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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百萬大鈔燒慌心 局長紅顏 青豆

她知道他說話的意思,平淡地說:“這些天,我並沒有參加市委三講教育運動的採訪活動。電視臺派了個新來的名叫陳曉梅的大學畢業生,跟隨他們去了。”

他看着她說:“是啊,人家活潑可愛,青春靚麗,看到她就像看到了藍天白雲,讓人心情舒暢,你不妒忌麼?”

她笑了笑說:“我有什麼好妒忌的,有聚合就有分離,我也不想永遠佔住那個位置。我的感覺是沒有意思,我早已厭倦了那樣的生活。”

她深情地看着他,他知道她說出這話的意思,反而不說話了。

時間在流失,老城城裡永遠都充滿了活力,她望着眼前的常文傑,多麼想抓住他的手,投進他的懷裡,可是她只是這樣注視着他,剋制着心靈的衝動與期盼。

他的心與她的思想一樣,也曾翻江倒海,可是隻要一看到她,心靈反而已歸於平靜,就如睡熟的嬰兒那麼安祥、幸福。

與她在一起,沒了越陷越深不能自撥的欲*望,反而得到了一份最爲甜蜜的心靈滿足。

在市委黨校的集訓是高度緊張的,學員的活動範圍受到了嚴格限制,失去了人生自由,一切行動都是有計劃、有安排的統一行動,最要命的還是不得無故離開這個和尚廟—樣清靜的鬼地方(沒有燈紅酒綠,花天酒地);實行軍事化管理,吃住作息統一行動,領導小組有檢查、有通報、有評比、有獎懲。

起牀、做操、跑步、吃飯、上課、討論、寫心得、寫自查、睡覺,統統都必須聽指令;這些在外面老子天下第一、無拘無束慣了的官員們,一時哪裡適應得了這種囚徒般的生活,認爲與蹲監獄、坐大牢相比較,確實也沒有什麼兩樣。

把他們集中到這裡來處處受制約,那個難受是可想而知的,牢騷、怪話自然就產生出來了。

馬書記對這一情況瞭如指掌,他對大家說:“這麼限制一下,你們就不舒服了嗎?如果我們再不警醒大家,讓你們像儲少良、羅會家那樣犯事的話,你們所受的制約會只是這麼一個星期嗎?在牢裡能這麼好吃好喝好睡嗎?

大家多數是40-60歲的中老年人了,我們讓大家進行過高強度的訓練與拉練沒有?這麼幾天整訓你就受不了了,是麼?

我們共*黨從1921年開始打江山,到1949年才奪得天下,通過28年艱苦卓絕的奮鬥纔有了今天,大家不值得好好思考一下,我們應該怎麼工作、生活嗎?我們受這點限制又算得了什麼?同志們啦,我們黨的艱苦奮鬥的傳統不能丟啊。”

這個天大的道理誰也無法駁斥,再說馬書記他們市委領導也是天天來陪着自己,即使有再多的冤言,這些官老爺子也不敢說出來了。

林文龍在這期整訓活動中脫穎而出,一方面他的身體素質好,這點集中活動,對他而言只是小兒科;另一方面,他的心理素質好,認爲到這裡來也是一次難得的休息機會,心態好,做什麼都是積極的;最重要的一點是,過來他的工作成績確實十分突出,搞刑偵工作20年,隨意拿出幾個自己所偵破的案子,只要組織上肯公開他的先進事蹟,他不想成爲大大的令人感動的好公僕都難!

