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敬直來的也真是時候,她正愁沒有理由再拖着那院子不收拾呢!
縱容貼身的丫鬟和駙馬爺苟且有私情,這樣的“好”名聲,不愁不能把蕭玉琢趕出蕭家。
“回稟夫人,梅香去了外院,而且是朝書房那院兒裡去了!”僕婦來稟。
十八娘臉面一陣激動。
大夫人也豁然起身,“走。”
她帶着人,浩浩蕩蕩的就往外院爺們的書房那廂去了。
十八娘還不忘叮囑下人們要小聲,別驚動了野鴛鴦。
臨到書房那塊,大夫人叫下人們分散開去,從不同的方向,堵住廊間,前門後門,假山那兒的幾個能逃匿的路線。
她只帶了一個貼身的大丫鬟,並十八娘一起,往書房院裡去了。
假山北面,隱隱約約能瞧見一截裙裾,淡粉的顏色,如新開的荷花一般,稚嫩好看。
且朦朧似聽到女孩子嬌俏的笑聲。
大夫人立時猛咳一聲。
從別處悄悄靠近的下人立刻現身。
大夫人也抓着丫鬟的手,快步繞向假山北面。
“什麼人在此私會?!”十八娘厲聲喝道。
梅香和王敬直皆是一驚,愕然看着突然出現的大夫人和一衆僕從。
那僕從成包圍之勢,似乎連逃跑的路線都沒留給他們。
梅香舔了舔下脣,“大夫人,您這是要帶人去給我家郡主收拾院子麼?”
大夫人呵的冷笑一聲,“收拾院子的事兒,且等等再說,你是郡主身邊貼身的大丫鬟,怎的會出現在這外院,在這隱蔽的假山後頭,跟……外男相會?!”
王敬直像是這纔回過神來,對大夫人拱了拱手。
大夫人連還禮都不曾,輕哼一聲,“去請蕭四爺,長公主和郡主來!既是郡主身邊的人,我私自裁決了,倒是我獨斷專行,叫他們也都來看看,這貼身的丫鬟都敢私會外男了……”
“誰的丫鬟私會外男了?”一個沉冷的男聲,突然從廊間傳來。
大夫人皺眉回過頭去。
只見蕭四爺揹着手,站在迴廊裡,面色清冷,平日裡一雙溫潤的眸子,這會兒也是涼冰冰的。
大夫人不知怎的,就有些緊張。
不應該啊,蕭家的幾位爺,就數這四爺與世無爭,淡泊名利的。
仗着自己是駙馬,有俸祿。天天也就吟詩作畫,聽聞他才名不小,卻避朝堂避得遠遠的。沒什麼志氣!他有什麼可怕的?
大夫人清了清嗓子,“這丫鬟不是郡主身邊的貼身丫鬟麼?竟在這裡和外男私會!”
“大夫人,雖然婢子只是一個丫鬟,可私會一詞,也太難聽了,您這麼信口誣陷婢子,叫婢子以後還怎麼做人啊?”梅香立時面含倔強,又帶委屈的說道。
“呵,到是我誣陷你了?這麼多人,這麼多雙眼睛眼睜睜看着呢!”大夫人厲聲說道。
蕭四爺四下看了一眼,忽而冷冷一笑,“大嫂忽然帶着這麼多人,出其不意的出現在書房這邊,究竟是要做什麼?”
大夫人輕哼一聲,“知道四弟你和公主都愛護郡主,可是也不能因爲愛護,就連她身邊的僕婢都沒有限度的縱容,你們這樣縱着她,不是對她好,乃是害她!沒得叫她受了身邊人的拖累!”
“今日我親自逮住這丫鬟和外男私會,必是要重重的懲處她,決不能姑息蕭家裡頭出現這樣骯髒污穢之事!”
