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小周心急火燎地衝進來，林青放下手機，她擡起頭不解開口：“大驚小怪什麼？”
小周不敢含糊，轉身把門關上，直直朝她走了過去：“你先跟我說清楚，前一陣那個項目，咱們老總親自出馬纔拿下的，真跟你有關係？”
林青沒有細想：“跟我有什麼關係？”
“都傳開了，你怎麼一臉不知情啊。”小周走到對面，雙手撐在桌沿，她一張臉嚴肅極了，“外面都說那是你去跟對方總裁陪酒才換來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林青一聽，蹙起了眉頭，“別急，你慢慢說，說清楚點。”
小周也是隻知道個大概，還未說完，林青就想到那次飯局上去了，當時，她的出現其實沒起什麼實質性作用，原來是在這兒等着？
她不能確定，到底是單榮的有意爲之，還是公司裡無中生有的人太多。
林青不當回事，這種傳聞熱鬧不了幾天，何況，她現在身份向來是被顧忌的，即便真有人心直口快說上兩句，很快也就銷聲匿跡了。
小周拿眼睛看着她，不太確定道：“他們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她擺擺手：“沒那回事。”
沒過兩天，合作公司的項目負責人來公司開會。
在會議室外面經過之際，林青朝裡面看了眼，她真是萬萬沒想到，對方的項目負責人，竟然是許苑。
裡面正好會議結束，許苑從會議室裡走出，她一雙高跟鞋搭配靚麗時尚的服裝，完全看不出任何慘淡的跡象，這樣的精神，彷彿又找回以前的驕傲和自信。
看到許苑，林青還是驚訝了下，她走得慢了半拍，驚訝的感覺一閃而逝之後，她就朝着另一間會議室方向往前走。
許苑同她擦肩而過，拿手裡的文件擋了下：“好久沒見了，不聊一下嗎？”
林青停住腳步，撥開她的手後，側目看了過去：“我一會兒還要開會。”
“那好。”許苑只當她同意了，揮手讓同行的同事先行離開，繼而轉頭朝着林青看，“我在你辦公室等你。”
林青開完會，整理資料時想起許苑那句話，以爲只是個玩笑。
她回到辦公室，剛推開門，沒想到看見許苑真在沙發上坐着。
許苑等了這麼久，總算把林青給等來了。她臉色沒顯露出一絲不耐煩，朝林青看了眼，將手裡的雜誌放回架子上去。
“有事嗎？”林青走到辦公桌前落座，放下手裡的資料。
“這裡怎麼合適敘舊，去外面聊吧。”
敘舊這個詞，用在這並不合適，甚至有些莫名的可笑。
林青倚着靠背沒有動，也摸不透許苑打什麼算盤，她雙眼探了過去：“我辦公室沒監控，有什麼話可以直說。”
許苑意味深長看了她，兩人四目接觸時，卻下意識擡眼朝房頂四角掃視，或許是因爲某些原因，怕了。
她的回答延遲了幾秒：“好，就在這。”
許苑說話時，手指碰向脖子，繫着的圍巾隨着手指的動作鬆了鬆。林青無意一瞥，看到那下面隱約可見一道痕跡，頸側的指印此時已漸漸發青，不難辨認是掐上去的。
可想而知，下手的人用了多大
力氣。
林青心下微詫，一個念頭閃過，目光不由在許苑的脖子上多停留了片刻。
“你想說什麼？”林青雙手交握。
許苑脖子上的痕跡由於說話而變得生動：“你沒有想問的嗎？我和他會認識，甚至會一起出現。”
林青起初還不能確定，聽到這句，再聯想許苑項目負責人的身份，明白許苑口中的他，十有八jiu就是單榮了。
“我對你們的私生活，不感興趣。”
“好一個不感興趣。”
許苑的聲音變得敏感起來，又有些顫抖。她忽然一把扯掉絲巾，這下，那道醜陋的痕跡便徹底展露在林青眼底。
這一瞬間，林青擡起視線，正觸及到許苑的，她似乎猜到了什麼，並且是非常清晰的一個想法，她知道是誰下的狠手。
許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驚訝嗎？”
林青收回目光：“說實話，如果是發生在你身上，我不會感到有多驚訝。”
許苑對上她視線：“我活該的意思，對嗎？”
“我沒這麼說。”
林青搖了搖頭，朝門口睇了眼，外面有好奇的同事似是想打探些八卦。她一頓頭疼，再看許苑，顯然也不想再談下去。
許苑明明看出她的不耐，掌心在沙發面輕拍後，自顧起身。許苑在辦公室內走兩圈，打量着，雙腳忽然在林青面前落定。
“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林青，我知道你想的什麼，你的猜想都是對的。”
“如果真是那樣，你怎麼會回去？你可不是那麼傻的人，明知道危險還往火坑裡跳。”
林青依舊坐在那兒，將雙眼的情緒隱藏地極好，任憑誰想揪住後細細琢磨，也只能看到她眼裡的清冽。只能說，她男人將她教得太好，這樣一來，只能給旁人絞盡腦汁也捉摸不透的份。
