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謙上前要攙扶周寒,可是周寒卻將頭伏在了地上。
“狀元爺,對不起,都是我當年一時糊塗,改寫了你一生的命運。
現在說什麼都已經晚了,趙狄該死。
請狀元爺一輩子都不要原諒我。”
文謙凝神打量周寒,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趙狄。
看來,他是要重新回到過去的世界裡了髹。
“什麼叫你改寫了我一生的命運,你給我把話說明白。”
“有些事情,即便帶進來生,我也不敢在現在說出口。
還有,勞煩狀元爺幫我告訴明珠,就說…我對不起她。
以後,不能陪伴左右幫她了,因爲我不配。
關於小雪…”
他轉頭望向牀上不停咳嗽着的老婦人:“我更是沒有資格。
是我錯了,沒有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就貿然接近她。
我對不住她。
日後,我保證,絕對不會再出現在她和大家的面前。
請狀元爺回去吧。”
趙狄說完,給文謙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文謙冷哼一聲:“我只認識周寒,不認識什麼趙狄。
所以你的道歉我不會接受。
等你什麼時候重新變回周寒,再來找我們吧。”
他說完便離開了房間。
而周寒則是久久的跪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變回周寒?
身上揹負着這麼多的孽債,他…再也回不去了。
文謙來到明月軒,小雪已經在晏明珠房裡哭睡了。
晏明珠還在看書。
燭光一閃,她便擡起頭來。
剛好就望到了文謙俊朗的身子。
她將手指比到了脣邊指了指門外。
文謙心領神會的隨她一起來到院子裡。
晏明珠輕輕關上門來到他身邊與他比肩而立。
“怎麼樣,還是沒有找到嗎?”
“我找到他了,剛剛來之前,我給陽煞發了信號。
想來一會兒他們也快回來了。”
晏明珠驚喜了一下,手握住他的袖口:“那他在哪兒?怎麼沒見他回來呢。”
“回不來了,周寒恢復記憶了。”
晏明珠的驚喜瞬間變成了疑惑。
“恢復記憶了爲什麼就回不來了?”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在一所普通的宅院裡。
那個宅院裡,有他已經年老體弱雙目失明的妻子。
有他三十多歲兒女成羣的兒子。
一家人生活的看起來似乎很是清貧。
周寒那樣子,似乎很是愧疚。
他讓我轉告你,說他對不起你,對不起小雪。
說自己不該在沒有恢復記憶的時候就招惹小雪。
看那樣子,他似乎很是決絕。”
晏明珠穿着單薄的白色紗裙站在月色下良久。
文謙陪在她身邊並未說話。
良久之後,晏明珠神色有些懺悔:“今天真不該去郊遊。”
“這是命,我們出去郊遊只是一個契機而已。”
他以爲晏明珠會埋怨周寒,可明珠卻很平靜。
晏明珠走到樹下,手輕輕的搭在了樹幹上,眼神有些爲難的望向佈滿繁星的夜空。
夜晚的寧靜讓她煩亂不安的心多了一絲安穩。
“本來我想把他帶回來,讓他自己將事情說清楚的。
可是看到他可憐兮兮的樣子。
我卻又下不了手了。
畢竟大家朋友這麼久,我總不能太過勉強。
而且,當時那種情況下…我也實在是不好把他帶回來。”
文謙上前從後面抱住了她的腰。
“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很擔心。
可是…周寒也有周寒的苦衷。”
晏明珠點頭:“恩,我懂你的意思。
我沒有怪罪誰的意思。
在我看來,周寒是條漢子。
一般的男人,不管是人是鬼,總是會見色起意的。
周寒恢復了記憶後,他沒有因爲小雪年輕漂亮就捨棄自己生前的結髮妻子。
這也算是他仁義了。”
“恩,今晚我也對這小子改觀了。
過往,我總覺得他做事吊兒郎當,喜愛花言巧語,不足以重用。
可剛剛他跪在我面前道歉的時候。
我覺得他是個值得拉攏的好小子。”
晏明珠點頭:“我現在擔心的是小雪。”
她說着見個目光落到了屋裡。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建立起來很容易,想要拆散也很容易。
可是,明明知道彼此有愛,可卻不能愛。
那種滋味是不好受的。
曾經,小雪爲了我而克服內心對鬼的恐懼去古樓照顧我。
後來她也在我生雨滴的時候被曼青所殺。
即便後來她活了過來,也從沒有因爲害怕而離開我。
對於小雪,我的內心是充滿感恩的。
我希望她好,尤其是周寒這樣有情有義值得託付的男子,我就更不想讓她錯過了。”
晏明珠轉身抱住了他:“文謙,我不是想要讓周寒做壞人。
只是…想要讓小雪能幸福,你懂我嗎?”
