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晴看着展子晨,雙眼微微眯了起來,快速的透過車窗朝着外面掃了一圈,她覺得有一種不尋常的氣息。
“展子晨,你要把事情先說出來我才能知道到底能不能幫你。”
“好。”展子晨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了溫晴,可是溫晴頭卻是越皺越緊,她幾乎可以肯定展家這次是出了大事,而且以展老爺子的位置,他都能被別人屏蔽了消息,那就是說對方有很大的背景而且此事怕是已經通天了,哪怕是現在知道了不對勁,可是卻已經爲時已晚,一切都只能眼睜睜的受着,可是這麼殘酷的事實……
展子晨看着溫晴,“你被不說話,幫我打聽一下我爸的消息,萬一……”
溫晴將衣襟微微合攏一下,垂着眼睛,輕輕的說道,“子晨,你也知道萬一?既然知道,我不信你不懂,展老爺子不懂!你到底找我幹什麼?”最後一句溫晴猛的擡起了頭,黑眸射進了展子晨有些慌亂的眼神中。
展子晨晃着頭,否認道,“我不知道,我怎麼能知道,這個事情除了你不會再有人能做到,只要你一個電話,我相信無論是溫老爺子還是沈老爺子都有辦法打聽到上邊的情況,別浪費時間了,快點啊?”
溫晴的手緩緩放在門把手上,臉微微偏向內側,可是外面的燈光依舊將那半張臉看得清楚,她用力握住上門把手,又緊了一下,陰測測的說道,“展子晨,你們等死吧!算計我,你們真是瘋了!”
說完溫晴推開車門便邁了下去,那張精緻的面孔上覆蓋着一層的冰霜,在展子晨愣神的時候,突然走進了一輛剛加完油要準備開走的出租車。
“司機,到京都,價錢隨你開!”溫晴說完,再也不看展子晨追過來的身影。
而司機看了眼溫晴,又透過後視鏡看到了追着車跑了好久的展子晨,以爲這是小兩口在鬧彆扭,於是還笑着勸道。
“你們還年輕,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的,其實過日子就是要互相的包容,以後有了孩子就好了。”
“我跟他不是兩口子!”溫晴冷冷的回了一句,司機看着她的臉色,也摸了摸鼻子不再說話。
沉沉的靠在靠背上,溫晴用力捂住眼睛,使勁搓了一把臉,媽的,竟然被人給算計了!
心裡的不爽氣得溫晴想要罵人,可是想到展子晨那個貌似無辜的模樣,她真恨不能撕了他的嘴臉,心裡是越想越氣,似乎還有另一種情緒,她能走下車赴展子晨的約,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對他的信任,可是心裡那種想要痛扁他的衝動是怎麼回事,難道就是因爲她覺得他辜負了她的信任?
狠狠的錘了一下座椅,司機的肩膀一動,並沒有回頭,開車越發的小心了起來。
電話又開始響了起來,是展子晨的名字,就像是個催命的音符。
按下,再響,
在按下,又響了起來,
這樣不知道按了多少遍,最後終於不再有展子晨的電話,可就在溫晴鬆了一口氣的時候,電話又響了,她剛想掛掉,可是看着上面的名字,她平復着呼吸接了起來。
“爺爺!”
