱你了,我回去之後會和我父親商量和江家解除婚約。”
如雷轟頂,江山平此時此刻完全嘗試到了從天下迅速掉下來的那種天與地的心裡差別,這種強而有力的失重感,讓她差點沒有繃住自己的表情狠狠的質疑他這個負心漢。
蕭譽看着她平靜如初的五官,說着,“我知道我耽擱了你幾年,很抱歉,我沒有想到你會這麼死心塌地的聽從父母之命,我想着如果有一天你親口跟我說想要解除婚約,我會尊重你同意你。”
“說完了嗎?”江山平面無表情的問。
蕭譽點頭,“說完了,你回去之後可以跟你父母交代是我強行解除婚約。”
“你也知道耽擱了五年對吧。”江山平再問。
蕭譽愣了愣,“是。”
江山平上前一步,兩兩距離更近,她道,“所以在你的認知裡,我的這五年就是隨隨便便可以被耽擱的?你不需要負責?你不需要償還,或者你不需要彌補什麼?”
“我知道我不應該拖着你這麼久,只是這兩年蕭家出了太多事,我也來不及和江家商量。”
“別說你的這些藉口,我只問你爲什麼不需要負責我的這五年青春?”
蕭譽輕嘆一聲,“我已經耽擱了你五年,不想再繼續耽擱你下去,你明白嗎?”
“所以你打算一句話就把我丟開了?”
“你應該找一個值得你等候的人。”
“你不值得嗎?”
蕭譽搖頭,“我們不合適。”
“長官,您身體有病嗎?”江山平突然換了一個問題。
蕭譽下意識的搖頭,“沒有,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也很健康,那你心理有病嗎?”江山平又問。
蕭譽再搖頭,“並沒有。”
“我心理也很健康。”
“你問這些做什麼?”蕭譽不明她這些問題的用意,眉頭不可抑制的皺了皺。
“既然你身體沒病,心理也沒病,我也很健康,我們兩個健康爲什麼卻是不合適的?”
“你可以當做我性格沉悶,不適合你。”
江山平笑笑不說話。
蕭譽覺得她的笑容裡摻雜着什麼陰謀,憑着他對這個女人的瞭解,他知道這個人肯定不止表面上那麼簡單,她沉得住氣,也受得住氣。
江山平道,“既然您也說耽擱了我五年,那接下來的這些年我不介意再被您耽擱下去。”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江山平踮起腳尖,刻意的靠近他。
蕭譽身體反射性的往後退,拉開了最紳士的距離。
江山平勾脣一笑,“我這個人從小到大都喜歡拿第一名,只要誰搶了我的第一名,我會一直一直盯着他,直到我重新搶回了第一名,我是個驕傲的女人。”
“江小姐——”
江山平站直身體,敬禮,“您可以不娶我,但我會一直等下去,五年都等了,再多五年,十年,也沒有什麼關係。”
“你不應該這樣傷害你自己。”
江山平搖頭,“您是個優秀的男人,在我眼裡您就是我的第一名,我要得到的那個第一名。”
蕭譽看着轉身坐回車裡的女人,有什麼話被堵死在喉嚨處,他本是想要一氣呵成說出來的拒絕話,怎麼到了口裡就難以啓齒了?
這個女人很優秀,優秀到讓人想要多看一眼,但這個女人有刺,是一朵渾身上下佈滿荊棘的玫瑰,雖然美豔,卻讓人不敢採摘,只得望而卻步。
陽光炙熱的烘烤着大地,蒸發着空氣裡的水分,一雙軍靴踩過熱氣滾滾的地面,徑直上了臺階。
沈晟煌摘下帽子,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椅子上保持沉默的父母。
炎珺看了看自家大兒子,欲言又止的低下頭。
沈晟煌站在兩老身前,有些不安的回望了一眼身後的實驗室,眉頭緊皺成川。
“一點消息都沒有,也不知道你二弟找到辦法了沒有?”沈一天雙手有些無處安放,時不時放在膝蓋上,時不時又搭在椅子上。
沈晟煌推開了實驗室大門,“我進去看看。”
狹長的走廊空無一人,軍靴踩過地面發出的腳步聲有條不紊的迴盪開。
沈晟易正趴在地上,似乎被高壓電電擊之後身體機能還沒有完全性恢復。
沈晟煌一推開門就見到正在拼命蠕動自己身子的二弟,疾步上前,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沈晟易一把抓住自家大哥的腳,口齒不清的說着,“救救我,救救我。”
沈晟煌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謹慎的看了一眼裡面的情況,“這是怎麼回事?”
