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彤苦笑着, 眼前的人沒有太大的改變,一如記憶中的樣子,熟悉的眉眼, 多了幾份幹練與滄桑。一別經年, 時間抹不去的記憶紛至沓來, 將慕彤擠在時間的隧道上, 動彈不得。
“你們倆能不能別這麼親熱, 公共場所要注意影響。”景維仁打破沉默的氣氛,“你們別介意,這是我們沈總的太太, 人家新婚。”
沈航左手扶住慕彤,伸出右手, “不好意思, 初次見面, 田先生。”心裡暗忖,爲什麼慕彤的目光如此不同, 糾結着心酸,充滿疼痛。好象變了一個人,好陌生。
“你好,沈先生。”田磊禮貌地與沈航握手。“你們好恩愛。沈太太好。”
慕彤艱澀地點頭,沒有說話。他居然能夠如此淡然地打招呼, 就象初次見面一樣自然。慕彤別過頭去, 拉着沈航的手, “我有點頭暈。”
“先送你回去休息。”
此刻的慕彤就象一隻受驚的兔子, 只想找到屬於自己的山洞隱藏起來。
“大媽, 你不會是H1N1吧。”景維仁說。
慕彤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在跟在沈航的身上, 目光調向別處。太詭異了,景維仁不敢相信慕彤居然沒有回答他的話,這是慕彤嗎?如果她是慕彤,肯定會說“你才豬流呢。”可是,她居然是沉默。
“沈總,您太太不舒服要不要先去醫院?”田磊依然謙恭有禮。
“不用。”慕彤搶先回答,然後求助般地看着沈航。
沈航收到慕彤的求救信號,“先送你去酒店休息。”
“沈總,先前我已經在B市租下公寓,不必去酒店。”李卉說。看見他們如此親密與默契的相處,她只能當成看不到,安慰自己,遲早有一天沈航會回到她身邊的,她纔是適合他的人。
“那走吧。”
慕彤靠在沈航的身邊,感到前所未有的依賴,在他的身邊什麼都不用擔心。但她還是會害怕,害怕過去的事情□□裸地呈現於沈航的面前。那麼,她便無從遁形。她不要這樣,她不要讓給他留下任何的介蒂,不要讓他知道她最難堪的疼痛。如果撒謊可以解決問題,那麼她會把之前的謊言一一圓滿。
田磊彬彬有禮地爲他們打開車門,慕彤上車時與他眼神的交匯,然後匆匆調轉開。那般熟悉的感覺,他的眼中帶着笑,讓人捉摸不透。
慕彤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頭抵着車窗的玻璃,似乎是在看着窗外景色,卻找不到任何的焦點。
車子緩緩地行駛着,她發着呆,一言不發。沿途的風景是她所熟悉的,一年多來沒有太多的改變,樹立着的廣告牌依然是老樣子。
記得第一次來B市,乘坐機場大巴到市區,田磊在車上說個不停,向她介紹着沿途的風景與建築,告訴她另一條路是通向另一個城市的高速,過上一段時間怕她悶,還會提醒着她離市中區還有幾分鐘的路程。
下了車,他會帶着她去吃烤串,一般都是她在吃,而他在一邊陪着。田磊知道她喜歡吃,把她喜歡的都留給她,他只要看着她盡興地吃個夠,也就足夠了。
那時候的他們,真的很簡單。田磊拿着微薄的薪水,幾乎所有的錢都要養活家裡兩個下崗的老人,他平時都捨不得花錢。可是每次慕彤來B市,他一定會給她買很多好吃的。
物是人非,同樣的路程,車裡坐着相同的人,但是心卻往南轅北轍。
“沈航,我要去吃烤串。”慕彤緩緩地開口。
前座的田磊猛地一回頭,與慕彤的目光再一次交匯。
“不是說要休息嗎?”沈航寵溺地揉揉她的頭髮。
慕彤搖搖頭,一副嘴饞的表情。“一想到好吃的,就快流口水了,沒空休息。”
“你確定?”沈航狐疑地望向轉頭盯着慕彤看的田磊。“田先生……”
田磊回過神來,“沈總,您可以自由安排今天的行程。會議定在明天。”恢復先前的神色,轉回頭去,嘴角一絲艱澀的笑容。她還是沒有變,依然是小饞貓。
“那我們去吧。”慕彤眼巴巴地央求着。“小人你要不要去,這東西你吃得慣不?”
