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教人失望的是,三玉合璧,並不能將石門打開。(小說~網看小說)

“莫非因爲那塊藍玉是假的?”我揣測之時,南宮絕已以手掌貼近石門,一番試探後,輕淡道:“這石門並不是什麼金剛不壞的石材做成的,也並不是很厚,可以以掌力打開。”

望着他,他接着又道:“可是聲響少不了驚動章武帝他們。這地室只有一條出路,不與他們血戰一場,是走不掉的。再說,也怕毀壞石門的同時,將裡面的‘寶藏’也毀壞了。——這個地室積了祖輩的智慧與心血,不說裡面‘寶藏’,就是將這道石門毀壞我也覺得可惜。”

幻出贊同的笑容,我望着他道:“鑰匙打不開它,也不用贏硬來方法,怎麼辦?就在這裡等待它有自己開門的那一天嗎?順帶等皇上他們一會兒找來?”

他手上輪流捏着那三塊玉石,沉默着。一會兒後道:“父親既說它們是打開寶藏的鑰匙,就一定是。”

他固執地試起來。

他雖沉下心在試鑰匙,眼見他一次又一次失敗,我卻心浮氣躁了。恰好一隻蜘蛛往他搭在石門上的手背爬着,我一把拉開他,失聲驚叫道:“蜘蛛!”

“玉石還在門匙上!”他就要去拿回玉石。那蜘蛛卻已然爬到了其中那塊藍玉上,見此,他只得暫時住了手。然而奇異的是,因爲蜘蛛爬過,藍玉被安放在門匙上的位置被略微移動。正是那一下移動,只聽‘咯吱’一聲,三玉合璧,旋轉出八卦圖,緊接着,石門輕輕開啓。

喜出望外!

與他踏進石室,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壁面上彩繪的一男人肖像畫。眉目頗似南宮律。南宮律的畫像下面供奉着一張香案。香案上的香還輕煙寥寥,未曾燃完。看樣子,纔有人來過這裡不久。料想那人是南宮乾情理之中。也不去想那南宮乾沒有鑰匙怎樣進來這裡的,南宮絕拜起祖宗來。

他叩拜完畢,方纔看顧石室裡的擺設。

而這件頗似起居的石室,因爲大小眼目所及,一一覽無餘,看過一眼後,自離開南宮世家就沒好好休息過的我,在起居室這樣的居家氛圍裡,已是在一張石制太師椅上坐下小憩起來。

見他看顧室中各樣居家擺設,我鼻中輕嗤道:“這裡竟還住過人。”

而這裡面東西,莫非就是要用鑰匙打開的,南宮世家的‘寶藏’?

明明是令人豎目的話,我卻微笑起來。

眼見他坐在石制桌案旁研讀此室主人生前的墨跡,翻閱此室主人生前閱讀過的書籍……他翻閱一本書籍時,有紙箋從書頁中落下來。我也不動身體,只問道:“寫的什麼?”

他看罷,又在挨着那本書籍的其他書的書頁裡找到這樣的紙箋,回道:“南宮律晚年與人通的書信。”

言罷話,擡眸別有意味地看着我。

心中瞭然,也不再問什麼,只是淡淡地“哦”了聲。

隨着探看,南宮絕在石室中發現的有價值物什越來越多。看顧他先祖生前生活印記自是不提。畢竟是大梁一世家的主人,南宮律身邊東西自是價值不菲。這時他又在南宮律生前衣物裡取出一樣東西。看去,不止他,連我也怔諤了。藏寶圖,那也是一張藏寶圖!

許是還未經過處理,那藏寶圖未遇水,卻已顯示山脈溝壑。過去看,南宮絕正將背面翻過來。卻是這樣字跡:

三張寶藏圖合一,即可找到南宮世家所有寶藏。

大哥分內已贈,此張藏寶圖贈予三妹。

三張藏寶圖合一可以找到南宮世家所有寶藏……那兒,今日見到的珠闋貝宮,原來只南宮世家寶藏的冰山一角了!寶藏,除卻於南宮世家後人而言,祖宗遺蹟的彌足珍貴,於世人而言,此間留有可以找到南宮世家所有寶藏的藏寶圖之一,配‘用鑰匙纔可以打開的南宮世家的寶藏’也綽綽有餘了。……依據南宮律、樑國太祖皇帝和雲家女先祖義結金蘭,可猜出話語中的大哥指樑國太祖皇帝,三妹乃是雲家女先祖。南宮律已將其中一張藏寶圖給了樑國太祖皇帝,給予雲家女先祖的那一份,卻在他生前衣物裡,未能給出。看筆跡到最後漸至無力,想是寫了這話南宮律就死了的緣故。而三張合一纔可以找到南宮世家所有寶藏的藏寶圖,南宮絕作爲南宮世家後人手中自然有一份,當初欲給予雲家女先祖的這份因爲壽終正寢未能給出,還留在這裡。言及給予了樑國太祖皇帝的那份,現在自然在當朝皇帝趺蘇手中了!

竟是在趺蘇手中!

趺蘇手中原來竟有這樣一張藏寶圖!

這是始料未及的!

而他手中明明持有這樣一張藏寶圖,之前在臣相還藉故搜過南宮絕的那份,原是他曉得,他什麼都曉得!三張藏寶圖合一纔可以找到南宮世家所有的寶藏!他竟然都知道!

但是,好好的藏寶圖紙,爲什麼要分爲三份呢?南宮絕對照着他自己擁有的,和現在又找出的藏寶圖紙,喃喃道:“最初聽說此門要雪玉黑玉藍玉做鑰匙才能打開我就已經猜到了……”

望着他,我亦是喃喃道:“你的意思,是南宮律意欲以此起到南宮世家、北皇皇室和雲家互相制衡的作用?”

南宮絕不語。我驚駭道:“互相制衡?爲什麼?難道他們結義兄弟之間,也有貳心?”

南宮絕終於說話了,“沒有貳心的話,自樑國建立,天下太平後,那些神兵利器怎會突然失蹤?雲家怎會私下將它們囤積?不也防着事故麼?”他看着我,幽長道:“或許那場三角感情之後,就蕭薔生隙了。他們最終沒有兵刃相向,卻存了防患之心。”

已然離心離德。

才爲此感傷,趺蘇部屬漸近這裡的腳步聲傳來。

與南宮絕俱是回頭往石門看去,才漠然見到進來石室後,並未將門關閉。是的,出去地室只有一條路,這時候離開或是逃避,都只會撞上他們。就藏身這件起居室,是唯一選擇。

南宮絕毫不遲疑地去關門。

見到那隻蜘蛛還在石門上未走,他揚劍就要刺下去。

“等等!”我叫道。

他側身看我,我並不解釋,只是意篤情真地看着他。他他眯眼看着我,半響略有所悟。……昔年漢高祖劉邦爲項軍追擊,倉亂避身井中。項軍搜尋,見井口上蛛網盤結,以爲劉邦並不可能藏身其中,遂放棄了下井搜尋。劉邦僥倖躲過一劫。

受有億兆夷人,離心離德;予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德。南宮律、樑國太祖皇帝和雲家先祖貌合心離雖爲釀成苦錯,可不正是給我今日預警麼?危難面前,自自是同心協力。亦如南宮絕向雲家先祖乞求雲家女婿身份般雙手合十,望着南宮絕,與天地虔誠道:“聿求元聖,與之戮裡同心,以避憂患。”然後又面朝那蜘蛛道:“他非善人,卻也有向善之心。務望憐憫於他……”

南宮絕沒有如說一肄而迷信那般說我,只在我絮絮低語時,一動不動地看着我。

閉合石門須臾,趺蘇和部屬們的腳步聲終於清晰在外。

顯然也是搜尋我們到了此處,並不確定我們就在這裡。如是並不衝石門直接而來。只在石室外搜尋着。這樣一道石門無可避免瞧在眼中,有腳步駐足門外的聲音。只聽楊塏道:“那個要用鑰匙才能打開的寶藏,想必就是這裡。”

趺蘇的腳步聲是不陌生的,聽得他聞聲往石門而來。

彼時我正被南宮絕單臂摟在懷中,與南宮絕一道緊盯着石門,聽着外面的動靜。

“是這裡,”聽得趺蘇呼吸悠長道:“終於給找着了。”

楊塏不自禁道:“不需用鑰匙開啓的這一路見到的珠寶一那樣琳琅滿目,卻不知這裡面的珍寶該有怎樣珍奇!”話中內容,已是遐想翩翩。

趺蘇未語。

“可臣相他們……”楊塏不無憂患道:“出去地室只有一條路,可一路上我們追擊臣相,都沒遇着他,可是在這裡面?”

趺蘇的聲音平穩得聽不出絲毫情緒,“不論是追擊臣相還是找尋寶藏,這道石門我們都要進去的不是嗎?”

楊塏謙恭道:“是!”

“明月的雪玉是什麼樣子,朕知道,”趺蘇沉凝道:“可是南宮的黑玉……”

你給看望着我。爲那前半句話。

亦不禁懊惱看着他。他什麼意思!見到那道石門時,黑玉雪玉都擺在他面前,他說可惜藍玉不在他那裡時,就別有意味地看着我,不是就料定趺蘇的藍玉形態我知道嗎。不出他所料答着知道時,他的目光亦那樣瞭然。……此時,卻又如此看我!

不過此前我的話,和趺蘇此刻的話一對照起來,無端讓人聯想到上面去了。亦是知道的。可是在詫恨他那態度。知道解釋也是解釋不清的,只會越描越黑,索性不置一詞了。對了,解釋,爲何要解釋,望着身邊的這個人,我有必要與他解釋麼?

如是更見詫恨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亦一直望着我,沒有我那樣的詫恨。目黑如夜。

石室外的說話聲依舊沒有漸歇,未知的‘寶藏’面前,即使鑰匙不齊全,又怎甘心走?

楊塏道:“沒有鑰匙也不要緊,可以掌力突破。”

趺蘇道:“若毀壞了裡面東西,你可負擔得起?”

楊塏情急道:“可是如若臣相在裡面……”

“好了!”趺蘇穩聲道:“只許使五成功力。”

“……是!”

隨着楊塏運動,南宮絕一把摟我到胸膛前,想也沒想直接壓住我倒向後方的石牀。

“嘭!”

運力五成,楊塏沒能擊開石門,但引動的聲響卻着實驚了我與南宮絕。

“嗬!”聽得石室外趺蘇嘲曬道:“門沒打開,倒是打落了一隻蜘蛛!”

楊塏不知說什麼好,一味慚愧道。

趺蘇道:“石門上的蛛網都完好無損,怎可能有人進去裡面?罷了,試着做鑰匙吧。萬變不離其宗,總與藍玉雪玉錯不了許多。……至於追擊南宮,既已走到了寶藏面前,當然是眼前寶藏要緊。”

“……那臣相他們……”楊塏道。

趺蘇按捺道:“且先顧眼前。”

“是!”