大夫人擲地有聲的說道。
蕭四爺臉面更冷,他卻忽而擡手,撩起廣袖,“王郎與我都是酷愛書畫之人,他聽說我得了一塊奚庭圭親手所制徽墨,便要來看看。我所得的一方,乃是玉玉所贈,完完整整的一方,我捨不得用,就遣人去問問玉玉,看她裡還有沒有以往用剩下的?
恰玉玉手中還有,便叫她的丫鬟送了過來。王郎道,這徽墨用活水研磨,所呈顏色最是漂亮。離書房最近的活水便是這假山處了,我帶着這丫鬟叫她也來看看,回去好告訴玉玉知道。正要研磨,忽想起多年前我還珍藏了一方歙硯,歙硯名貴,配這精品的徽墨豈不是正好?
我不過回去親自去尋那歙硯,倒成了玉玉的貼身丫鬟和王郎私會了?大嫂不問清楚青紅皁白,就用那難聽的惡名扣在玉玉貼身丫鬟的頭上。若不是我及時趕回,這丫鬟豈不是跳進曲江池都洗不清了?”
蕭四爺擡起的手中,正握着一方精緻的硯臺。
大夫人有些目瞪口呆。
梅香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婢子被冤枉,便是死也不足惜,但婢子不能拖累郡主的名聲。大夫人連問都不問,就給婢子扣上罪名。不知是婢子哪裡得罪了大夫人,還是大夫人對郡主有何不滿?”
大夫人被這兩人一唱一和的給問住,當即臉色就有些難看了。
十八娘皺眉站在一旁,不敢吱聲,直覺大夫人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有些嚴厲。
“四弟也不必動怒,我恰路過這裡,瞧見一男一女在這揹人的地方說說笑笑。”大夫人語氣故作平靜的說道,“我是蕭家內院的當家主母,若是有那私情,我見着卻不管,蕭家內院豈不是都要亂了套了?”
蕭四爺冷笑一聲,“大嫂這話是糊弄誰呢?大嫂帶着這麼些個人,如此的有準備,這是偶然遇見的情形麼?”
分明是故意栽贓陷害!
大夫人臉上不好看,但這話說什麼也不能承認,“不過是路過此處,四弟不要多心!”
“大夫人若是不想叫我家娘子去原先的院子裡住,您明白說一聲就是了,郡主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不會叫您爲難的。您一面答應了,一面又一直拖着……”梅香委屈的哭道。
蕭四爺的眼中瞬間有了悟之色,他哈的笑了一聲,“原來如此,我道大嫂爲何跟一個孩子過不去!原來大嫂是另有打算。”
“四弟,你莫要聽一個丫鬟胡說,誤會了大嫂……”大夫人的話還沒有說完。
蕭四爺已經轉身奔葳蕤院中去了。
梅香也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對王敬直福了福身,垂頭跟着蕭四爺一路的小跑。
大夫人一驚,“四弟這是要往哪兒去?”
十八娘也是一抖。
“我去問問母親,是不是容不得玉玉住在蕭家!”蕭四爺冷聲道。
大夫人聞言心下慌了,顧不得許多,當即提着裙襬往老夫人院中去。
四弟平日裡不聲不響,爲人溫和。
那是沒有觸到他的逆鱗,若是惹怒了他,蕭四爺纔不是那會忍氣吞聲的人。
原本是抓蕭玉琢的錯處。
怎的就遇上了他!
大夫人身邊的僕婦丫鬟,也都跟着一溜小跑。
十八娘怔怔的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
王敬直這外客倒是被晾在了原地,不過他似乎並不怨怪蕭四爺怠慢,倒是眼神甚爲不悅的看了十八娘一眼。
十八娘連忙垂頭福身,對他施禮,“見過駙馬爺。”
“原來小娘子認得我呀?”王敬直笑了一聲,語氣卻有些意味深長。
十八娘微微一愣,一直都是大夫人在開口,不會王敬直看出來這事兒是她挑唆了吧?