“去唄,哪能讓你全吃了,我幫你分擔一點。”景維仁快速地接話。
“好,你付錢。”慕彤調皮地衝沈航一笑,“又省錢了。”把田磊當成透明的,透明的……
景維仁不滿地趴在椅背上,“你們倆公婆不帶這麼欺負我孤家寡人的。”
“小人,我們是看你孤家寡人才決定帶上你的,你應該要感謝我們,所以飯錢理應有你來出。”慕彤樂呵呵地回擊。
“沈航,你快拉兄弟一把。”景維仁轉向沈航求助。
沈航摟緊慕彤,“你知道的,我絕對會在這時候把你往下拉的。聽老婆的話是會發財的,這點我深信不疑。”
景維仁哀怨地回座,用腳踢了踢前座的卓易新。“木頭,你跟着去付錢。”
“好。我沒現金,能刷卡吧。”
景維仁抱頭痛哭,“我要暴走……”
“你等我吃飽再暴走。”痛打落水狗是慕彤的強項。“高速路引發交通堵塞是不道德的。”
“卉,你快點安慰我。”景維仁轉向旁邊的李卉。
李卉驚訝於慕彤引發的輕鬆氣氛,聽到景維仁的求助,不禁也搗蛋一回,“恩,等下吃烤串帶上我,景大設計師請吃飯怎麼可能賞臉。不賞臉就是不給景大設計師面子,以後景大還怎麼混呢?”
“嗚………………”景維仁絕望地癱在椅子上。
田磊沒有再回頭,他閉着眼睛都能知道此時慕彤的表情。垂涎着烤串時的表情,趴在他的腿上,擡着頭眼巴巴的可憐樣。這是他所熟悉的慕彤,他愛了五年的慕彤。
如今的重逢,她已是別人的妻,小鳥依人地靠在她男人的身邊。一見面時的驚慌失措,到現在的侃侃而談。她已經學會很好地掩飾自己的情緒,看來,她長大了。不再是以前爲一點小事就手忙腳亂,失了分寸的小女孩。
第一眼,田磊就明白她並不想看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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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滿意足地打着飽嗝,慕彤呈大字型躺在公寓的大牀上,無奈地看着天花板。爲什麼人生是如此的狗血,不想遇到的人偏偏就是如此湊巧地出現地你面前,猝不及防,打亂你所有的思緒,強迫你面對所有的傷口。
慕彤拉起被子,蓋在頭上。田磊既然裝不認識,那就一條道走到黑,誰也不必搭理誰。
還有三個月的時間,慕彤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今天在機場的失常,讓沈航有些擔心和不安,必須儘快地恢復過來,不能讓他嗅出點什麼來。
過去是屬於她自己的,不需要沈航和她一同面對。一個男人對自己深愛的女人,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寬容的,特別是面對過去的時候。這一點,田磊用鐵錚錚的事實告訴過她,愛着就會在乎。
掐滅菸頭,沈航從陽臺返回室內,慕彤蒙着被子和衣躺着。晚餐時的融洽和諧氣氛,讓他一度以爲在機場失魂落魄的慕彤是自己的錯覺。
僵硬的身份不住在顫抖,血色在臉上漸漸地褪去,木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這都不該出現在他所認識的慕彤身上,他所認識的慕彤有着多變的面部表情,時而是調皮的,時而又是安靜的,大多數時候她卻是慵懶的,獨自窩在角落裡,自顧自地快樂生活。
爲什麼她會如此失常,和田磊有關嗎?他是唯一的陌生人。該不該讓易新去查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