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玉琢面色清淡,“可曾叫人仔細打聽了仙客來最近的菜式?”
“打聽過了,跟娘子食案上的菜一模一樣!”孫掌櫃皺眉道。
蕭玉琢點點頭,“你別慌,我既來了,就是要解決這事兒的,定不會臨陣脫逃。”
孫掌櫃拱了拱手,扶着自己的老腰,“孫某先前出言不敬,也是一世情急,有得罪之處,還望娘子海涵!”
“一時誤會也在所難免,患難不可怕,同舟共濟纔是最重要的,”蕭玉琢笑了笑,“可曾叫人抄了仙客來的菜譜?”
孫掌櫃搖了搖頭,“仙客來把娘子定的菜名都換了,名字不一樣,可那菜式都是跟我聚賢樓一模一樣的!且他菜價便宜,娘子當初定的菜價卻有些高……吃不起聚賢樓菜品的,如今都去了仙客來!”
蕭玉琢點頭。
“不然……”孫掌櫃沉吟片刻,“咱們也降價?”
蕭玉琢緩緩搖頭,“降價不可取。”
“那難道就等着仙客來把生意全都搶走?”孫掌櫃急了。
蕭玉琢微微一笑,“孫掌櫃別急,前些日子,我出去了一趟,還不知曉這件事。我且去仙客來看看情況再說。並非我貪着菜價上的利不放手,而是聚賢樓的裝潢,格調在這裡擺着,貿然降價,只會自降身份。原本遠勝於仙客來的地方,因着降價,也會變成仙客來一般檔次。”
孫掌櫃拱手,“既然東家開口,自然憑東家做主。”
晚膳時候,蕭玉琢帶着丫鬟去仙客來用飯。
剛到門口,卻恰遇上關三爺和景延年一行。
“喲,好巧,在這兒又遇上玉娘子了?”關三爺笑着同她打招呼。
蕭玉琢瞧見那小婦人抱着重午,從景延年身後的馬車上走了下來,她戀戀不捨的看着夫人懷中孩子,卻最終只是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關三爺伸手做請。
蕭玉琢福身還禮,沒跟他客氣,先行一步,進了仙客來。
沒曾想,仙客來生意果然火爆。
知道關三爺身份了不得,他們勉強清了人,爲關三爺騰出一個大的雅間來,卻是沒有雅間給蕭玉琢了。
“若是娘子不嫌棄,不若一道用飯?”關三爺客氣道。
蕭玉琢瞧見重午正瞪眼四下看着,好似對這裡的熱鬧很感興趣,不由心頭一軟,欣然應允。
景延年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兩人雖未說話,卻都在留意彼此。
入了雅間,關三爺開口笑道:“聽聞仙客來最近多了好些不曾見過的菜式,都有什麼新鮮吃食,儘管端上來。”
小二連忙躬身笑嘻嘻應了。
蕭玉琢留意了菜單,那菜名上看不出什麼來,同她取得菜名似乎並無相似之處。
一人面前一張食案。
景延年坐在關三爺下手,她坐在景延年對面的位置。
她下手是那抱着重午的小婦人。
重午一直想站起來,那小婦人似乎想叫重午躺着。
小重午不肯,一直掙動着,不肯安分。
蕭玉琢看着都覺難受,側臉道:“叫我抱抱?”
小婦人攬着重午不肯。
竹香上前一步,伸手要接過重午。
那小婦人更往懷中攬緊了幾分。
蕭玉琢不由瞪了她一眼。
小婦人立即委屈道:“郎君……”
自己的兒子,卻被被人抱在懷裡,她想抱抱,還做了難了?
蕭玉琢有幾分鬱悶,便是有法子笑嘻嘻的把孩子抱過來,她這會兒也沒了心思用那些手段。
景延年皺眉看那小婦人一眼,卻並未開口呵斥,倒是不急不慢的對蕭玉琢道:“你瞧,是孩子重要,還是旁的事情更重要?”