“那個不孝子連親爹都電,你說他會手下留情我這個二大伯嗎?”沈晟易扯了扯自己的腦袋,企圖扳回自己有些傾斜的腦殼。
沈晟煌聽明白了他話裡的意思,站在玻璃窗前看着裡面的兩人,“就這麼放任着不管?”
“大哥,整個家裡就屬你和我最正常,有些話他們我不敢說,但我知道你會大局爲重。”沈晟易輕輕的拍了拍大哥的肩膀。
沈晟煌瞥了他一眼,“有話說話。”
沈晟易收斂起自己臉上的笑容,轉而一臉愁容道,“情況不是很理想,我配置的幾種藥水對他而言都沒有任何療效,我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但我擔心的是對方也在研究他,甚至比我研究的還全面一些。”
“你說對方在伏擊他的時候可能對他造成了什麼特別影響?”
“他身上有兩處傷,我仔細的研究了一下,腰間的傷口雖然出血量大,傷口深,但並不致命,而且很平常,但是他肩膀上的傷口就有些奇怪了,按理說就算是一個小傷口也應該流血纔是,然而他那個傷口卻是沒有出血。”
“所以呢?”
“那是致命點。”沈晟易言簡意賅的回覆道。
“既然你已經找到了致命點,爲什麼還不去想辦法?你趴在地上挺屍做什麼?”
“……”
“少說這些沒有用的話。”沈晟煌推開門將他塞了進去。
蕭菁聽見身後有聲音,回了回頭,看到兩道身影之後,又繼續雙目一瞬不瞬的注視着牀上之人。
小傢伙抱着母親的胳膊,就是不肯撒手。
“小菁,先讓我再檢查一下。”沈晟易委婉的說着。
蕭菁挪了挪凳子,繞到了病牀另一側坐着。
沈晟易看着那道好像已經停止了出血的傷口,戴上特殊手套,試着將藥水塗抹在上面。
整個屋子裡縈繞開一股很濃的藥水味,略微的有些嗆鼻。
“阿嚏。”小傢伙一個沒有憋住,打了一個噴嚏。
“啪。”燈光一暗,屋子裡三雙眼面面相覷一番。
沈晟易苦笑道,“小菁要不要把小寶抱出去?藥水會有些味道,他可能不習慣。”
蕭菁本是不想離開,可是看一看懷裡的小傢伙有些不舒服的來回拱着身體,也只得先將他抱出去。
燈光重新恢復亮光。
沈晟煌走近,“情況怎麼樣?”
沈晟易覺得很奇怪,之前自己的藥水對他而言毫無作用,甚至塗上去就被腐蝕的乾乾淨淨,如今一看,竟是被吸收了。
沈晟煌站在一旁保持着安靜。
沈晟易試着縫合傷口,針線從傷口上滑過,成功的粘合了起來。
“沒事了?”沈晟煌同樣有些詫異。
沈晟易有些不敢確定,拿出針管抽上一管血,果真是沒有再被腐蝕。
蕭菁站在玻璃窗前,右手用力的摳着那層玻璃,全神貫注的觀察着裡面的情況。
工作人員將血樣拿出了實驗室。
沈晟易脫下手套,瞧着好像恢復了一點氣色的三弟,他似乎也無法解釋這是什麼情況了。
前一刻還半死不活的人,好像已經脫離危險了?就在他們什麼事都沒有做,幹看了半個小時之後,他恢復了?
“二哥,他是不是沒事了?”蕭菁見着出門的兩人,急忙跑上前。
沈晟易點頭,“我需要等待他的血樣數據出來再確定他是不是正在恢復。”
蕭菁抱着孩子坐在了椅子上,小傢伙大概也是玩累了,正啃着手安靜的睡了過去。
“我把孩子抱出去,你在這裡好好的陪陪他。”沈晟煌抱過寶寶。
蕭菁推門而進,屋子裡還充斥着濃烈的藥水味道,像是福爾馬林那種讓人聞着特別不舒服的氣味。
她坐在椅子上,雙手緊緊的握着這雙漸漸溫暖起來的手,他的掌心裡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劃破了,結了痂,有些粗糙感。
蕭菁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脣邊,又輕輕的撫摸過他的額頭,自言自語着,“隊長,說好了晚上回來陪我去市裡看花燈的,你怎麼能言而無信呢?”