文謙輕輕撫摸着她垂在後背細柔的發:“我懂。”
晏明珠的頭枕在他肩頭,她就知道,他懂他。
老遠的陰陽雙煞坐在房頂上看着院落裡樹下緊擁的兩人。
陰煞側頭靠在陽煞的肩上:“不管什麼時候看,這兩人都是那樣的般配。”
“恩。”
陰煞揚眸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多說兩個字嗎?”
“很配。”
陰煞搖頭一笑,也是,讓陽煞多說話,的確有些勉強他了。
魚都緩慢落在院牆外,她沉默的坐在路邊,望着天空中的月。
除了讓小姐幸福外,她沒有別的心願了,只要是能讓小姐幸福的事,她什麼都願意去做。
天剛翻出魚都白,小雪就猛然坐起。
見晏明珠側坐在牀邊倚着牀幔睡着了。
小雪連忙下了牀,這可如何是好。
她也一個丫鬟佔了小姐的牀,讓小姐坐着睡了一晚上。
“小姐。”
晏明珠睜開眼看向眼前的小雪。
“醒了?”
“小姐,對不起,我害你一晚上沒能睡好吧。
你快上牀睡吧。”
晏明珠搖搖頭坐起身:“不睡了,我也不是很困。
正好你醒了,我有話要跟你說呢。”
她起身打了個懶仗,小雪正色的看向晏明珠:“小姐,周寒他…”
“我要跟你談的就是周寒的事情。”
小雪心一緊,小姐的神色怎麼會這樣嚴肅呢。
她都覺得有幾分害怕了。
“小姐…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ωωω●тt kan●C〇
晏明珠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算好消息。”
小雪伸手捂住了耳朵:“那我不要聽。”
“小雪,你要懂得面對現實。
誰的愛情能夠那樣一帆風順?”
小雪擡眸望向她猶豫了片刻:“那…小姐你說吧。”
“周寒昨日之所以忽然離開,是因爲他忽然恢復了記憶。
他想起了生前的事情。”
小雪吃驚:“這…不是什麼壞事吧。”
“昨天文謙是在他生前的家裡找到他的。
他生前的妻子還尚在人間,還有他的兒子和孫子孫女…”
小雪伸手掩脣竟是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小雪,周寒的妻子雙目失明,一身的病。
他的家人生活的並不寬裕。
周寒是個男人,他早早的就去了,沒能爲那個家盡力。
所以他回到自己的家裡,你應該能夠理解他的心情吧。”
“我…”小雪垂眸:“我可以,但是…周寒爲什麼不願意告訴我呢。
在他眼裡,難道我是那種會因爲這種事兒就嫌棄他的女子嗎?
他是鬼啊,我連他是鬼這件事都不在乎。
那我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可是你站在周寒的立場上來考慮這件事。
周寒會覺得他自己的過去對不起你。
這也是很正常的。
你要懂得理解他的心情呀。”
“小姐,我該怎麼做?”小雪握住她的手:“你幫我拿個注意好不好。”
“小雪,你想怎麼做,你就沒有什麼自己的想法嗎?”
