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夫人清晨遣人送來一身新衣,淺淺淡淡的青色,配上素紋暗金線的腰帶,倒也襯的那張素淨的臉俊秀了幾分。
雲夜曾問丞相夫人爲何衣衫皆是清一色的青玉之色,夫人竟是笑眯了眼,露出一臉的慈愛溫柔,說這可是自己最愛的顏色,可自從言青走失之後,每每見到青衫,便會思念幺兒,痛苦不能自已。爲了防止丞相夫人沉浸在自責中日漸消沉,封丞相便下令在府中絕了這色的蹤跡。之後的十八年間,封家上下硬是從未出現過半絲青玉之色,如今幺兒已經回來,她又過了愛美的年紀,自然不能浪費言青的一身好模樣。
丞相夫人說這話的時候,封家大公子也站在一旁,噙着桃花般的笑,一雙眼彎的如那橋頭的月,自然而然的點着頭,讓雲夜尷尬的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貌似……封家的人,審美與常人不太一樣。就憑這張臉,若是沒有封家的烏金鐲,怕是任何人都不會將自己與封家二公子聯繫在一起吧。
封夫人剛走沒多久,封丞相又幽幽轉入了荷塘小院。雲夜本以爲他會說些小心謹慎的話來,卻不想只是瞥了硃紅衣衫的大公子一眼,露出一臉嫌棄,一本正經的說道,“你爹我官拜右丞相,青兒身爲丞相之子無需再看他人臉色,哪怕是皇子,讓你受了委屈你就還回去,爹我自然有辦法保你。”
丟下這句便又轉身出了房門,留下雲夜獨自在風中顫了顫嘴角。
封家人護犢的這個毛病……還真是讓人喜歡到不行吶……
邁出封家大門,上了馬車,雲夜便見到了雲洛提起過的那位玉晨公子。風流倜儻,倒也俊俏,只是往自家的那朵活桃花面前一站,便失了幾分顏色。
玉晨是宮中太后的親侄子,幽州玉家主家的長孫嫡子。按輩分來算也是長了衆人一輩,卻從來沒有長輩該有的端莊作態,自命風流、喜好玩樂,經常混跡京城,一來二去便和封家大公子混成了酒肉朋友。此番聽聞封家兩位公子應了靖陽王的邀,死皮賴臉也要跟去,說是見見傳說中的靖陽王殿下。雲夜不甚在意的點了頭,封言墨也不好再拒絕,便成了如今三人同行的模樣。
玉晨託着腮,隨着馬車的一晃一晃,盯着封言青的側顏,看直了眼。
“玉公子在看些什麼?”轉過臉,雲夜的眼中閃過客氣有禮的笑,有些疏離,笑意不達眼底。
“沒……沒什麼,”明明剛入秋,卻讓玉晨有種遁入寒冬的感覺,不自主的抖了抖,“你和言墨,呃——長得,不太像……”
“言青隨了我爹,自是生的端正。不過你沒見那雙眼麼,如此漂亮的眼睛,可只有我封家才生的出來。”還未等雲夜應聲,封言墨彷彿一隻驕傲的孔雀,連忙接了話,炫耀般的擡了擡下巴。
玉晨尷尬的“呵呵”了兩聲,不高興搭理他,撇開臉來,看向窗外。
不過一會,卻又轉過臉來,偷偷的打量起安安靜靜不愛說話的青衣。雲夜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擡眼對上玉晨滿是疑問的眼睛:“玉公子想說什麼?”
“這…冒昧的問一句…二公子可去過玉西?”玉晨猶豫了一下,終是吞吞吐吐、小心翼翼的問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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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西?幽州以西的玉西?幾年前爲了尋找那樣東西,可是去過太多地方,倒是玉西……
默默的搖了搖頭,雲夜臉上露出一絲不解:“玉公子何出此言?”
“沒……沒什麼……”擺了擺手,玉晨的神色驀然黯淡下來,似乎有種淡淡的失落,卻又極力掩飾着,讓雲夜好奇的挑了挑眉,不動聲色的在心中記了一筆。看樣子,得讓執書閣去查查這個玉晨和幽州玉家了……
封家丞相府邸和靖陽王府隔了不過兩條街,不過幾句話的功夫,馬車便穩穩當當的停在了王府的門前。
雲夜背手站在巍峨莊嚴的王府大門之前,看着低調沉穩的四個大字,想到都河江畔秦君璃那雙灼灼不可直視的眼,忽然一陣頭皮發麻。卻又抿了嘴脣暗暗自嘲,自己何時變得如此畏首畏尾了?不過是素玉之主秦君璃罷了,又不能生吞活剝了自己,淮中之地該騙的都騙了,該詐的都詐了,此時又有什麼好怕的!
微微一笑,那個傳說中的封家二公子擡腳便在衆人的注視下邁入了靖陽王府之中……
素衣的小廝爲幾位貴客換了茶,便又輕輕的退了出去。玉晨站起身來,一邊敲着那把不離身的摺扇,一邊在大廳裡四處打量着。
封大公子板着臉,漂亮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耐:“靖陽王這是何意思?自己下的帖,卻讓我們在這等了大半個時辰,竟是連個招呼的人都沒有!”
雲夜盯着門外漸漸西移的樹影,彎了彎嘴角,伸手拂過掌心那道疤痕,眼中亮起星星點點的光。
“要不差個人去問問?”玉晨皺着眉,撩了衣袍剛準備坐下,卻見靖陽王府那位年紀輕輕的總管姍姍來遲,含着笑,步入了大廳之中。
“幾位公子久等了。”沉言對着三人滿心歉意的見着禮。剛剛直起身,卻是又對着封家二公子拜了下去,垂下眼,恭敬的說到:“我家殿下正在濯青院中,還請二公子移步一見。”
玉晨敲了敲摺扇,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傳聞靖陽王四殿下喜靜,從不讓外人進入自己的院落,那濯青院中常年冷冷清清,毫無人氣,甚至連個婢女都沒有。如今這番行徑倒是和傳聞不符,也沒那麼不近人情嘛。
剛要擡腳跟上,對面那個眼帶桃花之人卻冷哼一聲,砰的將茶盞磕在桌上,茶蓋跳了跳,濺出些茶水來。玉晨一驚,連忙轉頭,看向鬧出動靜來的封大公子。
“不想見就別見,如此擺着王爺的架子,還將我們封家放在眼裡麼!”翻臉竟比翻書還快,別人想入靖陽王的私院還入不了,這位少爺卻是怎的氣成這樣?
“噓噓噓……”玉晨環視了大廳一眼,見除了滿屋子的死物便再無活人,這才皺着眉開了口:“他雖在外八年,畢竟是皇帝的親兒子,御封的靖陽王,你再怎麼不喜,也不能在他的地盤上胡言亂語啊!”又轉身看了看隨着沉言總管消失無蹤的封二公子,嘆着氣向後一坐:“算了算了,我還是在這看着你吧,萬一你又亂說些什麼惹了禍事,我可上哪找個兒子賠給丞相大人。”
垂目斂去滿眼的精光,封言墨的嘴角勾了勾。又板着臉端起茶,慢慢的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