“展子晨在高速上出車禍了,很嚴重。”
“……出車禍了?!”溫晴驚駭道,怎麼……可能?剛剛他還……
“要不要過來你自己看,我和你姥爺回去了,看在展家的面子,我已經讓人幫忙報了120,一會兒車子就從京都裡出發。”說完溫爺爺便準備掛電話。
溫晴按住話筒,“爺爺,他們家出事了,你知道嗎?到底到了什麼程度?”最後溫晴還是忍不住問了,展子晨最想知道的事情。
溫老爺子坐在車裡,看了眼身邊的沈老爺子,嘆了口氣,聲音很沉重,“如果……不是我和你姥爺提前留了手段,今天可能就是我們溫家和沈家,此事已經上達天庭,沒有餘地了。”
“……”溫晴沉默了,這個結果和她猜測的一樣。
可是爺爺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看不出來她這麼做的意思?她上輩子沒有家人,也沒有享受過多少家庭的溫暖,這輩子,她有了那麼多愛護自己的家人,無論何時,她都不想家裡的任何人出事,說她自私也好,冷血也罷,這是她的堅持。
溫老爺子也靜靜的拿着電話通,剛纔火光沖天的那一閃啊,他看到了那展家小子拿着電話驚恐的神色,他雖然打了電話叫救護車,可是等車到了,人會什麼樣,他真的不知道。說起來他和展老爺子的交情一般,遇到了這個事情,是個聰明的人都應該避諱一些,可是他也清楚,今天展家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因爲他們溫沈兩家做了提前的佈局,甚至是從把溫晴介紹給京都的權貴圈子開始,他們就已經籌謀了起來,所以在這次的風波中,他們纔沒有落到展家的下場。
這個事情無論怎麼說,他們兩家都沒有做錯,可是展家畢竟那麼大的家族,川寒齒亡的到底他也懂,剩下的以後就是他們和李家正式開戰的時候了,所爲一山容不得二虎,兩家的對決是遲早的事。
展家這一代雖然風光無限,可是到底是沒落了,展樑輝不爭氣,雖然兩個孫子是好的,可偏偏歷練不夠,能否承受住這次的暴風雨,安穩的紮根京都,這都是一個未知數,風雨飄搖中的展家到底該如何走?
原本他們也不知道溫晴要和展子晨見面,當看到展子晨露面才心中驚駭不已,這個時候展的展家已經被衆多人的耳目盯上了,展子晨的舉動絕對瞞不過人的,還好溫晴是個警覺的性子,最後做這出租車離開,也讓他們兩個人脫了干係,可是誰承想,那展家老二竟然在他們眼前出了車禍,雖然不是他們造成的,可是看着那熊熊的火焰,同樣作爲爺爺,他都忍不住偏過了頭。
“爺爺……我先去看看再說,你們路上小心。”溫晴最後說道,掛上電話,手裡緊緊的我這是手機。
“師傅,調頭回去,我有急事!”
“好嘞!”司機師傅回答的挺高興,畢竟看着小兩口能夠和好如初也算是功德一件,所以他回去的速度比剛纔更是快了一些。
就在車子要到的時候,溫晴似乎從遠處已經看到了那燃起的火光。
鈴鈴鈴……
手機又響了起來,溫晴有些不耐煩的看了眼,可是那一眼,她忙接了起來。
“喂,展子晨,你怎麼樣?說話!”溫晴抱着電話低吼道,眼睛用力看着前方。
展子晨被卡在車子座位的空隙中,他聽到了外面澆水滅火的聲音,也聽到了各種各項的響聲,但是眼前卻只看到一片火焰,車子的鈑金被燒得滾燙,他覺得自己下一秒可能就要融化在這裡,費勁了最後的力氣撥通了那個電話,他覺得自己也真是夠瘋,夠有病的,竟然在要死的時候還想着那個女人,還想跟她解釋。
他不願意這麼死,也不願意帶着她對自己的憤恨,他不願意……
熱氣燒得展子晨的嗓子都滋啦滋啦的冒煙,用力吞了好幾下唾沫纔有了一絲聲音。
聽着話筒中急切的聲音,他竟然傻呵呵的笑了。
“……喂,溫晴,我要死了,要被熱死了……”
“展子晨,你他媽的是不是爺們,就這麼想死?你想知道家裡的事情了?”
