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直到世界的盡頭
週末，凌晨。
對林東來說，週末的唯一意義，就是可以打上一整天的球，不用把自己恢復訓練的時間浪費在課堂教室裡。
最近的訓練效果開始有所減弱了，不管是缺乏對抗還是受限於訓練條件，都是導致恢復訓練開始出現瓶頸的原因。
這些都是林東暫時無法解決的麻煩。
只能靠勤來補拙。
依舊是四點就起了個大早，洗漱吃飯，背上揹包出門去學校，一如往常。
唯一與平時不同一點的，大概就是老林昨天給他買了個索尼的隨身聽，雖然不如前世用慣的手機搜歌方便，但能隨時聽聽音樂，也算是種不錯的調劑。
林東其實一直都挺喜歡音樂，或者說大多數運動員都喜歡音樂。
音樂可以讓人的精神放鬆，調整你的精神狀態。
音樂也可以讓你激情四射，隨時保持你戰鬥的感覺。
昨天便興致勃勃的去街頭的音響店找了一圈，可惜在這2000年的日本街頭，實在是找不到那些他前世曾經喜歡過的歌。
那些歌大多數都還沒被創作出來，畢竟那已是28年後。
最後還是去水戶浴湯泡澡的時候，川賴大叔借給了他一張懷舊金曲的CD。
雖然大部分是日語歌，但倒都是些耳熟能詳的調子。
比如輕音樂《故鄉的原風景》，比如玉置浩二的《李香蘭》，比如上杉升的《直到世界的盡頭》，甚至還有一首Beyond的粵語歌……
輕緩的、激昂的、抒情的都有。
反正，還不錯吧，總比沒有強。
耳塞裡的音樂不停的循環播放着，林東一邊跟着輕哼，一邊想到。
學校門口的保安大叔和林東已經很熟了，對這個每天幾乎都是最早來學校的龍國轉校生，保安大叔印象深刻。
還不等林東走到保安室門口，大叔已經從窗口探出頭來，一邊打開電動門，一邊打着哈欠衝他笑着說道：“週末也這麼早，都不休息的嗎？”
林東轉動着指尖上的籃球：“訓練呢。”
那保安大叔笑着說道：“伱們籃球部的人最近也不知道是受什麼刺激了，去年也沒這麼拼啊，今年自打你來了以後，真是一個比一個早。”
“今天也有人來？”林東多少有點小意外，平時藤真和花形會比他早，但今天是週末，那兩個傢伙不會來學校，他們都住在江之島海邊，那邊有他們週末訓練的野球場。
“可不是嗎，四點出頭就來了……”
籃球館的燈光果然亮着，能聽到裡面傳來嘭嘭嘭嘭的運球聲。
林東拉開大門一瞧，卻並不是翔陽的幾大主力，而是二年級的替補後衛伊藤卓。
“早，林東君。”
看得出來這傢伙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林東進來時，他正在做此前林東教給全隊的體能訓練，累得大汗淋漓。
說起來，除了林東、藤真和花形外，這傢伙大概是翔陽全隊裡每天到校時間最早的人，訓練也一向都最積極，只是不知道住在哪裡，林東對這些一向不怎麼關心。
“今天這麼早？”林東取下一隻耳塞，隨口打了個招呼。
“縣內選拔賽快開始了，反正週末待在家裡也沒事。”伊藤卓笑着說：“就想着來練練。”
“一起吧。”林東招呼他道。
…………
伊藤卓此前就已經差不多完成了一輪體能訓練，而等林東完成了兩輪時，他的第二輪纔剛好完成，累得坐到了地上，不停的大口喘着粗氣。
林東則是一邊聽着歌，一邊有條不紊的開始了第三輪訓練。
伊藤卓的體力比不上長谷川等人，球隊每天早上的三輪訓練，對他來說太勉強了。
“真羨慕你們的體力。”伊藤卓癱坐在地板上，用雙手倒撐着身體，看向林東的眼神裡充滿了羨慕。
“嗯？”林東取下半邊耳塞。
伊藤卓卻沒有重複剛纔的話，轉而問道：“嗨，林東君，你以後會打職業嗎？”
“當然。”
“我呢？你覺得我怎麼樣？有沒有機會打上職業籃球？”伊藤卓興致勃勃的問。
“我覺得你打不了。”
一個相當直接的回答，沒有猶豫，也不帶絲毫情面。
“果然……”伊藤卓垂頭喪氣的耷拉下了腦袋：“唉，和你們的差距還是太大了。”
正常反應。 林東笑了笑，繼續着自己的訓練。
作爲藤真的替補後衛，伊藤卓其實算是合格的。
有一定的組織能力，有籃球視野，也有不錯的悟性，是個靠腦子打球的傢伙，外線也有籃，體能還過得去。