石室外鮮有說話聲了。

但趺蘇他們顯然就在外面。

聽他們話裡意思,該是在仿製黑玉。

那樣精緻的東西,雕刻起來費時間又磨人。有藍玉的樣子,南宮絕先前都雕刻了那麼些時候。何況他們完全在碰運氣。

隨着石室外氣氛驀然鬆騰。我與南宮絕緊繃着的弦也暫時鬆弛。

這也纔看到本來就撐身在我身上的他,面龐與我的面龐只有毫釐距離,鼻翼幾近相觸。

他看着我。

這樣的誘惑,加之才爲我與趺蘇互知雪玉藍玉形態之事心存芥蒂,他的眼眸變得深邃,突然俯脣吻住我的脣。下意識地偏頭回避,他原本低垂在身旁的手,一把握住我的臉,固定住我的頭,狠狠吻起來。抗拒更甚,偏頭的同時,坐起身來手腳並用來禁錮我。執意地反抗顯然觸怒了他,清晰看到他眸色加深,亦是手腳並用來禁錮我。石室外就有勁敵不說,覺得他完全不可理喻,奮力推擋起他來。兩個人的戰爭愈演愈烈。他沒有再吻我,只一心禁錮我了。面對他的禁錮,我本能地抗拒。看哪裡是他的對手。

搏鬥中,衣服被他弄得一片褶皺,好在衣物撕碎髮出的聲響會驚動外面趺蘇他們,他動手到底避諱了些。未生起這樣念頭。但無意識地扯拉下,衣服還是被他扯到了胸前。望住我頸下鎖骨,望住胸前那白皙一片,她怔住了,說不清是**還是冤屈,也是這樣大好春色,來往南陽的路上,一切都被否決了,哪怕我才道出那聲發生過了什麼都發生了不久。興許也與此話刺激有關,急於重複一遍,烙上他的烙印。什麼都沒發生過,便再發生一遍。

才頓住動作的他,爲此重又變得瘋狂了。這次不是單純地,純粹地爲禁錮我,完全是意欲徹底侵犯。一切都是歇斯底里地。與他搏鬥本事不敵,何況他橫了心的。憤亂了,脫口,本能地就要呼救,哪怕石室外並沒有一個人,沒有趺蘇。然而才待喊,脣已被他警覺地用大掌捂住。緊緊地捂住。

螳臂當車亦只愈形得力量薄弱。沒有動作了,一點反抗也沒有了,只是那樣愣愣地,怨艾地望着他。

許是那樣怨艾的眼神。他終於,愣愣地,鬆開了無助我脣的手掌。愣愣地愣愣地看着我。

同樣是怨艾的。我怨艾他還說得通,卻不知他在怨艾我什麼。

除了怨艾,那深黑目光,還有秋日勁風氣勢,分明在賭着什麼。決絕地。彷彿把性命,把這一輩子餘下的人生都賭進去了似的。

他在賭着什麼……

嘴脣止不住地顫抖,明白了,幡然明白了……

我意欲喊叫,外面的勁敵,今刻所處境況指點了他。

趺蘇就在外面,若我發出一點呼救的聲音,也可擺脫他的侵犯。然而,這就是他下賭注的內容。

意志決絕。卻鬆開了捂住我脣的禁錮,就是在給我清醒地思考和選擇的時間。

揭露他,將他暴露在趺蘇面前,或者接受他。……接受他的身體。

離開南宮世家時,肄兒的囑託迴盪在我耳邊。

“孃親,你一樣要將爹爹帶回來哦!”

“一定要將爹爹帶回來哦!”

……

…………

一旦被趺蘇曉得他此刻於石室裡的存在,他的性命又怎保得住,我又怎麼能將他平安帶回肄兒身邊?

南宮絕看着我。

彷彿料定了似的。

終於閉上了眼。

他的脣貼了過來。

我的眼淚也從閉着的眼角流了下來。

他的脣從我的脣上撤離,吮吻着眼角淚水,將我圈在懷中。許久許久,他的吻才復又輾轉到我脣上。

他吻了很久,將我的兩瓣脣反覆地含在嘴裡吸吮。

將我圈在懷裡的手,卻已經在開始解我的衣帶。

衣物一件一件地被他剝落。

他低下頭,延着我脖頸一路吻向我鎖骨和肩膀。

聽到我傾力壓制吞進口中的啜泣聲,他的脣又回到我脣上。似乎並不想聽到那啜泣聲,這一次,他沒再輕碾慢吮,他的吻愈來愈深入,直接將舌侵入我的脣中,將我的與之交纏在一起。

然後身子往後一倒,後背一片冰涼。

這才發現最後一件衣物也已經被他剝去了。

**地躺在那裡,眼睛依舊是緊緊閉着的。

並不是沒有與他**歡好過,但男歡女愛身體本能的**快樂這幾年裡卻被我自主摒去了。只記得一次被他強行佔有時,利器鑿過身體般的疼痛得刻骨銘心,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人彷彿又回到那時候,記憶中疼並沒有如期而至。彷彿得了寒熱病一般,才過了冷汗,身體卻化了水般軟下去……知道直到一聲嚶叮不受控制地脫口,纔有了意識。醒悟過來身在哪裡。醒悟過來在做着什麼。望着撐在我身體上的這個人,酸甜苦辣,百般滋味匯聚心頭。然而還不待我作出反應,他的脣又已覆上了我的,隨着他手下動作,下一聲嚶叮被他吃進口中。

只有似折磨似甜蜜的歡愉,沒有血肉分離的痛苦。這是未嘗料想到的。到底距離上次歡好已太久,恍如隔世。三四年遠離**的身體,在再感受它之前,每一處線條,每一次肌肌膚都是空茫笨鈍的。也是陌生的。然而正因爲長久不沾染七情六慾,那裡受得了他有意的柔情攻勢。好不容易回過神,一聲又一聲的嚶叮又被他陸續吃進口中。那陌生的情潮,原因體驗過,男女之事,原因他教導,這具身體,也從來只被他擁有。彷彿小魚兒跟着大魚兒躍出水面,光滑的,滑膩的身子,只見愉悅歡快,陽光下,晶亮亮的,到處都是濺起的水……

身體裡彷彿有什麼在叫囂,卻連同叫囂的什麼也不知道,他的喉結滾動着,臉龐似痛苦又似歡樂地扭曲着。是的,我睜開了眼,歡愉地睜開了眼。隨着他終於挺腰推進,空虛着吶喊着的身體被填充得滿滿當當,手因爲歡愉而蜷擡起,又落下,蜷曲的手指落在了肚腹上,手指感受着他推進來,腹上鼓凸起那麼長長地一條。

一直在石室外的,偶爾也能聽到他和部屬說話的,那是我曾經的戀人。避忌着他的,我一直不敢呻吟出來,南宮絕也一直不敢嘶吼出來,甚至於每一次推進都不敢快了重了,一直那樣輕磨慢碾的方式。哪怕兩個人的**正如何如火如荼。是想快點早點結束的,但可恥的是,隔着一道石門,外人在場,我曾經的戀人在場,予我,予南宮絕的刺激,不消言說。與身上的人,竟是藤蔓繞樹般越纏越緊。

那蔓延全身,席捲四肢百骸的情潮,實在忍耐不住要啜泣出來,南宮絕見勢又吻住了我的脣,將所有的啜泣吞進腹中。爲不囈出聲音引石室外的人覺察,亦因爲情之所鍾,感情隨着**宣泄出來也再控制不了,兩個人的脣舌接觸了便離不開。水乳交融。彷彿是魚,窒息着相濡以沫。

當身體被漏*點引爆,終於再無法持續那個吻。怕傷到他的脣舌。那樣激烈的感情。仰頭,重重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不可止的啜泣聲在他的肩膀和我的口中含混不清。

郡主的邪惡夫君-最後一章

結束了。趴在他的懷裡,眼神還是迷離的。

不知道兩個**的男女摟抱着睡在無人造訪的石室的石牀上是怎樣光景,也不想去想,無力去想。

先前那場纏綿。人現在還是虛脫的。只從南宮絕的手指有意無意撫摸着我光裸的背部,知道他精力倒是好。

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彷彿是多餘的,又像自盤古開天開始就是這樣與他融洽地結合成一體。異異樣地滿足。與他?……等等……是他,他並沒有退出去!才待遠離他,他似已發現我的意想,手臂禁錮住我。還是虛軟的身體哪敵他的力道,我試圖掙離時,他已順帶我的身體翻趴到他的胸膛上。

還是銜接着的。

只從臉上的滾燙,也知此刻我臉上該紅成什麼樣子。一心不願他看到,如是他擡脣再吻我時,我連絲毫抗拒也沒有。

脣舌繞纏中,寂靜了這麼一會的石室裡,又聽到趺蘇他們的聲音。

“算了!”趺蘇暴喝道:“根本就雕刻不出正確的黑玉!”

楊塏道:“皇上,這裡的寶藏開啓不了可待他日,可是今日勢必追擊到臣相他們……”

“朕當然要追擊他,黑玉在他的手上不是嗎?”趺蘇沉沉道:“不止黑玉……”趺蘇的語氣變得凝重,南宮絕摩挲在我腰間的手掌卻變得越發輕柔,實在受不了那番折磨,本能地動了動身體,意欲擺脫他的侵擾,卻全然忘了他埋在我身體裡並沒退出來,趴在他身上這一動,清晰感覺到他全身電流擊過一般,驟然一下顫慄,“可是他不一定就在這事石室裡面。還有更重要的……”趺蘇頓話間,地室裡一片靜寂,只見南宮絕望着我,僵硬的胸膛,顫抖的喉結,連臉龐都是扭曲猙獰的,賁漲的血脈,彷彿下一刻就要爆裂似的。終於趺蘇又說話了,“我們下來死人谷時,成朔的軍士已至。又過了這麼些時間,成朔說不定已經到來了……”

說到這層,楊塏哪裡有不明白的。趺蘇沉吟道:“江山社稷纔是國之根本,成朔三軍在握,因爲平陽,他這個時候過來南陽……這後果當然比寶藏和南宮重要。”

趺蘇走了。

而就像爲等這一刻,我才因此鬆一口氣,睡在石牀上的南宮絕已詐屍般霍然起身。

先前那場纏綿雖因趺蘇及部署在外的壓抑而**蝕骨,到底壓抑了太久,何況此刻又受了我無意識的推波助瀾,半刻也不能忍耐,那雖甜蜜曖昧,卻更折磨人的痛苦方式。幾乎是沒感覺到他的退出他又已進入,直達身體最深處。趺蘇及其部屬已經走了,世界裡只存我與他,再不需顧忌什麼,不用顧忌或快了或重了,不用顧忌那刺激逼出我的吟叫他的嘶吼。每一下都是驚人的碰撞。思緒整個被抽離了,只能無助地仰着頭、緊繃身子嬌呼着。

聽到他的嘶吼聲,彷彿去到了兒時父王描繪的那個戰鼓擂響的獵北戰場,敵軍縱火燎原,戰馬翹着尾在奔騰,他喊殺着,砍伐着,旌旗搖擺,衝鋒陷陣。一次,又一次,我在沉陷中被他帶起,顫悸着攀到了最高峰,又跌入漂浮不定的虛空……

沉睡了三四年的**被他喚醒。如同服食媚藥一般,在他身下輾轉低吟,不食便罷,一旦沾染就忘不卻,丟不開。

不見天日,隱秘的地室,成了春意盎然的芙蓉帳。

當神志被喚回醒來時,兩具**的身體各種各樣的漏*點姿態回放在腦海裡,彷彿一個又一個的春夢。

然而望着摟我在懷的這具**陽剛的身體,再如何掩耳盜鈴,騙欺自己?

