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澈眼睛被雪矇住,此時也沒有了從容瀟灑,驚慌的大叫:“哪邊?往哪邊跑?”雙手早空中胡亂揮舞,一頭撞在了身邊站着濯香門女弟子的那棵樹幹上,似乎是被撞的有些暈乎,一下撲到在地。
小可愛驚得飛起,落到一邊低矮的樹枝上,瑟瑟發抖地將頭埋進翅膀裡。
糖糖剛纔拔的那棵大樹下泥土鬆動,根莖外露,眼見就要倒了,擡頭向看看龍澈還有沒有什麼吩咐,正好看見一團雪落在龍澈臉上,那樣子真是滑稽,於是他一樂,手上力氣便是一鬆,那棵樹脫手就倒了下去。
糖糖本能的叫了聲要龍澈快跑,卻沒想他會那麼笨,摔了狗吃屎,傻呆呆的看着,張大了嘴,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眼見那大樹往下倒落,壓得附近的樹枝紛紛折斷,積雪揚起,像是落下了一場煙霧,要他去救龍澈可沒有那本事,只怕還沒跑出幾步,那大樹就已經倒在地上了,可是哥哥對他那麼好,他能那麼不仗義嗎?
所以糖糖伸出雙手做出要去救龍澈的樣子,腳卻沒有動,就那麼看着大樹轟然倒下,瞬間就到了龍澈的頭頂上。
龍澈怎麼不知道自己危險?那麼一團雪又怎麼會輕易砸中他?只不過是想引那女弟子上當而已。
葉落孤傲,遇強更強,但是來軟的博取同情就……也許這一招同樣適用於她的師姐妹們?龍澈就是要試上一試,打得贏算什麼本事?不動手就能達到目的纔是高明。
果然,就在樹木往下傾倒,掉落的積雪越來越多,與四周樹木碰撞發出的聲音越來越響,寒冷的風向着龍澈的後腦勺撲來時,樹上的女弟子飛身而下,一把抓住龍澈的後脖領,飛速地借力往前衝去,正好趕在樹木落地前將龍澈救出了險境。
只聽身後一聲巨大沉悶的聲響,倒落的樹木揚起積雪飛起老高,又撲得人一頭一臉,將正回頭的龍澈和女弟子弄得頭髮眉毛全成了白色。
龍澈順勢抓住那女弟子的胳膊,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感激道:“幸虧美人及時趕到,不然我就死定了。”
那女弟子大約十六七歲的年紀,皮膚微黑,顯得有些粗糙,一身樸素的灰色衣衫掩不住青春的朝氣。
這般情竇初開的年紀,面對如此美男子,又從沒聽過這樣的甜言蜜語,女弟子頓時又是害羞又是自豪道:“公子不必客氣,這陣法由我管,我在就不會有閃失。”
好像是與她作對似的,糖糖飛奔過來憨憨地問龍澈:“哥哥,樹倒了,再怎麼辦?”
那女弟子被糖糖這一聲叫,一下從恍惚中驚醒過來,隨意闖進陣中的都是自己的敵人,救他也就罷了,怎麼可以被他的皮相和幾句讚美就弄得忘了自己的身份?
女弟子慌忙一推龍澈,站直了身子,將手中的劍一橫,聲音也冷了幾分道:“你們好大膽,敢擅闖此陣。”
龍澈見她忽然變臉,心裡好笑,已經摸準了這女弟子的性子,有了把握,不驚不怒地答非所問道:“美人,你看你臉上都沾上了雪,真是有損你的容顏。”
說着,他十分憐惜而認真地伸出手去,看那意思是想給這女弟子拂去臉上的雪花,女弟子臉一紅,忙閃了開去,只是剛剛那好不容易纔板起的臉,瞬間就崩塌了。
趁着女弟子擦臉,龍澈又問:“請問美人芳名?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沒有稱呼未免不太方便禮貌。”
女弟子擦着臉順口就說:“林玉梅。”
這不過只是個普通的名字,龍澈卻驚訝的瞪大眼睛說:“好名字,冰肌玉骨,傲雪綻放,和美人的容貌相配,只是……”
林玉梅正聽得心裡有些沾沾自喜,突然被龍澈這麼一轉彎,不禁追問:“只是什麼?”
“玉梅,你是不是天天都在這裡守陣?”龍澈煞有介事的問。
林玉梅見他嚴肅,有些莫名的害怕,老實點頭說:“是啊。”雖然會輪班值守,但是她差不多天天在這裡守着沒錯。
龍澈一手環胸,一手摸着下巴仔細端詳着林玉梅說:“看你肌膚細膩,儀態端莊,談吐優雅,在來這裡學藝前必定是大家閨秀。”
這人可真神,只是見自己一面就猜的出來自己的出身,林玉梅更加相信龍澈的話了,她哪知道,自己從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然後就直接來這裡學藝,天天看守這樹林子,從未被人騙過,不知道江湖的險惡,所以輕易就被龍澈唬住了。
濯香門的弟子都是大有來歷的,這是江湖中人盡皆知的事情,也沒什麼稀奇,龍澈還能不知道?他這麼裝模作樣也就哄住了林玉梅而已。
見林玉梅眼中流露出崇拜的神色,龍澈知道自己的事情成了大半:“真是可惜,象玉梅這樣的美人在這裡日曬雨淋,生生把這一副好肌膚給弄壞了,看看又黑又粗……”
林玉梅也知道自己變黑了些,可是龍澈那麼惋惜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大夫見到了病入膏肓的病患,實在誇張的可以,真把她嚇到了,趕緊用手摸自己的臉,真的覺得上面毛毛糙糙的,哪有原來的水嫩?