不會不會,她頂多是個旁觀者!
“久聞駙馬爺才名,在宴席上,見過一兩次。”十八娘小聲說道。
王敬直拱了拱手。
蕭四爺身邊的小廝上前,甚爲歉疚的來同王敬直賠不是。
王敬直呵呵一笑,“不打緊,誰家裡沒有些煩心事兒,我在書房等着蕭四爺回來。”
他倆都是長安城裡赫赫有名的駙馬爺。
論起來,他還得管蕭四爺叫一聲姑父呢!
不過他們才子這裡,多有忘年交,不論輩分兒。
王敬直往書房裡坐了,他其實是想聽聽這件事兒的結果。
明眼人都看出來,大夫人是有備而來,她這麼興師動衆的,不可能是衝一個丫鬟。
更衝不着自己,大夫人要針對的人,只能是蕭玉琢了。
他心中關切,在蕭四爺的書房裡,也有些坐立不安。
“這事兒也算是因王某而起,不知王某能不能去看看,也好解釋一番?”王敬直問道。
那小廝嚇了一跳,家醜不可外揚啊,他連連搖頭,賠笑道:“王駙馬,您還是在書房裡等着吧,這事兒我家四爺
肯定能說清楚的。您要是去了,只怕我家四爺臉上尷尬呀?”
王敬直一想也是,再讓旁人看出來他關心郡主,纔是大大的不好。
他只好又在書房裡安靜坐了。
葳蕤院的正房裡,氣氛就沒有這麼和煦了。
蕭四爺板着臉,他平日裡溫潤,此時不苟言笑的臉看起來竟格外的肅殺,叫人不敢招惹。
梅香跪在一旁,小聲啜泣,看着可憐,倒也不吵鬧着招人煩。
大夫人揉了揉額角,這主僕兩人,像是事先訓練好的一般,竟配合的這麼默契!
“不就是一場誤會麼?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們解釋清楚不就是了,還用鬧到我這兒來?在外人面前丟了臉?怕外人不知道蕭家兄弟幾個不和嗎?”老夫人語氣有些嚴厲。
是蕭四爺先往這兒跑的,也是他把外客晾在了一邊兒。
這話聽着是指責蕭四爺的意思。
大夫人心頭一緩。
蕭四爺輕哼一聲,“如今只是叫王郎一人看見,待日後若是鬧出了蕭家家門,那可是叫整個長安城都看見了!王郎不會亂說,長安城的嘴,可沒誰能管得住!”
“怎麼?你們還想叫這事兒鬧得人盡皆知?”老夫人猛地拍了一下面前的一張矮几,“不就是個誤會麼?誰叫你丟了丫鬟和外男在水池邊,獨自回去拿硯臺?你做的就沒有一點不妥麼?”
“母親不用大事化小!母親執掌蕭家內院多少年?這點兒事兒難道看不明白?我是個男人,平日裡不看內院的彎彎繞繞,此事卻也能明白,大嫂分明是故意逮着這樣的機會,想要潑髒水到我玉玉身上!”蕭四爺輕哼,“玉玉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千辛萬苦的回到長安來!她回來的第一天,迎接她的不是家人的溫厚關切,卻是一番冷情責問!蕭家還有什麼人情味兒?”
老夫人怒拍了一下桌案。
蕭四爺卻不怕,“這纔剛回來多久?就有這般的算計落在她頭上!她不過是想在孃家的時候,有個自己的院子住,不必在自家孃家,還顯得寄人籬下!這點兒小小的願望,在大嫂看來,就是不合適的麼?犯得着這樣潑髒水來算計她?”
“四弟,你真是誤會了,我是恰巧路過那裡,並非有意……”
“大嫂這樣的話,就不必再說了,這世上從來沒有所謂的恰巧,我不瞎,看得清楚。”蕭四爺冷笑了一聲,“昨日玉玉剛回來,嘉榮告訴我,蕭家人不歡迎玉玉,對她冷言冷語處處挑不是,我還不信,只當是她在挑我蕭家人的錯處!如今我親眼看到了才知……呵呵!”