回想才發生的幕幕,怎一個荒唐可以概括?

早就告誡過自己,來往南陽的路上那一次的情不自禁,一次的漏*點忘我已是足矣,與他,斷不可再有下一次。甚至,斷不可再有那樣類似琴瑟在御歲月靜好,感情晉好的時候。可此才做過的事,比心中警戒的,何止瘋狂多多?

來往南陽路上的那一次,我可以告訴他,也告訴自己,那只是一個夢。醒來了,夢也就破了。可以把一切,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可今刻,不說如此說與他,他不會認可,便連自己,也認可不了。

走。

走掉。

三十六計,走爲上策。

倒不是此生不復再見的想法,甚至混亂中未曾想到那樣多。只是本能地想要立刻走掉。完全無法面對他。醒了,逐漸恢復理智的我。

他是睡着的。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將他的手臂從我腰上拉開,爲着不擾醒他。他的睡容那樣恬靜,帶着一種溫暖,一種滿足。從地上時拾揀起衣物穿着,好在起初搏鬥見,爲避忌外面的趺蘇他們,沒起意撕毀,後來的動作,又因我無聲的順從,他剝衣的動作輕柔,輕柔。雖是褶皺了,到底完好無損。

出門去,臨踏出門時,腳步頓住。正巧他發出一聲慵嘆,雖驚着了我,卻給了我最後回頭望他一眼的理由。

脣角微微勾起,一抹微笑在他頰邊化開。俊逸的面龐是寧和的,彷彿正做着好夢。

地室裡無日夜。出來時是早晨。卻不知是哪一日的早晨了。

南宮絕與成朔借的,駝我們到死人谷的駿馬在不遠處啃着青草,見到我,踢踏踢踏地向我跑來。

身體因爲縱慾過度是很虛脫的,況身體健朗時憑我之力也走不出這溝壑縱橫的死人谷。騎走它吧。南宮絕醒來離開此地時,讓他自己打主意。

不意自己慢慢走着還好,騎在馬背上,駿馬顛簸下,身體痠痛彷彿就要散架。然而再不舒服也只得忍着。不由心裡想,這就是將這峻風馬騎走,丟南宮絕一個人在死人谷的代價和下場。

其實也怪他,若不是……

如此一想,臉上不由又作起燒來。

開始煩惱出去死人谷後,在這南陽,我該寄身哪裡?

南宮世家顯然回不得了。

北北皇漓下榻的地方,與南宮絕剛做了這樣的事情,怎好意思在北皇漓面前自處?

算了,去平陽那裡住一段日子吧。

死人谷外榮親王府人馬雖被趺蘇的人控制,但成朔的部將營救到了,接着趺蘇又爲追擊南宮絕將部屬盡數帶去了死人谷,平陽,現在在南陽該是平安的吧?

還有平陽在那時說的,她的幾位貼身侍女和夏都都落入了趺蘇的人的手中,此刻也不知安然與否?

想到這裡,去住南陽城,平陽那裡,驅馬更快了。

平陽下榻的地方很容易打聽到的,榮親王府儀仗的排場那樣引人注目。

是四面環水的一處別苑。初見之下,恍惚以爲到了京師北皇漓的琅琊水閣。南宮世家闊是闊,但要以我,還不如住這別緻清幽的地方呢。平陽卻是冷笑,“也不想想這南陽是誰的地方,但凡入了咱們眼的,還不早就是那人的產業?”

“你是說,這是南宮世家名下的苑子?”

“哎,”平陽慵懶噫嘆,“雖是被迫,但既到了南陽,自然要住些日子。何況因爲我和苓苓這兩個累贅,成朔也要過來一趟。看看過幾個苑子,想這裡大抵如此,挑了其中一個較好的。經管那苑子的管家上門洽談時,因知道租賃的人是我,特意求見了。二話沒說,就另請我到這山清水秀的地方住着。你猜那人是誰,竟是南宮絕身邊的那吳圻。因一直不怎麼待見他主子,也沒與他接觸過,倒不想此人做事還挺圓融的。”平陽看向我,抿脣一笑,“想來也是因爲你和肄兒的緣故。”攜我往曲徑深幽處走着,顯得爲難道:“說起來,在死人谷外,他救了我一命,這下又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你說我該怎麼辦?”

說罷,笑吟吟看着我全身上下。

早將我的別樣狼狽收進眼底,偏她也按捺得,這樣拐彎抹角地清問。

不料三四年後與平陽攜手敘言,是以她這樣戲謔的問話起頭。也不答,只攏緊外氅。自行往裡頭走着,說道:“還是先給我預備一桶熱水,和一套乾淨的衣服吧。”

時隔三四年再相聚,又是親密的閨中關係。我沐浴時平衍也自發跟進來,怕她再就着那話追問,我先一步開口道:“好好的在榮親王府裡,怎被皇上挾持了?”

“說起這事就來氣。”平陽看我一眼,知我有意糊弄過去,無意放過我,卻也不急,先講着她的事道:“原是要半途開溜去邊疆的,就爲防着皇上,所以故意帶着王府儀仗,讓他以爲我不過和尋常一般是在京師周邊遊山玩水的。不料聰明反被聰明誤。那樣大張旗鼓,自是落入他的眼線中。還沒開溜去住成朔那裡,就落入了他的人手中。一路將我挾持過來。”悲憤史講着也是有精神的,平陽不由豪邁道:“你放心,夏沒事。成祭已經去救接她了。過幾日,也便見到她人了……夏,她也惦記你。”聲音不自覺溫軟了下來,平陽看着我,眸光若有朦朧,“雖被挾持,但知道是來南陽,我便沒有一點懼意。我想着,明月應該也在這裡。”

平陽忽而背轉身,吸鼻子的聲音卻是清晰,再轉過身來時,臉龐上卻又浮着春花般的笑容了。她笑吟吟瞧我,聲嗓哽噎道:“我可是親眼瞧見你們同坐騎進死人谷的,這會子怎麼一個人回來了?回來了,也不回南宮世家,甚至於劫後餘生連在南宮世家的寶貝侄子和兒子也不去看上一眼。倒是念記起我,爸巴巴地住我這來了!”

“來我這了也罷,可這身衣着,”平陽捻起我褪下的衣物,“嘖嘖”有聲地讚歎着,“僅僅是被皇上追擊,一路逃難,斷不會現出‘這般’凌亂褶皺的樣子。休想騙過我!”

她是一副不得心中篤定的答案便不罷休的氣勢。

身上穿的是平陽的睡袍,睡的是平陽的牀,身邊睜着亮晶晶大眼與我同牀共枕的人是平陽。鋪天蓋地都是平陽的氣息。暗香浮動月黃昏,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密友,終於把一切都和盤托出。然後是長久地沉默無聲,平陽以手支腮,遙思道:“躲避,總不能窩藏在我這裡,逃避他一輩子吧?”

自然是不能的。她有正在來往南陽的夫君,有她自己的家。隔壁房中笑鬧聲不斷的,是奶孃正哄着的她的女兒。平陽悠長道:“幸好只是逃避,沒起意就這樣一走了之。不然,此刻石室裡睡醒的那個人,不知又要瘋狂成什麼樣子。你不知道,當年你離開後……”

“郡主,來了客人。”

進臥房裡來的侍女覬一眼我,與平陽稟報道。平陽沉吟了一下,將懷中女兒交給我,隨侍女去了屋外。

望着平陽離去的背影。她比之三四年前豐腴了一些。性子也更豁達歡樂一些。可見夫君寵愛,女兒乖巧,這三四年,她的生活只有滋潤兩個字可以形容。不是不羨慕。苓苓玩弄着我的雪玉,雖因一次見她,但來的突然,並未準備給她的見面禮。巧着雪玉她喜歡,心想已去過死人谷,便是日後再有用得着雪玉的地方,那藍玉依靠仿製都能成鑰匙,雪玉未必不能。索性便將雪玉作爲見面禮給了她。

平陽從屋外進來,與我笑道:“肄兒和佑兒來了,見不見?”

肄兒和佑兒來了?住在平陽這裡對外是封鎖了消息的。而避居平陽這裡,只因爲南宮絕的緣故,肄兒和佑兒都只是孩子,絕想不到這一層。這已經是獨自離開死人谷,住在平陽這裡的三日了,顯然的,是南宮絕亦從死人谷回來了。

他猜得到我在哪裡,也並不意外。只近乎窒息般問道:“他……也來了嗎?”

“這倒沒有,”平陽含一縷曖昧微笑,望着我道:“就只那兩個孩子。是吳圻將他們送來的!”

我下意識地搖着頭,“不見!”

雲肄,現在我是不想見面的。就如同無法面對他的父親。

而佑兒……我急急道:“佑兒我要見見。——至於雲肄,使人送他回去。”

“現在就打發他走嗎?”平陽故作驚詫,推諉道:“現在還是上午,時候還早呢,怎麼也留他用頓午膳,待下午時候不早了,再送他回去。”

平陽爲難道:“不然,待客不周,我心裡可過意不去。”

我默應了。

因着不願見雲肄還在這裡,獨將佑兒招過來相見也不好。怕那小孩子又像小時那樣芥蒂。如是也並不立即招佑兒過來。任表兄弟倆在繡樓下玩耍。

與平陽在繡樓上,透過暖妃珠簾望着繡樓下玩耍着的表兄弟。

不禁又觸動了心腸。南宮絕真是會攻人心計,知道那兩個孩子是我最寶貝的,卻卻在這時候把他們送到我身邊來。

而平陽望着我懷中她的女兒,“太貴重了。”就着苓苓手中雪玉皺眉道。

亦是收回目光望着苓苓,我不自覺挽了笑,正待說話,又聽平陽無意識道:“做聘禮都足夠了。”

愕然望着平陽,平陽亦是愕然望着我,似也才反應過來自己方纔說了什麼。但她微微一愕後就泰然自若了,與我莞爾道:“一直以來不是沒有與你做親家的想法。”

“肄兒……”望住平陽,我喃喃脫口道。

這時平陽又補充道:“只是沒想到你孩子的父親是南宮絕。”

就知道平陽是無意與南宮絕的子嗣結親的。我笑出來。

“想着南宮絕那副樣子,”平陽向來坦然,望着繡樓下的與佑兒玩在一塊兒的雲肄,“我就這麼一個女兒,私心裡是不怎麼願意的。”

我笑了起來,“將你女兒的未來託付在南宮絕子嗣的身上,我也是不放心的。”

膽戰心驚啊。

平陽沉默着。半響,她托腮,目光轉向佑兒,“但是你雲家真正後人,又是你三哥三嫂的兒子,佑兒,我一百個放心。”

結爲女兒親家本爲玩笑,但看平陽此事態度儼然有幾分認真,不覺也往佑兒看去。而平陽已喚侍女道:“引小王爺過來。”看一眼我,顧慮我與雲肄母子情分,又補添了一句,“就說是我叫他過來的。”“是!”