林文龍本來就是文科尖子生,寫篇認識文章,對他而言幾乎是小兒科的小兒科。這樣一來,時間過得倒也飛快,一眨眼就到星期五了,終於到了自己對照黨風、黨紀、黨性作自查自糾的時間。這樣一來,預示着這期三講教育整頓學習班快要結束了。

做了硬邦邦的五天和尚,林文龍心裡也與所有參訓人員的心情一樣,十分盼望着進市裡去解決生理飢餓問題,但王學仁在吃早飯時宣佈:“根據馬書記指示,我們這期整頓學習班,要善始善終,在沒有宣佈閉會期間的這兩天,大家依然不能離開市委黨校,制度照舊執行,但手機可以打開了。”

最後這兩天,每天照樣要清點人數。象前幾天一樣,吃飯分桌清點人數,開會發言清點人數,睡覺休息清點人數,起早牀站隊做操還要清點人數。他們這次教育活動,叫做軍事化高度集中的教育整頓培訓活動。

是老城市三講教育最爲成功的經驗,但把這些老同志們,這些無拘無束了幾十年的領導們,搞得氣又氣不得,怨又怨不得,敢怒不敢言,確實也夠慘的。特別是要在這兩天裡每人都寫出5000字的解剖材料,不能寫成績,要寫缺點和錯誤,這樣一來,真把幾乎所有參會的領導都搞慘了。

林文龍早些年雖然年年辦案做筆錄,寫報刑拘材料,寫報捕材料,寫案件分析;近年來經常寫總結匯報、工作報告、發言稿,但要寫這談問題的解剖材料,也確實有些爲難。

哪些東西可以寫,哪些情況不能寫,哪些東西寫到什麼程度過得去,哪些東西提都提不得。這把我們的林局長給難住了。他在星期五的晚上寫了一個提綱,認真地回顧了自己的工作經歷。他知道,自己尋找靠山不能寫,跑官不能寫,搞情*婦不能寫,辦關係案、權力案不能詳寫,釋放人犯不能寫,私分公款不能寫。

海吃海喝可以寫,思想放鬆了可以寫,學習少了可以寫,工作事業心差了一些可以寫,關心同志少了可以寫,研究工作問題少了可以寫。

這樣下來,他按照思想、工作、生活、作風,即德、能、勤、績四個方面,安排了這篇解剖自己的文章。寫了一點後又覺得很容易,還利用這個機會,專門去拜會了公、檢、法、司、安、政法委的那些領導,與他們扯了扯亂談,增進了彼此之間的感情。

第二天上午,林文龍和所有參加整訓的領導們一樣,逐字逐句地摸索、斟酌了這篇寫自己不足之處的思想認識材料。

他們深知,材料寫深刻了,會成爲自己貪腐的導火索,引火燒身;就算不被查處,也怕自己反映出來的問題嚴重,說明不能與黨中央保持一致,思想落後,有品質方面的問題,從而引發組織上對自己的信任危機;材料寫淺顯了,又怕別人說是自我表揚,認識不深刻,過不了關。

這樣小心構思,斟字酌句,倒也把林局長從那些生理飢餓的雜念中解脫了出來。

花費了一個上午,5000字的文章就寫出來了,林文龍對自己寫的東西還比較滿意,想馬上交稿算了。但轉念一想,自己交得太早不好,怕領導說認識不深刻,態度不端正,於是想吃了中飯後重新謄抄一遍,然後再交上去。

待到吃過中飯,與同桌的官員們做了交流,一覺午睡起來,他對自己的文字又不滿意了。認爲有的地方寫得囉嗦,有的地方寫得過分表現自己的思想意識了,於是只得重寫一遍。

這一遍下來還只寫了一千把字,又心煩意亂起來,就又撕了,停了筆。搞了幾個來回,還是那個原來的東西,他索性不寫了。吃過晚飯後,他才認認真真地在原稿上修改了一遍,寫寫圈圈地修改了很多地方。

寫這個東西,真正的是對自己的人生,做了一次極其重要的回顧與掩飾。直到凌晨,他才丟筆上*牀睡了覺。

第二天他花了兩個小時重新抄了這篇稿子,交了上去。他發現,大家都差不多是上午十到十一點鐘,交了思想認識自查自糾材料的。想不到大家的寫作水平都一樣,難分彼此仲伯,他心中感到好笑。難怪柏楊說,中國的官場是一個大染缸,不黑也要給你洗黑啊。