“呵呵呵……我都要見閻王了,還關心那些屁事兒幹嘛,大不了我就在下面先給他們打通關係,以後大家一起,還是一家人,操他媽的,老子現在還想那麼多幹嘛!”最後展子晨閉着眼睛開始迷迷糊糊的罵道,聲音也越發的小了起來。
溫晴在電話的另一頭一聽,有些想笑,可是心卻高高的提了上來,因爲當她看到那還在不斷冒火的汽車,前擋風玻璃已經碎成了蜘蛛網,根本看不清裡面的人,而那水滅火簡直就是開玩笑。
“師傅,麻煩你快點!我朋友的車出車禍了。”
司機也看到了前面的火光,也是一驚,有些不能接受剛纔還追車跑的小夥子,現在已經命在旦夕。
車子吱呀一停,溫晴對着話筒裡喊道,“展子晨,你給我堅持住,否則你就是死了,老子也給你鞭屍!”
半晌電話裡都沒有動靜,溫晴又喊了一遍,就在以爲不會有聲音的時候,裡面傳來了一個微弱的動靜。
“不是老子要死,是老天爺上老子死,老子還沒活夠,還沒有碰過女人,我不……甘心……”
下了車,圍觀的人一堆,幸好溫晴穿的是平底鞋,也顧不得那麼多,她用力推開擋在前面的人,喊道,“誰車裡有滅火器,趕緊拿過來,快啊!”
“加油站的滅火器也找找!”
“鐵杴有沒有?”
“你們幾個大老爺們的都看什麼看啊,幫忙用點勁兒,都他媽的沒吃飯怎麼地?”
急得溫晴一個個吼道,這樣也是有效果的,很快營救變得順利很多,各司其職,溫晴拿着找到的鐵杴,和幾個男人開始撬車門,車門打開了,展子晨已經暈了,臉上紅的好像是熟了一樣,歪歪斜斜就從座位上倒了下來,可是雙腿卻卡在裡面,十幾個男人愣是把車子擡了起來,但凡是能拆車的,都用上了,而展子晨這車花個好價錢確實值得,就是破壞性的拆開對於他們來說都費了好大的力氣,終於在最後一聲號子聲中,人掉了出來,溫晴一把扯住他的胳膊,然後緩緩放在地上,扒開眼皮,解開釦子,查看他的呼吸心跳。之後輕輕的動了下他的腿,好像沒有什麼大礙,只是腿上軟組織損傷嚴重些,不影響功能,這已經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這個時候救護車已經趕到了,醫生和護士從車子上跳了下來,可是當看着一地水,一地泥,又血糊糊的模樣,不僅露出了嫌棄的模樣。
那個穿着白大衣的護士揚着嗓子說道,“誰是家屬,有沒有家屬,我把擔架鋪一下,你們把人擡上來。”最後又小聲的嘀咕了一句,反正絕對不會是好聽的,而醫生就站在一邊,等着患者上車。
護士把一堆草紙撲在了擔架上,溫晴就在邊上,冷眼看着他們,而周圍的人也是擔心展子晨的傷勢,也都準備熱心的按着他們說的擡上去。
“誒,你們看着點,離我遠點,擔架在那邊呢。”醫生也不滿的說了一句,伸出手探了探自己被碰過的白大衣。
溫晴這次是真的火了,彎下腰一把將擔架上的草紙掃到地上,在護士驚愕的目光中,她伸出手指着她的鼻尖,陰狠的罵道,“別他媽的給臉不要臉,我們這些納稅人養你們是吃屎的?你嫌髒?我看你他媽的才髒!”溫晴說完還不解恨,轉過頭看了看,在地上就抓了一把泥,狠狠的砸在那件刺眼的白大衣上。
醫生見自己人被欺負也怒了,“有話好好說,張嘴就罵人,看你長的不錯,這嘴怎麼這麼臭?不想救命了怎麼地?有本事你們就被上來!”
這話一出,大家都瞪了眼睛,生死關頭說這話,真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啪啪!”溫晴伸手對着那人就是兩個耳光甩了下去,揚着下巴,伸手拽下他的名牌,陰鷙的說道,“魯醫生?放心,我不會忘了你這句話!滾!”
