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莫非佑安已經定親了?”見秦姝遲遲不回答,溫氏臉色微變,急忙問道。
秦姝回過神來,連忙笑着搖頭,“這怎麼可能?佑安還小呢!”
反正,溫氏也只是試探一下她的口風而已,並沒有立即讓兩小定親的意思,她倒也不必如此爲難,不過,自己的意思還是要表達清楚的。
溫氏一聽這話,神色先是一鬆,隨即又道:“虛歲十一,也不小了,你這個當孃的也該操心一下他人生大事了,這種事宜早不宜遲。我們村裡的孩子,這個年紀定親的好些呢!早定下來早安心,要不然,好女孩都別家給挑走了。”
可能察覺自己有些交淺言深,太過急切了,說完,她忙又掩飾性地低頭笑了笑,“都怪我跟弟妹太投緣了,一見弟妹話就多了起來,怎麼都收不住,弟妹不要怪我唐突纔好。”
“怎麼會呢?嫂子也是一片好心指點我呢!”秦姝說道。
“弟妹不怪我多嘴就好了。”溫氏笑着說道。
秦姝說道:“嫂子的話十分在理,只是我家佑安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他很有主見,我一向不干涉他的決定,也從不會強硬地要求他做什麼,婚事自然也一樣。如果將來佑安要娶妻話,那一定是他自己喜歡的女孩。”
溫氏聽到這裡,臉上露出一絲不贊同,說道:“弟妹呀,哪有你這樣教孩子的?誰家的孩子,不是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年紀小,哪懂得什麼好壞,萬一娶一個攪家精回來,那豈不是一輩子家宅不寧,到時你就是後悔也晚了。”
秦姝卻是笑道:“佑安孝順,娶妻之前,他肯定會先徵求我的意見,如果那女子真的品行不端,我是不會同意她進門的。”
不過,她覺得佑安的眼光應該不至於那麼差。她也不認爲佑安會爲了一個女人跟自己鬧翻。如果真是這樣,這個兒子,不認也罷。
“唉,真沒見過像你這樣當孃的。”溫氏嘆了一句,倒也沒看出什麼不高興。
這件事總算是揭過去了,秦姝也悄悄舒了一口氣。
等跟佑安單獨相處的時候,秦姝伸手彈了彈佑安的腦門,咬牙笑道:“你呀,就知道給娘找事。現在都有桃花了,等長大了那還得了?”
佑安一頭霧水地捂着自己的額頭,一臉迷惘地問道:“什麼桃花?娘,你在說什麼呀,我怎麼聽不懂?”
看佑安那副還沒開竅的木頭模樣,秦姝頗有些無力,扶額問道:“聽不懂就算了。兒子,我問你,你想娶媳婦嗎?”
“娶媳婦?”佑安傻眼了,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連忙搖頭道:“不,我纔不要媳婦呢!”
“爲什麼?”秦姝詫異地問道。
佑安皺了皺眉頭,問道:“娶媳婦有什麼好?”
“娶了媳婦就有家了呀!而且,以後就有人常常想着你,念着你,陪你說話,替你打理衣食住行,這難道不好嗎?”秦姝說道。
“可是我已經有家了。孃的家不就是我的家嗎?再說,我的衣食住行,一直都是娘在打理的。”
說到這裡,佑安的臉上露出一絲難過之色,幽幽看向秦姝說道:“娘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胡說,我什麼說過不想要你了?”秦姝皺眉斥道。
“那娘爲什麼非要我娶媳婦?”佑安說到這裡眯了眯眼睛,似乎有些生氣地道:“我若是娶了媳婦,娘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秦姝頓時哭笑不得,胡亂揉了揉他的腦袋,道:“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你娶了媳婦,我照樣是你娘呀!怎麼會不管你?”
“可是娘要做的事情,都被我媳婦……呸呸呸,都被那女人做了,不就是不想管我了嗎?”