佑兒像是對突然的定親之事有些意外,望過我,又望過平陽和我懷中的苓苓。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兒,道:“但憑姑姑做主。”

他的回答在我意料之中。佑兒是懂事的孩子。從來就不求我什麼。從來聽從我對他的安排。而平陽對他,雖是外人,卻有養育之恩,正因爲此,這份情誼就更不用說了。我與平陽又是這樣親好的關係。平陽的女兒,既然我與平陽有此意,他是不會推託的。我微笑着,然而那笑容卻無半點笑意,望住佑兒,悠悠啓齒道:“你可知,你的應允,這於你,意味着什麼?”

佑兒雖是年紀小,‘定親’是爲何意他是曉得的。並不正面回答,望着我,他道:“君子一諾,重於千金。”

我笑着搖了搖頭,“不是要你兌換諾言,他日花轎上門迎娶苓苓,將她以正妻待之,舉案齊眉,相敬如賓。甚至於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位妻子,絕不辜負於她。是要愛她。男人愛女人,丈夫愛妻子一樣地愛她。從心裡去愛她。”

佑兒罕然望住我。

我接着更爲苛刻道:“不可有別的女子,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裡面。不可納妾,一輩子只能有她一位妻子。在心裡也認可她是你唯一的妻子。”苛刻地說完,我方纔道:“姑姑不是在安排你的人生。雖說自古婚姻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汩汩不會強迫於你。你若無此意,或者做不到這般,此事便作罷。這不過我與你平陽姑姑一時起興,玩笑之言。並無甚要緊。但是……”我停頓下來,半響才鄭重道:“你一旦應允,就要做到如此這般。”

於此,我方纔復又問道:“佑兒,與苓苓這門姻親,你可願意?”

佑兒低頭沉默着。長久地沉默着。

也是理解他的。固然先前答過任我做主。甚至君子一諾,重於千金。然而我所列要求之苛刻,卻成爲他此時爲難的原由。不爲難此時許下這樣承諾,一句話的事。雖然旁人看着的一句話,於他這忠厚之人而言,一言九鼎,鐵石無移。卻恐感情不爲人所左右,他日自己不能做到這般。甚至於他還不懂感情,此於幼年的他,實在是模糊飄渺的東西。

沉默中,本乖順偎懷中的苓苓忽而鬧起來,揮舞着小胳膊小腿去那繡簍子旁邊的布娃娃。

佑兒隨着看去。

注意到,待目光落到那布娃娃上,佑兒原本波瀾不興的眸子一亮。

恍惚記起,雲肄三歲生辰還在邊地時,京城裡的賀禮送過來,上至帝王趺蘇,下至僕役奴婢,各人賀禮堆滿了齊王府庫房。其中,平陽所送的,亦是那樣一個布娃娃。飯桌上,聽得向來不主動要求什麼的佑兒親口問雲肄要,表弟,那些賀禮沒有喜歡的嗎?那那個布娃娃可以給我嗎?……

是在這時,聽到佑兒朗聲道:“姑姑,我願意!”

不知爲何,先前聽我們爲他做媒,乃至回答自己意想,臉色如常的他,在此刻答完願意這話後,忽然窘迫了起來。露出了任意一個當事人此事面前會有的情態。一抹微紅飛上臉頰。甚至於目光再從苓苓臉上瞟過時,看也不敢細看,匆匆與我和平陽一叩首,就低着頭出去了。

繡樓下,雲肄在大喊,“表哥,快來挖蟈蟈啊!”

小孩子玩的東西,這個剛定了親的孩子道:“我不玩了!”——往常,因着和衆人一樣,對錶弟寵溺着的他,是從不會拒絕表弟任意的請求和提議的。

與平陽俱是把佑兒的反常看在眼裡。

我含笑道:“你可滿意?”

平陽啜茶不語。答案寫在光霞舒展的臉龐上。

是滿意的,不光爲佑兒真心真意的那一句願意,更爲佑兒願意的內容,我苛刻的要求。

因爲百分百的愛情,苓苓未來無疑是幸福的。哪個母親不希望看到如此。

望着苓苓抓在手中的雪玉,這是雲家祖傳的東西。我雖是父王愛女,唯一的女兒,這樣飾物,父王給予我合情合理。但女兒終究是外人。而苓苓,我雲家三十九代宗媳,擁有它,真正天經地義。她喜歡它,是緣分,冥冥之中註定。

因爲與苓苓初定親靦腆的緣故,當日雲肄回去時,佑兒也一起回去了。

沒有見到我,雲肄本來是憋悶的,扭捏不願走的,但看佑兒情態反常,好奇探究地看着佑兒時,不覺也跟着乖乖回去了。

只我依舊在平陽出住着。

這是住在平陽那裡的七日。睜着眼在牀上側身向裡睡着。驀然一雙手臂從後面將我擁住。

不是南宮絕。然後一反應便是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驚叫了出來。

“啊!”擁住我的人緊接着也粗着嗓子驚叫了出來。

是成朔。

明白了,因爲成朔未歸,平陽也便沒起意爲我安排住宿,又因三四年沒見面,有道不盡的閨話。索性同食同寢。穿着平陽的衣服,這刻又側身向裡睡在平陽的牀上,甫從邊疆過來,欲給平陽一個驚喜的成朔,無可避免將我當作了平陽!

知是成朔,倒沒有驚懼,只是尷尬。成朔匆促將我放開,退趔到了臥室那邊的牆壁,遠遠相對着。我亦是起身下牀,穿了鞋子。正兩相尷尬,平陽端着茶,推門進來。見到成朔,才露一絲驚喜,又見我與成朔此刻情態……什麼都瞭然了。成朔才動着嘴脣要解釋,平陽已是笑了出來。

是在這日,南宮絕終於上門拜訪。

成朔見到南宮絕,是分外的親切。兜頭就是沒完沒了的話。這一輩子與南宮絕的話語加起來,也沒今日這麼多。然而翻來覆去,只這麼一句:“臣相,我可什麼都沒做啊。”

明明與南宮絕無名無分,只除了雲肄這麼一個孩子。明明也不是畏懼與我的‘解釋不清’會給他帶來麻煩,但成朔就是不住地與南宮絕解釋着。辯白着。那樣本能地辯白着。彷彿此事一定要對人做出解釋的話,那個人毫無疑問就是南宮絕。那時,什麼大將軍,什麼臣相的身份都被拋去了,只求心安,只求心安~

撩簾出來,就見成朔面前,南宮絕一身白衣,澹澹笑意,冬日午後的陽光溫暖乾爽,毫無遮攔的鋪瀉下來,落在他的身上,叫人一怔的俊逸出塵。

看到我,那笑意裡的冰冷總算散去,然而卻也沒有升溫。他他的目光繞繞纏纏,含光吐華,欲要將人蚌裹其中;彷彿有千種繁春,萬種風情,卻一種也解讀不出。

隔着丈遠的距離,他望着我,那樣長久地望着我。

南宮絕的皮笑肉不笑,顯然是教成朔難辦的,這刻我的過來,成朔明顯鬆了口氣。

因爲與成朔發生這起事件,尷尬之下,自是再在平陽這裡住不下去。當日,與南宮絕回往南宮世家。

馬車上,本是遠遠相對坐着。馬車顛簸,我身歪之下,南宮絕順勢將我拉到懷中。

頭磕在我肩膀上,幾乎是以覆蓋之勢將我緊緊抱住。

他閉着目,呼吸悠長,盡情吸納我身上芬芳。

在他懷中掙扎了一下,也便沒有再掙扎了。

他的頭偏轉道我頸中,溫熱氣息噴在我頸窩肌膚上,掠起不可言喻的顫慄。

聽得他聲音悶悶傳出:

“成朔抱了你。”

蹙眉看他,我與成朔可是一清二白,不過抱了一下,不至於吧。甚至也要立即將我抱回來。沾上他的氣息,好昭顯整個人是他的。明明是惱他心胸狹隘的,可不知爲何,心底裡偏偏有一絲蜜甜鑽出。他則啞了聲,一字字透出怨屈和無助,“爲何要走?”說的是石室裡我離他而去。那讓我臉紅耳赤的春情。正心跳如鼓地憶及,他含住了我的鎖骨。一路含住。

直到馬車到了南宮世家門口停下,我才如夢方醒,從他懷中趔開,與他距離遠遠的。

他也恢復常態過來,沒有再爲難我。

又閉了目,呼吸着空中餘香,手也無意識地微伸了出來,往我的方向。

而臉上,清楚明白地寫着四個字,來日方長。

春她們已經歇下了,我關窗也要就寢時他輕推開門進來我的房中,不可避免地驚詫,然而要說意外,卻也沒有。

只是作出的一反應便是要請他走、然而話還未出口。閂了門的那個人已撲過來將我緊緊摟住,緊接着,滾燙火熱的吻落在我頰上、脣上、脖頸……下意識地推擋甚至是呼救,然而他直接橫抱起我將我撂到了牀上,撕扯我衣服的時候,將我呼喊求救的脣也以吻封住。全然不顧了,迫不及待地將**一舉刺入。當被他進入身體,什麼推拒都是沒有意義的了,先前瘋婦般的我驟然死屍般沉寂下來。但這顯然不是他願意看到的,爲馴服我,沒有進行前戲的他,開始在我身上燃放火苗。終於喘息漸重。身體猶如被載上一葉扁舟,陳沉浮於浩瀚海面上,小雨淅瀝,雨打風吹,漸漸地,狂風暴雨,大浪淘沙……

想與身體分崩離析。那理智被放飛到九重天闋,只剩一具空了的軀體沐雨浴露。欲流在裡面奔騰,吶喊叫囂着想要決堤。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由任他鑿渠開壑,涌引出嘩嘩流水。

自是一夜**。

只在天將明時警醒過來,推起他**的身體,趁着還無人起早撞見時,趕他走。

又到傍晚,因着昨夜他的過來,我早作了準備,門窗釘了個嚴嚴實實,就爲防着他來。暮色才合就將臥房鎖得密不透風。當將吹燈就寢,赫然見他輕推門,登堂入室。一時作不了反應的我怔兀當場。只剩從頭到尾的挫敗。沒有呼喊,昨夜與他已度**,再喊叫只會顯得矯情;他抱起我,我亦沒有推擋。只是幽怨失神地望着他。被他放到牀上時,也是木頭一般。但這顯然難不倒他。這具身體是他熟悉的,哪一處地方,會引起我怎樣的反應,他駕輕就熟。一個人的漏*點,及看見洇染了兩個人。一個人的良宵,漸漸變作了千金一刻,那羞得躲藏到雲層下的月我們一起見到了,不欲看,卻又忍不住想要偷看眨着眼的星我們也一起見到了。而它們勢必也見證了我們。這是兩個人的長夜。