“這原本並不矛盾,是郎君非要把他們擺在對立面。”蕭玉琢輕聲道。
景延年勾了勾嘴角,“怎麼不矛盾,忠孝還兩難全呢?有所得,必有所失。”
蕭玉琢更添幾分鬱悶,見他故意叫自己爲難,她只好轉過頭來對那小婦人道:“孩子如今正是想要站起來,好叫自己的視線高一點看看熱鬧的時候,你總把他按在懷裡,他必不高興。”
小婦人聞言一怔,見景延年正盯着她,且懷裡的小人兒已經煩透了,撇嘴似乎想哭。
她只好將孩子豎着抱起,讓孩子能立在她腿上,看着四下。
小重午一直盯着蕭玉琢,許是血濃於水,骨子裡帶着親近。
又許是蕭玉琢是這裡頭最好看的。
他看着自己的孃親,還咿咿呀呀的說着什麼。
蕭玉琢心頭又軟又酸。
飯菜很快上桌,因爲各人一張食案,上頭的菜品分量都不大,種類卻不少。
蕭玉琢收回心思,在關三爺動筷子以後,衆人也都拿起了筷子。
“這菜精緻,味道也好,以前不曾見過呢!”關三爺笑着道。
蕭玉琢嚐了嚐,面露笑意,“三爺您不曾去過聚賢樓吧?”
關三爺擡眼看她,“聚賢樓?”
他身邊的隨從連忙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
關三爺笑起來,“哦,聚賢樓裝潢精緻,可名氣卻不如這仙客來呀?娘子提及,可是哪裡有何過人之處?”
“名氣不如仙客來,那是在以前了,三爺許是許久都沒有來過宛城了,如今的聚賢樓可是不同以往,這些菜品,聚賢樓也有,且是遠勝仙客來呢!”
關三爺聞言,笑着點頭,並未多說。
景延年卻是深深看着蕭玉琢,饒有意味。
蕭玉琢用罷了晚飯,戀戀不捨的目送小婦人抱着重午上車,待馬車離去以後,她才長嘆一聲,爬上了自己的馬車。
幾個丫鬟都看出她的無奈悵惘,卻都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好在她的情緒很快就被自己安撫好,亦或是藏匿起來,她臉上帶着恬淡的笑意,像是沒有什麼能擾亂她的心神一般。
天色已經不早,但她還是先去了聚賢樓。
孫掌櫃正在樓裡等着她。
“將聚賢樓如今已經推出的新菜品,菜單拿出來。”她對孫掌櫃說道。
孫掌櫃依言而行。
蕭玉琢一道道菜看過去,輕哼了一聲,“仙客來如今推出的菜,都是聚賢樓裡已經做過的,卻沒有我那菜譜上,聚賢樓未曾做過的菜。”
孫掌櫃哦了一聲,連連點頭,“娘子的菜譜一直在孫某那裡保管,廚房做的菜,都是孫某謄抄在一張紙上,給他們看的。”
蕭玉琢點頭,“如此,我可以對孫掌櫃放心,孫掌櫃也可對我放心了。”
孫掌櫃臉上訕訕的,“您是東家,哪有我對您不放心的道理,實在是孫某愚鈍了!”