下午,市委正二八經地給他們這一期整頓學習班開了一個結業典禮會議,還合了影,拍了電視錄像。這些被關了整整六天半的領導們,才被放出了市委黨校的大門。還好,公安機關的幾名領導一個也不被市委批評,但檢、法、司的領導有人溜了號,被點名批評,而市公安局黨委在大會上受到了表揚,林文龍同志還被評爲了優秀學員,馬書記親手給他頒發了優秀證書。

會議充分肯定了這一期整頓學習班的豐碩成果,領導們的臉上笑逐顏開,就像當年林老總他們打下了遼瀋戰役一樣。這一期三講教育集中整頓學習班,終於在下午三點半圓滿結束了。

這些被釋放出來了的官員們,是那麼的迫不急待,誰也不願意留下來,吃市委市政府在黨校爲他們準備的豐盛晚餐了,當然離去的理由是唐而皇之的,爲了工作,已有一個星期不到單位上了,要辦公事。其實此時也就是個星期天的下午,哪一個單位有啥急事需要他們頭頭去處理?

可是來接他們的小車停了市委黨校一操坪,他們紛紛上了自己的車,一路油門,一路高聲罵着着市委領導的娘夥山離開了。怪不得老百姓評議,三講,三講,實實在在搞形式,紮紮實實走過場。

這百幾十人,一個個完好無損地回來繼續抓住了自己的權力,再一次地繼續着他們那華天酒地與紙醉金迷。

林文龍爲什麼能那麼安安靜靜地呆在市委黨校一個星期,他不爲他抽屜裡睡着的那百萬大鈔擔心嗎?一個星期不與他們見面、觸摸,他的心神安定嗎?其實在星期一的上午剛上班,他就召開了局務會,佈置的第一件事就是機關的安全防範工作。

他對那些中層骨幹說:“我們局黨委的幾個同志,馬上都要到市委黨校集訓一個星期了,我最擔心的是,我們的院子被犯罪分子來襲擊了。雖然我們因爲發生了1.23槍支被盜竊案,大門上安裝了監視器,可是我們的辦公樓、家屬樓並沒有裝,小偷來了也沒有辦法,我想我們去學習這一個星期,你們行財、治安、人口支隊最好不要被盜竊犯襲擊了纔好!

否則,我們公安機關的臉面無處擱啊。你們看看應該怎麼辦?”

於是辦公室、裝財部門落實了值班制度,在過道與樓梯口加裝了監控器。辦公室主任吳林源表示:“就是我自己不睡覺,這一段時間也要保證市公安局機關,絕對不再發生被盜竊案件!”

林文龍說:“公安機關槍支被盜,給我們的壓力還小嗎?公安機關連自己的東西都保不住,那不成笑話了麼?我們去學習幾天,我可不願一回來就看到自己的辦公室被盜!”

老城市紮紮實實搞三講的同時,馬一民的大中華園,在老城市也轟轟烈烈地搞起來了。他宣稱要把中國各地聞名的古建築、古名勝縮小二至四倍,建進大中華園內來。

象北京、長沙的世界之窗,深圳的世界博覽,還要建設全國一流的遊樂場。首期投資2億美元。因爲是老城市引進的目前最大的投資項目,市裡給了特別優惠的政策,價值6000萬元近100畝的地皮,幾乎白白送給了馬一民(馬總只出了160萬元,就將這塊地皮的使用權辦到了自己公司名下)。

馬一民在成交時十分慷慨,全市地師級領導赴國外考察費,每人給2萬元,幾個重要部門的頭頭,只要參加考察的每人也給2萬元。老城市財政局正爲即將拿出來的幾百萬元領導考察費心痛呢,與馬一民的這筆生意,正好解決了市財政的燃眉之急。

從二十世紀九十年代開始,中國大陸官場興起了新、馬、泰出國遊熱,赴深、港、澳之縣團領導就象太平洋、大西洋迴游出生地產仔的馬哈魚,真正的川流不息,用幾乎擠破關門、國門來形容也不爲過。