林玉梅真的驚慌起來,她已經年紀不小了,本來上面有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藝冠絕天下的才女姐姐就壓力不小,否則她怎麼會吃這個虧來這裡學藝,還不是想結識個心儀的如意郎君?如今如意郎君的人影都沒見着,倒先把臉毀了,等回去的時候,只怕連冰人都不願上門了……
想着,林玉梅嘴裡就說了出來:“這可怎麼辦?”
因當今皇后貌美賢淑,頗得皇上寵愛,所以京城的名門夫人千金無不愛惜自己的容貌,甚至超過自己的生命,這麼一來上行下效,舉國都以皇后的容貌爲典範,肌膚必定要賽雪,眼眸必定要漆黑清澈,身段要凹凸玲瓏,舉止要大方得體……曾經出了因爲嫌生的孩子不好看休妻,女子容貌破損自縊的極端事件,林玉梅着急也就不足爲奇,她嫁不出去,或者嫁的不好是其次,關鍵是林家丟不起這臉啊。
龍澈脣角一勾,輕笑道:“看來玉梅也是個愛惜容貌之人,你遇見我可不必這麼着急。”
“難道你有辦法?”林玉梅眼中一亮。
“我這個人就喜歡走南闖北,歷盡名山大川,拜訪世外高人,尋些奇珍異寶,這美顏的方子嘛……”說到關鍵處,龍澈忽然臉一苦,看看樹林道:“算了,告訴你也只是徒增煩惱。”
林玉梅正聽得入神,冷不防他這麼說,好奇心已經完全被勾起,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一咬牙道:“你到底是誰?”假如他們不是師門的敵人,也許是可以放他們走的吧?那樣他就能去尋找恢復自己容貌的良方了,豈不是兩全其美,林玉梅在心裡思忖。
“爲什麼誰都喜歡問我是誰?我就是我,只是一個誤闖了機關的人,你只要知道假如我能離開這裡,一定會把你需要的帶回來就行了。”龍澈漫不經心的說笑道。
“這——”林玉梅雖然因爲要守陣,沒有參加昨天的廣場上的比武,可是門裡忽然來了三個男人的事情卻象長了翅膀的消息,早已經傳遍整個濯香門,這兩個,看那個大胖子就能猜到他們不是幽冥宮一夥,是從樹上掉下來的兩個似乎不太會武功的——笨蛋。
於是,戒備之心稍稍鬆了鬆,林玉梅仍是猶豫不定,聲音弱了許多說:“可是擅闖此陣——”
“好了,玉梅,現在這裡只有你和我們,我們不說,你不說還有誰會知道今天的事情?”龍澈見玉梅爲難的看着那倒在地上的樹,走到糖糖身邊拍拍他的胸脯:“這個簡單,我們負責把這樹栽回去,不會叫你爲難。再說,我們什麼壞事也沒做,只是想下山離開,你幫幫忙,讓我們神不知道鬼不覺的走掉,就更不會有人發現了。”
其實守這陣的一次至少有三人互相監督互相照應,只是經年累月這麼枯燥的守着,一年之中也難得有人闖進來,看守的人難免鬆懈,時不時會輪流偷個懶,比如躲着去玩一會,或者睡個懶覺,所以今天碰巧只有林玉梅一人在這裡,那兩個眼看馬上就要回來,那時候可就再由不得她做主了。
龍澈也已經窺破了這一點,憑着他一張巧嘴,一副笑眯眯和善的樣子,很快就博取了林玉梅的信任,讓她答應將自己和糖糖不單送出這陣,還指點了下山的路徑。
三人合力將那倒下的樹扶起,又好好做了一番善後工作,將那樹僞裝成原樣。
林玉梅還是有些擔心地一邊搬來雪將地上的泥土掩蓋住,一邊說:“這樹還能活嗎?它要是死了,我可怎麼辦?”
龍澈將雪仔細地撒好,問道:“這陣不止你一個人守吧?”
“嗯,六個人分兩班。”
“那不就結了?它萬一死了,又不是一下子就能察覺的,過上幾天,誰還知道是在哪個班,哪個人手上出的事?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好啦。”
林玉梅一想龍澈說的有理,不禁笑了起來。
“別忘了我們說好的事情,你們可要早點回來啊。”最後,林玉梅看着龍澈他們向山外走去的背影忍不住低聲叫道,心裡忽然懊悔,糟糕,怎麼忘了問他們的名字?
龍澈遠遠的頭也不回揮手,算是道別,心想,我只答應說回到這裡來就給她美顏的方子,可沒說什麼時候回來,你就慢慢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