蕭四爺語調冷冷,表情肅穆。
梅香在一旁跪着,暗暗在心頭豎起大拇指,四老爺真是好樣的。
他平日裡溫潤,冷厲起來的時候,竟這般剛硬,便是老夫人和大夫人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我家娘子不挑院子,只是長公主如今身體不好,我家娘子卻帶着孩子,總住在長公主院子裡,人多擁擠,孩子也鬧騰的公主休息不好。所以我家娘子纔想着,反正她出嫁前那院子也空着,若是能搬進去,既離長公主近,方便去陪公主。在長公主休息的時候,也能騰出地方來,讓公主不受喧鬧。”梅香小聲說道,“若是大夫人不同意也就罷了,擠一擠並非不能過。偏大夫人答應下來,卻一直拖延着,一兩個時辰能收拾好的事兒,從昨日拖到了今日……婢子瞧着,到現在也沒有收拾……”
大夫人狠狠看了梅香一眼,呵,這小賤蹄子,竟敢在老夫人和蕭四爺面前,一再告她的狀!
“郡主不掌家,不知掌家的辛苦,院子好收拾,這人手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調派過來的麼?難不成郡主一回來,蕭家旁的事情都不用做了,所有的下人僕從都圍着郡主轉才行?”大夫人冷聲道。
“大嫂不用話裡話外的都針對着玉玉,你若是騰不出人手來,吩咐一聲,我院子裡又不是沒有人可用!”蕭四爺不依不饒。
大夫人氣得胸口疼,“我這不是已經帶了人,正要親自去那院兒看看,看看可有什麼不合適,有什麼缺漏?四弟真是將我一番好心都……”
“從內院往玉玉那院子去,怎麼着也不會帶着人經過外院書房假山處吧?”蕭四爺輕哼一聲。
他可不糊塗,大夫人想要糊弄他,也得掂量掂量寫詩人的邏輯能力。
大夫人抿了抿脣,臉上有些紅熱。
“好了好了,不就是個院子的事兒麼?至於因爲個住的地方,就自家叔嫂弄成這樣?”老夫人重重咳了一聲,“把郡主要住的院子給她收拾出來,人手不夠,就叫她自己的人去收拾!”
大夫人連忙答應下來。
“這事兒不是這麼說的!”蕭四爺卻將臉一板,“玉玉豈是缺地方住麼?若是蕭家容不下她,我和她們母女去長公主府住就是了!”
“你還嫌以往她給蕭家丟臉不夠麼?這纔多長時間不叫長安人笑話蕭家了?她一回來,蕭家又要落爲長安的笑柄了嗎?”老夫人怒道。
聖上叫郡主回蕭家住,他們幾口卻搬回了長公主府!
旁人怎麼說?那用腳趾頭想,也是蕭家人排擠,容不下他們唄!
一家人鬧成這樣,那可是再丟人不過的事兒了!
“原是一場誤會,卻叫四弟這般委屈,嫂嫂給你賠不是了!”大夫人也擡手抹着眼淚道。
“不是我受委屈,是我不忍玉玉在外吃了那麼多的苦,受了那麼多的罪,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孃家來,卻連孃家人都容不下她!”蕭四老爺戳着自己的心口道,“是我心裡寒吶!我心痛啊!”
老夫人遇上這難纏的四兒子,她自己也犯頭痛。
大夫人就更是如此了,她這會兒連哭都哭不出,“院子我這就去收拾!我親自帶人去收拾!四弟還要怎麼樣?因爲我誤會她的丫鬟,還要我當面去給她賠禮道歉,認錯嗎?”