沒有人回覆她的這個問題。
她低下頭,埋首在他的臂彎處,“你知道你快要把我嚇死了嗎?我在想我如果沒有了你,我該怎麼辦?我一直以來一心以爲我不是懦弱的女人,至少在感情面前我能屈能伸,可是我錯了啊,我就算披着一層無堅不摧的外殼,這裡也是不堪一擊的脆弱。”
蕭菁敲了敲自己心口的位置,眼眶泛紅。
“隊長,你如果要走,能不能把我一起帶上了?餘生若是少了你,我還如何安好?”
我還如何安好?
我能如何安好?
沈晟風覺得自己的眼皮子很沉重,他聽見了女人的哭聲,聲音裡帶着前所未有的絕望和無助,他很努力的想要睜開自己的雙眼。
燈光刺眼的進入眼眶中,沈晟風在睜開眼的剎那又有些不適應的閉上了雙眼,他反手握上了她的手,用力的將她的小手攥緊在自己的掌心裡。
蕭菁愣了愣,看着緊緊握着自己的那隻手,喜極而泣,“隊長?”
沈晟風大概已經適應了光線,睜開眼目不轉睛的望着她,看着她瞳孔裡自己的五官漸漸的清晰,他試着擡起手輕輕的抹去她眼角的淚痕,“怎麼哭了?”
蕭菁聽着他乾澀的聲音,直接撲進他的懷裡,更是不敢確定的擰了擰自己的大腿,確信有些疼之後,破涕而笑,“隊長,你醒了。”
沈晟風摟着她的肩膀,點了點頭,“嗯,我聽見有一個女人哭哭啼啼的聲音,我大概是被你吵醒了。”
蕭菁撇了撇嘴,“你知道你差點就死了嗎?”
“這不過只是一點小傷。”沈晟風看向她的胳膊,下意識的想要坐起來。
蕭菁按住他的身體,詫異道,“你這是想做什麼?”
“你受傷了?”
蕭菁這才注意到自己已經崩開的傷口,她揮了揮手臂,一本正經道,“這纔是一點小傷。”
沈晟風側過身子,不顧自己身上的槍傷,執着的去拿桌上的醫藥用品。
蕭菁制止着他的動作,“隊長,我自己來就行了。”
大概是失血過多,沈晟風動了一下就渾身精疲力竭,他躺在牀上費力的喘了喘氣。
蕭菁脫下自己的襯衫,看着完全被血浸透的紗布,不以爲意的用着剪子撕開,隨後動作乾淨利落的將崩開的傷口撒上止血藥。
沈晟風道,“你就這麼糟蹋你自己?”
蕭菁不明,“不都是這麼上藥的嗎?”
“傷口已經裂開了,需要重新縫合,否則會繼續出血。”
蕭菁卻是直接纏上紗布,她說着,“隊長,我這纔是一點小傷,大概是我爬窗子的時候蹭到了。”
沈晟風拿着牀邊剩下的紗布擦了擦她的這張小花臉,微怒道,“你應該知道自己受了傷,爲什麼還不乖乖聽話好好的養傷?”
“隊長我沒事的,我只是不放心你。”蕭菁低下頭,手指頭揪扯着牀單,“特別是在我知道自己的血對你沒有什麼效果之後,我怕你偷偷的丟下了我。”
沈晟風摩挲過她的臉,“丟了誰我都不能丟了你。”
“隊長。”她抱着他,輕咬下脣,“爲什麼好端端的會這樣?”
“當時中槍的時候我覺得很奇怪,傷口不深,疼痛卻是從身體裡散發出來。”
“你的意思是對方對你用了什麼特殊藥物之類的子彈?”
