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候打滿首節。
休息三分鐘,被凱爾特人狂熱的第二陣容逼上來後,又打滿了次節剩餘的時間。
然而,謝候半場打了21分鐘,比賽的形勢未曾因此得到改善。
凱爾特人的進攻體系超出想象的成熟,道格·裡弗斯是一個被低估的教練,無論給他一手什麼牌,他都能打出東西。
原先凱爾特人是想組建一支具有傳統東部氣派的鐵血之師。
加內特來不了,來了斯塔德邁爾,他們又立即改變策略,將凱爾特人變成了一支偏向於西部強隊的華麗進攻表演團隊。
防守贏冠軍,這句話在上世紀60年代就流傳着。
但過去兩年的菲尼克斯太陽和達拉斯小牛至少證明了,進攻能夠讓球隊打出漂亮的戰績,只要保持住進攻,優秀的進攻球隊至少能有季後賽半決賽的前景。
凱爾特人朝這個方向努力,隨即發現他們意外地和洽。
他們堅持以“真理”說服人;
“耶穌”的三分永遠致命;
“小霸王”甘願成爲體系中的藍領,放棄部分球權加強防守後,這支球隊正式上路了。
拉簡·朗多、肯德里克·帕金斯、德隆蒂·韋斯特、詹姆斯·波西、PJ·布朗、埃迪·豪斯、布萊恩·斯卡拉布萊恩...這支球隊最鮮明的一個特點是替補席沒廢物。無論誰都能站出來發揮作用。
艱苦的上半場,波士頓人以純粹的實力,向步行者亮出了肌肉。
58比40
半場結束時,凱爾特人握有18分的領先優勢。
談到球隊的表現,裡弗斯鎮定地說:“現在不是驕傲自滿的時候,步行者受傷病影響,人員不整,但他們依然很強,因爲最強的那個人依然在隊中。只要他拿起球,所有人都會擔心受怕。”
裡弗斯的話細品之下,能品出不同的味道來。
“道格在暗示什麼嗎?‘當他拿起球,所有人都會擔心受怕’。看來連他都覺得步行者現在使用亞瑟的方式不合理。”麥克吉尼斯急於看到謝候持球和凱爾特人決一死戰,連克萊爾都不放過了,“我不知道他們還在犟什麼。”
倫納德反過來看待這件事:“換個角度看,如果步行者依舊不把球交給亞瑟,說明他們依然有餘力。”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決定在一條錯誤的道路上走到底。”麥克吉尼斯對步行者陣容安排的不滿發自肺腑,“我不明白,克萊爾教練爲什麼要拿走亞瑟的球權?他難道真的以爲銀行家人壽球館上方的那三面旗子,是靠團隊和無私得來的?算了吧,沒有亞瑟,一面都沒有!”
倫納德苦笑着提醒:“喬治,你忘了我們一起贏下的旗幟嗎?”
“那個也算?”
“當然!銘記歷史也是很重要的。”
“好吧,算我口誤。”
麥克吉尼斯的怨念,其實也是廣大球迷的怨念。
不讓謝候打最擅長的位置,甚至將他的球權大大減少,球迷比謝候的隊友更習慣看到他獨自包攬下大半的球權。
爲此,克萊爾身上揹負的壓力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如果要繼續沿着這條路走下去,最終卻失敗的話,一切的責任,都在主教練,也就是他身上。
屆時,決意要打大前鋒的謝候不會承認什麼責任,而克萊爾爲此要付出的代價,不是率隊奪得三面“世界冠軍旗”就可以補償的。
更衣室
克萊爾的佈置對比賽的影響毋庸置疑,他對着空白的戰術板,畫了個“X”。
“我們目前爲止的戰術,是失敗的!”
“截止上半場爲止,我們不是一支好的團隊,甚至不是一支看起來贏過冠軍的團隊!”
“你們身上曾經具備偉大的氣質,但它消失了!波士頓人攻破了印第安納,在你們的地盤上耀武揚威,而你們無動於衷,任其施爲,這是恥辱!”克萊恩大喊,“冠軍絕不會任人宰割!”
克萊爾終究沒頂住來自外界的壓力,他對謝候喊道:“亞瑟,是時候扛起你的責任了!”
“下半場,你出任首發後衛!”
“我們的大前鋒是誰?”
克萊爾幾秒鐘的遲疑,顯示出步行者此刻最大的困境。
“安德雷!”克萊爾說,“他可以打大前鋒!”
“如果安德雷是我們的大前鋒,我們的失分速度恐怕會快過得分速度,我們填不上18分的口子。”謝候看向布拉奇,“抱歉安德雷,這是事實。”
布拉奇麻木地應道:“沒錯...”