蕭四爺輕哼一聲,“我只盼着蕭家人都能待她像個自家人一樣,莫要排擠她,給她一點家人的溫暖,以爲撫慰她這兩三年在外頭受的苦,受的磨難!”
誰家的孩子誰家疼。
蕭四爺自然是疼自家孩子的。
大夫人在蕭四爺和老夫人面前,鬧了個沒臉。還得答應馬不停蹄的去給她收拾院子。
大夫人心裡窩着氣。
蕭四爺卻還覺得是自家女兒受了委屈。
他回到自己院中,見蕭玉琢正帶着兒子和奶孃的孩子,在長公主身邊湊趣。
小重午逗得長公主眉開眼笑。
蕭玉琢跪坐在長公主身後,給她捏肩捶背。
長公主滿目慈愛的說,“讓丫鬟來就行了。”
蕭玉琢卻眼目誠摯,“不養兒不知父母恩,我養了重午才知道阿孃是把我當做眼珠子一般愛惜的,我更當親自在阿孃身邊盡孝,丫鬟怎麼能替代的了?”
看到自己的妻和女兒這般慈愛溫情。
蕭四爺怒氣滿滿的心一陣的溫暖,“嘉榮,委屈你了。”
長公主聞言,一陣愣怔。
偏蕭四爺說的十分深情,她一臉懵懂,莫名其妙。
“昨日你說,在母親院中受了委屈,我還不信,心裡道是你事兒多……如今才知道,是我沒有在人前維護好你們母女,叫你們被自家人排擠……”蕭四爺最大的好處就是,他知錯認錯,善於改錯。
不像有些男人,便是知道自己錯了,卻頑梗着脖子,堅決不認!
蕭玉琢看着爹爹將阿孃半攬在懷中,小意呵護的樣子,心頭暖暖的。
長公主卻紅了臉,猛推了蕭四爺一把,“孫兒還在面前,也不害臊!”
語氣還帶着幾分嬌嗔,雖不復年輕,卻別有風韻。
沒過一個時辰,大夫人就派了人來請蕭玉琢。
說她出嫁前住的那個院子,已經收拾好了。
蕭玉琢正要往那院子搬的時候,蕭四爺才忽然想起來,王敬直還被他晾在書房裡呢。
他連忙去書房,王敬直聽說郡主沒受委屈。
大夫人吃了癟,還不得不趕緊收拾院子,他倒是笑意滿滿,一點兒不怨怪自己被冷落書房。
大夫人大約真是氣得不輕。
次日往老夫人院中請安,她都推說自己頭痛沒去。
蕭玉琢想來是沒有擇鋪,搬回她自己的院子,她睡得不錯,在老夫人院中,到神清氣爽的。
住回了自己院子裡,蕭玉琢心情甚好,看着院中一草一木,她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其實她穿來那會兒,就已經不住這院子了,郡主嫁給景延年已經一年多了。
她一日也未曾住過這裡。
但大約身體對環境的記憶還在,到了曾經生活過的環境之中,她的身體不由得就帶給她輕快愉悅之感。
院子裡有一株葡萄藤,這葡萄似乎是從大宛國引進來的,藤蔓攀援的極爲漂亮,爲葡萄藤下頭,遮擋出一片片濃綠的陰涼。
這會兒藤上已經結了葡萄,只是還青綠着。
一串串掛在藤上,甚是喜人。
小重午調皮,非要丫鬟抱着他摘一個來吃。他帶着白霜塞進嘴裡。
“哇——”他五官都擠在了一起,酸的睜不開眼。
周長康在一旁拍着手笑他。
重午立即又摘了一顆,非要塞進周長康的嘴巴里。
兩個孩子正笑鬧着,丫鬟突然來稟,“紀王側妃來探望郡主。”
蕭玉琢主僕立時一靜。
梅香竹香都看着蕭玉琢。
當初蕭玉琢專門跟着景延年去明覺寺,還兩次遇險,差點兒把命丟在明覺寺裡頭。
就是爲了蕭十五娘和紀王的婚事。
如今蕭十五娘成了紀王側妃,可紀王卻轉臉爲了政治利益,就出賣蕭玉琢,讓她匆匆被帶回長安。
“她只是個側妃……”蕭玉琢嘆了口氣。
有個相互扶持相互幫助的好姐妹不容易,她不想因爲男人之間的事情,影響姐妹情誼。
畢竟當初她爲了十五孃的事情,也是掏心掏肺的。
“姐姐!”十五娘瞧見葡萄藤下坐着的蕭玉琢,立時提着裙襬急奔上前。
蕭玉琢起身相迎。
十五娘猛地握住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姐姐在外過得可好?可曾受苦?”