“那便仔細盯着廚房的人吧。”蕭玉琢說道,“明日晌午之前,我會再來,到時候我去廚房看看。”
孫掌櫃一臉凝重,“會不會是大廚他……”
蕭玉琢輕笑,“孫掌櫃您也不必太過緊張,仙客來的菜式我嘗過了,比聚賢樓的味道,還是頗有差別的,菜看起來都一樣,都是那些個香料,那些個配菜,可油溫,火候,甚至香料加入的順序……稍有不同,菜的味道就會不一樣。”
孫掌櫃連連點頭,他雖不會做菜,也是經營酒樓好些年頭了,這些個道理還是略知一二的。
“不然豈不人人都能成大廚了?”蕭玉琢輕緩說道。
孫掌櫃面色凝重,蕭玉琢卻氣定神閒。
看到東家這麼有把握,孫掌櫃心裡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蕭玉琢離開聚賢樓,剛出了後門,還沒到巷子口,便有人攔住了馬車。
劉蘭雪掀開簾子往外一看,卻是一愣,“娘子你瞧,是那位郎君。”
蕭玉琢順着她的手向外看,卻見景延年正站在馬車一旁。
屋檐下燈籠的光芒,恬淡的月光落在他身上臉上,叫他整個人都朦朦朧朧的像是帶了光暈。
蕭玉琢起身下車,“你怎麼在這兒?”
景延年輕哼一身,“你那般精於飲食,我還奇怪你爲何會去仙客來用飯?又爲何會在席間推薦聚賢樓?”
蕭玉琢抿了抿脣。
“原來你是聚賢樓的東家呀?”景延年輕哼一聲,“你就如此好利麼?”
蕭玉琢瞥他一眼,舉目看着明亮的月。
“你說我好利也罷,說我不安於室也罷。我知道我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就好。”蕭玉琢緩
聲說道。
清冷的月光,叫她的話音聽力來也涼涼的,似乎帶了這沉寂夜裡的涼意。
“我越來越看不透你,看不出你想要的是什麼?”景延年皺眉說道。
蕭玉琢笑了笑,“如果你願意和我並肩站在一起,而不是叫我亦步亦趨的跟在你身後,你就會明白,我想要的。”
景延年輕嗤一聲,“並肩?並肩而立,我如何擋在你身前保護你?”
蕭玉琢翻了個白眼,“我不是孩子需要你時時刻刻保護着,你難道看不出,我正努力的變成可以保護自己,也可以保護我所愛的人的模樣?”
“既如此,還分什麼大丈夫,小女子?”景延年反駁。
蕭玉琢呵呵笑了一聲,懶得再跟他說話。
“仙客來盜用了聚賢樓的菜式?”景延年忽而問道,“仙客來敢這般,不過是看你好欺負。不如這樣,我幫你查出是誰出賣了聚賢樓的菜式,幫你擺平仙客來,你老老實實的放下外頭這些生意,莫要再拋頭露面的……”
“謝您好意!”蕭玉琢立時打斷他的話,微笑說道,“將軍,您施捨之時,能不能低頭看看,旁人需不需要您這般施捨?您以爲是好心,卻沒想過別人的感受麼?”
景延年皺眉沉面,“你覺得這是施捨?”
“您居高臨下,趾高氣揚的跟我說,如何如何幫我,不是施捨是什麼?”蕭玉琢輕哼,“不過,我不需要您的施捨,您若真相施捨我,不如把重午還給我。”
“現在我把他還給你,若有人來奪他,你可能保護好他?”景延年冷聲反問。
蕭玉琢咬了咬下脣,轉身爬上馬車,不發一言的走了。
馬車離開景延年數步之外,她突然探出車窗,“總有一天,我能!我不但要帶着他,還要光明正大的叫人知道他是誰!叫他可以堂堂正正的活在大夏!不必終日躲躲藏藏!”
