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佑安聽到秦姝的問話,瞬間沉下臉來,眉宇間浮現幾分戾氣,擡頭看了一眼遠遠侍立着的宮女和太監,沉聲道:“你們都退下。”
那些宮女太監卻沒有立即下去,反而看向秦姝,直到秦姝點了點頭,他們才躬身行禮,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秦佑安見狀,倒並不覺得被冒犯了,反而笑道:“母親身邊的這幾個奴才,倒是調教地都不錯。”
秦姝也玩笑似地說道:“這一畝三分地可是我的地盤,他們不聽我的聽誰的?就是你這個皇帝,也得倒退一射之地。”
兩人說笑兩句,氣氛頓時緩和了許多,秦佑安心中升起的那幾絲怒火也消散了不少。
“佑安,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秦姝問道。
秦佑安微微嘆了口氣,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負手走了兩步,背對着秦姝說道:“母親,我之前還是太心慈手軟了,原本我可以輕鬆解決了他,徹底絕了後患,但我還是礙於那一點無關緊要的血緣親情,留了他一條命,以爲只要派人看守他,就不會出事。就算他忍不住跳出來鬧事,我也能及時滅殺了他,誰知道卻出了點意外。”
他的聲音裡帶着濃濃的自責和後悔之意。他這一生中,心軟的時候極少,沒想到這偶爾一次的心軟,卻給自己留下了如此大的禍患。
聽到這裡,秦姝總算是知道兒子是爲了什麼而生氣了,她也起身,走到佑安身邊,含笑溫聲說道:“原來是這樣。佑安你實在不必因此感到自責,你就算是皇帝,也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你孝順又護短,對親人極是寬容愛護。就拿我來說,你即便知道我的來歷,也從未有半點介懷,態度一如既往,這等胸懷,絕非一般人都無法比擬的,就是親生兒子,怕是也做不到如此。”
見秦佑安的神色柔和了一些,秦姝繼續說道:“雖然你與那秦屠夫已經斷絕了關係,但他到底是你的親生父親,你對他心軟,再正常不過了,何必爲了這種正常的做法而感到自責呢?你若是因爲那些尚未發生的事情,就毫不留情地斬殺親父,我纔要爲你擔心呢!”
秦佑安聽到秦姝對自己的誇讚,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心情極好。
其實,他真沒母親說的那般好。那秦屠夫算什麼狗屁玩意兒,之前沒有殺了他,絕對不是因爲什麼血緣親情,更多的是他的疏忽和他有意無意的無視,更何況,還有個九年之約。他對秦屠夫根本沒有一點感情,他若是要殺他,手都不會抖一下,當然,這種話,不用再跟母親說了。
秦佑安心中覺得輕鬆了一些,可到底還是覺得有些生氣和難堪,又假模假樣地嘆了口氣道:“兒子之前對秦屠夫三番兩次的留情,可他卻未必領我的情,還想着找讀書人敗壞我的名聲,搶奪我的皇位。既如此,我也不必對他手下留情了。可那秦三刀也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在我下手之前,竟然碰到了孫潛。這個孫潛在讀書人中頗有些名望,執意要多管閒事,朕若是在這種情況下對他下手,那不是主動將把柄往別人手裡送嗎?”
秦姝聽到這裡,也忍不住皺了下眉頭。
“兒子倒不是那麼在意名聲,朕是皇帝,名聲再差,他們也沒辦法拿朕如何?只要江山穩固,能將皇位長長久久地傳下去,什麼名聲不名聲的,朕根本不在乎,朕前世殺了那麼多功臣、名士,誰又能奈何得了朕?頂多私底下罵兩聲而已,罵朕的人多了,朕也不在乎。”
秦佑安這話倒是真的,他若是真想要好名聲,前世就不會殺那麼多人了。
他也喜歡自己的名聲好,做一個百姓和讀書人口中的明君,但若是爲了所謂的名聲,導致他這個皇帝不痛快,讓他沒有辦法達成目的,甚至爲了讀書人口中的‘垂拱而治’,萬事不管,反而將手中權力全都下放給大臣們,縱容那些人在他頭上撒野,那這個名聲不要也罷,他是想要讀書人給他賣命,可不是想要成爲他們手中的傀儡。
換句話說,他要做一個皇權高度集中的帝王,而不是要做讀書人心目中的“無爲而治”的帝王。
但是,天下初定,人心不穩,秦佑安正要用“孝”來維繫皇權統治的時候,而他本人更是要做出表率,絕對不可在這種關鍵時候做出“弒父”的舉動來。
所以,被人破壞他的計劃之後,他纔會如此震怒。
秦姝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才覺得棘手。
“不過母親也不必爲兒子擔心,兒子心中早有計較。”秦佑安見到秦姝不說話,又面露擔憂之色,連忙開口安慰秦姝說道。
實際上,他也並非拿秦屠夫毫無辦法,這裡面的可操作性太大了,他想讓誰不好過,那實在太簡單了,即便那是他的生父,只是不能爽快地殺了他們給自己出氣,讓他有些鬱悶而已。
不過,軟刀子割肉更疼,他也就不覺得可惜了。
秦姝聞言,心中有些欣慰,舒展眉頭說道:“佑安,我還是以前那句話,由你來對付秦屠夫實在太吃虧了,由我來出面來對付他比較好。我纔是你名正言順的母親,他算什麼,難道那些讀書人還會逼着你爲了一個已經不算是你爹的秦屠夫,忤逆我這個母親不成?這豈不是跟他們口中的‘孝道’相悖?”