魯醫生也被嚇壞了,這個病人家屬雖然是個女人,可是那氣勢卻比被院長教訓還讓人害怕,難道說他真的惹了什麼不該惹的人?
但是溫晴又怎麼會給他機會?
轉頭對着剛纔坐車的司機說道,“師傅,能不能送我們回京都,去武警總院!”
司機師傅也是熱血的人,剛纔看那醫生護士的模樣就恨得牙癢癢,這人在他們手裡還不定怎麼折騰,有他們說不定還有條命在。
“行,走吧!大家幫一把!”
就在要擡人的時候,一個男人走了上來,“小姐,我看用我的車吧,我開的是商務車,能讓他平躺着,那樣舒服點。”
溫晴看了眼他,最後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救護車裡的人都看着他們忙碌着把人擡到了商務車上,最後一路遠走。
而剛纔圍觀的人看着他們也是嘴裡沒閒着,不用聽聽就知道是在罵他們,氣得魯醫生心裡罵爹,可是嘴上不敢,要是被這羣而那羣毆了,他可就是被白打,警察都找不到。
就在他暗罵自己倒黴準備上車回去的時候,身邊的護士媽呀一叫喚,嚇的他腳都軟了一下。
“見鬼啦!叫什麼叫!”
“魯,魯醫生,你看看地上那車擋風玻璃上貼的東西……”這次這護士也覺得小命完矣,看來她還是早點捲鋪蓋走的好,否則還指不定出什麼事兒,說完麻溜上了車,心裡已經有了一番打算。
那魯醫生也看到了某京都權貴大院的通行證,那大大的紅色印章就像是一道催命符,他踉蹌着靠着車上,半晌才挪動着腳步,爬上了救護車,完了,這次真是的是完了……
老天保佑那人可不要出什麼事兒,否則他就不是完蛋兩個字能解決的了。
說來這好心人真的不少,在看到溫晴一個弱女子的時候,四五個大老爺們還有熱心的女司機也隨着商務車一路開往京都的武警總院,還別說,也不知道誰給電臺打了電話,臨近了市區的時候,四個交警的摩托車從路口上跟了上來。
“你們是不是熱線電話裡,那個需要到武警總遠去治療的車禍患者?”交警問道,透過車窗看了進來。
“沒錯,就是我們打的電話,病人很危機,交警同志剩下的就要拜託你了。”一個熱心的大姐忙說道。
“嗯,放心,我們會將全力配合,進城吧!”說完他們油門一踩,開到了商務車前面,藍紅不斷閃爍的光芒,一左一右,雖然已經是京都的清晨,可是微微的晨光下這行人卻格外的凝重。
廣播的力量的是無窮的,而最重要的是那些熱心的市民,聽到了廣播在他們經過的路段,都會主動避讓,這讓原本要四十分鐘才能到醫院的時間縮短到了二十分鐘,到了門口,擔架已經準備好了,車門被從外面打開,兩個穿着白大衣的醫生把人小心擡了下去,隨後開通血管的靜脈通路,展子晨被推入了急救室,門上的紅燈亮起,這時,所有的一切似乎才安定了下來。
原本一身乾淨,時髦得體的溫晴身上弄得滿是血漬,長髮被隨意的束在腦後,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因爲沒有休息好,眼下的青色,越發惹人憐愛。
溫晴靠在椅子上閉着眼睛彷彿睡着了一樣,不少的好心人看了,以爲她是累的睡着了,可是溫晴的腦子卻是在不斷的運轉,展家……
聽爺爺說的話,怕是到了這個地步,等展子晨醒的時候已經徹底變天了。
自己出現在機場,展子晨遭遇車禍,自己趕到,然後還有那些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突然溫晴猛的瞪大眼睛,彷彿從噩夢中驚醒,她剋制着自己,攥緊拳頭,突然她的視線猛的鎖住了那個一直跟隨他們所坐商務車而來的一個男人。