馬車遠去,月光之下唯有滾滾車輪聲,漸行漸遠。
景延年站了良久,捏緊了拳頭。
蕭玉琢仍舊沒有回越王府。
她是隨關三爺的人馬一起回的宛城,關三爺還叫人給越王送了禮。
越王收了禮,對關三的事兒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怎麼也沒想到,蕭玉琢竟然就這麼混進了宛城。
不必住在越王府,雖說她那宅子只有兩進,跟帶花園假山,亭臺樓閣的越王府根本不能比。
但蕭玉琢還是覺得,此處要自在的多。
次日她直接從小院兒出發,去往聚賢樓。
這無拘無束的日子,真是自在得很。
曾幾何時,她想要的就是這麼簡單,有點兒小錢,有個小院兒,過簡單自在的生活。
可現在不行,她必須逼着自己往前走,以便更爲強大,以便羽翼豐滿,以便可以保護親近之人。
她來到聚賢樓的時候還早,樓裡尚未有什麼食客。
不過廚房倒是已經忙碌起來,大廚和幫廚們都在洗菜備菜。
蕭玉琢在後院廂房裡換了一身粗布短打,頭髮也如男人們一般,利落的盤在頭上束了個簡單的髮髻。
她到廚房的時候,廚房的小夥計們竟沒能認出她來。
還以爲是掌櫃的新招來的俊俏幫廚。
唯有大廚一眼認出她來。
她卻笑着對大廚搖了搖頭。
大廚頗爲緊張的把她請到一旁,“東家,您怎麼這幅打扮過來了?外頭天涼,廚房裡卻燥熱,一會兒上客了,油煙又嗆。”
蕭玉琢搖搖頭,“不妨事,仙客來的事兒,我聽說了。你待會兒只管做你的菜,我看看這幫廚裡頭是不是有吃兩家飯的人。”
大廚連忙偷偷朝她拱手,“東家這話告訴小人,真是信任小人!小人感激東家!”
蕭玉琢衝他點點頭,“我怎會懷疑你,若是你把菜譜透漏給仙客來,怎麼着那飯菜也不能差那麼遠呀?你的手藝,遠在仙客來之上!偷他們也偷得不像!”
這話不但是信任了,更有讚賞誇獎。
大廚又是拱手又是點頭,激動的不知該自謙好,還是該感謝東家賞識好。
蕭玉琢衝他擠擠眼,“好了,再叫人看見!我現在可就是個幫廚!”
“嗯,”大廚連連點頭,“今兒個小人打算做道糖醋魚,以前還未做過,那人定會留意!”
蕭玉琢衝他豎了豎大拇指。
蕭玉琢沒去殺魚,她刀工不錯,被指派去切菜。
糖醋魚這新菜的招牌剛掛出去沒多久,就有人點了這菜名兒。
大廚看了蕭玉琢一眼,揚聲叫她過來幫廚。
蕭玉琢放下手裡的活兒,幫忙之時,一直留意着廚房裡的衆人。
大家各忙各的,手裡都有活計,好似誰也沒有留意這邊的大廚是怎麼做糖醋魚的。
廚房裡鍋竈多,有些能獨當一面的幫廚也開始炒菜。
蕭玉琢的目光時不時的掠過衆人。
忽而有個小夥計,吸引了她的視線。
她正眯眼,不動聲色的觀察之時,竹香忽而闖進來,尋她出去。
蕭玉琢只好離開廚房,“什麼事?”
“孫掌櫃說,來了位貴客,正在二樓雅間裡。他招呼不住,貴客請您過去。”竹香連忙說道。
蕭玉琢微微一愣,“貴客?是誰?”
竹香伏在她耳邊,低聲嘀咕。
蕭玉琢微微皺眉,沒換衣服,便直接往二樓去了。
雅間裡頭果然坐了人,正在等着她。
孫掌櫃立在桌邊,表情忐忑。
蕭玉琢本要福身行禮,瞧見自己一身男裝,索性上前拱手,“喲,是三爺和景副幫主來了呀?怎的也不提前知會一聲,招呼不周,失禮失禮!”
關三爺瞪眼看她,愣了片刻,才摸着下巴哈哈笑起來,“玉娘子這般打扮,還真是個俊俏的小郎君呢!”
景延年卻一臉沉鬱,眼眸深深的盯着她。
蕭玉琢瞥他一眼,並未理會他,“我在廚房裡看看,難得三爺肯賞光,理當親自爲三爺做幾個拿手菜來。”
“喲,玉娘子還有這手藝?那我是得嚐嚐!”關三爺笑道。
蕭玉琢客氣幾句,叫孫掌櫃上了好茶,便去廚房親手做菜。
景延年爲什麼會和關三爺道聚賢樓來?