三夜,他依舊過來。而我連防備都懶得了。甚至門窗都是虛掩的。不不爲等他。只是無能爲力。做什麼都是沒有用的。

四夜,因着他因事晚了半會來,我無意識地走到窗前,推開窗。就那樣失神地望着外面一片漆黑。好久好久,當眼瞳中映顯的不是黑夜,而是純色的白,才意識到他就站在窗外。站在窗外看着我。那樣姿態,也不知已然到來了多久。那樣看我了多久。望着他,與他目光交匯,臉上陡然一陣發燒似的滾燙。心虛地驀然合上窗。背靠着軒窗臉紅心跳。亦是那夜,當進來屋中的他抱住我,抱起我走向牀榻,我的手臂環住了他的脖子。……

……

…………

雨打風吹,無論閒忙,他每晚鐵打不定得過來。只不過千萬之分而已。但凡他過來的晚,因爲顏面從不等他,只一到就寢時分,我便自睡自覺。但也並不曾睡得好,也從不肯承認是因爲等待他的緣故。私心裡將過咎歸咎於他總在我睡得酣然時鑽進被窩,將我擾醒。久而久之,睡眠便不好了。是的,他過來的越來越遲,有時候天將明才一身疲憊地過來。那些事我早已不過問,更不曾問他,但想必,君臣之爭只在愈演愈烈,沒有可能變成玉帛的一日。

但不管外面的世界是怎樣的戰火硝煙,章武六年我與他的這個春天,變作了名副其實的春天。連每一個良宵,也變作了名副其實的**。人睡盡的時間他過來我房中,漸成爲我們兩人共持的默契。早沒有推拒他,那芙蓉帳中一開始的親密也是互動的。只在每一個清晨,我養成了警醒的習慣,天將明的時候,勢必推醒他,叫他快快離開。

他一直也是離開的。

然而卻漸漸不願了。這日天將明他不願意地纔出我房門。也不知是因爲他的不情願拖宕了時辰,還是春今早服侍我起早了時候,他出門時,春也從那邊拐角過來了。怕春看到,……或許他並不怕,但到底還是顧慮我。他藏到了樓板下。春走到了他藏身的樓板之下,竟是一腳踩滑了,趔趄了一下。正是那一下趔趄,手中滿盆洗臉水傾數倒在了他臉上。“哎喲!”春驚叫。然而若仔細聽,是聽得到春惋惜的聲調裡的作弄的。

是啊,又不是一日兩日。整個春天,他每夜潛進我房中,誰不知道呢。只怕這已是南宮世家上下,大家心中都知道的‘秘密’了。春是故意的。

次日清晨,我再推他,讓他起來,趕緊離開時,本來一直就不大願意的他,怎麼也不願意了。許有記起昨日早晨的狼狽,狠狠地看我在我聽到春漸近臥房的腳步聲更狠命地推他走時,他狠狠地吻了下來。本就兩具身體**着,他直接進去了我身體。明明再無法阻止,想着春將到來,已是手腳並用地推阻他。他惡意地一下搗入,被憂焚掩埋的**被他喚醒,身體整個酥麻虛軟下來。春已經端着盥洗用具到了臥房外了,甚至不止春、秋、冬和肄兒還有他身邊的吳坼筆他們都來了。他們不斷在外面拍着門。尤其是肄兒,拍門叫個不停,“孃親開門,孃親快開門……”

外面拍門叫喊聲如火如荼,裡面兩具身體的交纏也是如火如荼。外面湊趣的人已在建議,“撞開!把門撞開!”

“撞開!”

“撞開!”

……

…………

當房門被撞開時,南宮絕與我剛攀到**的頂峰,兩具身體**地重疊在一起。

南宮絕隨眼疾手快地將我摟在懷中,又拉過被子將我蓋住,但我光裸的肩膀,手臂還是露了出來。才漏*點過的臉色也是一片潮紅。頭回避着闖進來的衆人,羞怯地趴在他胸膛上,還在喘息着。

南宮絕也好不了許多,粗喘猶重。

衆人的詫異聲是很大的,也是故意的。

南宮絕的臉色寒沁得嚇人。

因着被逮個正着,自然沒有必要離開我這裡,再回去他自己房中盥洗更衣。吳坼他們迴轉去取他的衣物時,他順勢道:“把我的東西搬過來!”

那日始,不再是偷情。他明着在我房中住了下來。不,這間臥房,原本就是他的。也就是說,我們正大光明地住在了一起。

自此,雙雙外出或者在南宮世家走動的畫面也就多了。因爲夫妻之事那層關係,日常舉動中的親暱自然無可避免,且是自然而然,不會教我排斥。儷影楔行,彷彿一對新婚夫妻。——若不是我們的兒子都整整四歲了。

望着追着佑兒要一起去看錶嫂的雲肄,南宮絕一陣驚愕。不是驚詫雲肄多出的‘表嫂’,佑兒與苓苓定親已是舉國上下都知道了的事。實是愕然雲肄將‘表嫂’二字喚得如此順口。這親事才定下多久?

“真是一門好親事!”南宮絕不由看着我,“榮親王只有平陽一個女兒,平陽也只苓苓一個女兒,娶了苓苓,就等於將整個榮親王府和成朔手下三軍都‘娶’了,”南宮絕抿緊脣,抿得下顎也收緊,“這麼好的親事,你怎麼就沒想到肄兒身上?”

權貴他何時又在意了?知道他是無事找事——許是因爲與趺蘇之爭實在棘手,南陽這經濟中心城市,又是他的祖籍,看來富康安康的地方,住着一個皇帝,一個臣相,一個成大將軍,一個齊王殿下……羣雄匯聚,哪怕這座城池表面平靜如水,又怎靜止的了水流之下的暗流涌動。大戰的壓力,他近來是脾氣漸長。不忍惹他,難得順着他的話道:“也要平陽願意呀。”

他望着我,目光頗似冤屈無辜,“我們的兒子哪點比不上別人的。”

我唉聲道:“是我三哥三嫂的,不是別人的。”

哪怕與我關係已至此,總還將我兄嫂當做外人。也難怪他,自少年起就孤零零一人,也是不慣有親人的。還得予他慢慢改造。

“可是……”他還待說什麼,肄而佑兒看到我們,已是歡笑着跑過來。肄兒望着南宮絕發頂,讚道:“爹爹,你今天的頭髮束得真漂亮!”

一抹嫣紅在我頰上洇染開來。南宮絕餘光將我臉色瞧在眼裡,歡喜不自禁洋溢出來,“你娘給束的,怎麼樣?”

才贊過,他得意過頭,竟又再問。肆兒纔不答話呢。倒是佑兒又稱讚一次,“姑姑的手藝向來是好的。”

是惱南宮絕的,這樣私密之事也說出來。然而聽在耳中,心源裡似有春水漫溢。竟是甜蜜。便連他先前才大漲脾氣,這刻又忘形得意也不見怪了。

肆兒拉着佑兒要走,南宮絕叫住道:“上哪兒去?”

肆兒回頭望着南宮絕,乍見南宮絕之下還是歡愉的他,早給南宮絕的忘形得意弄得神色冷淡,——不怨肆兒,誰叫近來南宮絕總是這樣呢?我不待見南宮絕的時候,他着急,百般戳合爹爹孃親;這下待見了,他卻又不高興了。——不怨肆兒,亦是南宮絕小……大人得志弄的。

“去表嫂那!”肆兒不耐煩的回首。佑兒同時臉頰飛紅。

“表嫂?”南宮絕笑起來,果然,是對佑兒親家顯貴不芥蒂的,南宮絕望着肆兒道:“要不要也給你定門親?”玩笑說過這話後,南宮絕卻又當真了,快疾地補充道:“保準比苓苓身世還顯貴!”這人,根根掐了他一把,佑兒也在這裡,他說話就不顧忌點,一點也不怕佑兒芥蒂!

比苓苓身世還顯貴……在我樑國也只有王室女子了,而且不是旁支。只能趺蘇和北皇漓所出。但他們一個至今沒有王嗣,另一個……北皇滿甚至成婚都沒有。北皇漓,思及他,悵惘不自禁漫上心頭。南宮絕望我一眼。倒因此暫時將神思拉回他身邊。是不疑惑他的話的,雖說我樑國王室後嗣稀薄,但不能排險別國。最近,許是因爲與趺蘇之爭,連向來不在明面上,甚至不在政事上往來的晉國臣相南宮乾,他的叔叔,他也交集了起來。叔侄倆書信來往頻頻。

“不要!”不意肆兒斷然拒絕。剜着眼看着南宮絕,肆兒道:“我自己會挑揀!”

肆兒衝口道:“等我長大了,就要這世上最美麗的姑娘!”

話畢,拉着佑兒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志向遠大啊!”南宮絕讚道,卻贊得頗有些咬牙切齒。

然後肆兒遠去了,他立即迴轉身看我,“這孩子……”南宮絕道:“怎麼最近與我越來越生分了,以前還很黏我,與我同食同初,現在難得看到他人影了!”這能怪肆兒,也不知肆兒現在沒再與他同食是因爲誰的緣故,若不是之前他夜夜潛進我屋裡,基不是現在與我同住一室……

他越來越像你了,肆兒像我,一直他是這樣覺得的,他看着我,又恨恨填充道:”像以前的你。從前每每見我,就針鋒相對的你!“

敢情是在找我的茬了。

我的兒子像我,這有什麼過錯?

這人的脾氣!

許是連日來被他脾氣慪的,這日一到膳廳見着滿桌膳食就犯起嘔來,嘔了一陣,看顧滿桌膳食錯愕不已。南宮絕身邊的下人什麼時候這麼不會做事了,無由悵惘起春,秋冬,甚至是奶孃和花嬤嬤都不在我身邊,旁人做事一點也不讓我省心。才這樣覺得,心中驀然一驚:只道他將我兄嫂當作外人,我何時又不把他身邊的人當作外人了?不記得他身邊的人過去的穩定妥,一旦出點小差錯,就耿耿不放。佑兒和肆兒這幾日一豐在平陽那裡,膳桌上就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尺裡不知何故悶的慌,想着內疚之外,再不就膳食的事發作,心管膳廳裡服侍的人見我作嘔誠惶誠恐之下又出了差錯,端白水來含進口中竟然是苦丁茶的味道,接着灌水又嗆着了我。南宮絕身邊的人十年難遇的行差踏錯,在今日一個勁地發作了。——也不怪罪,只下意識問左右道:“臣相大人還沒回來嗎?”三天前的清早,他只與我說過有事就離家了。驀然地,有些想念他。

“沒有。”在膳廳外的吳坼聽到我問起南宮絕,進來恭謹回稟道。看我臉色不好,吳坼道:“可要派人去找相爺,還是,找個大夫來看看?”

還末迴應吳坼,久不在我身邊的夏哭喊着衝進來,“郡主,不好了,吳定老宅燒起來了……”放聲哭泣道,“臣相大人在裡面……”

思想不出夏這兩句話有什麼關聯,只是下意識地問道:“他去那裡做什麼!”

夏整個人怔了怔,“郡主你不知道嗎?”