“我…”小雪咬脣:“我想把他找回來。”
晏明珠抿脣鼓勵道:“那就去找他。
自己喜歡的男子,當然要自己動腦筋找回來。”
“我…想去他生前的家裡看看。”
晏明珠點頭,她轉身走到桌邊拉開抽屜拿出一張銀票給她。
“這個是我的一點心意。
對於逝者來說,最大的心願無非就是想讓家人能夠生活的幸福寬裕。”
小雪擺手:“這怎麼行呢,我不能拿小姐的銀兩。
因爲跟在小姐身邊,我也存了一些銀兩。
我會用我自己的…”
“你那點銀兩不過是杯水車薪,根本幫不了他們什麼忙的。
聽話,拿着吧。”
晏明珠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幫你派一輛馬車,你早去早回。”
“可是我不知道在哪裡。”
“魚都。”晏明珠對着外面輕喚了一聲。
魚都就在門邊,她進來拉着小雪的手:“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已經去探過路了。”
小雪點頭,“小姐,這銀票,我日後定會想辦法還你的。”
“閉嘴,我們姐妹之間說這些,你是要傷我的心嗎?
見到周寒幫我告訴他一聲,就說在我這裡,他永遠都是最好的朋友,我們大家都會等他回來的。”
小雪咬脣,眼中夾着淚珠:“小姐,那我就去了。”
晏明珠看小雪和魚都兩人一起離開,心中默默祈禱。
時間有情人總要終成眷屬才行啊。
老天爺,不要對我在意的人太殘忍。
小雪懷着一顆忐忑的心,在魚都的指引下來到了周寒生前的家門口。
她透過石頭堆砌的低矮圍牆往裡張望了片刻,魚都在一旁道:“不進去嗎。”
小雪心情有些慌張。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抱着怎樣的心情來到了這裡。
“進去。”她呼口氣,正要打算叫門的時候,只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從屋裡端着簸箕走了出來。
看到她在門口,女子問道:“姑娘可是有什麼事?”
“哦…請問這裡可是周寒…趙狄的家?”
女子愣了一下上前:“趙狄是我公公的名字,請問姑娘找我公公可是有什麼事情。”
“那個…我…”小雪還未說什麼,就看到周寒的鬼魂從廂房裡飄了出來。
小雪的心慌張了一下,往後退了兩步。
周寒看着她同樣吃驚。
他怎麼也沒想到小雪會找到這裡來。
他凝眉望着她,連上前的勇氣都沒有。
就在昨天下午,他還在放肆的跟她擁吻。
可是現在…他卻連靠近她的資格都沒有了。
魚都看着兩人這樣真是急壞了。
周寒的兒媳站在院落裡順着小雪的目光往婆婆的房門外看去。
她不知道小雪在看些什麼。
“姑娘,雖然不知道您找我公公有什麼事情。
但是我公公已經在三十多年前去世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進屋來坐一會兒。”
周寒慢悠悠的飄了過來:“你們怎麼來了。
我昨天不是告訴過狀元爺,讓他告訴你,我不會再回去了嗎。
爲什麼還找來了。
你這女子…怎麼這樣沒有廉恥之心呢。”
小雪咬脣望着周寒,眼淚嘩的就流了下來。
魚都飄到小雪身前對周寒喝道:“周寒,你怎麼說話呢。
你知不知道昨天你忽然間消失了小雪有多擔心你。
她從昨天到現在滴水未進。
一聽說你的消息,她馬不停蹄的就趕來找你。
對這樣擔心你的人,你怎麼能這樣絕情。
什麼叫沒有廉恥之心。
是你先開始的不是嗎。
你這樣對小雪真的不對你知道嗎。”
“閉嘴,你知道什麼。”周寒呵斥了一聲看向魚都。
他眼神中帶着些陰冷:“我要跟她開始的時候,還沒有想起我生前的事情。
可現在我想起來了。
我非常愛的夫人。
雖然她現在變老變瞎了。
但她是我孩子的娘,是我心愛的女子。
我總不能放着爲我生兒育女獨自將孩子撫養大的髮妻拋棄吧。