蕭玉琢一時拿不準。
反正定然不止是吃飯這麼簡單。
不管他有什麼目的,反正這種人,結交比結仇好,自己所行所做沒有失禮的地方,就不必擔心。
蕭玉琢親自挽袖子做菜,廚房裡的小夥計才知道她就是那日借廚房的玉娘子,當今的半個東家。
她也做了道糖醋魚,另外做的幾道菜,也都是菜單上已經有的。
大廚在一旁目光炯炯的跟着做幫廚。
大廚自認這幾道菜自己已經做得非常不錯,但做飯也許是講究天賦的。顯然蕭玉琢這吃貨更有做飯的天賦。
分明是一樣的用料,一樣的菜,甚至是同一個鍋竈,同一個燒火的夥計。
偏偏蕭玉琢做出來的菜式更叫人垂涎欲滴。
色香味無可挑剔。
蕭玉琢叫丫鬟將她親手做的幾個菜送上去。
她去廂房裡又換了衣服,這纔去了二樓雅間。
關三爺和景延年已經動了筷子。
瞧見她,關三爺本是要放下筷子打招呼,奈何剛端上那道菜,太誘人。
他忍耐不住,又夾了一筷頭兒,才停了下來。
“難怪娘子說聚賢樓比仙客來的菜式更好,果然如此!”關三爺豎起大拇指,“不過同樣的菜品,聚賢樓卻是比仙客來貴上許多呀?”
蕭玉琢微微一笑,“看起來是同樣的菜品,但聚賢樓用的都是真材實料,每一道菜都保證最新鮮,稍微有點黃葉,都擇洗乾淨,看起來一樣的東西,卻絕對是不一樣的品質。唯有如此精挑細選,精心烹製的菜餚,才適合像關三爺您這樣有身份,有品位的食客。”
關三爺擡手指她,側臉對景延年笑道:“你看,怎麼樣?我就說玉娘子不是一般的小娘子吧?我長青幫正是需要像她,像修遠你這樣不一般的人!”
蕭玉琢聞言一愣,怎麼,關三也還準備招安自己呀?
叫她也成爲長青幫的一員?
“上次在驛館的時候,玉娘子說合作,我且問問玉娘子,如今可對加入我長青幫有興趣?”關三爺笑着問道。
蕭玉琢看了景延年一眼。
他一直抿嘴,俊臉之上盡是不悅。
可見這是關三的主意,他並未出謀劃策。
蕭玉琢微微一笑,“那三爺準備給我個什麼職位?若是在景郎之下,我可不幹!”
她半開玩笑的說道。
景延年立時更爲惱怒,什麼叫在他之下,她就不幹?
還非要平起平坐不成?
關三爺哈哈大笑起來,“玉娘子真是好強的性子!不過我長青幫還從未有過女副幫主,這……玉娘子叫我爲難了。”
這是不同意了?
蕭玉琢笑笑,也不勉強,“突然冒出一個女副幫主,想來也難以服衆。”
關三爺連連點頭,“是,娘子透徹。”
“可其他職位,只怕我也不合適。”蕭玉琢笑道,“不如三爺還是同我談談具體的合作,至於加入長青幫的事兒,咱們可等彼此都熟悉後,再從長計議。”
關三爺皺眉,稍作猶豫,“也好!我這兒有個事兒,想交付給娘子。宛城是越王殿下的地界兒,又有聖上派來的駐軍將軍在此,勢力複雜,娘子若辦好了這事兒,關某必定重謝娘子。”
“您請講。”蕭玉琢道。
“請娘子幫我,重開醉鄉樓。”關三爺笑眯眯說道。
蕭玉琢微微一愣。
景延年拍案道:“不行!”