不對勁,整個事情都不對勁。佑兒肆兒甚至是我身邊親近的人都剛好不在我身邊,——莫非是被隔離開來?連下人今日做事都毛病重重。

“吳坼!”

我站起身,厲聲道。

見我翻臉,又聽聞夏的話裡南宮絕似有不妙,吳坼再不敢隱瞞,說道:“相爺邀約皇上在吳家老宅會面。——相爺怕郡主擔心,囑咐不讓告訴郡主,又恐郡主透過旁人知道消息,所以連兩位小少爺和春姑娘他們都誘去了平陽郡主府上,借的是成大將軍生辰的由頭。郡主與成大將軍之間尷尬未消,郡主身邊的人猜想郡主不會去與成大將軍賀喜,自然不會知會郡主。相爺亦料定如此。”原委道過了,吳坼這才道:“相爺臨走前說,若他三日不歸……”

三日,這已經是他離開南宮世家的三日了。難怪下人們做事屢出亂子魂不守舍。都曉得,他們原來都曉得,就瞞着我一個人。

而不歸……夏不正將這消息帶來麼?“臣相和皇上本來對棄對的好好的,後來不知怎地就打起來了,”好好的麼,真的好好的麼,怎麼都覺得,他此去是要與趺蘇做個了結呢,刻意不對我告訴,又說若他三日後不歸,還不是報着必死的決心?“臣相雖有騰劍在手,可差佔不了皇上的龍淵劍好處,加之臣相又是單槍區馬一個,皇上痤下高手衆多……饒是臣相武功蓋世,明槍易躲,也暗箭難防,那南陽巡撫早爲皇上收買,在吳家老宅里布下天羅地網,這是包括臣相在內大家都沒有想到的……臣相身負重傷,連行動也不能,皇上討要黑玉,搜了臣相的身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索性帶人退出,一把大火將吳家老宅燒了。”夏哭泣道:“大哥,大哥……和齊王他們也是見城面起火才知道事發的。帶軍趕過去時,大火已經席捲了整個吳家老宅,越撲火勢越兇猛。現在……現在,齊王府兵馬和大哥的人馬正在城西和皇上的親衛軍砍殺,個個都殺紅了眼……”

那南陽巡撫幾年前就從馬車罅隙裡瞥過,甫時南宮絕帶我回南陽祭祖。南宮絕衣錦還鄉,南陽巡撫哪有不百般恭維的?大雪天親自帶着南陽一應官吏在南陽城外迎。不意南宮絕不說寒暄周旋,連下馬車見他一面虛應故事也不曾。那以後,他們政見不合的跡像顯現了。與南宮絕都不將此放在心上,甚至戰場轉戰南陽,也沒將那樣人物計算心頭,竟不想還有強龍難壓地頭蛇之說,此時成爲幫兇下震中之石。

吳家老宅整個燒起來了,火勢越撲越猛,而身負重傷,連行動也不能的南宮絕卻還孤身在裡面……

人劇烈的一晃,倒是吳坼眼疾手快扶住我。

去到老家吳宅的時候,火勢依舊滔天。倒是不見再有人嗜血砍殺。若不是地上密密麻麻的屍體,齊王府的,成朔部將的,趺蘇人馬的……這樣修羅地獄,絕想不到片刻之前這裡經歷着一場激戰。“齊王呢,大哥呢,大哥呢!……”夏在屍體中翻找着,企圖找到一個活人,卻一個活的人都沒有。夏急紅了眼,不斷問着死人,“大哥呢!大哥呢!”血脈相連,一直以來與成朔關係勢同水火果然是假的。而沒有血脈聯繫那個人的生死我便不關心了嗎?不,五歲時十二歲的他來到汝陽王府,到今年我二十二歲,十七年的相交,十七年的糾纏,南宮世家滅門,汝陽王府滅門,與他相見兩厭,不共戴天,被迫承歡牀榻,汝陽王府滅門真相大白,卻也孕育了雲肄他的骨血,遠走天涯,以爲與他此生再無瓜葛了,卻又輾轉回到他身邊,心如止水,再到今朝與他儷影攜行,不離不棄……他早已成爲我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而夏總算揀着了一個還有一口氣的軍士,看裝束,是成朔部將,“一路追殺……齊王,大將軍,去了死人谷,都去了……死人谷……”說到這裡,那軍士驀然斷氣。

北皇漓和成朔會帶軍追往死人谷,顯然是因爲趺蘇又去那裡尋寶了吧?

寶藏,又是寶藏……

什麼權利富貴,什麼恩怨仇恨,都好像是別人的事了。驀然身靈超脫。羽化登極。三魂六魄就剩那一魂一魄維繫凡身**,一動也動不了地望着嗜血火海。——若說這具凡身**還有意志,亦只在那汪洋火海中了。愣愣地

看着火蛇翻滾。眼目裡似只有那一方火紅天地。只存那像殘陽,像火燒雲,熱浪浪的火紅的一色……這樣的火勢可不是越撲越猛烈麼?沒有人救火,又哪裡能救火,哪裡能就得了裡面那個身負重傷,連行動也不能的人?裡面那個身負重傷,連行動也不能的人更又走的出來?

……記憶裡也見過這樣畫面一次,我十五歲那一年,還是與趺蘇初定終身時,爲斷絕我與趺蘇聯系,他將京城福員外家一把火燒了。報應,都是報應。你看看,幾年前他燒了人家家園,燒死人家一家,今日吳家老宅也被燒了,他被活活燒死在裡面。都是報應。因爲破碎我與趺蘇姻緣而縱火,今日,趺蘇一把大火將他燒阻在這裡面……

火蛇吐信,進前一步都不能。逼得人不斷後退,後退,駐足不能前。吳坼和身旁其他人還擔憂着我,緊抓着我身體不放。但讓人擔憂的,只怕是他們自己。沒有哭,一滴淚也沒落。哪怕身旁的人淚水流出來,迅速又被火浪襲幹了。那樣平靜,甚至還平靜地遣派人往平陽那裡去,勢必護住佑兒和肄兒,萬勿走漏風聲讓肄兒知道半點消息。

大火一連燒了三天三夜。

四日晨,火勢總算熄滅。然而吳家老宅,甚至整個吳家巷,在這場大火裡變作了廢墟。焦黑的,化爲灰燼的廢墟。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臣相府的人遍佈吳家老宅廢墟的各個角落,冀圖找到南宮絕的屍體——他們怎麼這麼傻,那樣的大火下,還能存得了屍骨?站在廢墟一個角落,握着他們從廢墟里刨出來的騰空劍,劍在人在,他連劍都丟了,哪還可能活得了?不過找到一把他的劍,竟驚動我從南宮世家過來。不知道我在午睡麼?撫摩一下腹部,按捺住因廢墟里氣息腹中翻涌的乾嘔,……他去了,我們,還有肄兒還要好好活着,延承他的血脈,把他英年早逝的那一份子也活出來不是麼?

好累。顯然是午睡沒睡好。好想坐坐。哪怕這裡望眼只是燒作了焦炭的廢墟。就坐在廢墟中。意外見到旁邊一把殘破了的琴。歷經大火,琴身壞了,弦卻是好的。轉軸撥絃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泣血催腸的《蝶戀花》。

有聲無聲的還未撫完,已有一人走近身前。

“我以爲,事發當日,你就會質問我的。”

停了撥絃,澹澹道:“人死不能復生。質問何用?”

“你不怪我?”似乎從我無關痛癢的語調中聽出了希望,趺蘇聲音驀然歡顫了,“明月,對我,你終究是有情的!”

是啊。不怪他。哪怕昔年滿門抄斬也不曾怪他半個字。“你只是又多殺我一個親人而已。”我擡首,恍若長風山莊與他初定情,心悅君兮般明媚嫣然。“父母兄嫂都能按捺不提,何妨多一個夫君?”只嫣然,“父母兄嫂都能按捺不提,何防多一個夫君?”……只是因爲趺蘇的後一句話而心中悽迷。垂首,再感覺不到趺蘇的存在,凝睫望著身旁的騰空劍……

“夫君……”趺蘇的神色如厲鬼般淒厲,又似見了厲鬼般膽破魂飛。

他荒蕪地喃喃着,一步一步向後退着。

……撫摩着懷中騰空劍,想着他離開南宮世家的前夜夜半,被窩裡被冷氣侵襲,知他這時纔回房就寢。想必忙到了這會才忙完。夢中囈語了一下,又好夢酣然。他的手卻爬到了我身上。本來要不予理會的,可實在忽視不了。不由煩躁地挪了挪身體。離得他遠一些。沒想他也跟着過來了。不由火了,這人,近來脾氣見漲白天鬧得家宅雞犬不寧,半夜也不歇憩,還要不要人睡覺!

我是煩惱且憤懣的,被擾清夢。面對他的求歡自然也沒有好臉色。但他卻發揚起不屈不撓的精神。意志更是向來的固執。覆到我身上,雙手不斷遊移在我凹凸光裸的肌膚上,尤其不放過會讓我反應強烈的敏感部位。饒是我惱他憤他,漸漸也不由臣服在身體本能的渴望裡。氣惱起自己的不爭氣。漸漸地,對自己的氣惱也散淡了,思維整個地脫離漂游,只剩一具身體在他的身下扭轉擺動。那身體彷彿也不是自己的了,一股洶涌澎湃的慾火狂潮不斷流向四肢百骸,使我只能茫昧地,不自主地發出渴望的嗚咽之音。

他體貼地推進,將我的空虛填滿,不斷地挺腰,一次又一次地用力貫穿我柔嫩的身軀。

臨界點將要瀕臨時,卻突然停在我身體裡不動了。

神志渙散中,聽到他問道:

“明月,你喜歡我嗎?”

不明白這時候他問這個做什麼,也沒料到他會問這話。突然間的停頓,讓我整個人、整個身體、整顆心,都被那種欲得而不得的痛苦折磨得迷亂不安。迷離的眼神中,他的目光這樣光華而溫暖,似乎幸福着,卻又不確定。一顆心懸着。那光華中,便有些光芒顯得黯淡微弱。而正因那黯淡和微弱,反襯得其他光芒更加萬丈四射!這樣的盛景,悲嗆的,令人想哭的盛景~

見我久久不回答,他在我身體裡惡意地搗弄了一下,以此爲提醒。這立刻逼出我一聲申吟。他俯首,迫近我臉龐,仔細瞧我容色,不漏掉我任何一個表情,“喜歡我嗎?”他又問道。

不答。甚至連身體裡他的存在也想一併忽視。可是,身體裡那樣的存在,怎麼忽視得了。理智與情感分化兩極,理智裡不給出答案,他想要的答案;然而情感……停頓盤桓在體內,不得解脫的**卻令我再度嗚咽了起來。

他滿眼都是絕望的期冀,“喜歡我嗎!”