她問着,眼淚卻是忍不住滑落眼眶。
蕭玉琢笑着搖頭,“沒受苦,其實外頭倒是自在得很,不若長安這般拘謹。”
蕭十五娘淚眼汪汪的看着蕭玉琢,幾次欲言又止。
她以前也是爽快潑辣的性子,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有一說一。
所以蕭玉琢跟蕭家的衆姐妹都不親,唯獨跟這個從小打到大的蕭十五娘結下了情誼。
如今看蕭十五娘,不僅五官長開了,更爲鍾靈毓秀,怎的這性格也變得不一樣了?
“十五娘想說什麼?”蕭玉琢笑着問道。
蕭十五娘四下看看,“姐姐,我真當你當年是在宮裡……”
說完,她又去抹眼淚。
“好了,不是誤會一場,我現在已經好好的回來了麼?你瞧,這就是重午。”蕭玉琢招呼重午過來,“重午,叫姨姨。”
小重午仰着臉兒,一派天真無邪的看着蕭十五娘。
蕭十五娘連忙蹲下身來,將小重午抱在懷中。
“重午都已經這麼大了呀!瞧着真可愛!”蕭十五娘看着小重午,臉上甚是歡喜,歡喜的都有些急切了。
她連忙叫丫鬟拿過小匣子。
匣子裡是一套赤金的手環腳環,還有個精緻的金鎖子。
“姨姨頭一回見小重午,你喊姨姨,我送你見面禮。”十五娘逗他。
小重午看了看那金五件兒,甜甜的喊了聲:“姨姨——”
蕭十五娘好似骨頭都被這一聲“姨姨”給叫軟了,忙不迭的將金五件兒送給重午,還甚是歡喜的從身上解下個瑩潤的白玉雕福祿花紋的玉佩,給小重午拿着玩兒。
“謝謝姨姨,姨姨好!”小重午不用人教,立時乖乖的說道。
蕭十五娘歡喜壞了,抱着他不肯撒手。
他卻從蕭十五孃的懷中掙扎跳下去,拿過金五件兒。
蕭十五娘甚是詫異,“這小小的孩子,竟然也知道喜歡金子?”
蕭玉琢還未來及開口,便見小重午拿着金五件兒,蹬蹬跑到周長康身邊。
“這個,給弟弟,一人一半!”小重午咬字清晰的說道。
他拿了兩個赤金掛金鈴鐺的小圈兒給周長康,恰好一個是腳環一個是手環。
蕭十五娘詫異的瞪眼,“呀,竟這般不貪心!小小年紀,可是不容易!”
蕭玉琢笑了笑,拉着她去屋裡坐。
奶孃仍舊帶着孩子在外頭玩兒。
蕭十五娘見身邊都是她的陪嫁丫鬟,梅香竹香她都認得,這才低聲說道:“那小孩兒,比重午小的那個,是誰?”
蕭玉琢笑着說,“是奶孃家的孩子。”
“重午不貪心,懂得把好東西跟別人同享是好事兒,”蕭十五娘低聲說道,“可是把僕從出的家生子,嬌養的跟主子一樣,就不怕他日後生了不該生的心思?妄想爬到主子頭上來?”