那個人竟然在不到三秒鐘的時間,已經把他的視線從旁邊精準的轉到了她的身上,沒有遲疑,只有有些淺淡的脣色上露出一抹薄涼的笑。
溫晴起身走了過去,而那個人也起了身,可是卻朝着另一個方向,等溫晴轉身追過去的時候,只來得及在人流中看着他的衣角消失在大門。
“喂,爺爺,幫我查下展家的事情現在進行到什麼程度了好嗎?他在急救,我想我已經上來了某個人的賊船。”溫晴說得咬牙切齒。
“嗯,不用查了,展樑輝被紀檢委帶走,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了他,展老爺子病危入院,展子威也被協助調查。”
溫晴握着電話,眼睛看着急診室門口亮着的燈,變天了……
她真的有些不能相信,以爲溫晴自認爲自己很聰明,而且重生後,她確實做了很多她都意想不到的事情,也許是她真的太不經心了,竟然這麼一步步的走進了對手布的局。
本以爲展家是這個局中的死棋,看來對方實在是壞的不能再壞的,弄不倒沈家,溫家,竟然要把她拉下水,他們是想看到自己與他們合作一起把展家徹底瓜分了?還是等着看自己的好戲?
“丫頭,回家吧,爺爺在呢,誰也強不了你什麼!”溫老爺子說道。
“爺爺,我會回去,可是不是現在,也許對方存了把咱們也一樣網打盡的想法呢,我再看一下再回去。”溫晴謹慎的說道,對手在暗處,她必須先要搞清楚了,而且現在她打着肚子隨時都會被人抓到話柄來抨擊溫沈兩家,所以她必須小心。
“那好吧,你要小心,最後也別在醫院了,那對你的身體也沒有什麼好處。”
“嗯,我知道了爺爺,你放心,我掛了。”
等溫晴再回去的時候,急救室的燈已經熄滅了,展子晨頭上和身上纏着白色的紗布被推了出來。
“醫生,他怎麼樣?”
“輕微腦震盪,需要觀察一段時間,身上的傷倒是沒有什麼大礙,打幾天的消炎針就沒事兒了,看着當時挺嚴重的,估計是車不錯,要不車禍人早就完了。”醫生唏噓的說道。
“我們可以離開嗎?”溫晴問道,現在展家肯定是亂成一團了,展子晨如果不回去的話,展家說不定會被人吃的連渣都不剩。
“你開始什麼玩笑,病人可能有後遺症,要是出事了呢?年輕人不要以爲自己年輕就有本錢,老實住院吧!”說完大手一揮讓人把展子晨推進了病房。
溫晴跟着護士,看着他們把人推進了單間,微微鬆了一口氣,他們都需要點私人的空間,這突如其來的事情簡直叫她都無從抓起。
尼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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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市
展樑輝起牀後精神好了很多,匆匆去浴室裡擦了一把臉,可是有些奇怪自己的妻子竟然沒有叫醒自己,穿好衣服走出去後,廚房裡也沒有人,頓時他的心提了起來。
“如芳!如芳!”
半晌,就在展樑輝都有些驚慌失措的時候,邱如芳一身整齊的從外面推門而入,看着展樑輝笑着走了過去,就跟平時一樣習慣性的整理了一下他的領子。
“慌慌張張的幹什麼?”邱如芳微笑道,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身上得珊瑚紅色的毛衣顯得人格外的嬌媚,與她素白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展樑輝一愣,想說什麼,可是又覺得自己剛纔的行爲有些好笑,於是搖了搖頭,“沒什麼,收拾完了,咱們走吧,也不早了!”