關三和蕭玉琢都愕然看着他。
“做生意,開酒樓也就罷了,你若是連妓院都開,成什麼了?”景延年咬牙切齒。
關三微微一笑,“修遠,不要懷有這麼大偏見嘛?最早的妓院,還是丞相管仲開的呢!開了怎麼樣?管仲不還是丞相麼?”
景延年臉色難看。
見蕭玉琢並未答應下來。
關三繼續開口道:“開妓院有什麼好處呢?私營的妓院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這裡消息最爲暢通,想打聽什麼事兒,在這裡都有可能打聽得到。其次,妓院是掙錢最快的地方,爲着紅顏知己,豪擲千金那可不是傳言。再次,妓院這種地方,你不開,總有人會開,因爲有需求呀,你自己開的妓院,可以保證不逼良爲娼,不強迫清倌人賣身,旁人的妓院你可做不得主!”
見蕭玉琢垂眸似在思量。
關三繼而道:“玉娘子一身正氣,若這事兒交在玉娘子手中,定然與旁人不同,也算是玉娘子爲那些沒有出路,除了賣身別無他法的小娘子,做了件大好事了!”
“好!”蕭玉琢忽而笑着擡頭,“您這話說到我心坎裡了!我應了您這事兒!”
“你……”景延年被她氣的臉色極爲難看,“你不是想要旁人尊重麼?妓院是什麼地方?沾染了這種地方,還談什麼尊重?”
蕭玉琢笑了笑,“妓院裡的女子就不是人了麼?連三爺都說,若叫我來開妓院,定與別處不同。景郎也可看看,我是不是要把那本就走投無路的女子,再推入火坑?我是不是隻貪財好利,毫無原則!”
關三爺看着蕭玉琢忽而撫掌大笑,“玉娘子倒叫關某想起一個詞來,女中豪傑。修遠,你且等着看,她若做不到她所說的,那時你再來質問她,她纔會無話可說呀?”
景延年抿脣,心頭不悅,但總算是沒有當着關三爺的面,再奚落蕭玉琢。
關三爺自然知道兩人關係匪淺。
他吃飽喝足,便帶着隨從先走一步。
把雅間留個景延年和蕭玉琢兩人。
景延年輕哼一聲,“自己酒樓的簍子補上了?倒還接旁人的活兒?”
蕭玉琢微微一笑,“不勞你費心,我自己的簍子,我自己補。”
“你跟我說說好話,我難道會不幫你麼?”景延年衝她勾着手指說道。
蕭玉琢輕哼一聲,“幫我?然後告訴我,離了你我什麼都不行?老老實實回家呆着?”
景延年沒說話,但眼中分明就是這個意思。
蕭玉琢輕嗤一聲,“竹香,請孫掌櫃來,再把廚房裡那灰衣燒火的小夥計叫過來。”
景延年挑眉看她,“怎麼,隨便抓個人,就說自己簍子補上了?我倒是好糊弄,自欺欺人,可是會坑了你自己的。”
“多謝副幫主提醒!”蕭玉琢笑眯眯說道。
景延年見她一臉輕鬆,不由氣悶。
孫掌櫃和那小夥計都過來了。
瞧見那小夥計,孫掌櫃還微微一愣,“楊蛋兒,竟然是你?”