林青稍擡起視線，目光便再度落在了許苑的脖子上。
那道傷痕對於這個女人來說，恐怕是致命的打擊。
許苑看出她的眼神裡的同情來，雖然只是一閃，許苑輕蔑笑了聲：“我無處可去了，就像五年前，被你男人逼到絕境，不得不尋找靠山。可你以爲，有錢有勢的人招招手就能來了嗎？在那個地方，不，就算是回到了這，都要靠特殊手段才能活下去，否則，只能變得更加悲慘，懂嗎？”
她說話時目露悲憤，身體不由往前傾，許苑手指向自己的臉，戳上去時，恨不能戳穿了一般用力。
她想，她從那時就開始厭惡這張臉了。
林青看着這張近在咫尺的臉，似乎已能想到後面的事情：“所以，你就找了單榮的哥哥？”
“不是我找上他的。”許苑自嘲一笑，眼角眉梢都浸染着嘲諷，她轉過身，走回沙發坐下，挑起抹玩味的笑意來，“是他找上了我，替我交清了欠下幾個月的房租，然後他問我，想不想擺脫可怕的貧窮，跟着他，去過上流社會的生活。”
林青目不轉睛，盯着她的眼：“你答應了。”
“那本來就是我該在的地方！”許苑情緒忽然激動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她蹭得站起身，兩隻拳已經從身側提起。
“你該在的地方，是誰規定的？沒有誰天生
就屬於某個位置。”林青清晰地看到了許苑眼裡的憤怒，但這對於她而言，沒有對方想象中的刺激到她。
看到林青那雙依舊清冷的眸子，許苑又有些後悔情緒的失控，她定了定神，退開身：“難道，我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林青對此不置一詞：“選擇了什麼，不在於別人有沒有逼你，而在於自己。”
聽到這話，許苑的臉色咻地變爲難看，她隨即笑了聲，站起身走到門口。林青盯着她的背影，聽到她的聲音還能傳進耳朵：“很快你就會知道的，你現在說的話實在是天真了，正是你的選擇，纔會導致事情一件件發生，等再想阻止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林青此時，還沒想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許苑就這麼離開了，她臨走前，整理下脖子上的絲巾，將那道痕跡遮掩後走了出去。
她帶着那個秘密前來，不在意林青是否會發現，或者，會不會錯過，她經受了數不清的痛苦後，忽然覺得，自己太可悲了。
她只是不甘心罷了。
林青在位置上坐了會兒，站起身，她提步上前，打開門，見外面圍着羣竊竊私語的同事。
其中一人的聲音，在空氣中帶起片躁動後徐徐傳入耳畔：“看到了嗎？剛纔出來那個，據說就是單總的女人，來找她談判了。”
“可她是軍長的老婆啊。”
“那又怎樣，軍長老婆的作風就不會有問題麼，誰知道……”那人意猶未盡，話音未落便被人捅了捅胳膊。
那人回頭，就見林青出現在不遠處，她站在辦公室門口，朝這邊掃了眼後收回視線。
這些人也不敢口無遮攔，面色悻悻地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崗位上去。
經理出來，聽到他們的聲音，忍不住指着他們跳腳：“管好你們的嘴，什麼不着邊際的話都能從你們嘴裡蹦出來，工作怎麼沒見這麼上心？”
“是，是，我們這就去工作。”
誰都知道，招惹了經理，吃虧的還是手底下這些人。
林青回到辦公室，心情沒來由沉重，也不是頭一回聽這種流言了，可這回，她比平時任何時間都想聽到男人的聲音，哪怕只得空說一句話也好。
林青想着，手裡已撥通了號碼，可裡面依舊是那串冰冷的提示音，不在服務區。
先是被許苑沒來由挑釁一番，又是始終無法和男人聯繫，林青心浮氣躁，朝着許苑方纔坐過的位置，又看了一眼。
許苑走出公司大樓後，一擡頭就看到單榮的車。
她下意識想躲避，可玻璃後方的那雙眼，早就如同獵鷹般將她釘牢。
許苑握緊拳頭，提步走到車前，拉開後座的門坐了進去。
“跟她說了什麼？這麼長時間。”駕駛座的男人開了口，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一聽到這股似笑非笑的語調，許苑頭皮都麻了：“能說什麼？老朋友見面，聊一會兒而已。”
男人睇向了後視鏡，這話的可信度有多低，以至於他只當個笑話來聽。
可他沒有說話，深深朝後方看了眼，收回視線，發動引擎。
許苑垂下眼簾後張開掌心，那裡之前攥着的一張紙，現在不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