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定出結果那天,慕離有事遲些纔到,林青陪着沈玉荷先去了醫院。
林青注意了下當天值班的護士,上面不僅寫着名字,還貼了照片。
沈玉荷已邁入主任的辦公室,林青又看了眼,聽到裡面已開始交談,便提步跟了過去。
許黎心接到消息匆忙趕至,許苑也從外面打輛出租,停在了門診樓下。兩人一前一後,擠過人羣快步上樓,許黎心不停看時間,電梯內數字一個個跳動,她生怕錯過了最後的機會。
推開主任辦公室的門,就見沈玉荷和林青坐在裡面,許黎心信步走上前,收斂起緊張神色:“挺巧,你們也在。李主任,我們又見面了。”
林青反應極快,率先看到進來的二人,他們大有來勢洶洶的氣焰,林青推了下沈玉荷的胳膊:“媽,她們來了。”
另外兩人正在說話,沈玉荷經林青提醒,才聽出來人是誰,她從椅子上站起身,看向主任時臉色稍冷:“我竟不知,你們也認識。”
主任吃了一驚,還不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他擺擺手如實說道:“並不認識,只是上回她來找我看過病,沒有其他關係。”
許黎心帶着許苑走進辦公室,這種時候,她隨便一句就能讓簡單的事變得複雜:“李主任,那天您可不是這麼說的,現在,撇得可真夠乾淨。”
李主任臉色稍變:“我並不認識你,你非要攀上關係又是何居心?”
許黎心的嘴張了張,許苑卻在後面拉住她的衣袖,她扭頭看去,見許苑用脣語無聲說句什麼,懸起的心才稍稍鬆緩。她點了點頭,不再有意作對。
沈玉荷眼裡的懷疑也無須藏匿,她坐回去,重新審視了李主任一番,他們多年的交情,卻難說是否會倒戈,沈玉荷見這兩人來了倒正好,後面免得再有其他言語上的麻煩。
李主任見她沒有追究,扶下鏡框,繼續方纔的話。
沈玉荷沒聽完便打斷:“把結果拿過來吧。”
“好。”主任拿起座機,打電話詢問進展,他擡頭看向沈玉荷,眼神中傳遞出某種深意,待掛斷後,才又補充一句,“很快就過來。”
李主任口中說的是什麼,在場的人都心裡有數,到了這時,更沒必要有所隱瞞,沈玉荷朝許黎心看了眼:“既然來了,就等會兒吧,有個東西你們也可以看看。”
許苑神色稍緊,看得出她很緊張,她兩隻手都握在了一起,許黎心強自鎮定,拍拍她的手背,他們都知道,這個事還會有轉機。
拿回結果的護士往主任的辦公室走,她剛走出幾步,同事在身後喊她,護士回頭說了幾句話,再轉身,和一個人撞了滿懷。她被撞開時退後兩步,手裡的單子也順着掉了下去,那人說句抱歉,彎下身幫她撿起。
護士沒看清男子的臉,急着去交差,匆匆朝着辦公室走去。幫她撿起單子的男子,輕拉帽檐,直起身繼續向前走,沒走多遠,一拐彎就不見了。
主任接過報告,翻開一看,眼神不知怎麼有些複雜,他心裡清楚,這個驚人的結果一旦說出口,會產生
怎樣不可挽回的後果。
主任放回單子,面色如常:“許小姐和慕老軍長並不是父女關係。”
聽到這句,沈玉荷終於鬆了口氣,心裡一塊巨石也隨着落地:“我早就說,什麼私生女,是絕對不可能的。”
林青隨着沈玉荷起身,對於這樣的結果,她表情看不出太大變化:“媽,既然知道真相了,我們就回去吧。”
“走吧。折騰了一早上,今天還這麼冷的天。”沈玉荷點了點頭,朝着門口走去,走向李主任時,她停下腳步,“老李,謝謝你了,不是這樣,還無法還我們慕家一個清白,有些人,也要看看自己,不是誰都能欺負。”
“哪裡的話,我也沒幫什麼忙,一個鑑定而已。”
“不管怎麼說,多謝了。”
李主任應承幾句,林青經過時,朝他看了眼,後者無意中同她對視,眼神中似有閃躲,林青倒是目光坦然,脣角似有似無地輕挽。
放在李主任眼裡,就彷彿她早已看穿了一切。
目送她們離開之際,許黎心卻臉色一變,她尤不死心,大步走上前,想去看清那報告單上的內容:“不可能,你說的肯定是假的,她怎麼會不是永浩的女兒?”
她伸手去拿,被沈玉荷一把攔住:“你之前的話,現在還給你,既然已經知道這是事實,就認命接受。”
“誰要接受。”許黎心推開沈玉荷的手,指向李主任,眼裡怒意不止,“是不是你做了假?”