“教練,太陽已經落山。”謝候聲音柔和,他並不爭辯什麼。
這樣的口氣,似乎也不會影響到主教練的威信,但他確實在做一件會嚴重削弱教練威信的事情。
“但它總會破曉。”謝候說。“如果我們在此時放棄,之前的努力便付諸東流,教練組十幾次會議,我的決心,其他人的積極性,都將化爲泡影,只爲一場比賽的成敗?況且我們還沒輸,下半場,我們還有機會。”
克萊爾的臉色在不夠明亮的更衣室內不斷轉換。
即便是世界上最高明的演員,也無法演繹出克萊爾短短十幾秒內不斷變化的表情。
讓謝候打四號位的決定是他做的。
他把謝候引導向了這裡,現在,他頂不住外界的壓力,想要重回原樣。非常遺憾,事情已經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步行者,不是他的球隊,不是管理層的球隊,它是西蒙兄弟的球隊。但西蒙兄弟不問內務,因此,只要謝候在一天,只要他還是世人所熟知的“亞瑟王”,步行者就是他的球隊。
他從不干涉球隊的事物,不代表他沒有能力這麼做。
他從不頂撞克萊爾,不能說明他不具備這個分量。
“FXXX!”克萊爾低聲爆粗。
“OK!”克萊爾劃定了謝候的位置,“下半場,亞瑟繼續打四號位,傑夫,控制好你的犯規,西奧,我希望你明白誰纔是我們的核心!我們落後18分,每一個回合都要去拼,現在已經沒有人相信我們是冠軍爭奪者,我們過去四年打下來的威望皆已化爲粉末,所有的信心都已破碎——現在,讓我們重塑它!”
隊員聽過克萊爾的激勵,個個打了雞血似的衝出了更衣室。
唯獨克萊爾,他無奈地站在原地,看起來乏力又無助。
“我以爲執教亞瑟是一件輕鬆的事情,顯然,我錯了。”首席度角錫伯杜打趣道。
“你沒錯,只不過不是100%的正確。”克萊爾輕輕吐氣,“執教亞瑟很輕鬆。這句話有95%是正確的。5%的錯誤在於,當我想做的事情和他想做的事情相沖突的時候,我必須順從他的心意,直到他失敗,或者...見證他的成功。”
錫伯杜安慰道:“中國有句話,叫‘伴君如伴虎’(中文)。意思是,陪伴君王,就像陪伴老虎。幸好,亞瑟是一位對內溫順的國君,一個好國王。”
克萊爾對即將發生,以及必將一直髮生的事情無能爲力。
他接下錫伯杜拋出來的包袱打趣道:“而對外,他是一隻兇猛無情的老虎。”
“當然,達拉斯人、聖安東尼奧人、底特律人...我的天啊,全世界的球迷都見識過他有多殘暴了。”兩人你說我說,本來是抱怨“伺候超巨不容易”的悄悄話居然又搞成了“吹謝大會”。
由於更衣室的爭執,步行者返場後投籃熱身時間只剩下三分鐘。
有不少人在回想更衣室裡發生的事情,有許多人沒見過那樣的爭論。
大多數球員,只要不是那種容易失控的暴躁狂,終其職業生涯也不會有和主教練爭論的機會。或者說,大多數人沒那個膽子和資格。
那是明星的特權。
雖然謝候的語氣溫和,與克萊爾的對話全程保持平穩和“以理服人”的口氣,但那就是爭吵。他當衆違抗了克萊爾的命令,幹了一件讓主教練威望大挫的事。
而這個主教練,是從他進入NBA開始就一直帶着他,處處維護他,每場新聞發佈會都會吹捧他的人。
“你覺得我有些過了嗎?”
熱身的時候,謝候問帕帕盧卡斯。
“我正在想象你對老頭(阿伯索夫斯基)這樣的情景。”帕帕盧卡斯淡淡地說。
聯想到那一幕,謝候背脊發涼。
他還真不敢對“老頭”做出這樣的事,就像他永遠不會和父母發生爭吵。
有些人,他永遠會放在最高的位置,不可冒犯。
他冒犯了克萊爾,但他不後悔,這件事,現在不做,未來也要做。他之前在私下就已經表明了想法,如今當衆再次表一次態度。讓雙方都無路可退。克萊爾會承受比他多得多的壓力,誰叫他是主教練呢?
球員在場上拼死拼活,教練組承受一點壓力是應該的。
打大前鋒這件事,受傷最重的是他好不好?他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參加明年的扣籃大賽呢~~謝候的思維飄蕩,剛開始對克萊爾還有點歉意,反覆爲他的那場“爭論”找尋藉口後,他替克萊爾諒解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