秦佑安卻搖頭說道:“娘何必操這個心,兒子自能應付。”若是連他們都應付不了,他這個皇帝豈不是白當了。
先不說秦屠夫,那柳氏和她的兒女們,他要想殺他們,易如反掌,隨便安個罪名就成。只剩下一個秦屠夫,看他還怎麼蹦躂地起來。
“若是娘因爲他,而影響了您的名聲,兒子可不願意。”秦佑安說道。
“名聲值幾個錢?我只是個太后,要那麼好的名聲做什麼?”秦姝輕嗤一聲,不以爲然地說道。
一個太后的名聲比皇帝還好,她這是想要做什麼?這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皇帝顧忌的東西多,她這個太后的顧忌反倒極少,想做什麼都方便。
秦佑安聽到這話,倒是笑了起來,又是無奈,又是覺得感動,心裡既歡喜又安定。
孃親做事向來有分寸,就算真要插手某些事情,也從不肯做過了頭,碰觸他的底線。其實,有些事,他並不在意,可娘還是會主動避諱,不肯讓他爲難。
那些大臣和百姓們,也都知道他這個皇帝對皇太后很孝順,可他根本不是在做戲,更不是那種形式化的孝順,而是發自真心的,並非特意做給人看。
母親她值得他如此對待。
這世上,除了她,還有誰會對自己這麼好,處處爲自己着想呢!
秦姝見秦佑安突然笑得很開心,頗有些莫名其妙,不過,見他如此開懷,似乎已經不在爲了秦屠夫的事情而惱怒了,她也就放心了。
她心裡也下定決心,必定不會讓那秦屠夫敗壞自己兒子的名聲。佑安雖然口口聲聲說不在乎名聲,但作爲皇帝,哪能真得一點都不在乎自己的身後名,他可是知道佑安也一直對自己上輩子的惡名,頗有些耿耿於懷。這一世,豈能讓一個秦屠夫和柳氏給破壞了?
“好了,佑安,回去休息吧,明天你還要早朝呢!”說完了正事,秦姝又開始趕人了。
就算是親生母子,這麼晚了,也得避嫌,何況她只是養母。
秦佑安也知道這一點,便也點了點頭,對秦姝躬身行禮道:“那母后,兒臣先告退了,您也早點休息。”
秦姝點頭,說道:“你回去吧!批摺子不要批太晚了。”
“是,兒臣告退。”
秦佑安走了之後,秦姝也早早洗漱休息了。
如今,全國各地的選上來的秀女,已經到了京城。
秦姝將選秀的事情,交給了蕭如萱和趙涵秋,自己並不如何插手,畢竟又不是爲了給佑安選皇后,只要選定之後,給自己過過眼就成。
不過,她也的確將趙笙的婚事記在心裡,便讓蕭如萱多留意一下,她還是很相信蕭如萱的眼光的。
很快,兩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這兩天,秦姝也沒閒着,除了吩咐紅蓮軍注意秦屠夫一家的動靜之外,也見了一些非常優秀的秀女。
有一些,直接留在後宮裡,給佑安當小老婆,這些人選,秦姝基本沒有插手,都是蕭如萱和佑安他們選擇的。
反正秦姝也看明白了,佑安對於小老婆,實在不怎麼看重,只要長得漂亮,聽話,閤眼緣就行,她也就不怎麼費心了。
倒是趙笙的媳婦人選,得多留意一下。
娶妻和納妾的重要性自然不一樣。
蕭如萱做事的確是滴水不露,她總共選出來五個人,這五個人出身都不錯,知書達理不說,溫柔賢惠,能幹又大方,就連身材也是比較豐腴的,看着就好生養,一看就非常符合歐氏的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