被孃親收養的這段日子,是他出生以來,過得最幸福快樂的日子。
有時候,他半夜從夢中醒來,還會覺得很不真實,好像自己依然在夢中一般,就算孃親對自己再好,他也有一種不安全感。
直到最近,纔好了一些。
他喜歡他們的這個家,想要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可現在孃親卻想讓他娶媳婦,讓那個女人來照顧他,這怎麼可以?
他可不想家裡多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破壞這個家的安寧,破壞他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
秦姝楞了一下,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玩笑話,竟然讓佑安如此介意,甚至聯想了這麼多,難道說,他其實一直都很不安,怕自己拋棄他?
想到這裡,秦姝嘆了口氣,伸手將他摟在懷裡,安撫似地輕輕拍打他漸漸堅實的後背,說道:“好好好,不娶就不娶,娘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你現在還小,就是想要娶妻,我也不答應。”
佑安聽到這裡,緊繃地身體才漸漸放鬆下來,神色微動,只是嘴脣依舊緊緊抿着,好似還在介懷剛纔的事情。
“等你長大了,娘也不逼你。你想什麼時候娶,就什麼什麼娶,行了吧?”秦姝再次說道。
“我不娶!”佑安再次說道,“我就跟娘一起生活。”
聽到他有些孩子氣的話,秦姝忍不住失笑搖頭,她的確沒有再嫁人的打算,卻不願意兒子也孤身一人。
不過,現在也不必說他,等他長大了,自然就會娶妻生子了。
只希望到時候,他不要娶了媳婦忘了娘就好。
……
“嘶——”此時,周真兒正在跟母親學繡花,不小心扎到了自己的手指,立即放到嘴邊吮吸了一下,神色中帶着幾分委屈,卻沒有放棄,依舊拿針繡了起來。
溫氏看得心疼,心裡隱隱有些後悔,自己沒有早點教導她這些,以至於她的女紅和廚藝都拿不出手,只有一身功夫,還算不錯。
可是,女子功夫好有什麼用?以後還不是要在家相夫教子?
要知道,男人可都喜歡那種安安靜靜,柔柔弱弱的女孩。
真兒卻是活潑好動的性子,一會兒都安靜不下來,如果將來嫁了人,還成天往外跑,肯定不得婆家歡心。
幸好真兒現在懂事了,有了上進心,開始主動學習針織女紅了,溫氏自然樂見其成,使出渾身解數教導她。
雖然秦氏不打算讓佑安早早定親,但是,她也說了,一切隨佑安喜歡。只要他們兩情相悅,還怕秦氏不答應?
她從沒想過秦佑安會看不上自家女兒,不是她自誇,真兒的容貌,便是在縣城裡都是數得着的,鮮少有人能比得上,佑安有什麼理由看不上她?
再說了,兩人還小,有的是時間培養感情,怎麼也算得上是兩小無猜了!等他們長大了,一切水到渠成。
等以後真兒嫁到秦家,就算她女紅拿不出手,但看在他們家對秦家有恩的份上,秦氏也不會太苛責真兒的。
如此說來,秦家竟也算是一門好親了。
晚上的時候,溫氏將自己從秦姝那裡打聽到的事情,和自己的想法,都告訴了丈夫周大年。
周大年聽了倒是很贊同她的看法,說道:“你說得都不錯,只是,真兒的性子還是要約束一下。咱們以後跟秦家也要多來往着,但要注意分寸,不能讓他們覺得咱們是挾恩圖報。”
溫氏點了點頭。
……
秦姝他們在周家待了三天,佑安和趙笙的傷勢已經好了許多,長平縣的事情應該落下帷幕了,秦姝便打算離開。
這三天裡,秦姝跟周家的人相處還不錯,周氏夫妻都是和氣之人,溫氏也沒有再提佑安的婚事,這讓秦姝自在了不少,這幾天的相處,讓兩家人越發親密了。
周真兒成了佑安的小尾巴,佑安去哪兒,她便跟去哪兒。佑安雖然有些不耐煩,卻也沒發作她。
周明還帶佑安和趙笙出去逛了逛,下水摸魚,上山打獵,當然,佑安他們帶着傷,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周明大發雄威了。
等秦姝他們離開的時候,周家的人都很不捨,尤其是周真兒,已經不知哭過幾回了。
因爲離家遠,所以他們出發地很早,天才剛矇矇亮就上了路,即便如此,到家時,恐怕也要天黑了。
溫氏給秦姝他們準備了不少東西,大都是一些吃食,秦姝拒絕不了,只好收下,等以後再回禮。
走的時候,周真兒突然氣喘吁吁地跑着追了上來,遞給了佑安一塊手帕,認真叮囑道:“佑安,這是我親手做的手帕,只要看到它,你就會想到我了,你可一定要好好保存,千萬別弄丟了。”
佑安接過手帕,隨手塞到衣袖裡,點了點頭,說道:“知道了,我走了,你回去吧!”