又動了一下。

卻只逼出我更深層的**和嗚咽。

我意亂情迷,他亦是慾火焚身,但他壓抑着自己,只爲聽到那句話。

又如此作弄逼問兩三次。體內那股想得而不得的需要感,終於讓我顫抖着裸軀失聲痛哭。

這是不得法的,哪怕我身體再渴求,也不吐露他想聽的一字。

終是改變策略。加之他亦再不能忍受**的折磨。

俯首,火熱的脣貼在我頸部冰涼肌膚上,掠起不可言喻的顫慄。手掌熨貼在我腰間,那滾燙的掌心下,就是那隻印有他名的磐涅鳳凰。不,只是鳳凰,並沒有磐涅,怎麼想到了那樣兇劫詞語?也不疑心,許是‘鳳凰磐涅,慾火重生www.Freexs.Cc’,這本來就是聯繫在一起的,而不容我多思考了,身體被動地前後擺動,停頓盤桓在體內,不得解脫的**終於釋然起來。……竟是他雙手握住我腰肢,在我身體裡衝刺了起來!

苦苦煎熬中的身體幾乎在他一個撤出又挺腰後就攀到了頂峰,但他依舊在我身體裡馳騁着。洶涌不斷的情潮掠起了狂風暴雨,滔天海浪在將我整個人吞沒。剛剛虛軟下來的身體乍然受着那樣刺激,滿室迴盪的啜泣,亦不知是讓他停下來還是讓他繼續。

“說你喜歡我!明月,我要你說喜歡我!”更加重了力道,他在我耳邊低語。

“……”

“明月,乖!說你喜歡我!”他輕輕啃咬着我的頸窩,手放肆的愛撫着我的每一寸肌膚。

“……”

“說你喜歡我!說!”他啞了聲,眉蹙出額間一道深痕。

“……”

“說!”他悲哀地看我,近乎切齒。

“……”

在最後的衝刺中,他的目光,因爲刺激愉悅到了極處,卻也絕望到極處。

他問我喜歡他嗎。一次次地問我喜歡他嗎。甚至逼我說出那話,施盡伎倆逼我說出那話。可我終究是沒有說。

甚至連日裡還爲他脾氣惡劣而慪氣。

之前怎麼就不讓着他一點?

我亦是脾氣不好的。固執,彆扭,好顏面,不肯在他面前退讓半分。

……他惱我,就惱到要以如此方式生離死別麼?

已是困極,或者是悲極。靠在廢墟上竟然都入夢了。

夢中南宮絕的身影從汪洋火海中向我走來,走到我的身前。他的面龐是從未有過的清朗溫和,半絲不見平素的偏執陰惡。他的全身籠罩着無量佛光,仿若佛降凡塵大地,一點魔障污穢也沒有,全是教我歡喜的乾淨出塵,不止身體上,不重在身體上,乃從心靈裡透射出的乾淨出塵!——壹直,我就厭憎/不待見/無奈他此人的品德敗壞,心理扭曲,此刻,在他死後的此刻,我夢裡的此刻,他完完全全變作了我想要的,理想中的男子……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那個詞又飄進了我的腦海,鳳凰涅槃,浴火重生www.Freexs.Cc!……嗯,果然是脫胎換骨,猶如重新做人了。

那樣的佛性,便連他的眉目都是悲憫慈悲的,笑容都是陽春白雪的,濃得化不開的溫柔,像海藻在水域中飄搖滌盪,柔韌灑洋地包裹住了我。“傻丫頭,你當我這樣傻麼,你喜歡我,難道我瞧不出來麼?”他說完這話,身影漸漸模糊,終於在一片火光中含笑化去。

驚醒來。一直沒有哭的我,臉上繃緊而乾涸,盡是淚漬。

清醒時分冷然看待你的死亡,在夢裡卻爲你淚流成河。

腹中又犯惡心作起嘔來,下意識地捂住腹部,想着趺蘇那話,眼中的幻影卻是夢裡你才含笑化去的容貌身影。……是啊,對你,終究是有情的。

(全文完)

(1)

南宮絕死後,葬禮在那場大火後的一個月後於南宮世家舉行。滿堂文物,上至樑國皇帝都有來吊悻。然而葬禮卻是一切從簡,甚至簡易到讓人聯想不起死者身前的身份。但這不是引人矚目的。教人大詫議論紛紛的,乃是以女主人身份出現的我沒有戴孝,身爲南宮絕的兒子,雲肄也沒有戴孝。南宮世家的下人,因爲我們沒戴孝,有沒戴孝的,卻也有戴孝的。總歸表白與豔彩相宜,這是一場奇怪的葬禮。甚至讓人奇異既然如此應待,還舉行這起葬禮做什麼?對之,趺蘇倒是不說什麼。或許私心還樂見其成。不管是爲何做,我不爲南宮絕戴孝,他總是願意看到的。或許,我與南宮絕情分,還沒到那程度。本來一直,我就是不待見南宮絕的……他可以這樣自欺欺人。

時至今日,與他再無可能。他也只能把事物往美好的方向想,自欺欺人了。

帝王都不表示什麼,臣下再有非議,也只能三緘其口。加之,對我態度,齊王北皇漓,成朔,榮親王等一應權臣亦是沉靜如水的緘默,蜚言蜚語,也終如那場大火一樣湮熄了。

接下來便是打算離開南陽。早前便作了這樣打算的。只不過齊王北皇漓,不在離開此列中。甚至奶孃、花嬤嬤、春和秋冬我一個也沒帶。甚至沒有帶着佑兒。他們,留在兩國照拂佑兒。佑兒,正是承繼爲雲姓一脈的王爺。趺蘇賜予他封號,亦是‘汝陽’二字。沒了南宮絕,雲家骨血,趺蘇是願意照拂的。不管是因爲我之故,還是爲了彌補汝陽王府雲氏。雖留了佑兒在樑國,但我是放心的。便是沒有趺蘇照拂,甚至趺蘇對他再生猜忌——以南宮世家三十九代傳人南宮肄的名義,將黑玉給了趺蘇,不爲舊情,只出於君臣之義。懷璧其罪,懷着南宮世家無盡寶藏更只招來血腥殺戮。倒不如以其充盈國庫,造福天下。此也算南宮世家無量功德;但我雲家汝陽王府密邸裡的神兵利器卻是一件也沒交出。我是雲家外人,無權處置它。待得佑兒年長,是奉於國庫還是繼續擁有,由佑兒自己決定。成朔是它們的暫時掌管者。大將軍的他,手握這樣一批神兵利器也算物盡其用。而他,也勢必掌握得了它們,便如用能力護得住它們的主人,他的女婿,佑兒。——與苓苓那門姻親本身就是庇護。無論何時何地,榮親王府,和成朔平陽總是會護着他的。佑兒他會平安順遂地長大,文治武功,兼濟天下。他會如父王爲官那般受人愛戴,相貌如三哥一般英姿挺拔……

唯一帶走的,是肄兒。

對於北皇漓,曾答應他如若我離開的話,務必與他一起。但我只有毀約了。

那句“對不起”纔出口,他已回道:“你沒有對不起的,”北皇漓看着我,“你只是不愛我。”

垂睫許久,終於厚顏望着他。他的眉宇間鎖着淡淡清愁,不,不淡,那樣深刻地烙在了我心間。只怕便是此去經年,此生再無逢面之日。齒動發落的那一天,亦清晰記得他今日昔容美貌。他亦是望着我,鎖眉望着我。那樣目光,禁不住伸出的手,仿若要將我永遠鐫刻心頭。“……我只怕會將你的相貌也忘了。”他的雙掌撫摸在我的臉頰上。

這樣的話倒是不難應答的。他一向體貼,亦怕是最後一次對我的體貼了吧。明媚含笑,侃言道:“齊王願意迎娶齊王妃之日,便是模糊相忘之日。”

“是嗎?”他喃喃,“這一輩子,我亦再不會有齊王妃了。”

再有。他用的是個“再”字。

是啊。在邊地,哪怕是假戲假作,我亦是他結拜妻子;哪怕有名無實,我亦是他的齊王妃。

邊關山月見證了我們。

邊地百姓見證了我們。

……

…………

然而明知往事雖歷歷在目,這也只是一場南柯夢,他亦甘心做那淳于棼。此生沉醉夢中不復醒——

願意迎娶齊王妃之日,這也只是模糊相忘之日。

再不會有齊王妃,永無忘卿之時。

蘭州催發,握着肄兒的手,揮手與他告別。他佇立湖堤,默默相送。

郡主的邪惡夫君-番外

話說南宮絕鳳凰磐涅浴火重生www.Freexs.Cc,金蟬脫殼離開南陽,明月夫唱婦隨,春夏秋冬甚至是佑兒都沒帶,只與北皇漓作別,即帶着她與南宮絕的兒子——南宮肄泛舟去了太湖。在太湖等了半月,等到了來此與她母子會合的南宮絕。甫時明月已是珠胎暗結。孕有三個多月身孕。南宮絕喜形於色,當即親吻了下去。鑑於孕育南宮肄時,沒在明月身邊,懷這二胎時,南宮絕可以說是寸步不離,精心服侍。在無微不至地關懷和夫妻倆的期盼下,下個月後,明月誕下了這二胎。是對雙生子。兩個都是兒子。南宮絕大喜過望,當年本就新科狀元及的他逸興湍飛,大筆一揮,爲家中新添成員——新誕生的一對麟兒取了名字。未有機會爲南宮肄取名,父親的他,可是一直深以爲憾的。

明月對此卻是不滿意。望着南宮絕,望着嬰兒牀上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一下子,家裡就三個兒子。私心裡,她是期望這一胎是個女兒的。不想卻是兒子,還是一來就倆。

“兒子不好麼?”南宮絕與其說是在安慰,不如說是在獨自歡喜,“……也不是不歡喜女兒。只不過……”摟住佳人,誆哄道:“咱們先生一大推兒子,再生女兒好麼?”不止明月膛目結舌,一旁的南宮肄也翻起了白眼,當他娘是……

是知道南宮世家滿門抄斬,只他一人,他想要振興家族,但是也不要迫她便將整個南宮世家振興吧?難不成讓她生一家族的人?也要後世後代,代代努力不是?明月望着膳桌上年歲差參不齊的六個兒子,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受。是的。在誕下那對雙生子,家裡有了三個兒子後,她又生了三胎。鬱悶說不出口的是,每胎還都是兒子。倒樂了某人,常言多子多福,好運幢幢。可不是,官場中金盆洗手的南宮絕隱姓埋名做起了生意,幾年下來,當初在幽州,以範家商鋪陶朱公范蠡身份再度結交她的南宮絕,現在當真成儒商鼻祖陶朱公二了。

隨着家業壯大,即便常伴明月身側的南宮絕也免不了偶爾出遠門。南宮絕不在,明月是一點也不覺得寂寞的。望着膳桌上她和他的六個兒子,她還寂寞的起來麼?

是的,饒是覺得生不出女兒很是遺憾,然而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哪能事事順隨人願呢。現在她很幸福,很幸福。哪怕每次兒子出生,眉心糾結地看着嗷嗷待哺的兒子,然而待再看到一旁見到兒子就甚是歡喜的南宮絕,眉心那點不鬱,也消散不蹤了。

她不開心,他開心就好。

愛情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即便生下的是兒子,也是她的和他的,又哪裡真正不開心呢?