“情況很緊急,我也來不及多想,不過我想道理應該是一樣的,看來R國是不得不去了。”
“我和你一起去。”
沈晟風看着她那認真執着的模樣,似乎很害怕自己拒絕似的。
蕭菁心裡有些不安,她再說着,“我可以掩護你的。”
“我沒有說不可以。”沈晟風撐着牀墊坐起身,“好。”
蕭菁靠在他的懷裡,聽着他那顆鏗鏘有力的心跳,越發貪婪的吮吸着屬於他的味道。
“要不要睡一會兒?”沈晟風望着牀內側移動了一點。
蕭菁側身躺在她身邊,“我們這樣會不會有點太高調了?”
“沒有人會看到。”沈晟風溫柔的撫摸着她的後腦勺,“睡吧,就在我身邊。”
蕭菁安靜的閉上了雙眼,嘴角微微上揚,卻是突然間又睜開了眼,“隊長。”
“嗯,我在。”
“我可以親一親你嗎?”
沈晟風低下頭,溫柔的吻住她的脣,他的嘴裡有些苦澀,可是在碰到她雙脣的瞬間,卻是像喝了一口蜜一樣,甜的讓人癡迷。
夕陽落幕,天邊紅的一片豔麗。
有鳥兒歸巢驚動了樹葉,一片一片覆蓋在街區兩側。
京郊的一處酒吧,音樂聲震耳欲聾的刺激着所有人的耳膜,一道道身影前赴後繼的進入酒吧,絢爛的鎂光燈四面八方的旋轉着。
“咚。”男子詫異的放下手裡的酒杯,明顯有些帶着質疑的眼神瞪着說話的男人。
蔣家小公子笑意盎然的放下酒杯,繼續侃侃而談,“別懷疑我說的這些話,雖說現在還沒有消息,但我肯定我知道的都是真的。”
陳三公子面無表情的丟下酒杯,“還真是本事大了,不過蕭家蕭燁不是蕭菁的弟弟嗎?他們倆在一起這是什麼破玩意兒?”
“不管破不破,反正我是這麼聽說的。”蔣家小公子重新倒上一杯酒水,笑意更濃,“我是知道你和那個顧安城有過過往,因爲她的原因你還被陳伯父要求三年內不許回國對不對。”
“哼。”陳三公子冷哼一聲,“老子好不容易回國,還被她潑了一身酒,這個女人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不過命挺好的,不僅有沈家老夫人撐腰,現在還搭上了蕭家,怕是要想報復你這個陳三公子,也只是一句話而已。”
“我會怕她?”陳三公子站起身,一口喝了杯裡的酒,輕輕的扯了扯嘴角,“老子遲早會弄死她。”
“不過我的確是挺爲你感到不值得,本來好端端的前途硬是被她給毀了,這也就罷了,你現在還是戴罪之身,她倒好,沒了你這個舊愛,現在又有了新歡,而且還挺幸福的。”
“你少說風涼話,老子是沒有機會,等我有機會,看我怎麼弄死她。”陳三公子臉上滿是邪佞的嗤笑。
蔣家小公子湊上前,“我給你一個機會怎麼樣?”
陳三公子神色一凜,“什麼機會?”
蔣家小公子勾了勾手指頭,示意他靠過來一點。
陳三公子貼上了自己的耳朵,“你說。”
“聽說最近顧安城和蕭燁正在籌備婚禮,顧安城更是向軍部申請了暫停軍職,軍部臨時調派了111團的江山平過去協助她這段時間的訓練。”
陳三公子面帶驚異之色,“這些事你都是怎麼知道的?”