被叫楊蛋兒的小夥計,皺巴着臉,看了孫掌櫃一眼,又看了看竹香,垂着頭什麼也沒說。
他不知是不是心虛,沒敢看蕭玉琢。
景延年凌厲的氣場太強,他也沒敢瞟。
“這就是你懷疑的人?”景延年看了蕭玉琢一眼,哼笑問道。
蕭玉琢微微一笑,“不是懷疑,我肯定是他。”
“楊蛋兒!我可待你不薄呀!”孫掌櫃厲聲說道。
楊蛋兒被竹香使了巧勁兒,按跪在地上。
他垂着眼,卻梗着脖子不說話。
“你這態度,是承認自己出賣了聚賢樓的菜譜,卻有心有不服?”蕭玉琢緩聲問道。
楊蛋兒仍舊不說話。
竹香想要踹他,被蕭玉琢擡手製止了。
孫掌櫃一臉慚愧,拱手對蕭玉琢道:“小人慚愧,他是我的表親,家裡在村子上,因爲家貧,他爹孃把他送到我這兒來,我想着做小夥計,總是不如學一門兒手藝,這才把他安排在廚房裡,想着讓他幫廚,日後學成了,也是個大廚,能獨當一面。便是離開我,離開聚賢樓,有這手藝也餓不死了。”
孫掌櫃說着長嘆一聲,似乎氣不過,上前抓着楊蛋兒要打。
蕭玉琢笑着勸了。
“可是你家裡有什麼急用錢的地方?”蕭玉琢問道。
楊蛋兒搖了搖頭。
“真是不爭氣,一點兒都不上進!你爹孃把你交給我,指望着你學好!你淨給我丟人現眼!趁早,把仙客來給你的好處都給吐出來,收拾你的鋪蓋捲兒,給我滾回老家去!”孫掌櫃罵道。
蕭玉琢大梁那楊蛋兒,“你今年多大,有十五麼?”
“回娘子……小人十三了。”楊蛋兒說道。
許是蕭玉琢一直沒叫人打罵他,還溫聲軟語的說話,叫他態度也放軟了。
蕭玉琢輕嘆,才十三呀?擱現在才上初二吧?
記得她上初二那會兒,她爸媽連個碗兒都捨不得讓她刷,吃個蘋果都是削好了才遞她手裡。
“這麼小,就要離開父母,來到這宛城,在這樣的大酒樓裡做學徒,很辛苦吧?”蕭玉琢問道。
大約從來沒人問過他,很辛苦吧。
那楊蛋兒微微一愣,驚訝的擡頭看了蕭玉琢一眼。
見面前的娘子比在廚房裡看着的時候,還要好看的多,他稚嫩的臉不由一紅,“不辛苦……小人賣給仙客來菜譜,不是因爲貪財!”
“不是因爲貪財是爲什麼?!我看你是誠心想氣死我!你也不用狡辯了!像你這樣的學徒,沒那個店鋪還敢要你,你趁早回去,別再宛城丟你爹媽的臉了!”孫掌櫃氣惱道。
他大約是覺得,這表親叫自己在東家面前狠狠的丟了人。
蕭玉琢卻擺擺手,“孫掌櫃彆氣,他有什麼話,你叫他說完,這麼大點兒的孩子,哪有不犯錯的?有則改之嘛。”
楊蛋兒忽然不再梗着脖子,倒是鄭重其事的給蕭玉琢磕了頭,“回娘子,小人就是氣不過……小人分明能學做菜了,可偏偏他們都說小人是靠了掌櫃關係進來的,是走後門兒,不叫小人學做菜,連切菜洗菜都不叫小人碰,只叫小人燒火……小人要叫他們知道,小人能做菜!”
燒火是廚房裡最不起眼兒的事兒,最卑微的事兒。
大戶家裡,只有那沒關係沒人脈最下等的丫鬟纔會燒火,所以“燒火丫頭”就是說這人卑賤。
“仙客來的菜譜果真是你賣給他們的?”蕭玉琢忽而說道。
楊蛋兒磕了頭,“是小人……小人知罪了,娘子報官抓小人吧,小人定會供出仙客來,不叫他們再奪聚賢樓的生意。”
蕭玉琢卻沒接他的話茬,只問道:“你只是偷偷看了幾眼,就知道那些菜該怎麼做?”
楊蛋兒頷首點頭,“我留心看着呢,大廚用了什麼,什麼時候加,我也留心聞着呢,不過有時候他們總是打岔,有時候還叫我燒兩三個火,記得可能不太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