蕭玉琢垂眸,抿了口茶。
那其實是周炎武的嫡子呀,在家也是嬌養着。
不過這話不好跟蕭十五娘說,誰知道她扭臉兒會不會告訴紀王呢?
“沒事,有丫鬟們看着呢!”蕭玉琢道。
蕭十五娘卻皺緊了眉頭,“姐姐,不是我小人之心,只是這些事情,你不得不防!便是再怎麼貼心的人,你對她再好,她不知感激,一旦有更大的利益擺在她面前,她翻臉就能背叛你!”
蕭玉琢詫異的看着十五娘,“你當年心思單純,有什麼心事都寫在臉上,現在在紀王府的內宅裡,倒是也學會了當家夫人的手腕了?”
蕭玉琢是開玩笑說的。
蕭十五娘卻不由皺緊了眉頭,“當年爲了不嫁給韋七郎,說什麼都要嫁給紀王。還求了姐姐從中出了不少力氣……可現在才知道,男人都是一個樣子,紀王又能如何?便是看起來溫潤如玉,翩翩公子……可實際,關起門來都是一個樣子!”
蕭玉琢和丫鬟們交換了眼神。
蕭十五娘垂眸一聲長嘆,揪着帕子面容酸澀。
“我這兩年多都不在長安,便是以往在長安的時候,因着聖上不喜歡我,也沒有同妹妹常來常往……還不知道,你是在家中受了什麼委屈?”蕭玉琢試探問道。
蕭十五娘聞言,居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伏在矮几上,哭得格外傷心。
蕭玉琢趕緊擺手,叫丫鬟們都退了出去。
關上門,屋裡只剩下姐妹兩人。
蕭十五娘卻仍舊哭得傷心。
“給,擦擦淚,光哭又什麼用?”蕭玉琢遞上帕子說道。
“姐姐,看到小重午的時候,我真是喜歡,打心眼兒裡喜歡,你知道我現在多盼着有個孩子?”蕭十五娘說道。
蕭玉琢微微一愣,“你還沒有……”
蕭十五娘連連搖頭,“我家給紀王也快三年了,到現在都還沒……”
“菊香在我阿孃那裡,她一會兒就能回來,若是身體上有什麼,讓她給你看看。”蕭玉琢低身說道,“她是醫女,醫術不俗,也不必忌諱她什麼。”
蕭十五娘卻是連連搖頭,滿目酸澀,“不是……姐姐,不是我身體有毛病,是王妃不許!”
蕭玉琢一怔,忽而哦了一聲。
妻妾相爭,到了誰家還不都是一樣的?
當初她剛醒來那會兒,不就差點被人害的不能懷孕?
“可曾被她傷了身體?”蕭玉琢連忙道,“等會兒還是叫菊香看看的好。”
蕭十五娘無奈搖頭,“身體沒事,她大約是忌憚蕭家的勢力,嫌我孃家勢力大。所以寧可叫我身邊的丫鬟懷孕,來堵我的嘴,都不肯叫我……”
蕭玉琢聞言很是愣了一愣,“你說的是紀王妃,還是紀王?”
紀王妃還能想叫誰懷孕誰就懷孕?這播種的工作,不得紀王親自來做啊?
“紀王妃強勢,爲了打壓我,她擡了我身邊的陪嫁丫鬟做妾室,總是點那丫鬟去紀王房中伺候。”蕭十五娘酸溜溜的說道,“紀王若是宿在了我的房中,她就讓人送避子湯來,說是不留。若是我的陪嫁丫鬟侍奉,她就叫留。”
蕭玉琢聞言瞪眼,簡直不可置信!
“所以我剛纔勸姐姐,莫要太給丫鬟僕從臉面,你給了她臉面,她就會看不清自己,想要攀更高的高枝兒,想要蹬鼻子上臉,騎到主子的頭上來!”蕭十五娘恨恨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