“嗯,不急,吃過了早飯的,我給你盛粥。”說完不由分說的去了廚房,很快桌子上便擺放好了展樑輝喜歡吃的早點。
展樑輝雖然急,可是看着妻子如此,他也不想拂了她的心意,拿着碗開始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邱如芳則是剝好了茶葉蛋放在他的小食盤上,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如芳,你也吃啊,你不是不愛吃飛機餐嗎?”
“我吃過了。”
“哦。”說完展樑輝又大口的扒了幾下。
邱如芳看着展樑輝的模樣,眼睛一陣陣的酸澀,扭過頭不敢看人,可是飯終究會吃完。
哪怕邱如芳想讓時間再長一些,可有些人是等不了了。
噹噹噹……
展樑輝眼睛突然放大,眼角好像裂開了似的,“是誰?”
邱如芳笑了笑,“我去開門。”
“如芳……”展樑輝看着自己的妻子有些異樣的感覺。
“等我!我很快就來!”
“……好。”展樑輝最後鬆開了手,突然他全都明白了,如果結果無法改變,那麼他願意保留下自己的最後一分體面。
拿起電話,撥了老爺子的手機,可是嘟了半天,纔有人接了起來,聽到的是滴滴的機器聲。
“爸,我是樑輝。”
“……嗯,爸聽着……”展老爺子躺在病牀上費力的說道,他的身邊也有人,電話用的免提,他也是身不由己,只恨自己對他們太多放任。
“爸,我沒有做那些事情,那是邱汝真陷害我的,可是我沒有辦法了,真的,我知道這次是誰都幫不了我,對不起爸爸,你要好好的活着,以後別惦記着我,讓……讓小威和小晨也不要再走我的老路,安安分分的做人,過個小日子,我對不起您老人家,爸,你原諒我。”展樑輝最後哭得泣不成聲。
“傻孩子,別擔心,去吧……別惦記……”展老爺子也留下了兩行老淚。
“爸,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好好聽您的話,我,啊,我……一定還要做……你的兒子!”
隨後電話裡便是一陣嘈雜的叫聲,腳步聲,最刺耳的莫過於邱如芳如同泣血的哭聲……
展老爺子這邊的心電監護開始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這個特級病房裡也開始嘈雜了起來。
邱如芳不得不打起精神,她戀戀的看着展樑輝的臉龐,這個跟自己相伴三十幾年,相濡以沫的男人,今天就這麼在自己的手裡走完了他人生中最後的一天,周遭的人再也無暇顧及其他,在醫護人員一通急救後,看着他們搖頭的模樣,那些負責來帶展樑輝去調查的紀檢人員都面如土色,畢竟如果他們能提前一會兒把人帶走就不會出這樣的事情,可是現在人都死了,還能怎麼辦?
邱如芳站起身,輕輕的推開圍着展樑輝的那些人,用冷冷的聲音說道,“如果你們確定他已經死了,是不是能還給我們一個安靜的空間,這裡再沒有你們需要的東西。”
那些人相互看了看,說實話他們終究是執行的人,而不是上面的決策者,展樑輝這個人雖然建樹不多,但是給人的影響一直都是很儒雅的,所以看着曾經的神仙眷侶如今天人永隔,他們也有說不清的難受,而且這件事情裡透着很多不能言表的東西,他們雖然明白些,可是也只能看着,這就是在人吃人的政治舞臺。
“展夫人,那我們先走了,如果有其他的事情需要的話,我們還要再麻煩您。”爲首的那個主任客氣的說道。
邱如芳看了看他,點頭,保持着最後的一點僞裝和平靜。
“請吧!”
那些人點頭,隨後魚貫的離開了展家。
當最後一個人走後,關上了房門,邱如芳這才放縱自己哭了起來,她拿着乾淨的毛巾,用熱水洗了洗,小心翼翼的給他擦拭了一遍,然後換上兩個人前幾天買的新衣服,當時還說要去聽下個月的歌劇,現在卻再也沒有機會了。
展樑輝躺在牀上,安安靜靜,就像是在熟睡一樣,輕輕的在他的脣邊落下了一個吻,邱如芳擦乾了自己的眼淚。
突然門又傳來了敲門聲,“如芳!”