小雪總有一天也會老。
難道小雪老了的時候會希望我拋棄她嗎。
小雪,早早的放手吧。
我們該慶幸我們還沒有愛上彼此是不是。”
小雪伸手捂着嘴脣望着周寒默默的流淚。
周寒的話好有道理,她竟無言以對。
如果周寒真的拋棄了他的髮妻,那她還如何信任這個男人。
可是,如果周寒真的留在這裡,她又真的好害怕。
她從來沒有試過如此惦念一個男人。
她不想失去他啊。
她這樣樣子着實嚇壞了對面的周寒的兒媳。
“姑娘,你沒事吧。”
小雪擦乾眼淚,她知道,這個女人看不到周寒。
“我沒事,我們家從前受過趙大人的恩惠。
這個是我們報答趙狄大人恩情的,請姑娘收好吧。”
她從袖子裡掏出一張銀票隔着圍牆塞進了女子的手中後轉身就跑走了。
魚都喊道:“小雪…周寒,你怎麼…我被你氣死了。”
周寒的兒媳愣了半響這纔拿着銀票追了出來:“姑娘,你還沒有留下你的姓氏呢。”
可是小雪壓根就沒有回頭。
她拿着銀票愣了半響,一百兩…這麼多…
魚都飄到周寒面前伸手推了他一把:“現在你滿意了是不是。
你把真心關心你的小雪當成了傻瓜嗎。
什麼叫趁着還沒愛上。
你沒有看到小雪眼神裡對你滿滿的愛意嗎。
做人怎麼能做到你這種地步。
你當真是…”
魚都說到最後看着周寒絕望的眼神竟也無言以對了。
周寒這個笨蛋,明明喜歡小雪喜歡的要死,還非要在這裡說這種冷漠的話死撐。
真是被他氣死了。
“你自己好好反省吧,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魚都說完轉身要走,周寒急道:“幫我照顧好小雪。”
魚都回頭看他:“想要照顧小雪,就等你把這裡的事情處理完後自己回來照顧。
你還不懂嗎,你能給小雪的愛,是別人都取代不了的。”
魚都離開後,周寒久久不能動彈。
他的兒媳從他身邊跑回了他妻子的房裡。
“娘,剛剛院落裡來了個奇怪的女子。
那女子說家裡從前受了我公爹的恩惠,所以她扔下一張一百兩銀票就走了。”
“是嗎?”
“是啊,那女子聽說我公爹去世後哭的傷心不已。
看來是很傷心呢。”
“你爹去世的早,他生前我也沒聽說他幫助過誰呀。”
“娘,這銀票可該如何是好呢。”
“一會兒淼兒回來了,你與淼兒商量吧。”
“是,娘。”女子說完恭順的從房間裡出去了。
明月軒裡,明珠此刻也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小雪一個人出去能不能行。
心煩的她不得不來到院落裡來回踱步。
就在她自己都數不清到底走了多少個來回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沉穩的腳步聲。
聽起來不像是小雪的動靜。
不會兒,郎世儒雙手負立身後走了進來。
她淡淡的抿脣:“王爺,你沒有去早朝嗎?”
“這些日子我正在負責辦父皇交給我的事情,不必早朝。”
“喝茶嗎,我去給你泡。”
“小雪呢?”
“厄…她有事出去了。”晏明珠笑了,這種事兒還是不要煩他的好。
郎世儒笑着點頭:“茶就不喝了,要不要我跟你安排幾個奴才過來伺候你?”
“不必了,我已經習慣讓小雪和魚都照顧了。
王爺這個時間過來定是有什麼事情吧。”
郎世儒溫柔一笑:“我調查到了一件事情想來跟你分享。”
“是嗎,說來聽聽。”
“還記得你上次跟我說過那個惠城處事風格很怪異,我調查到了他的身份,原來他根本就不是中原男子,他是外族後裔。”
“外族?”晏明珠揚眉,外族多了去了。
“恩,火鶴一族,神奇吧,是從沒聽說過的部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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