等他們離開之後,周真兒還站在原地,遠遠地看着他們。直到看不到驢車的影子了,才蹲下身,嗚嗚地哭了起來。
溫氏過來安慰了她一陣兒,好容易纔不哭了,起身隨着母親回家了。
秦姝對周真兒那個小姑娘的感觀不壞,至少她是真心喜歡佑安,也沒什麼心機,這樣的女孩,應該不會讓佑安受到傷害。不過,現在說什麼都太早了,還是看以後吧!
原本趙笙是想要駕車的,秦姝見他傷勢還沒痊癒,就讓他跟佑安一起在車裡待着,自己親自駕車。
這一路很順利,也沒遇到什麼劫匪,中途秦姝還特意打聽了一下長平縣的消息。
果然不出所料,反賊已經被宋家軍徹底鎮壓下去了,還抓住了造反頭領王順義以及一些頭目,現在宋將軍就在長平縣坐鎮。
秦姝到達長平縣城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城門正要關閉。
此時的守衛,已經換上了宋家軍的士兵。
經過一番嚴格地盤查,秦姝一行人才得以進城。
此時的縣城不復往日的熱鬧,看起來有些蕭瑟,空氣中隱隱傳來絲絲血腥之氣,大街上除了士兵,就沒什麼行人,很多店鋪客棧也早早關閉了,或許說,早幾天就關閉了。
秦姝好不容易纔找到了一家尚未關門的客店,開了後院三間廂房,打算在縣城裡住一晚,明早再回家。而且她也想當面向宋將軍道謝一番。
秦姝三人剛在客棧安頓好,就見掌櫃的陪着一名帶刀的士兵走進院子——
“秦姑娘是嗎?我們將軍有請!”那士兵一進來,就客氣地對秦姝說道。
秦姝先是一怔,隨即又想,現在的縣城在宋將軍的掌控之中,他知道自己入城也不足爲奇,於是便點頭道:“我就是,請稍等,我這就隨你們去。”
秦姝吩咐掌櫃送來飯食,又向佑安他們交待了幾句話,這才隨着那名士兵離開了。
在去見宋將軍的路上,秦姝卻是暗暗皺起了眉頭,心裡隱隱有些不安,覺得可能是自己殺周縣令的事情暴露了,否則,宋將軍不會急着要見自己。
不過,她早有心裡準備,倒也沒怎麼慌張。
只是想着宋將軍會怎麼處置自己。
讓她坐以待斃,是萬萬不行的,即便那人是宋將軍。
雖然她很不願意跟宋將軍爲敵,但是,如果真得走到這一步,她也不會退縮。
宋將軍此刻就住在長平縣縣衙裡。
周縣令死了,衙門被燒了一半,處處都是殘牆斷瓦,想要重新修好,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秦姝平靜地跟着士兵來到一處看起來還算完好的廂房裡,門外站着神色肅然的士兵。
“啓稟將軍,秦氏已經帶來了。”那名士兵在門外稟報道。
“請秦姑娘進來!”裡面傳來宋良玉的聲音。
立即有士兵打開了門,請秦姝進去。
秦姝微微猶豫了一下,就舉步走了進去。
門被關上了。
房間裡燈火通明,宋良秀正坐在書桌後面處理公文,只有鐵雲站在一旁伺候。
見到秦姝進來,宋良秀將筆擱下,對鐵雲道:“鐵雲,你出去守着。”
“是!”鐵雲應了一聲,立即出去了。
等門重新關上之後,房間裡頓時只剩下了宋良秀和秦姝兩個人。
兩人靜靜地對視,誰都沒有說話,一股凝重的氣氛彌散開來。
看到宋良秀如此慎重的模樣,秦姝心裡就已經有數了,脣角微勾,開了個玩笑道:“這麼晚了,宋將軍請我過來,不會是想要跟我比誰的眼睛大吧?”