邱如芳一震,他竟然還敢來!
跑出房間,拉開門,怒視着自己的哥哥,那是她的親哥哥。
“爲什麼?”三個字是狠狠的從牙縫裡擠了出來。
邱汝真看着自己依舊漂亮的妹妹,竟然笑了,搖着頭,帶着嘲諷,“如芳,我一直以爲你是聰明的,可是你卻真的應了那句話,草包美人!就是個草包!”
“我是草包?”
“沒錯!”“你嫁入展家,這是多少人羨慕的不得了的事情,可是你這麼多年來都做了什麼,我是你哥哥,你知道我也想好好的做一番大事,可是你呢,你知道,卻不幫着我,以展家的本事,走走關係,讓我少奮鬥個幾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你呢,你光顧着自己,和那個傻小子整天的過自己的小日子,你看到你的哥被人瞧不起的模樣了嗎?我也想踩在別人的頭上,而不是讓人指着鼻子吆五喝六的招呼着,也想堂堂正正的走進會議室裡暢所欲言,我如果是個付不起的阿斗我不怪你,可是你哥我是名校的高材生畢業,當年也是學校裡的一號人物,眼看着別人都託着關係比我混的好,都在我面前誇讚我有一個能幹的妹妹,可是我呢?到頭來,就他媽的混了個處級,這還是去年剛進的,你說我能甘心嗎?我能不恨嗎?”
邱如芳看着眼睛通紅的哥哥,心裡越發覺得淒涼,官場上的是是非非她不再是個單純的學生,她也看得清楚,就是因爲清楚纔不下想讓哥哥深陷其中,過快樂的,衣食無憂的日子有什麼不好,爲什麼要那麼貪心?難道加入了展家就要用盡一切可用的資源?怪不得自己的大嫂對自己的態度有些特別,想必她也是極爲討厭自己的,突然間,自己和展樑輝這些年所做的事情,好像都變成了別人唾棄破爛,心突然變得空空的,這些年爸媽不在了,她最依賴的也就是自己的這個大哥,沒想到……最後也是折在了這個自己最親,也最防不勝防的人手中。
“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邱如芳說着開了門,這一刻她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崩塌的連灰都不剩,荒蕪的只剩下死寂。
邱汝真似乎對邱如芳的態度很意外,太平靜了,他知道自己這麼做會讓自己的妹妹恨死自己,可是想到他這麼多年的不得志,他的恨最後淹沒了一切,可是如今當得知展樑輝在家裡服毒自殺後,他的心卻更加的不平靜,甚至是憤怒,他並沒有要他死,只是想讓他得到點教訓,可是現在似乎一切都超乎了他的預料。
“如芳。”
“別叫我,今天出了這個門,你就不是我哥了,走吧,別讓我更恨你!”
邱汝真看了看邱如芳,說來他疼這個妹妹幾十年,哪怕是如此,他也不可能真的拋棄她,他想帶着她回家,可是那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你,我過兩天來看你。”說完最後竟然有些落荒而逃。
邱如芳鎖上門,坐在門板後的地面上抱頭痛哭。
第二天,邱如芳打扮得體,一如往常,到了展樑輝的辦公室,將他的東西收拾乾淨,然後開出介紹信,又去了趟派出所,最後手裡拿着火化用的單子和滅籍手續,邁着步子一步步回了家。
房間的等沒有開,屋子裡空調吹出冰冷的空氣,屋裡甚至比屋外還要冷,邱如芳看着臥室牀上躺着的人,摸了他的臉,“樑輝,明天我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可是你要回家,我要帶你回家,別怕……”
脫下了衣服,如同往常一樣,依偎着他的肩膀,緊緊的抱着胳膊,“晚安!”