只是,真的不能再生了。也不想要再生了。不能再縱容某人了。想着每每起着念頭,每每就此與南宮絕分房就寢,他總有辦法迫她就範,不由又一陣面紅耳赤。

在生完六個孩子後。明月站在鏡子前,發覺自己長胖了。不由也感嘆歲月催人老,當年的風姿已經一去不復返。

其實美人還是那個美人,一份姿色也未消減。只不過稍稍豐腴了一些。

南宮絕從背後環住佳人,低首在她頸窩處,眼底是詭異的笑:她又怎知,她腹中他們的七個孩子,已經四個月了?

也不怪明月沒察覺自己懷孕,一是產下六個孩子不過半年,葵水那些還沒來是正常的,二是七個孩子特別安靜,便是已在肚子裡安營紮寨四個月,也一點不鬧騰孃親。明月懷七個孩子懷的特順心,一點妊娠反應都沒有。便是南宮絕,也未想到生小七的時候明月會難產。而經歷生育之痛,又思及南宮絕要的一個又一個孩子,饒是涵養好如明月也禁不住對南宮絕破口大罵。可憐南宮絕不但不能還嘴,還連連點頭稱是。

但虛脫之中,從南宮絕懷中抱過嬰孩,先前還潑婦罵街的明月臉上卻露出了孩子氣的笑容。

他們的七個孩子,是個夢寐以求的女兒。

但南宮絕卻真的決定,不生了。望着明月甫生產完虛白的臉色,涔涔的汗水,他還未從餘悸中定下心來。

誰說南宮絕重男輕女,誰說南宮絕不疼女兒?打四胎起,有了五個兒子的南宮絕,當年熱心爲那對雙生子取名字的他便判若兩人。懶得給兒子取名字了。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地叫着了。五個和六個兒子的名字,還是明月給取的呢。父親的他,甚至糊塗到常常把老四名字叫成老五,把老五名字叫成老六。連明月都懷疑他是故意的。而那對相貌一模一樣的雙生子,幼時,南宮絕還分辨得清誰是誰,現在那對雙生子長大了,南宮絕反是分不清誰是哥哥,誰是弟弟了。每次都弄得明月頭疼,兒子叫屈。而對小女兒呢,當在才生產完的明月面前,當他雙手顫抖抱住嬌小的女兒,南宮絕情不自禁喚出:“月兒。”

是的,女兒的名字就叫南宮月。

南宮絕和明月。

南宮絕說不再生果然就不再生。南宮月是他和明月最後的一個孩子。南宮絕對小女兒的疼寵,到了一種匪人所思的地步。任它是崑山之玉,漢江之珠,只要女兒開口,無有不從。皇家公主的嬌養也不過如此。本來冀望有個女兒的明月,對此倒是有幾分憂慮了。好在女兒雖是嬌養,卻並沒有養成額外的脾氣。無論是相貌,還是性情,完全是她的翻版。南宮絕疼寵女兒,更可想而知。

何況,南宮家的女子,從來就不好養活。他之前歡喜明月生兒子,也是因爲有這緣故。

他從來就是愛慕明月的,卻因爲排逝不去的家仇血恨,在明月帶着身孕(南宮肄)離開他前,對待明月,從來都是一種複雜的愛恨交加。便是想要表達愛意,疼寵明月,也不知不覺傷害於她。而月兒顯然不同於明月。這是他的女兒。他和明月的女兒。只有完完全全的愛,沒有恨。甚至,把過往對明月的不好,變作好,加倍地補償到女兒身上。

平陽曾與夫君成朔,女兒苓苓和未婚女婿佑兒來見過明月。倒是北皇漓,南陽那次作別,真正是他與明月今生最後的一次見面。倒是南宮肄長大後常常偷偷潛入齊王府,父王父王地喚着。唔……南宮絕揹着明月,與北皇漓見面的次數也是不少的。

每每思及北皇漓,明月總不免怔惘惆悵。但正如作別時她所說,她會永遠記得北皇漓相貌。果然是永遠記得。餘生每一次思及北皇漓,那溫雅男子的音容相貌都是那樣清晰,過往歷歷在目。

而對於北皇漓,想必亦如是。明月音容相貌,畢生忘不了。

唔……傷感的事暫不提。話說平陽再見明月時,明月已是三十歲婦人,七個孩子的母親。

平陽那麼多年過去,依舊只有苓苓一個女兒,成家昔年遭遇荼毒不說,成朔又是成家唯一一個男嗣。雖然成朔對平陽愛情始終如一,納妾也沒有,但平陽心中終歸是有遺憾的,看着明月兒女滿堂,不可不說不羨慕。

望着明月,似乎連時光都對她格外偏待,並沒因接二連三的生育折去半分美貌,還平添了端平祥和之氣。是啊,兒女繞膝,夫君寵愛,一個人生活如意,性情又怎麼會不和婉呢?三十婦人,望之依舊如二八麗人。

談及始終沒有媒妁成親的南宮絕與明月的關係,以及此時明月對南宮絕的看法,明月坦然不諱道:“你也知道的,我是受不了與愛人之間還有旁人的。我想着,他一日待我好,一日不背叛我,我便留在他身邊一日;可是現在……”明月看着庭院裡參差不齊的兒子和女兒們,最大的一個,雲肄已經十三歲了,“現在……”語及此,明月眉心籠了煙愁。

他們一直沒有成婚,。雖然孩子都有七個了。

南宮絕每每提議,明月總是不答應。——那是她給自己留的後路。

她當時想的,南宮絕待她不好,她便離開,可是現在離開的了嗎?

平陽莞爾笑道:“別架設那些了,南宮絕可能待你不好,背叛你嗎?”

是啊,南宮絕可能背叛她嗎?明月沒答,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卻從嘴角綻開。南宮絕長身依靠廊柱上,一邊與成朔煮酒論劍,一邊望着那廂與平陽敘話的明月。

明月亦是望向他,兩相會心一笑。庭院裡,再見佑兒苓苓,南宮肄喚着表哥表嫂。佑兒雖依舊靦腆,但從容多了;倒是苓苓,嗯聲答應着。一點也不見小女兒扭捏情態。看得南宮絕和明月愕然之餘,又不免心生好感。

苓苓生得濃眉大眼,長相酷似成朔,性情也是直爽豪邁。與佑兒的溫文矜持宜章相得,堪稱好姻緣。倒是那個說過自己要娶世間最美麗的姑娘的南宮肄,甫時已是十三四歲的少年的他,對異性從不感興趣。雖然比他長三歲的雲佑已經十七八歲,但因爲苓苓還小,比南宮肄都還小,所以也是沒成親的,但南宮絕卻常常取笑南宮肄,說他當年十三、四歲的時候,早對明月一往情深了。雲佑也有未婚妻,把苓苓嬌着寵着,偏南宮肄情竇未開,少年不懷春。南宮肄眼中狡黠光芒掠過,望着南宮絕,笑眯眯道:“我不是要娶世間最美麗的姑娘嗎?可這麼多年過去,我發現,時間最美麗的姑娘還是娘……”

他的話還未畢。南宮絕已肝火旺動。

二天,南宮絕二話不說便將南宮肄趕出了家門。

明月再料不到,昔日寶貝南宮肄的南宮絕,有將南宮肄趕出家門的一日。

唉,當初只有一個兒子,自然寶貝。現在兒子都六個了。女兒也有一個了,也難怪。

當晚,牀榻間,這個趕走兒子的人,自以爲是地勸着她,孰不知她沒掉淚,他這個勸話的人反是眼眶裡腥紅溼潤,“老活在父母庇護下也不好,肄兒十四了,讓他出去歷練歷練見見世面也好……”想當初,他十二三歲的時候就滿門抄斬,家破人亡,寄人籬下……看看,哪裡不好呢,做了恁多年臣相,權傾朝野。不做臣相了,現在又走上了范蠡之路。不,不,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遇到了明月,認識了明月。

“情竇不開的肄兒,此闖蕩江湖,說不定就邂逅了他的真命天女也不一定呢。”那麼多年過去,還是那樣靈犀相通,明月勸慰道着,卻又不由愁雲籠眉。

南宮絕愛惜地撫摸明月眉心:“怎麼了?”

明月低頭,半響擡首望着南宮絕,聲音訴冤般地道:“得趕緊派人知會肄兒,遇到好姑娘時,別告訴他的父親是你呀!不然,即便人家姑娘答應,姑娘的父母也是不放心呀……”

“你這個小妮子,看我怎麼收拾你!”

“……”

……

…………

此大同和諧社會,少兒不宜,舉着攝影機走開。

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第20章 及笄(2)第七章 進逼第39章 煙雨濛濛(2)第33章 藍玉第10章 賀禮第32章 矛盾升級(2)第78章 懈怠君情第六章 疑是故人來(3)第59章 羞辱第五章 四香第46章 趺蘇的聲音第41章 煙雨濛濛(5)第31章 矛盾升級(1)第27章 囚月(1)第40章 脫險(1)第43章 家破人亡第五章 四香第78章 懈怠君情第52章 南宮絕的暴怒第66章 北方有佳人第9章 帶雲肄去涼山是個錯誤第68章 最愚蠢的事(2)第10章 賀禮第42章 進駐死人谷第六章 疑是故人來(3)第20章 及笄(2)第26章 趺蘇(3)第74章 鳳凰刺青第48章 女人如衣第46章第33章 藍玉第41章 煙雨濛濛(6)第30章 懶別離第八章 驚鴻一瞥(2)第八章 驚鴻一瞥(2)第16章 講學第43章第一章 收養第12章 艱難夫妻路(2)第12章 花朝女第50章 鴻門宴:趺蘇的輕視第15章 棠梨第25章 愛恨第11章 初長第14章 手釧第20章 及笄(2)第26章 趺蘇(3)第59章 羞辱第37章 鄙薄更甚(2)第30章 懶別離第76章 身孕第71章 最愚蠢的事(5)第9章 帶雲肄去涼山是個錯誤第9章 帶雲肄去涼山是個錯誤第19章 及笄第43章第57章 下馬威第29章 囚月(3)第11章 初長第75章 喪家之犬第27章 爲卿送行第64章 成璧(2)第36章 鄙薄更甚(1)第18章 循循善導第16章 講學第37章 鄙薄更甚(2)第48章 女人如衣第17章 找爹爹(2)第53章 被他識破第23章 選擇第30章 懶別離第14章 手釧第18章 相見厭第31章 脫身(一)第12章 花朝女第16章 找爹爹(1)第29章 明月趺蘇(2)第35章 在乎(2)第47章 以色侍人第32章 矛盾升級(3)第77章 一切如昔第29章 囚月(3)第52章 南宮絕的暴怒第16章 講學第23章 風雲起(2)第64章 成璧(2)第13章 艱難夫妻路 (3)第36章 夢碎第54章 被他識破(2)第14章 手釧第28章 囚月(2)第30章 了卻殘情第39章 煙雨濛濛(3)第五章 四香第十章 轉變第八章 還擊第54章 被他識破(2)第35章 皇子殿下(2)第75章 喪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