蔣家小公子得意的笑了笑,“你甭管我是怎麼知道的這些事,你只需要知道最近顧安城不在軍營,而且她臨時居住的地方我也查到了。”
陳三公子皺了皺眉,自己這不過就是逞一時嘴快,難不成還真要自己去弄死顧安城,怕是還沒有把她弄死就被她給弄死了,他們這羣狐朋狗友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那點斤兩。
蔣家小公子替他倒上一杯酒,“兄弟我爲了替你出這口氣,可是用盡了人力物力。”
陳三公子尷尬的擠出一抹笑容,“兄弟這情我算是記下來了,改日有需要我的,小蔣說一聲就可以了。”
“這是顧安城的地址,你大可以今晚上去找她敘敘舊,喝幾杯,順便出口惡氣也成啊。”
陳三公子拿過對方的手機,只是瞄了一眼上面的地址,敷衍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咱們陳三哥難不成是怕了?”蔣家小公子不忘煽風點火。
陳三公子面色一沉,拍桌而起,“老子會怕?”他直接丟下酒杯,“你給我等着,我現在就過去弄死這個臭娘們兒。”
蔣家小公子語氣平平道,“你也不用說這話,咱們是兄弟,我也不會笑話你什麼。”
陳三公子冷冷哼哼,“你這話就是對我最大的質疑,你給我等着,橙平街是吧,我這就過去。”
“等等,就算要去也不用這麼急啊。”
陳三公子卻是直接摔門而出,不知是藉着酒意壯了壯膽子,還是本身的驕傲被激發了出來,他就這麼氣勢洶洶的跑出了酒吧,一腳油門消失的無影無蹤。
夜色漸濃,嘈雜的街道恢復了安寧。
一輛越野車停靠在公寓入口前。
顧安城拿着外套從車內走出。
蕭燁站在駕駛位前,道,“我明早過來接你去醫院?”
“不用了,你不是來了任務嗎?我自己去也可以。”
“我任務完了之後會立刻回來。”蕭燁揮了揮手,“進去吧。”
顧安城走上臺階,回了回頭,“你怎麼還不走?”
“我等你進去之後再走。”蕭燁嘴角微揚的朝着她再次揮了揮手。
顧安城轉過身,像個小女人那般羞赧的走進了公寓,在拐角處,她往後退了退,挪出了自己的上半身看向大門外。
蕭燁並沒有立刻離開,似乎是知道了她會去而復返,在看到她注視自己的瞬間,抿脣一笑,滿目寵溺。
顧安城臉頰微微泛紅,嬌羞的戳了戳電梯鍵。
蕭燁知曉她已經完全進入了宅子,坐回車內,駕車揚長而去。
“叮咚……叮咚……”門鈴聲響了響。
顧安城前腳剛進門,就聽見了響起來的門鈴,知道她住在這裡的人只有蕭燁一人,所以她便是想也未想的打開了門,“你不是知道我的密碼嗎?”
當房門開啓的瞬間,男人一把推開了房門,強勢的躋身入屋。
顧安城瞪着不請自來的陳三公子,面色陰冷道,“你來我這裡做什麼?”
陳三公子大步一跨,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他嘴角浮着一抹狡黠的冷笑,他道,“咱們好歹也算是有過曾經,我來看看你這個前女友,難道也不行?”
“出去。”顧安城還算是客氣的指着大門口。
陳三公子卻是沒皮沒臉的剝了一個橘子,他說着,“別這麼見外啊,畢竟我可是來恭賀你即將新婚大喜的。”
“我可以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我請你出去,二是你自己滾出去。”
陳三公子吃完了最後一瓣橘子,大言不慚道,“你以爲老子會懼怕你的威脅?顧安城之前我輸給你是我讓着你,在那麼多同僚面前,我一個大男人怎麼可以跟你這個娘們計較?”
“是嗎?”顧安城捏了捏自己的拳頭。
陳三公子的氣勢瞬間軟了一截,“你這是想做什麼?”
顧安城並沒有回覆他,只是擡起手指向大門的方向,然後豎起三根手指頭,很明顯,她只會數三下,在寂靜中,她彎了一根手指頭,隨後又彎了一根。
陳三公子噌的一聲站起來,故作鎮定道,“我一個大老爺們也不想和你這個女人計較什麼。”
“出去。”
陳三公子走向大門處。
顧安城也一心以爲他會走出去,卻未曾料到這個男人會突然退回來。
陳三公子出其不意的抓住她的手臂,將她強勢的推在了牆上,作勢就想吻下去。
顧安城擡起一腿,正中對方的腹部,隨後反手一擰,成功的卸去的他雙臂力氣。
“啊,啊,鬆手鬆手。”陳三公子求饒着。
顧安城推開他,一腳將他踢了出去,“滾。”
陳三公子趴在了地上,瞪了一眼身後緊閉上的大門,掙扎着爬起來,卻是不怒反笑。
顧安城坐回了沙發上,正在脫鞋的手驟然一停,她的手順着沙發邊緣摸了摸,有叮叮叮的聲音被放大在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