第二天天矇矇亮的時候,邱如芳打點好了展樑輝,在自家司機的幫助下,三個人去了殯儀館。
人走茶涼,曾經的那些朋友在知道了展家的事情後,現在都避之不及,世態炎涼,看得人眼眶發疼。
“夫人,你以後可怎麼辦啊?”司機小聲問道,眼睛紅紅的,聲音哽咽。
“我要會京都,這事兒也連累了你,你要是願意的話,就跟我去京都吧,換個環境也好。”邱如芳認真的說道,這司機老王已經給展樑輝開了十幾年車了,再留在這裡也不會有人用他。
“嗯,我願意跟夫人一起走。”老王哭着點頭。
老王找了關係,託人火化了第一爐,半個小時後,展樑輝已經變成了一罈小小的骨灰,這人也就這麼沒了……
邱如芳小心的包好,摟在話裡,自始至終都沒喲再掉下一顆眼淚。
人死了,案子就是有也只能不了了之,邱如芳帶着簡單的行李和展樑輝的骨灰,一起坐上了回京都的飛機。
醫院裡,展子晨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看着靠在沙發上的溫晴,他猛的坐了起來,因爲用力差點跩倒了一邊的點滴瓶。
溫晴也看向了他,展樑輝的死訊傳了回來,而更讓人揪心的消息還在後面,展老爺子在醫院下了呼吸機,病危通知下了好幾次,可是卻無人可籤,展家死的死,關的關,能用的人都沒有,而樹倒猢猻散,那些展家的親戚更是一個個顧着保命連人都跑不見了。
如果展子晨知道了這個消息的話,那他……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我要回家!”展子晨瞪大眼睛問道。
溫晴走了過來,身上早就換上了乾乾淨淨的衣服,穿着長款的薄棉襖,腳上踩着厚實的雪地鞋,頭上戴着一頂戴着毛球的毛線鴨舌帽,並不是爲了耍酷,而且不想吸引人注意。
手按住他肩膀的那一刻,展子晨的心都涼了,身上有些發抖,他怕,真的害怕,那都是自己最親最親的人,他失去哪個都無法承受。
“你是男人,展家需要你!”
“說,我能行。”展子晨繃着下巴硬聲說道。
“你爸爸服毒自殺,老爺子病危,你哥哥還在公安局裡沒有出來,至於你媽媽,應該在路上了。”溫晴緩緩說完,看着展子晨的情緒。
今天看着他遭遇的種種就彷彿自己上輩子所經歷過的那些事情,痛苦,一次次的痛苦,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似乎只有死才能解脫,是的……最後她確實是選擇了最軟弱的方式,她不想展子晨重蹈自己的老路,如果那個時候她的身邊能有一個人的話,也許她不至於走到那一步,溫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於什麼心思,是不想看到另一個自己還是同情。
展子晨沉默了,這比發狂更叫人擔心。
房間裡一直沒有聲音,吱呀……門被推開了。
門外站着一個女人。
“小晨。”
“……媽!”展子晨扯掉了手上的針頭再也忍不住了,溫晴退出房間,心裡悄悄的鬆了一口氣,出了房間看着門外恭敬的站着一箇中年人,那人對她點了點頭,溫晴也點了下頭,最後離開了醫院。
而遠在呼市的張強聽聞了展家的消息,給遠在川市的外孫女陸翎打了一個電話後,便坐着當晚的飛機飛往了京都。
老哥哥……等我!
連夜到了京都,再到醫院,已經是凌晨的三點多了,原本守在特護病房的護士也悄悄的睡起了覺,張強拿出手裡的東西在那個睡着的護士鼻子下晃了晃,隨後邁着步子,輕巧的進入了裡面。
“老哥哥……”張強哽咽的小聲喊道。
昏昏沉沉的展老爺子睜開有些污濁的眼睛,看到來人瞬間變得晶亮起來,手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
用力拿開了自己的面罩,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
“強子……幫我找一個人……過,過來。”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