李主任冷下視線:“你別信口開河。”
林青的視線掃過那份報告單,它就在李主任的手邊,被折了道放在那裡。從林青這個角度看去,也說不準是否能看見上面的內容。
最重要的,還是最後那個結果,林青卻在這時收回了視線,似乎對上面寫了什麼都漠不關心。
林青陪着沈玉荷正要走出去,許黎心繞過他們,大步走上前奪過桌上的報告單。
主任臉色一變,來不及上前阻止:“這是隱私,你不能看。”
“誰說我不能?”
許黎心揚開主任的胳膊,拿着單子一看,上面清清楚楚寫着完全相反的結果,顯然,單子已被她的人換掉,許苑就這麼白紙黑字地變成了慕永浩的女兒。
她嘴角勾起,將那張紙甩在了沈玉荷身上,隨着她的動作,紙盤旋幾回後飄落在地:“沈玉荷,你別被騙了,看清楚她到底是不是永浩的孩子。”
沈玉荷一隻腳已邁出,聞言撤了回去,她定睛細看,許黎心手裡的東西,竟真的……
她臉色驟變,身體明顯顫抖,將單子拿在手裡看了不下三四遍,最後,她只覺得渾身的氣血都往一處涌:“老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主任抹把汗,他這回是真的有口難辯了。
撞到護士的男子下了樓,臺階下,一輛車正在靜靜等候。男子看清車牌,提步走了過去,兩指輕敲車窗後,眼前的景象漸漸開闊明朗。
落下的車窗內,露出羅徵那張略顯生冷的臉,今天氣溫驟降,車內的暖氣拂面吹來
,男子渾身都舒暢了下,不再縮着脖子,羅徵伸出手的同時擡眼看去:“東西呢?”
“拿到了。”男子從懷裡掏出張折起的紙,原模原樣地越過車窗遞了進去。
羅徵不急着看,將東西隨手放在儀表盤上,他從副駕駛拿起個信封,開啓的一角,能看到裡面厚厚一沓鈔piao。
男子眉眼笑開,忙不迭伸手接住,羅徵警告幾句便將他打發了,他裝好信封,確認無誤後折身離開。
羅徵心緒繁複,遲遲才收回視線,他的臉色看上去有些緊張,又充滿迫不及待。他呼口氣,待車窗合上之際,手指已觸碰到儀表盤上的紙張。
沿着那道摺痕打開,上面的每個字都清晰地躍入眼簾,這樣的內容,他身爲律師,不知爲多少代理人看過次,可輪到自己的時候,內心那種期待和忐忑還是無法用語言描述。
直到他的目光挪到了最後一行,他緊張的神經,彷彿被一雙手輕而易舉地撥斷。他渾身顫抖了下,視線來回遊移,發現上面的內容和理解的完全一致,他毫不猶豫將那張紙撕成碎片,裝進事先備好的塑料袋密封。
車開走時,那個塑料袋也落入了拐角處,那個不起眼的垃圾桶內。
收了錢的男子四下張望,並沒有立刻離開醫院,他看準前方的拐角,急匆匆走了過去,轉個彎,就看到另一輛車停在路邊。
他將信封揣進口袋,整理下衣領,大步走了過去。
同樣的動作,他敲了敲那輛車的窗,同樣,車窗很快放下。
男人一張俊顏如雕刻般棱角分明,陰鬱的天色,映襯出眸子裡的陰鷙,他視線冷得如同淬了把冰,看得這男子頓時緊張起來,男子做個吞嚥的動作,不等他開口,就將手裡的動作趕緊遞呈過去。
“軍長,這就是您要的東西。”男子畢恭畢敬,挺直的腰桿也隨之彎下大半。
男人接過後大眼一掃,知道剛纔同樣的東西,那個律師也拿到一份,他擡起眼看了過去:“剛纔,你給他的是什麼?”
“假的,總共有兩份,一份換給了醫院的護士,一份給了剛纔那男的,那兩份都是有親子關係的。”男子不慌不忙解釋起來,“只有這份無關的,纔是真的。”
也就是說,羅徵剛纔看到的,也是有親子關係的內容。
“你,是他找來的人?”男人的手指在紙張邊沿敲動幾下。
男子又將腰彎得更低,整張臉露在玻璃窗外,他臉上浮現出一絲尊敬,聲音也變得嚴肅:“我以前在部隊當過兵,也在您手底下做過事,這一點,您儘管放心。”
男人點了點頭,把單子放在一旁,他做個手勢,對方領悟後立刻離開。大樓下又恢復平靜,偶爾有人出入大廳,男人一雙眼只盯着那個出口,深邃的雙目藏匿着無法解讀的神情。
現在羅徵以爲親子關係成立,接下來又會做出些什麼事?男人黑眸冷眯,倒是有些好奇了。
慕離點了支菸,看着羅徵的車緩緩從眼前開走,他今天開了林青的車來,或許,羅徵並沒有將他認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