宋良秀卻沒有笑,也沒有說話,表情依舊沉靜冷漠,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道:“秦姑娘,周縣令是你殺的吧?”
果然!
秦姝眨了下安靜,笑道:“宋將軍就不要跟我開玩笑了,我一個弱女子,怎麼能殺得了堂堂縣令呢?”
宋良秀緊緊盯着秦姝,眼神銳利如刀。
秦姝則言笑晏晏,臉色沒有絲毫變化。
宋良秀說道:“秦姑娘,明人不說暗話,我既然知道人是你殺的,自然是有證據的,你否認也沒用。”
秦姝聞言倒是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這件事,她本來就做得不怎麼嚴密,因爲當時她根本沒想過要遮掩。
“那好吧!我承認,周縣令就是我殺的,宋大將軍打算怎麼處置我呢?”秦姝也不想跟他繞來繞去了,直接問道。
“果然是你!”宋良秀雖然已經知道了答案,可是聽到秦姝親口承認,還是覺得有些難以置信,“爲什麼?”
不得不說,秦姝打破了他對她的固有印象。
在他心裡,秦姝就是一個熱情好客,而且有點豪爽的弱女子罷了。
“自然是因爲他該殺了。”秦姝不以爲意地說道。
“該殺?”宋良秀皺眉,“他是官,你是民,你殺了他,就是大逆不道,罪無可恕!”
“什麼大逆不道?”秦姝冷笑,“難道只允許他殺我,不允許我殺他?我們這些老百姓,就活該被人欺負,罵不還口,打不還手,人家要殺我,我還要把脖子洗乾淨了伸出去?我還沒那麼大點的奴性!”
宋良秀沉默了。
“冤有頭,債有主,你也不該殺他們多人。”宋良秀又道。
“我殺得都是該殺之人。”秦姝道。
“該殺之人?難道幾歲的孩子,無辜的女人都是該殺之人嗎?”宋良秀沉聲問道。
“什麼女人孩子?”秦姝皺眉,不悅地道:“我只殺了周縣令,和幾個死牢裡的衙役,可沒殺過別人!”
宋良秀聞言一愣,隨即眼中便閃過一絲瞭然,他對秦姝道:“周縣令的孩子妻妾都被殺了,”
“莫非你以爲是我做的?”秦姝似笑非笑地道。
宋良秀道:“是有人說親眼看到你殺了周縣令的家人。”
“誰?”秦姝問道。
“張縣尉,還有關在牢裡的那些囚犯,都說是你殺了周縣令一家。王順義被抓之後,開始承認周縣令等人是自己殺的,後來也改了口。”宋良秀說道。
秦姝只是冷笑,說道:“那宋將軍打算怎麼處置我?殺了我嗎?”
“當然不會!”宋良秀說道,他若真想定秦姝的罪,就不會單獨見她,剛纔也不過是試探一下她罷了,結果令他很滿意。
“周縣令那種蛀蟲,活着也是浪費糧食,死不足惜。”
尤其是知道周縣令做下的事情之後,他就更加噁心了,秦姝不殺他,他都想親手了結他。
秦姝驚訝地看着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這麼輕易就放過了自己。
------題外話------
明天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早上五點就得出門,所以,今晚只更5000字,剩下的明天上午更新…