老城市政府、人大、政協的領導,沒有機會外出考查的領導天天向市委強烈要求,要組織、要批准大家去考察,去學習。老城市就定了這個項目,同意所有的副處長以上的領導,赴深港澳學習參觀一次。

有錢的單位,早就走了,倒是四大家的一些領導還未能走成。這次馬一民買地皮,無償的支助了這一大筆款子,可算爲老城市辦了一件大好事。

雖說這地皮值幾千萬元,但無人來買、來開發,也是不中用的一塊廢地在那裡閒着。有人來用了,不但建設好了,還能爲經濟增長出一把力,何樂而不爲呢。

馬一民空手套白狼,得到了地皮以後,沿太平路連接207國道,馬上拓寬街道,建起了40個臨街商業門面,因爲地處繁華路口,他將這些門面轉手出去,立馬就得了800多萬元的售樓款。

政策也特別優惠,老城市的一切行政部門三年不能到大中華園來收費、收稅。這800萬元錢,當然一分不少的進了馬一民的腰包,他一分錢的成本也沒有花過。

原來,他利用大中華園已立項的名聲,大作宣傳,在招標之機,他選了八支工程隊,青一色的民營個體工程隊爲中標工程隊。每隊收押金50萬元,這裡他就有了400萬元的週轉金。除了支付地價和市領導遊玩費,這一筆錢還略有節餘,除了建了這路邊店和修了圍牆外,他就不再積極建什麼中國名勝微塑了。

他打定算盤,要在所謂的大中華園中,搞成老城市內最大的賭場。賭場、商場搞起來後,然後在這塊土地上建住宅樓出售。

當一個星期的黨校集中整訓結束後,省三講教育巡視組已經離開省城有十來天了,離家太久,男人們有酒有肉有女人陪,不講樂不思歸,但也並非歸心似箭。

苦就苦了省委宣傳部下來的唐女士,到了這個星期六,離開丈夫已十天時,她有點不好意思地向申組長請假說:“申廳長,我心裡難受得很,我想請假回省城一趟。”

老申看着她笑容滿面地說:“你還忍耐一天吧,明天我們大家都回去一趟。”

就差那麼一天的時間,急得她在老城大酒店裡流起淚來了,她實在是太想家、太需要她的男人慰藉了。當然巡視組的白處長一表人才,老城城裡也有的是男人,可是她的思想放不開,忠於自己的情感,這些天她一直守身如玉、潔身自好,因此沒有新聞發生。

白若晨的觀點也是兔子不吃窩邊草,沒有與她有發展。他也想家了,於是在市委黨校與市領導商量後,他們決定不參加這一期三講班的結業典禮了,準備回省城休息一段時間再下來。

市委馬上派接待處的同志,把準備好的木耳、香菇、乾魚、奈李這些老城的土特產,送到了賀處長的車上,他們四人每人一個大包加一個大筐。

這個筐裝的是老城特早蜜糖奈李,大如拳頭,甜如蜂蜜,脆如雪梨,口感極佳。是盛夏消署的聖品,聞名江南。

吃過了中飯,申、白、賀、唐四人也不作休息,立馬從餐廳出來上了車。在馬書記、唐市長、林文龍等一行人的揮手之間,風馳電掣般地衝出了老城黨校,奔向了省城。

可以說,省委三講教育巡視組一走,老城市的三講教育的宣傳發動、集中教育學習、自查自紀三個階段就算完滿結束了,進入了羣衆評儀和整章建制階段。

下午的結業典禮結束之後,林文龍坐進了他的那臺、在市委黨校已靜靜停了一個星期的奧迪車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回到市局後,林局長髮現,這幾天,局裡確實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吳林湖老老實實帶頭值班,過道上的攝像頭也裝上了。在值班室就能對各個路口的情況一目瞭然。

沒有事,林文龍讓唐明遠、張光明、劉安祥、石昌懷各自回家休息。他自己到他的辦公室裡去看了看。他的那些錢依然完好無損,他心裡也感到十分輕鬆,他想打王雅芝的電話,可一想到這樓梯口已按裝了監視器,他笑了笑,於是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