但是……作爲一個後衛來說，沒有速度，沒有爆發力，這兩項的平庸就足以讓他在後衛這個位置上萬劫不復了。
在高中時，還能靠腦子打球來爭得一席之地，但等進入大學，乃至想要走向職業，那幾乎就是不可能。
這輩子他註定只能是一個籃球愛好者，與職業球場無緣。
他今後的人生路，大概就是高三以後正常升入一所普通大學，然後爲了學分和畢業證，漸漸將籃球放到了生命重心靠後的位置上。
再長一點，進入社會工作，在繁重的工作和生活壓力下，終於遠離了球場，或許一兩個周纔有機會約上三五好友去野球場玩玩，然後被那些比自己更年輕、更具備衝擊力，但在他們眼裡球技稀爛的年輕人們，在球場上按到地上摩擦。
最後幾個人氣喘吁吁的坐到球場邊，一邊犀利的點評着那些剛擊敗了自己的、年輕勝利者們的一個個低級錯誤，再一邊感嘆一下當年，如果是當年的我能如何如何……
林東前世在國內的野球場玩過一段時間，見多了類似的大叔，一眼就看得到盡頭，大抵就是如此吧。
他從來就不是那種喜歡用假大空的話去鼓勵弱者的人。
把一個夢想強塞到註定沒有天賦的人身上，那不是在鼓勵，而是一種更殘忍的摧毀。
原以爲這傢伙會因此失落上好一會兒，可沒想到轉頭就見他又從地上氣喘吁吁的爬了起來。
“第三輪！”伊藤卓給自己打氣說道。
林東忍不住就多看了他一眼。
這些傢伙調整心態的能力都這麼強的嗎？藤真是這樣，伊藤卓也是這樣。
“其實藤真學長也對我說過同樣的話，別說職業籃球了，就算大學籃球，我知道我也未必打得上，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現在還打得上的時候就全力以赴，等以後打不上了，我還可以去職業賽場的看臺上給你們加油呢，順便給我到時候帶過去的女朋友吹噓一下認識你什麼的，到時候可別不理睬我，讓我丟臉哦！”
“畢竟咱們也一起爲了籃球奮鬥過！”他笑着抓起了地上訓練用的啞鈴，一邊開始他的第三輪體能訓練：“就算打不了一輩子的籃球，但熱愛它一輩子總是可以的！”
林東微微一怔。
左耳的耳塞裡此時正播放着上杉升的《直到世界的盡頭》。
——直到世界的盡頭也不願與你分離，曾在千萬個夜晚許下心願，一去不回的時光，爲何卻如此耀眼……
對這個世界的日本來說，這只是一張上杉升在94年發行的普通專輯，講述的是一個愛情故事。
‘直到世界的盡頭也不願意與你分離’，這顯然是對愛人說的話。
但在林東曾經的那個世界，這首歌卻專屬於籃球。
眼前的伊藤卓能看到他籃球路的盡頭，那些在野球場上被虐千百遍的大叔們也走到了籃球路的盡頭。
在病榻上的一年，林東看到了自己籃球生涯的落幕，而轉世重生，更算是真正走到了世界的盡頭。
可卻仍舊還是熱愛。
仍舊還是不願意分離。
哪怕逝去了時光也依舊在回憶中無比耀眼！
這大概是每個喜歡籃球的人都會有的感受。
籃球並不是只有NBA，也並不是只有那些光彩奪目的巨星。
而正是因爲有了如同伊藤卓這些熱愛它的普通人，籃球才具備真正的意義。
不是隻有能實現的夢想才叫夢想。
自己剛纔或許不該說得那麼直接。
林東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伊藤卓的肩膀。
“要不我教你一手？”
“啊？真的嗎林東君！學什麼？”伊藤卓頓時興奮起來，今天真像是中彩票了一樣！
要知道，連藤真學長都在期待着林東君的單獨指點！
“你不是總嫌自己作爲一個後衛的速度太慢、沒有爆發力？其實慢也有慢的打法，”林東笑着說：“我知道一個叫人類蠕動精華的傢伙……”
伊藤卓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人類蠕動精華？
聽起來好羞恥……
這、這真的是正經籃球技術嗎？
每個灌籃高手粉絲的心裡都有一首直到世界的盡頭吧，致我們曾經的青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